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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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寒仲-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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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皇云萧大喜,一把伸过手臂,将那坛酒勾到自己这边,一掌便拍开了封泥,然后递到左丞渊面前。
  左丞渊这时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然而已不能反悔。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点头了,这是事实。
  于是只是稍一犹豫,便接过酒坛,学着司皇云萧的样子,仰头一大口就灌了下去。
  然后,被呛的咳嗽连连。
  司皇云萧在一旁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左丞渊莫名红了脸。
  司皇云萧大声笑着,他许久都没笑得这么畅快了。听着耳旁的燃放烟花的声音,内心深处,一个念头涌上来。
  ——这小子,还不错嘛。
  天知道雍亲王殿下这个还不错的评价是怎么来的。反正,十三岁的司皇云萧,当时是真的觉得,眼前的人,嗯,非常不错。
  司皇云萧一边笑着,一边随手递出一条巾帕。他递的自然,左丞渊也接的自然,待用那巾帕擦完脸上酒渍,才反应过来。
  “……谢……谢谢你。”左丞渊红着脸把巾帕归还给司皇云萧,乖乖的道谢。
  司皇云萧往左丞渊身边移了移,又指了指酒坛:“慢慢喝,一口一口,不要急。”
  左丞渊按照指示,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终是没再闹出刚才的场景。
  喝的多了,原本尝起来有些古怪的味道,竟也能品出一丝丝香味与无法言明的妙意。有些微醉的左丞渊,非常诚实的将自己的感受告诉了和他一起倒在瓦片上的少年。
  “我没骗你吧……?”司皇云萧颇有些自得。
  “嗯,你没骗我。”左丞渊认真道。
  “呵呵……”不由得便笑出声来,司皇云萧心里原先对左丞渊的评价由不错升级到了很不错。
  于是大半夜,便在两人躺在房顶吹着冷风喝着酒吃着小菜过去了。
  待宫内四更声响起,司皇云萧眯了眯眼,对一旁有了几分醉意,正在揉眼睛的左丞渊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崇瑞殿去罢。”
  “啊?”一时间左丞渊没反应过来。
  “……记得回去首先洗个澡。唔,这样他们就发现不了你喝酒了。”司皇云萧站起身来,伸展四肢,边整衣袍边道,见眼前的人没声音,又补充道:“这法子我用了好多次了,保证管用!”
  左丞渊这才真正清醒过来,垂头答了一声是。
  “好了。我也得快回去了……再见了,左丞渊。”司皇云萧笑笑,然后轻巧的几个纵身,已跃下房顶,朝着一处走去。
  左丞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慢慢升上几丝不舍。这个时候,他竟一点也想不起左曼庭等他的身影,满脑子都是司皇云萧一夜来的一颦一笑。
  “啊——对了!”已经走远的人忽的又一个折回,快速奔回,仰头望着屋顶上的人;“这个给你!”说着,从自己腰间取下一个东西,扬手用力,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东西落到了左丞渊手中。
  ……是一块令牌,背面阴刻着一个萧字。
  “你来找我时,用这个当做凭证,绝没人敢拦你……”司皇云萧加大了声音;“记得,我住在景和宫!”
  “若还找不到,就说我的名字!记住了么——”最后一声,司皇云萧扯着嗓子道。
  “我记住了。”左丞渊点点头 ,将手中令牌捏的紧紧。
  “呵呵……那好,我们改日再见!”说罢,司皇云萧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再次疾奔起来,不久就消失在重重宫殿之中。
  左丞渊拿着令牌,低头凝视。
  许久,一阵冷风吹来,他回过神来,打了个颤,最后小心的把令牌收在怀里,这才下了屋顶,带着那人扔在屋顶的酒坛玉盘食盒。
  回到崇瑞殿时,大臣们都散的差不多了。左曼庭坐在原位,看着左丞渊归来,才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起身拉着儿子的手,出宫回家。
  回家后不到四日,左丞渊就生了一场病。待他病好之时,四月已经过去。
  同年五月,左家谋逆,三百多人在不到半月时间内便纷纷散命。这其中,便包括左曼庭。
  而左家独子左丞渊,被左曼庭的好友,也是他的师傅秘密带出玄朱。
  待他清醒后,已经远在宛中。他哭晕在左曼庭灵位之前,手中紧紧握着一块令牌。
  ——那好,我们改日再见。
  左丞渊没想到,那一日的改日,竟是十五年的时光。
  「萧公子,许大哥为人,江湖无人不知,想必这其中定有误会,不如大家一起坐下喝杯酒,谈谈如何?」
  只一眼,他已认出来人。小雨淅沥而下,对面的青年俊美无双,一柄长剑寒光四射,看向他的眼眸,冰冷无情。
  再次见面之时,他是安无。

  79 尸体

  79
  玄朱城内,银装素裹,风雪已停。辽阔天际上,久违多日的太阳终于在阴云后现出身影,厚厚的积雪也开始融化,汇成一股股溪流缓缓汇入城内的地下水道。
  二十五日寅时,天色微微亮,玄朱外城,有客居刚刚开门营业。穿着厚实棉袄的男人们拿着铲子和扫帚清扫积雪,小二们端着脸盆挨个擦净一楼大厅内的桌子,后门处停着几辆架满蔬菜瓜果的架子车,厨房帮佣的人不停进出搬运……
  任秋推开紧闭的窗户,清新的空气涌入室内。他微微眯眼,望着初升的红日,伸了个懒腰:“呦——少爷,今个是个晴天呢!”
  少年嗓音清脆明亮,含着满满的兴奋愉快。
  另一个服侍着床边青年穿衣的少年听闻皱了皱眉:“晴天就晴天,你这么兴奋作甚?让别人听去,倒以为我任家小厮都和你一般水平了。”
  “总比那一大清早就冷着张死人脸的家伙强!”任秋回视嘟嘴反击。
  弯着腰正给青年系上玉带的任赫手中动作一滞,然后朝窗边侧过头来,几乎可是说是凶狠的说道:“家伙是你这小子叫的么?——叫赫哥!”
  “切……”任秋不屑的撇撇嘴,连连摇头,忽然目光落到青年身上,双眼一亮,顿时和同伴斗嘴的念头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几步跑到青年身前,大眼带着希冀的光芒直直看过去:“少爷,早饭想吃什么?”
  一直静静听着两人拌嘴的青年闻言轻笑一声,缓缓抬头。
  如玉温润。这是人们看到他第一眼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词。
  如墨黑发一丝不苟的被青玉冠束起,白皙的肌肤如上好羊脂玉温润剔透,一双春水般的双眸沉静清澈,带着浅浅的笑意与几分宠溺看向任秋,勾了勾唇,打趣道:“终于想起我了,嗯?”
  “少爷……”任秋扁扁嘴,拉长语调,小脸一皱,一副啜然欲泣的模样。
  “哼。”旁边的任赫不屑他的行为,低哼了一声。
  “少爷……”大大的双眼里染上湿意。
  下一刻,却又飞快的在自认任宗锦看不到的地方对任赫吐舌示威。
  任赫轻蔑的看过去。两人眼神交流,火光四射。
  任宗锦本还想再逗他几句,看到这阵势,不由又感觉到头疼起来。怎么这次贴身伺候的,偏偏就带了他们两个?
  他轻咳了几声。
  任秋和任赫两人立刻回复原状,都扭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早饭就和昨日一样吧。”
  他挥挥手,只求任秋快快出去,不要再和任赫斗嘴了。
  听闻这个答案,任秋刚刚的兴奋明显有些黯然,他点点头,又不死心的抬头盯着任宗锦:“少爷……你也尝尝城里于记的芙蓉糕吧?”
  想到城中这几日的形势,以及那布满街头的卫士,对吃穿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任宗锦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却在任赫不着痕迹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和任秋水光盈盈的注视下,顿了一下,然后松了口:“好吧。”
  “我也要去!”一直默不吭声的任赫一听这话,当即喊道。
  “你去干什么?!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管我,我就要去。”
  任宗锦看着又开始吵成一团的两人,无奈的轻叹了口气,走到中间,隔开两人:“赫儿你和秋儿一起去。路上务必小心。”
  “是,少爷。”任赫低声答了。
  即使再不愿意和死对头同行,听到任宗锦的话,任秋最终还和任赫一起出了客栈。
  待两人离开,任宗锦走到另一间用作书房的小间,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坐到床前,迎着洒入房间的朝阳便读起书来。 “御华夜”整理收藏 
  一本游记,记述着漠北以北狄国的人情风俗。他读得正起劲之时,忽然一阵喧闹声从窗外传来。起初一声惊叫后是两三个人的低语议论,不过一会,便成了一群人的议论纷纷。
  任宗锦住的房间,是有客居专门用来招待大主顾的,在后院独立楼阁之上的二层,足有五开间大小。环境清幽,平日里是绝不会有闲杂人等嘈杂喧闹的,却不知今日怎的一反常规?
  将书册扣到桌上,他起身来到窗前,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书房那扇窗户临着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此刻从上向下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正对着中间空出的一块小地,指指点点着什么。
  他好奇的挑起长眉,凝起目力就朝那空地上仔细瞧去。才刚刚瞧了几眼,还未看出什么究竟,就听一声少爷从门外传来。是任秋和任赫回来了。
  任秋也不敲门,随手推开门就跑进来,然后坐在正间圆桌前,给自己倒茶喝:“少爷啊,今日运气真不错,我去的时候,于记店铺门口只有两三个人咧!”
  任赫晚他两步,从门外走来,手上端着食盒,是小二刚送来的。加上他两买的芙蓉糕以及其他一些点心,便是三人今日的早饭。
  任宗锦走出书房,坐到桌前,疑惑的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怎的那些人全都围在一起?”
  “对、对!我正要告诉少爷你呢!少爷你知道么?刚才这客栈的仆役去后面扫雪,扫着扫着……就发现了一个东西……”
  他眉飞色舞,讲到这里,却咽了咽口水,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个东西……是具尸体!”
  “尸体?”任宗锦听到这里 ,眼神一沉,心中却快速转动起来。死人?在玄京小巷里?
  “对,就是尸体!一动不动的横在那里,把那扫雪的阿三吓了个半死呢哈哈哈……那个胆小鬼!亏得长那么大个头,实在是……”
  任赫听到那笑声,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刚刚一个眼刀扔过去,就听一直静静听着的任宗锦霍然起身:“我们去看看那尸体。”
  “——啊?”半晌才回过神的任秋呆愣一瞬,随即脸色迅速变青,“少、少爷……那尸体有什么好看……我们别去了好不好?”
  任宗锦却仿佛没有听到,径直朝屋外走去。任赫紧跟在男人身后,走过任秋面前时,淡淡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任赫!”任秋一怔,随即大吼着也跟了出去。
  三人拨开围在外圈的人,走到中间。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裹着破烂看不出颜色衣衫的半个身子露在雪层之外,剩余的半个身子则深深埋在还未清扫的厚厚雪层里。
  任宗锦在“尸体”面前蹲下,用手拨开散落在地上,沾着雪沫的湿发,露出一张沾满血污的侧脸。
  他双眼紧闭,青紫的面色映着白雪,着实有些骇人。可是……
  任宗锦手指探到他的鼻间……
  “他还没死。”
  平静的陈述顿时让周遭的人群静了下来,几瞬呆愣后,人群立刻又恢复之前的嘈杂。却已少了几分惊恐害怕,多了几分看好戏的凑热闹心态。
  “没死?啊,没死?”任秋喃喃重复,忽的意识到什么,便急忙凑上前去,招呼着身后的任赫就要将人从雪地里扒拉出来。
  任赫却站在那里,看着自家少爷:“少爷。”
  任宗锦颔首淡笑:“不论他什么身份,毕竟一条性命。”
  于是任赫这才上去帮忙,两人合力,不过一小会,便将雪地里的人完全拖了出来。
  任宗锦看过去,只见男人面目英俊,四肢修长有力,他只粗粗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
  他这次来京,行装尽量从简,伺候的人也只带了几个,本意就是小心行事,不想声张。然而这人既然让他看到了,他便不能不救……即使这一举动,有可能会破坏他的本意……算了……
  他摇摇头,看两个少年架着男人吃力,便上前搭手,就欲将人拉到自己肩上。
  任秋任赫两人忙忙就要阻止,不知是谁慌乱中扯到了男人裹在身上的衣衫,下一刻,三人都楞在了那里。
  那被任秋一下扯落的衣衫竟然是男人身上唯一的一件,下面,便是冻得青紫的大片肌肤。无数凝着干涸血迹的狭长伤痕布满触目所及的整个前胸,而最让任宗锦愕然的便是,穿在男人胸前□处的两个银环……
  ——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人竟是个出逃的男宠?

  80+81再逢(一、二)

  80
  二十六日晚,自从云烈帝重病卧床起就一直紧闭的都城大门在发出沉重的闷响后,缓缓开启。三万戎装骑兵整齐有序的进入胤国的权力中枢玄朱城。他们行动迅速,寂静无声,身上发出骇人的寒意,街边家家户户纷纷闭门关窗,往日喧哗繁荣的城市一时间萧瑟冷寂至极。
  最后一丝日光缓缓隐没在地平线下,天地之间陷入黑暗,稍后,街旁的灯烛亮了起来,点点灯火密密连成细线,纵横交错,仿佛苍茫天地间的巨大棋盘。
  宫城太和门处,肃立的卫士们竟仿佛对夜闯宫闱的骑兵们视而不见,任一拨又一拨的队伍从各个宫门驶进宫城,往日里安谧寂静的宫城,这一夜,马蹄声久久回响。
  天武军右厢第四军都指挥使吴克明来到崇政殿前时,一阵狂风猛的朝他卷来,狠狠扯开他的黑色大氅。
  他步子迈得很大,步伐很快,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偌大殿堂楼宇中,远远的散去。
  蜿蜒的重檐歇垂脊上,骑风仙人和走兽们昂首而立,姿态各立。淡淡洒下的灯光,稍稍消散了浓重的黑暗,一个挺拔的白色身影站在穿花龙汶汉白玉栏杆后,负手而立,狂风卷着他的黑发高高扬起。
  “末将见过王爷。”吴克明在距那人三步处行礼半跪,“禀王爷,殿前诸班值、步军骑军中,看到先皇遗诏的,大部分已经归顺。意欲抵抗的,也已全部关押在地牢。”
  白衣人动也未动,隔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夜色中,他的眼瞳反着烛火,淡漠冷然,精致的五官交错着阴影,却异常的凌厉。
  “很好。”他淡淡开了口,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又道,“派丁云、何谷、许翟,分出三千人,去内城,将那些人的家眷都给我看好了。”
  “末将遵命。”吴克明低声应道,行礼起身,又如来时一般,急匆匆的走了。
  夜色深沉,寒风呼啸,然而,这个夜晚,注定和之前的无数个安谧的冬夜不同,注定将在史书上,拥有极其浓重的一笔。
  时间是云庆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寰夜王暮寒仲率三万骑兵直入玄朱。如此行为,在烈帝刚刚驾崩的时候,若不想被称为意欲谋反的逆贼,便需要一个合适正当的名号。
  而烈帝遗诏,便是这个名号。
  而本欲袖手旁观,保持中立,不想掺入皇家帝位之争的上四军将领,在看到烈帝数月前写给暮寒仲的亲笔信时,也纷纷出营宣誓效忠。
  司皇寒宇、司皇寒炼,暗中勾结,荒淫无度,谋害烈帝,囹圄兄弟,不忠不孝,是为逆贼……数条滔天罪行,被寰夜王高声宣读于众,群情激愤。
  不过短短一日时间,玄朱朝势再次突变!
  日头高照,当软禁诸位亲王的禁宫大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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