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另一边是专门雕塑佛像的洞窟,窟中有几名匠人正在雕刻未完成的佛像。
她边走边看,突然被角落一个背影吸引,背影挡住了所有视线,她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当她好奇走近时,看到一个男子正在专心地雕塑一座真人高的雕塑,那个男子心无旁骛地手执雕塑刀正在修着面目狰狞的金刚宝相雕塑的脸,那威严狰狞的宝相展现出来的威慑力,令到她全身一抖,她吓得转过头去,却看到那雕塑男子一张刚毅精致,美现而魅惑的脸 。
这个男人……好像有蛊惑人心,勾魂摄魄的能力。
她不禁抬起手来,触碰还未完成,暴露着骨架的雕塑。
“小心!”那男子低沉地喝了一声。
她吓得手一抖,就被骨架上面的尖锐所划破,指尖已流出血来。那男子盯着她的手指,目不转睛,她连忙把手收回来,含在嘴中,血就已经止住了,幸好。
那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这个少年,为什么会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呢?
突而有人叫了那男子一声,“炎……”他转过头看了那个跟他打招呼的工匠一眼。
“炎……”她也轻轻说了一声。
那男子继续转过头来盯着她,沉默不语,那凌厉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看穿,她被看得很不舒服,连忙走开。
那男子并没有拦她,只是盯着她的背影,心里却非常疑惑,刚才是他眼花吗?她的手指流出血来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她的手指起了变化,好像突然从宽大的骨架,开始变得纤细柔软起来了,那种纤细就像是女人的手指一样。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原本平静无波,冷彻心扉的心突然荡起一丝不安来,近十年来,他已经能够做到心静如水了,此时,却让不如从何处而来的情绪缠绕而上,似是,似是他多年不曾掀开的心魔。
一个冷酷无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别自欺欺人了!
他惊地环视四周,一阵如鬼魅般的轻烟溢满周围,尽入他的眼底,那个声音并没有停止,佛,救不了你这样的魔仙,你何必要自欺欺人?
就算你雕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佛像,它们也救不了你!
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你的身分,你的能力,你的宿命!
归来吧,魔炎!
魔炎!他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他当初以为只要他呆在这个石窟中,与世隔绝,专注于刀下的雕塑,一个人默默无闻地做着这繁重、枯燥的活儿,就能够获得平静,可是,他终究是魔,骨子里是魔,宿命里是魔,他果真是自欺欺人!
只是,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醒来?
他不解。难道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少年?
一切事情皆有因果,我的不安恐惧真的是因为你吗?那就让我试验一下吧,他的眼睛里全是寒冷,面如冰霜,就像开在寒冰之中的黑色妖花。
此时,益绛又来到李明秋工作的洞窟,她好奇而专注地看着正在上面工作的李明秋,他站在三米高的架子上如立平地,手中雕刻刀轻轻地在削着佛像上面的残破部分。
魔炎站在黑暗里,冷冷看着益绛,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平凡的人?我要试一试。
佛像另一边的架子就在他的咒语中倒下了,直直砸向益绛,随着一声巨响,益绛应声倒地。
很好,不过一介凡人。魔炎面无表情地看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她。
架子上的李明秋见状大喊救人。倒在地上的益绛,被长长的架子刺穿额头,血撒了一脸,人却毫无知觉地晕迷着。
见血即破的障眼法已经让她变回了女儿身,只是李明秋早已被血吓得手忙脚乱,一时无暇分辨而已。
魔炎吃惊地看着她那张满脸是血的脸,那分明就是一张女孩的脸,这个小子居然是个女孩!
障眼法?!他嘴角弯起一抹笑,居然是障眼法!而且还是画出来的障眼法!你果真不是一般的人。
巨响引来了赵钰、王希孟,还有蔡攸,石窟之中从未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故,根本就没有现场急救的措施。
王希孟吓得肉跳心惊,在场所有人,只有他一个看到益绛恢复了女儿身,偏在这个时候?!还是救人要紧,其他的能瞒即瞒,瞒不过那就算了!他豁出去了,脱下衣服就包住她的脸,“快送他去急治吧!”
赵钰冲上前去一把就抱起了益绛,他是练武之躯,王希孟自然抢不过他,赵钰一抱起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这小子怎么软绵绵的,瞬间疑惑之后,还是觉得救人要紧,也管不了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赵钰和王希孟二人将益绛送上马车,立即飞奔向附近的医馆。
“这么一张灵动俊俏的脸,可千万别毁了啊!”王希孟脸色铁青,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让她毁容呢,老天你可一定要保佑她。
“不会的,我一定会治好他!”赵钰咬咬牙,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他不过稍稍停下听蔡攸汇报了一下石窟的工程进展,他就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暗涌
被送到医馆后的益绛被大夫单独放进一个房间进行急救,赵钰和王希孟被挡在门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经过一个时辰的抢救,益绛终于醒来了。
一醒就觉得她自己的脸不对劲,伸手一摸,居然满脸的绑带。哎呀,她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毁容了吧!
还有那个架子……倒下来时真是诡异!明明看着是正常的架子怎么会突然倒了下来呢,那么大的架子,就算有人要推倒,也要费些时力啊!
“啊……啊……”她动了动嘴巴,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幸好还是男孩的模样,看来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过,是谁帮我止了血?
转头一望,就看到旁边正在整理医具的大夫。
“你醒了!这里是医馆,我是帮你疗伤的大夫,你的朋友在外面,我一会就让他们进来照顾你,你安心养伤!”那大夫安抚道。
益绛指了指自己的脸,那大夫就挡了挡她的手,“别碰你的脸,都撞得浮肿充满淤血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一定可以帮姑娘把脸治好的。”
姑娘!益绛心里惊呼不好,敢情是我满脸血的时候被这样大夫识破了女儿身,那他会不会告诉其他人啊?
画仙,画仙,她在心中默念数十遍,你快点来帮我!
隐在暗处的魔炎冷眼观看这一切,画仙?!他窃听到她的心声,果然有仙人在帮他,自古以来仙魔势不两立,看来我的克星终于还是来了。他冷笑一声,感觉到有不寻常的气息正往这边冲过来,他便立即消失在黑暗中。
待我打探清楚你的底细,再来会一会你……
画仙如一楼轻烟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到她满脸缠得像粽子一样,又是吃惊又是心痛。
“哪个杀千刀的把你伤成这样!本仙一定要十倍偿还给他!”画仙急得不知所措。
这个大夫知道我是女儿身了,怎么办?益绛嘴巴说不了话,只能够用心声传给他。
“你不用着急,有我呢!”画仙拍拍胸膛。
那大夫起身就去开门,门外静候多时的二位就一涌而进,冲到床边看着益绛包得像粽子,面目全非的样子。
“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捋了捋胡子,平静地说:“她没事,你们可以接她回去好好照顾了。”
“那他的脸?”
“也没事,等脸上的浮肿散了就好了,不过她擦伤了额头,可能会留下一些伤疤,这伤疤可能会稍稍影响这位姑娘的容貌。”
“姑娘?”赵钰听到很吃惊。王希孟则惊得一头冷汗。
“哦,我是说他长得挺像女孩子。”在画仙的一句咒语中,大夫木木地回答道。
“对,大夫是说他像女孩子。”王希孟也帮忙解释。
“这样啊,多谢大夫,那我们先行告辞了。”赵钰抱起益绛就走,王希孟紧随其后。
三人一同驾车回到了官署,将益绛抬入一个房间。
被固定在床上的益绛,眼睛转来转去,由于脸浮得太过利害,头壳也被撞击得太过利害,她一时之间不能够开口说话,只能够啊啊呀呀地叫着。
“你是否已经饿了?”赵钰问道,她微微点了点头,他就吩咐下人去熬粥了。
粥熬好后,赵钰亲自喂她,她现在这个样子脸上的肌肉也不好活动,吃些不用嚼的东西最适合不过了。
旁边的侍者看到赵钰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地喂着这个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少年,惊讶得眼睛都移不开来,他们从未看到小王爷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话说这小王爷虽然平时谦和有礼,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任何一个女子,更别说如此亲近一个人了。
难道他们的小王爷竟有龙阳之好?
不然如何解释他从来不近女色呢?
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真让人心碎。
两个恃者相互瞅了一眼,皆长长叹惜一番,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这汴京城内不知有多少少女要伤心欲绝啊!
而站在一旁的王希孟心里也是非常着急,几次欲要抢过赵钰手中的碗,都被赵钰拒绝了,他也只能够看着干瞪眼。
原本以为可以与益绛讲上几句话,但是赵钰却一刻也不离开,这让他十分郁闷。
“王爷,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王希孟劝道。
“我不累,还是你去休息吧。”赵钰劝道,就让那两个恃者把他给带下去了。
王希孟一边走一边回头不舍地看着益绛,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
赵钰把一碗粥喂完,细心地帮她擦了擦嘴唇,让她靠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直看到她缓缓闭上眼睛熟睡后才放心地帮她掖好被子,他自己也困了,但是就是不肯离开房间,干脆就枕着一角的被子趴在床边睡了。
睡到半夜,益绛因为疼痛醒了,屋子里烛光莹莹,她看到赵钰枕在她床边熟睡了,她就想找件衣服帮他披上。她摄手摄脚地爬起来,伸手去拿挂在床边的大衣,一个没有站稳差点砸在赵钰身上。
赵钰惊醒,连忙扶住她,“怎么不好好休息,起来干什么?”
益绛把大衣披在他的身上,冲他裂嘴一笑,笑得脸抽搐起来,疼得她用手捧着。
赵钰看着她疼痛的样子,却不知从何下手,“很痛是吧。”
益绛却轻轻摆摆手,不痛。
“还说不痛,快躺下吧。”赵钰扶着她躺好,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衣, “你受伤了,就不用管我了,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又怕弄痛了她,只是满眼关爱地看着她。
那么温柔的眼神,看得益绛都不好意思了,她脸上的伤口虽然依然还是很痛,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我的赵钰哥哥怎么这么好呢!
此时在房间里合不扰眼的王希孟心里甚为担心,他不仅担忧益绛的伤,还担忧赵钰,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还共处一室……
他越想越睡不着,于是回到益绛的房间,却看到益绛沉沉地睡着,赵钰竟然趴在她的床边也睡着了,他甚为郁闷。
“这个王爷……”他几次欲将赵钰扛起,但是赵钰竟死死抓住床角不放,他无可奈何,只能够也守在另一边。
待益绛醒后,竟看到床边一左一右两位护花大使,甚为吃惊。她抬脚踢了踢王希孟,王希孟一个惊醒,“你叫我?”
“你怎么在这?”她嘴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你可以说话了!太好了!”他完全忽略了她的质问。
“可以说话了!”赵钰也惊醒了,看着益绛笑得眉逐眼开。
她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这点小伤,你俩不至于吧。
“要不我再请大夫来看看吧。”赵钰起身去唤恃者,益绛朝王希孟使了个眼色,王希孟连忙拦住赵钰,“大夫我来请就行了,王爷你今天不是还要去考察工程吗,这里就交给我吧。”
赵钰略一沉思,只能如此了,“好,那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他。”
“没问题。”王希孟趁机把他给请了出去。
刚把赵钰请走,画仙就现身了,“这个赵钰还真不错。对你真好。”
益绛冲画仙呵呵一笑。
王希孟略感郁闷,刚走了个赵钰,又来了个画仙,还能不能让他们俩单独相处一会儿。
“我昨天去你出事的地方看了看,那里果然有不对劲的地方。”画仙轻拈衣袖,对着益绛讲述他的发现,“那个架子本身并没有损害,不可能自己倒下来,虽然现场并没有第三者在场,但是我敢肯定一定是有人故意推倒架子,令你受伤的。”
“你在这里有仇家?”王希孟问。
她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画仙也想不到所以来,“你最近还是不要再去那里了。”
“对,就留在这里养伤,我来照顾你。”王希孟说。
她点点头,她伤成这样,最近哪儿也别想去了。
洛阳城外通天道观内,一位身穿道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道士正在打坐,他心无旁骛、双目紧闭,对世外的一切毫不关心,为了达到修仙的目的,他已经在这个道观内整整打了两百年的坐。
门外狂风大作,伴随着电闪雷鸣之势、一阵暴雨即将来临,可是他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不关心这场雨,他只关心怎么样才能够做到天人合一,羽化成仙。
“冷清秋!”一声怒喊响彻整个道观。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上一次,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
他缓缓张开眼睛,那是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炯炯有神的小眼,里面即含着杀气又含着笑意,他开口说话,气若宏钟,“我说过,你会再来找我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一张精致而魅惑的脸显现在空中,幻化成一个修长的男子。
“你因恨成魔,他因爱成仙。你们是命中的宿敌!”冷清秋的声音异常的冷酷。
“怎么除掉他?”魔炎的声音更加冷酷。
“杀了那个女孩,断了他的仙根。”
“断了他的仙根?”魔炎冷笑一声,“看来你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等得都不怕触动天规、万劫不复了!”
冷清秋冷酷地盯着他,“你不也一样吗?”
“哼!”他暴怒地挥起一阵狂风,“想要利用我成仙,你就要对我客气点。”
冷清秋冷冷地看着魔炎消失在电闪雷鸣之中,他狠狠地咬了下牙,如果他再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羽化成仙,他就要坠落成魔炎这样的魔仙了。
他努力了两百多年了,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香山官署内,王希孟正在给益绛换药,益绛脸上的肿已经消了大半,只是还有一些圆鼓鼓的包,看上去就像包子一样。
“哦,你都快变成包子绛了。”
益绛抿了抿嘴,瞪他一眼。
“你最近是不是犯小人啊?不是被淹就是被砸。”
“还被你发现了嗯嗯”
“嗯嗯,那你可真有够倒楣的。”王希孟吹了吹她的额头,把药吹干后再绑绑带,“现在又变成粽子了”
益绛又抿了抿嘴,“再说我揍你哦。”
“揍吧揍吧,你不揍我,我都想揍我自己。”眼睁睁看她伤成这样,他真的是想揍他自己。
他们俩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低声的争吵声,赵钰与蔡攸正在门外为了修建保护大佛像的建筑而争吵起来。
赵钰坚持要拆掉,但是蔡攸坚持要建,并且一路辩护到官署,快到益绛房间时,他才把蔡攸给打发走了。
赵钰带着满脸的怒气进入房间,心里想,这个蔡攸,一介草包,总有一天我要好好收拾他。
益绛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