造物幻想- 第4部分

　　　　不同于其他人专注于造物，托奇则伸手摘下赤枫额上的头箍，将它翻了个个。只见头箍内侧镶嵌了一枚晶体，呈现出青草般的翠绿色，出朦朦的光亮。

　　　　托奇拿过手边的一张比色卡，在这晶体旁比对了一下，随手在登记册上接着往下写，“造物类别：机械物；造物品质：劣质变物；思之力综合评价：丙级；形之力综合评价：丁级。初评结论：一星造物师学员。”

　　　　初评结果出来了，赤枫不负众望成为了一名身份高贵的造物师。至于托奇记录下来的那些东西，目前还不识字的他完全不知所云。

　　　　赤木和赤土终于放下了心口的大石，相互拍手称庆，连不相干的斯纳伯也觉得与有荣焉，在一旁自顾自地傻乐。随后赤木又抛下拐杖，一次次地把儿子高举过头，嘴里无意识地出各种单音节的低嚎，显示出心中那种难以言明的兴奋。

　　　　托奇静静地看着这群快乐的老老少少，等到他们终于安静下来，才轻咳了一声，昭示自己的存在。

　　　　赤岭村来的三个人这才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显然这位测评人还有话没说完。

　　　　“你们是来自西面的赤岭村吧？”看着老少三人不住点头，托奇也没打算要他们回答，没有停顿地往下说到，“赤枫这孩子现在才六岁，如同一张白纸，正是吸收知识的大好时光。想来你们村也没有能力依靠自己的力量培养一名造物师吧？所以咯，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他能留下来。背山城虽然不大，但是总算还有一所低阶造物师培养所，能够传授一些造物师必备的基础知识。”

　　　　赤木稍微有些犹豫地看了老村长一眼，才不舍地点点头。“我也知道灌木丛里容不下参天的赤枫树，我们家赤枫注定是要离开赤岭村这种小地方的。但是，先生，一定要这么早让他离开我吗？而且我目前也没有钱，供不起他在城里生活……”

　　　　“我想你有所误解了。”看着老实巴交的赤木，托奇有些哭笑不得，“赤木先生，我们并不是要夺走你的儿子，只是想要给他更好的环境。而且，造物师培养所是不需要学费的，赤枫的一切生活费用都由公会和国家补贴，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

　　　　“是啊，赤木，背山城离赤岭村不过百里，以后你可以常来看儿子，不用这么伤感。”老村长赤土也帮着安慰村里的这个木匠。

　　　　“可是，可是赤枫他腿脚不方便啊。”说到这里，男人的眼眶已经泛红，“没有我在身边照顾，他可怎么办？”

　　　　已经在一旁被人遗忘了很久的斯纳伯也跳了出来，“赤木先生，这个您不用担心，有我斯纳伯在西门一带罩着，照顾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托奇白了城卫小队长一眼，虽然这家伙也是个地方小吏，但在造物师公会这种地方是说不上话的。

　　　　斯纳伯立刻噤若寒蝉地缩了回去，继续低调地在门边“站岗”。

　　　　“关于这点，你更加不用担心。”托奇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有必要把一切都解释清楚，要不然这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汉子可是不容易说服。“造物师公会是大陆最高贵的组织，我们有大量的资源来为造物师们服务。别说是供日常使唤的下人，连随身侍卫都会统一配备。赤枫的生活条件只会更好，决不至于受苦受累。”

　　　　天下没有白食的午餐，朴实的乡下汉子明白这个道理，赤枫今天得到多少，今后就得相应地付出更多。“如果我们赤枫平白地受了这么多好处，以后该要做些什么吧？”

　　　　“你多虑了。”托奇无奈地摇摇头，眼前这乡下汉子还真是谨慎得可以。“因为历代造物师为这个国家创造出了太多的财富，所以这些福利都是不需要任何代价，完全由国家免费提供。”

　　　　话说到这个份上，赤木就算有再多的不舍，也没有理由拒绝让儿子留在背山城接受造物师的早期教育。

　　　　为了让他更加安心，托奇抛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而且，对于造物师来说，赤枫的小儿麻痹症也并非什么大问题，这个是可以治好的。”

　　　　这才是真正打动赤木的一句话，堂堂一个七尺汉子，竟一下子跪倒在托奇跟前，完全不顾自己的腿上还未痊愈。“大师，您一定也是个造物师吧！请帮我治好赤枫吧！为您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托奇后悔地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赶紧上前把赤木搀起。“你先别着急啊！虽然我是个造物师，但是我没有能力治疗赤枫的病。”

　　　　眼看着赤木两眼霎时失去光彩，他赶紧解释到，“我做不到，并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啊。对于造物类别为生物的高阶造物师来说，这不过是个小问题罢了。要实现这个目标，赤枫必须尽快地学习知识，力争早日成为中阶造物师，去到那些有高阶造物师的大城市去，才能治好病啊！”

　　　　为了儿子的腿，赤木再没有任何异议，伤感地接受了把儿子留下的结果。



………【第二章　造物师培养所（上）】………

　　　　造物师第二教条：造物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神明，造物的是拥有无穷想象力的人类，是坚信自己无所不能的造物师。

　　　　第二天一早，父子两依依不舍地道别了之后，小赤枫抹干眼泪，便一脸坚毅地仰望着托奇。

　　　　“跟我走吧，孩子。现在就带你去造物师培养所，那里有好几个哥哥姐姐，你不会寂寞的。”摸了摸这个懂事的孩子的头，托奇眼里也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楚。

　　　　造物师培养所并不在背山城里，而是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上。这一整座山都是公会的财产，在树木的掩映中，依稀可以看见十来座建筑物，分布在山上各处。

　　　　“伯伯，造物师究竟是在做什么的？”直到第一件作品“劈柴机”诞生的四天之后，赤枫依然没搞明白自己究竟是拥有了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托奇看了他一眼，又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一座白色的大房子，眼神中的柔软逐渐刚硬，“孩子，从今天起，你便是培养所里的学员了。在你完成这里的学业之前，就和里面的其他学员一样，喊我托奇导师好了，伯伯这个称呼，暂时不要叫了。”

　　　　“托奇导师。”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要求的目的和意义，赤枫还是听话地接受了安排。

　　　　眼见这孩子比一般人更加懂事，托奇的眼神不知不觉中又柔软了起来，“至于造物师，那是种无所不能的职业。每个造物师都应该记住一点，‘只有想象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赤枫还在琢磨着这句远出他这个年龄所能理解的话语，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座白色的大房子跟前。

　　　　作为造物师培养所，这座三层楼的大房子坐落于半山腰，是整座山头最大的一栋房子。由这里向下，有几座军队营房样式的单层平房，甚至还有配套相应的操场，可以看到一些年纪不大的少年正在操练着武技。而过了这座大房子往山上去，则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数栋两层的小楼，掩映在花木山石之中，隐隐约约。

　　　　虽然赤岭村也有一座小山头，可是和眼前一比，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无论是格调还是氛围都让赤枫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第一眼便爱上了这个据说要待上至少三五年的地方。

　　　　在托奇导师的引领下，赤枫走进了房子的一楼。

　　　　“培养所一楼是实践室，供学员们练习实践各种造物。实践室共计十二间，左边六间里面备有各种的原材料，用来造机械物；右边六间则关着一些小动物，供偏长生物的造物师实践。”

　　　　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此时十二间实践室倒有一大半关着门，显然里面已经有人在使用。

　　　　上到二楼则是授业室，同样按机械物和生物方向划分为左右两个区域，分别传授不同的基础知识。授业室比一楼的实践室大一倍，虽然都是讲授基础知识，但还是按照不同的程度各分为三个班次。每间授业室里的学员都只有两三个，显然背山城这种地方并没有多少造物师存在。

　　　　“其实这里的学员只有三分之一是真正的造物师，其余的都是背山城里一些家境较好的孩子，父母梦想着他们也有成为造物师的一天，未雨绸缪地将他们送来学习。”

　　　　虽然明知道年幼的赤枫未必能够明白，托奇还是尽可能地想要多向他灌输一些东西。“这些孩子就是自费生，不但要缴纳一笔不菲的学费，而且还不能住在这里。所以，赤枫你要珍惜！”

　　　　小赤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托奇上了三楼。

　　　　三楼是资料室，里面收录了目前常见的各种造物图册，供学员们掌握和参考。

　　　　“造物按初中高阶分别被称为：变物、化物和幻物。作为初阶造物师培养所，这里收录的图册都是变物的。不过图册这种东西是把双刃剑，参考先人的造物经验虽然能让你少走弯路，但是同样也会束缚你的想象力。所以了，看与不看，看多看少，都是见仁见智的问题。”

　　　　赤枫依然是没能理解这些话语的含义，但这并不影响他牢牢记住。

　　　　参观完培养所的三层楼，托奇将赤枫领到旁边的一栋小楼，里面迎出一位头略微有些灰白的中年人。

　　　　“赤枫，这位是负责传授机械基础知识的莫辛老师。以后他会教你识字，教你基础知识。”

　　　　莫辛抓过一张凳子，让腿脚不便的赤枫坐下，“这位便是昨天通过初评的赤枫吧，真好，这么小年纪就是位伟大的造物师了！”

　　　　听到这句话，托奇的眼睛里涌出莫名的酸楚。莫辛是他最好的朋友，当年一起在这座培养所里受训。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自费生莫辛注定是无法成为造物师，出于对这里的热爱，选择留在这里成为一名机械老师。同样的情形也生在培养所的其他老师身上，莫辛并非唯一的不幸。

　　　　整个培养所里只有两个人够资格被称为导师，分别是负责机械物的托奇和负责生物的另一位造物师，其余人都只是地位远不如他们的一般基础老师。

　　　　“托奇你忙，赤枫交给我了，一定会照顾好的，放心！”昨晚就被关照过的莫辛自然知道托奇有多看好这个孩子，自然也不会有所懈怠。

　　　　乖巧的赤枫感觉到莫辛的善意，也不吵不闹，静静地目送着托奇离开，才开口说话，“我是该叫您莫辛伯伯呢，还是莫辛老师？”

　　　　这孩子的性格还真是讨喜呢！莫辛一下子便明白了托奇疼爱赤枫的理由。虽然伯伯的称呼确实更亲切些，不过想到培养所的现状，这样的念头只不过在莫辛的心里一闪即逝，最终做出了和托奇一样的选择。

　　　　“哦，要叫莫辛老师是么……”赤枫觉得自己明白了。村里一些有条件去各种职业培养所的大孩子都说过，在这样的地方，都管大人叫老师什么的，而不是一般对长辈称呼的叔叔伯伯。

　　　　对于六岁的孩子而言，老师与伯伯的称谓是个简单明了的选择。然而在成人的世界，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绝非简简单单的二选一。赤枫给莫辛的选择题注定就得不到真实的答案，背后给中年人留下了什么样的难题却是他不得而知的。

　　　　叹了口气，莫辛甩甩头，“先去看看你今后住的地方吧！把你安顿好之后，我们才正式开始授课，想来你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拄着双拐，赤枫跟着莫辛继续向山上走去。在曲径通幽的山道中，原本看不真切的两层小楼逐一现形，虽然算不上风格迥异，但也是各有特色。莫辛老师说这些都是师生宿舍。当然，能住在这里的除了老师之外，就只有像赤枫这样的正牌造物师学员。

　　　　莫辛给赤枫安排的住处是左侧第三栋，据说还有人同住，不过每人都有自己的单间，互不干扰。房间不大，在二楼，但显得井井有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摆设的很多东西是赤枫家目前都不曾见过的。哪怕是其中那些木制家具，身为木匠儿子的孩子非但不曾用过，甚至没见父亲做过。

　　　　说起来赤枫家的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外加一口大木箱，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在木箱里头。因此小赤枫的安顿也甚是容易，几件打满补丁的换洗衣物因为有损造物师形象，早上托奇导师已让父亲带了回去。连他此时身上穿的，都是临时在城里买的。至于花谁的钱，小赤枫便不清楚了。

　　　　看出小赤枫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新环境，并没有什么需要安顿的东西，莫辛干脆带着他下楼敲开了楼梯下的一个小房间。

　　　　一个和赤枫一般大的小女孩出现在门后面，灵动的大眼仿佛会说话一般，连对男女性别还没有什么概念的小赤枫都深深被吸引。

　　　　目光越过那瘦弱的小身躯，鸽子笼般的小房间一目了然，莫辛没看到想找的人，“哦，是雪樱啊，你姐姐呢？”

　　　　被称为雪樱的小女孩伸手往山脚方向一指，随后两手配合着做出一个搓洗的动作。

　　　　“哦，是去洗衣服了。”莫辛点点头，转向身后的赤枫，“她姐姐雪桃负责这栋楼的日常打理，端茶送水、打扫洗衣，你尽可以叫她做。至于雪樱么，她不算这里的下人，不过还是会帮姐姐做些事情的。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尽量不要难为她了。”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飞快地瞥了一眼赤枫已经开始有点萎缩趋势的双脚，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惋惜与怜意。

　　　　虽说托奇曾向赤木说过这病是能治的，但是在背山城这样的小地方却是无能为力。擅长生物的高阶造物师在幻物大陆凤毛麟角，仅能在几大帝国的都寻得一两个，却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绝不会为一个小小的一星造物师学员出手治疗。

　　　　虽说托奇看好赤枫的前程，但要等这孩子自己达到高阶造物师，少说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更有可能会是遥遥无期。由此可见，赤枫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仍旧会受到残腿的困扰。

　　　　若赤枫偏长的是生物还好，在达到中阶造物师的程度便可对自己进行治疗，虽然效果达不到完美，但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还是不成问题。但从昨日托奇的初评看来，这孩子偏长的明显是机械物，想要在生物方面走到中阶程度，其艰辛可以与普通人想要成就造物师一比。

　　　　眼前的莫辛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没有天分，终其一生难成造物师。



………【第二章　造物师培养所（中）】………

　　　　吃过一顿对赤枫而言丰盛程度堪称大餐的午餐之后，又经历了短暂的午休，下午的时候他终于开始了在造物师培养所的第一堂课。

　　　　“没有基础知识的造物师就如同不打地基就妄想搭建空中阁楼的建筑师，注定要一事无成！”讲课的自然是莫辛，他用一句深刻的开场白开始了赤枫的启蒙教育。这句话也让赤枫受用终身。

　　　　随后又想到年仅六岁的赤枫可能连建筑师是什么都不知道，莫辛决定还是说点浅显的道理。“就以你的劈柴机而言，若是你不懂得齿轮传动的道理，又如何能让它动起来？到头来风叶是风叶，斧头是斧头，即便是造物，也不过是没用的废物罢了。”

　　　　造物师绝非空有想象力就可以无敌天下的职业，越是高阶的造物师越是需要无数知识的积累，以实现高阶造物的复杂结构，无论是机械物的机械结构还是生物的生理结构。

　　　　赤枫能够在没有接受任何基础知识培训的情况下，完成一件能够动起来的初造物，已经显示出他在机械方面过人的天分。要知道到除了在所有传动方式中最为简单的轴传动以外，齿轮传动并非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