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栀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开。
“这次……你会在中国留多久？”
“你想让我留多久？”布莱恩踩下刹车，在一片夕阳中侧过头来。“你说个数，如果是一辈子，那我就在这里安家。”
“你说真的吗？我以为……”
“你直到昨天还是以为，我让你“还”的是一两个星期，一两个月？”布莱恩低笑：“不，我要的是你的一辈子。”
“……”一年多不见，他好像真的变得更加危险了。
两天前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们不欢而散。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隔天晚上就若无其事地去陪她跑步了，还告诉她没有未婚妻——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改变。
“你的秘书跟我说你在这里，本来我还是不相信的。”
酒吧里，灯光五彩而迷离，音乐动次动次震耳欲聋，舞池里一群男女摇头晃脑蹦蹦跳跳。
“嗯？”
“买醉？不是你的风格吧，”女孩在吧台前面坐下，对着旁边人的耳朵喊：“待会我一定不会扛你回去。”
“这种程度的伏特加，跟水有什么区别？我不会醉，你也别自作多情。”男人侧头避开她的嘴，动作优雅地摇摇杯子，仰头喝掉。那双流光连连的眼睛正出卖着他的失意。
“好的，好的。”虽然能够通过口型来判断他都说了些什么，可是说话的时候又生怕他听不见。
“不是把心上人骗到公司了吗？！”时孝琳丢掉平时的形象包袱肆无忌惮地喊，“怎么，还有不开心的事吗？！”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布莱恩把杯子放回去，酒保立刻又倒上了一杯。
“你要听？”时孝琳耸肩，“我可说不出你想要的话。”
布莱恩弯了弯嘴角，也不说是或不是。
“你肯定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人多上火！阿丽莎教我说对外流露的情绪越少就越容易赢过别人！我很怀疑她的话，每次看到你，我就能猜到文案部那些人多想揍我了。”
“……”
“你的心上人，直性子又傻里傻气的，还不认识我就为我出头了，我总觉得她迟早会被骗。你得保护好了！”
“反正我是没有看出来她哪里值得你每天不睡觉学汉语拼命画画苦练身手，没打败谢尔夫却给揍得满脸包！”
“……她说想我。”仿佛是不介意她的嚷嚷和抱怨，优雅地吐出四个字，布莱恩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时孝琳看得一愣一愣。
“呵，呵呵，你信吗？”时孝琳扶着高脚凳，坐好，“相信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买醉了。”
“那个叫苏武的男人对她不忠贞。”
“所以？”
“假如你有一颗糖，掉在地上，还给别人捡走吃了，你一定会骂那个捡走糖果的人。但是果栀不会，她会觉得让糖果掉了是自己的错。然后，在这个时候，她怀念她以前丢了的巧克力。”
“你是糖？”
“不，巧克力。”布莱恩嘴角抽了抽，“这不是重点。”
“抱歉，很少听到你说长句子，所以一听到就出戏了。”
“该死。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他们都对她不好，只有那样她才会想起我来。”布莱恩捏了捏鼻梁：“为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选择和别人在一起，我却只有她？”
“孩子，你不能再生气了，要不要选择跟我这个前未婚妻在一起？”她伸手拽到了他的衣袖。
布莱恩握着酒杯站起来，往边上一避就跟时孝琳拉开了一米距离，“别靠近我。”
“看你这样确实挺不公平的。你为了她变得这么讨人厌。”时孝琳看到他的动作，好气又好笑，“你还想不想让我们的约定算数了？”
“当然，我们永远互不相欠。你最好是回莫斯科。”一双蓝眼睛开始聚集冰雪，他拍了拍衣袖。
“啧啧，”时孝琳摇头：“如果是一年前的你，没准你的心上人会喜欢。可是现在，你不觉得你的戾气太重了吗？”她要是把他做过的那些事都告诉她的好同事果栀，果栀还会喜欢他？
“喜欢不喜欢不重要。她想要的我都给，我总会让她留在我的身边。”
“你以为把她骗到公司，给她编织一个独立成长的美梦，就是对她好？MG实际上是你做出来的牢笼，你也已经走火入魔了。”
布莱恩没回答。
时孝琳叹完气，脸上恢复成面瘫的状态：“如果想要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你和好，我给你两招。第一，注意从朋友那里攻克，曲线救国。”
“第二，什么气话都不要说，想说也忍着。你现在太熊了，真的不浪漫，专注玩儿煽情吧。”
☆、Thanks to Tolstoy 53
他上课的时候，其实还挺认真的。不过他看得懂听得懂吗？就在那写写画画给她记笔记？
又拿出一本书掩着，果栀把手机拿出来看。觉得布莱恩是在帮她辟谣，却又觉得只是“小小地”辟谣，就是因为，他的出现，应该会让大家觉得，他们“和好”了。这是一个新的谣言。
都没有“交往”过就说“和好”，其实就是用新的谣言来堵住旧的。谁知道有用没有用呢。
《【八卦】今天早上我看到布莱恩和果栀学姐走在一起了》
戳进去。
楼主：Skybeautiful：＇图＇公主抱镇楼，他们没有分手，布果粉都安心吧，我亲眼看见的，这两天谁传得谣言，都歇歇吧。
2L：菠萝味芒果：路过顶一发。火钳留名
3L：谢谢谢谢谢耳朵：新鲜出炉的皂片，非广告撸主不要手滑，留下标准的15字，我是勤劳的暖帖小天使……
大概因为有照片的缘故，3L马上垒了近100层讨论楼……
「卡尔先森很有爱：布丁好萌嘤嘤嘤嘤……」
「不能_自己：学姐腿还没有好么，简直就是用生命在娱乐我们啊。。」
「哈尼：布莱恩真的好帅啊~每一次看到他都流口水~抱回去当桌面」
「哈尼：谁能配合一下把学姐p掉啊~」
「Skybeautiful 回复哈尼：p你妹，ppp」
「砂子165 回复 Skybeautiful：从楼主这么没有素质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果汁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地粉」
「绣花萌萌哒回复砂子165：只有我一个人怀疑露珠是学姐小号吗」
「哈尼回复 Skybeautiful：woc！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大爷的！我偏要p，马上就去找大神p」
「谢谢谢谢谢耳朵：没想到吵起来了，这楼水军真多……吵吧吵吧，我再去开帖，给我加精＇害羞＇」
果栀默默点退出。已经不想说话了。学校网友除了夸他的，就是觉得她碍眼的，假设她没素质的。他们都觉得她配不上他是吧。她自己可以这样想，这叫自知自明。可是现在，那些对他们根本不了解的人，在旁边指手画脚的，她觉得好生气。
都怪他。
没好气地看着布莱恩的侧脸，他却忽然扭头冲她挤了挤眼睛。
嗯？还卖萌，真是被他打败了。好像是不能纯粹用可爱来形容的眼神，下课的时候，她机智地把课本夺了回去。
“你……”看着书上即便是“青铜器”的插图也都有了鼻子眼睛，带上了生气，活灵活现，果栀哭笑不得，“你这是把我的书当素描本了吗。”
“不客气。”布莱恩左手撑着脑袋，完完全全对着她的方向，“你喜欢吗？”
幸好是在小课上，只有他们班的人。不然让别人看到了又要说她是插在鲜花上的那啥了。那些人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她是“老牛吃嫩草”，虽然她是学姐。嗯，毕竟她跟布莱恩同龄了……她是94年12月的，他呢？
她没说谢谢他啊，说什么不客气。脸皮真厚。可他又好像在等着她的答案。
“喜欢得不得了。”
他掏出了手机，输入，然后拿给她看：「这是还红豆糕的，礼物，你还是欠着我。」
——这是抵消上次红豆糕的礼物，就当作她没有送过，所以，她还是欠着他。是吗？出院前的那一天，他怎么跟她说的来着？
“那好，我不欠你了。”
“不。”
“不？”
“你欠我，别还。”
——你还是欠着我吧，别还。
他真傻。
以前上教育心理学的时候，那个心理学老师教过类似的话。如果想要别人记得你的话，就借别人一笔钱，然后，不要还。当然，也可以借一份人情、承诺。总之，就是要欠着别人的。
老师笑着说这个方法很损，不要轻易尝试。现在想起来，到底说的是亏欠心理还是补偿心理，她通通不记得了。只记得老师说，欠别人的可以让别人记得。
可是他，让她欠他的。
他不怕她没心没肺，把他抛在脑后吗？
不过她也的确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所以她当时对他说，“不，我一定会还你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又翻了两页，看着自己变得像是“动物园”一样活泼的书，果栀忽然又有点想笑，他们俩都是相当自以为是的人。她在对他的喜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他做了红豆糕，他也在应该不清楚她喜好的情况下把她的书涂成了动物园。
不过，她并不是很反感。毕竟他画得很漂亮。
“你特地去学过画画吗？”果栀一边说一边比出在纸上“涂涂画画”的动作。
“没有，”布莱恩揉揉眉心，“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问？”果栀叹一口气，“你画得很好，所以，我觉得很厉害。”
“厉害？”
果栀拿过他的手机，翻译过去给他看。
“既然不是学过的，那就应该是天赋吧。你这样，真是让人自卑啊。”说完，又把“天赋”和“自卑”翻译给布莱恩看。
「不自卑。我没有课外补习美术，但是在俄文数学外文课上画老师，所以能画。不是天赋。」
他让她别自卑？这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在对她解释吗？果栀心里蓦地一暖。
“其实我有一个歪理，”果栀笑了笑，“我觉得天赋不一定是天生可以做好一件事情。你这样的也是天赋。”
“怎么说呢，成功要靠坚持对不对？可坚持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有的人因为一开始就能做得好而轻轻松松地坚持了下去。有的人一开始做得并不好，但是因为自己喜欢啊，兴趣之类的原因而不知不觉就做了下去。”
她一边说一边在他手机上输入，“多少人在苦恼怎么坚持呢。你这么容易就做到了坚持，不是挺有天赋的嘛？”
“你有画画的兴趣。这很重要。你要珍惜。”
那一段话，布莱恩看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不是汉语翻译过去太别扭了。他就一直看着，直到上课十分钟了，才把手机推过来。
「谢谢。」
看到屏幕上的两个字，果栀的心跳又停了。旁边布莱恩也看过来，朝她微笑。她全身都暖得可怕。能够帮到他？对她来说……很重要。尽管这帮助对他来说可能微不足道。
「你以前发现自己……有兴趣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去学美术呢」
「谢尔夫不想，他讨厌我花时间在感性的事情」
谢尔夫……果栀第一次知道这么个人。是他爸爸吗？
「你该说服他」
手机再传递过去就没有了下文。果栀等了一会，又做了点笔记。听到下课铃响的时候，她第一个动作不是收书而是扭过头去看布莱恩的书包。
星星……可惜她最近没法照顾它，又要有一阵子见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画画，想到了单淳（另一篇文）。不一样的是，单淳是学美术来画XX分子结构，而布莱恩是上课走神的学渣。嗯。
☆、Thanks to Tolstoy 54
一整个上午，文学之在两个系的课之间选择了新闻系的，所以她只能和宿舍里的几只一起走。可是一下课……
夏白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从她旁边，路过了，没有停留。
宋甜甜瞟了她一眼，意外深长地从她身边，路过了，没有停留。
孟葡萄瞟了她一眼，很欣慰地笑着，跟她说再见……
这种全宿舍都变成“叛徒”还要对她眉来眼去秀一圈再离开的感觉，也太酸爽了。可是，不该走的都走了，该走的却还留着。果栀哭笑不得，“你自己不要上课的吗？快回去吧。”
布莱恩不为所动，直接牵起她的手就搭在了肩膀上，扶着她走路。她的背包也被他拿了过去。他是想说他都做习惯了吗？
可是，待会是哲学课，哲学课是大课，大课的意思就是和外班一起挤在大教室里。
进了教室，果栀讪讪地找了倒数第2个位子坐下了，布莱恩坐在她旁边。刚开始没有多少人，大家去洗手间的去洗手间，在走廊上聊天的就在聊天。等到上课前5分钟，两个班的人基本上来齐的时候，果栀就觉得不自在了。
他为什么要来她们学校上课啊。
周围明显比平时要嘈杂的声音，还有，那些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的同学，甚至是趴在窗口的女生们……
果栀把书挡住脸。
布莱恩把她的书扯过一半，问，“为什么，他们，看我？”
“你脸上有狗粮。”
“狗粮？”布莱恩显然不太理解。
“对，”果栀点头，骗他：“你肯定是喂完星星没擦手，都糊脸上去了。他们在笑你！”
“我知道了。”布莱恩点点头。
正当她奇怪他知道了什么的时候，手就被他牵起来了。正当她奇怪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见布莱恩用她的手背抹了抹他的脸。喂！
上课铃。
老师拯救了他们……
至少上课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人回头看。
“……语体色彩，西方称之为语域色彩，主要取决于：时间、地域即方言还是普通话，说话者和听话者，做什么事，即上班还是上课，也就是语言交际事物。”
语体色彩。抱着布莱恩的书包，也就是星星，果栀翻在医院的时候补的笔记。
“比方说一个词放在句子前面，放在开头，作为讨论的起｜点，既具有话题性……”
果栀看了布莱恩一眼。他貌似又在对着她的哲学书下毒手了……虽说她发自内心地鼓励了他，可是，她还是有点惊讶。他是个不听课的‘学渣’，却又恰恰因为不听课而变成了画画的高手。
“《荷塘月色》，朱自清。三个主题词：1；看风景；2；荷塘；3；月光。可以看出来，1；朱自清是个文人；2，他此时情绪不好；3，他情绪永远不好……”
教室里有了笑声。果栀记着笔记也抖了抖肩膀。
“4，他情绪不好的时候，会采取古代文人采用的方式：寄情于物；5，他很闷骚。”
听到总结，班上的人笑起来，倒是讲台上那个曾经说过大象可能会统治世界的冯老师还是很正经地讲课，笑声也很快就冷了下来：“与频率相关的问题：语言中有不同的词，有不同的频率，在同一语句中，这个频率及其重要。”
“……为什么这些词的频率高，尤其是一些虚词性词语？这说明它表达的词语在生活中很重要，很受关注。比方说今年的‘被’字句，谁谁‘被代表’或是你们‘被就业’，频率是与它受关注多少相关的……是我们感知的焦点对象。”
“我们要了解历史上某个时期发生了什么，基本上调查词的频率就可以了。”
“下面我请几个同学上来说一下，你们生活中有哪些常用的网络词语？”
本来还有一点嘈杂，说小话的声音，但是冯老师那句“请几个同学……”刚说到第五个字，教室里就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安静起来，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