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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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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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不带一丝遮掩的威胁。



  石猛心头陡然警钟长鸣,陆纷!弑兄的陆二爷陆纷!石猛突然意识到,他的这位次子根本就没不在乎石闵娶谁纳谁,甚至根本不在乎长兄石闵!在石阔眼里,石闵只如躺在刀俎之上的鱼肉罢了,随时都能下手除去,石闵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石猛眼神含义不明地看向正挣扎着站起身的儿子。



  石阔撑在膝头的手向下一滑,整个人都险些倒下去。



  石猛束手而立,未曾有将他扶起的打算。“真定一介弱智女流尚且懂得大义灭亲,绝不容陆纷张狂跋扈。老子英雄一世,更不会因为只有你一个选择而束手妥协,阿阔,你胁迫不了我。”



  石猛话未完,石阔便桀桀笑起来。



  “父亲,并不是你选择我。而是我选择石家。”



  石阔笑着纠正。“您与其将我这番话看成胁迫,不如看成宣战罢。您若仍旧一门心思扶持大哥,岂非叫我心寒?同是儿子。大哥是母亲生的,我也是母亲生的。阿阔不求您一碗水端平,只求您别太偏。您一心一意帮大哥求娶陆长亭,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让他站稳脚跟。借陆家的势高枕无忧,借陆长亭的机敏顺风顺水。可哪一样是他自己的了?父亲,借来的终究要还,这个道理,您是懂得的。”



  石猛目光沉下去。看向石阔。



  老狮子还咬得动猎物,年轻的狮子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继续说。”石猛牙齿咬得有点紧。



  石阔的语调一直处于极为平和的状态,胸膛疼得厉害时大喘了几口粗气。“饶是如此,您把锦绣前程铺陈到大哥跟前。大哥都能被人截胡,这才叫不中用。不中用的人是活不长的,父亲,这是您的原话,为何事涉大哥,您的原则就通通消弭了?这并不公平,无论是对我,还是对阿闯,还是对为石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都不公平。。。谁他娘的愿意为一个蠢货尽忠呢!”



  石阔终于语调高昂,往黄沙地啐了一口,淡红的血水一挨到沙地便争先恐后地往沙粒中浸去。



  石猛恍然大悟,这一次,是石阔的试水与试探。



  将兄弟阋墙之争摆上了台面,且看他如何抉择,石阔这一次给了长兄石闵生路,而下一次、下下次的结果,谁也无法预计,一旦出现了第二次、第三次,后果不堪设想。



  确实是宣战,逼他做出抉择。



  沙场秋点兵,奈何主将父子一人一边,正好各自对应靶心而站。



  石阔耸耸鼻翼,“父亲,要么废了我,大哥当即高枕无忧。要么站稳立场,至少给两个儿子都搏一把的机会。冀州仍旧是石闵的地盘,我不要。我只要幽州。我与石闵各自为战,逐鹿中原,再看究竟是谁问鼎江山。”



  他求的只是一个公平。



  石猛神容阴郁,半晌未有言语,隔了许久方道,“给我一个理由,陆长亭这么好一个妻室,你为什么不要?”



  “第一,我不是大哥,我并不需要靠一个女人来谋夺天下,故而陆长亭是好是坏皆与我无干。第二,此行只有蒙拓去,陆石两家方能毫无嫌隙地结为姻亲。陆长英为人疏朗手法老道,凡事却有底线,这世上只有陆长亭与之血缘最亲,依照陆长英的个性,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撕毁婚约,也绝不可能在幼妹的终生大事上轻易妥协。第三,我不要,阿拓想要,阿拓娶了陆长亭,从此便可死心塌地追随我,阿拓的本事,父亲知道,女人算什么?一将难求!”石阔语声平缓地开诚布公,“既然我不稀罕娶,而阿拓十分想要,我当然顺水推舟,成全一段佳话。”



  石猛眉心一跳,敏锐地找到了石阔话中隐藏着的真相。



  也就是说,蒙拓迎娶陆长亭,陆长英是应允的?!不仅仅是应允,甚至提早知晓,一直在推波助澜!?



  石猛心下发狠,舌上发苦。



  妈的!



  到最后,他才是被人算计的那个!



  他被陆长英涮了一把!



  谢陆两家联姻被搅黄的账,谢家肯定算在了石家的头上!妈的!



  终日打鹰,却被雁啄!蒙拓、陆长英、石阔,三个人,便将谢家与石家从头到脚涮了一遍!恰好这三人才是此次事件中的得利者!蒙拓白得了个出身高贵的好媳妇和一座举重若轻的城池,陆长英如愿既与谢家继续联姻,还扣住了邕州命脉,让谢家把账记在了石家头上。他的好儿子,石阔,才是中间最左右逢源,旗开得胜的那个——蒙拓的追随,手里握住的幽、邕二州,借机逼他表态,甚至不经意间卖了陆长英一个脸面。。。



  石猛眼神复杂地看向石阔,这个儿子。。。行事老道,果敢决断,甚至敢于说出“不稀罕靠女人打江山”这番话。。。



  为什么他不是嫡长子?



  这么多年,石猛第一次生出了这个念头。



  他妈的,为什么他不是嫡长子!



  马鞭就落在石猛脚边,石猛飞脚将沉重的乌金马鞭一下踹得极远,攥紧拳头,转身向沙场外走。



  石阔轻轻抬起头,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扯开嘴角笑,奈何一扯,“唔”的一声,嘴角的伤口被撕裂开又现出了鲜血。



  “你没把老二打死吧?”灯下,庾氏做绣活,语气平淡开口问。



  石猛冷哼一声。



  “你太固执了。”只有庾氏敢说这样的话,“这么多年了,你仍旧过不了那道坎。如今陆家险些因为陆纷家破人亡,便更叫你想起旧事。。。何必呢,都快十年了吧?”庾氏抬起头,就着针挠挠头,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未完待续)



  ps:这几天一直拜托好友幽非芽来帮忙请假,向她说声谢谢!这几天大概算得上人生中比较灰暗的日子吧,爸爸体检出了疾病,听到消息那天真的是晴天霹雳。祝愿亲们的父母都身体健康,阖家幸福。I580
第一百八四章 议定(上)
  第一百八四章议定(上)



  石猛闷声不做言语。



  他既不傻,又不痴,更不癫。



  难道他看不出来相较于长子,次子石阔更有心机城府吗?他看得出来!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是他不死心,他奶奶的还不信了,他堂堂石猛十几年如一日地将石闵带在身边,他儿子就学不到个一星半爪!?他老石家的脑子就还真这么蠢?!



  可惜还真没学到。。。



  可惜还真就这么蠢。。。



  石猛心下一窒,这么多年了,从石闵几岁的开始,他就把长子带在身边的?好像是石闵七岁的时候吧,石闵从小就是个壮实小子,扎马步能扎两柱香,顶石缸、耍花剑、擂鼓练刀。。。硬肉就那么拱在胳膊上,硬梆梆的两坨肉,一看就是头狼崽子。。。



  “跟十年前那桩事一点儿没关联!”



  石猛语有不耐,看了庾氏一眼,“你眼神不好,夜里还做什么衣裳啊?要不交给针线房,要不交给李氏。。。”说着就探身把庾氏身旁的绷子和线团抽走,庾氏“啪”的一声打了他手背,“你的里衣,我都做了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前,是压根就没得力的丫鬟。凡事有心无力,全倚仗着你的陪房。。。”



  石猛唉了一声,手上攥衣角,一只脚横在炕上,脊梁一下子颓了下来,“几户人家伺候石家上上下下的人,连大哥都有脸使唤你的丫头,丢份儿!”



  庾氏拍拍石猛后背,她才嫁进来的时候,石家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庾氏的大门就是那时候被石家拿钱砸开的。可银子却买不到得力的丫鬟、婆子和管事,更买不到大儒、石老太爷马夫发迹,行事大咧咧,冀州东抢西掠,石家东边住一段时间,西边住一段时间,四下漂泊。压根不晓得何处为家。她好歹出身邕州庾,士家小姐养在闺中,嫌恶石家的仆从得过且过。几个粗使婆子连个针脚都缝不齐整,做什么事情都敷衍。她心一横,从头到尾管上手,她前头还横着一个出身不高的长嫂还有个精于算计的后母。给她排头吃,她忍着吃下来却什么都说不得。缝衣裳总能叫她想起以前的苦日子。也想起来一路过来有多艰难。



  而石闵就这么跟着他们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



  石家伙食糙得很,大碗的浆汤,大块的嚼都嚼不烂的羊肉,一大杯一大杯半凉不热的茶水。。。石家一把一把的银子是有。奈何石老太爷马夫做派,大笔大笔的钱买兵买马买草料,就是不愿意拿来买点小郎君的吃食。说起来就是“郎君咋能细养?仔细养成了小姑娘!”。。。



  “前事莫提也罢。至于有没有关联,在我跟前。你打什么机锋?”



  既然要开诚布公,庾氏便将针抿在布绒上,专心抬头看石猛,却见石猛一下子像老了五岁,发根白了,脸上的肉也垮下去了,肉一没,颧骨和天庭就往前突,本来就长得凶悍,如今一瞅,更凶悍,凶得像珏山上落草为寇的山大王。扩城虏地,排兵布阵,前要算计秦相雍,后要给符稽下绊子,样样殚精竭虑,后宅里头两个儿子都长成了,一山尚且容不下二虎,更何况这一只弱,一只强,难保不会打起来。



  石闵与石阔,石猛。。。与他的长兄。。。



  庾氏大叹一口气,娶她的时候,石家的银子已是如“银河流水”了,石老太爷雄心勃勃,拿五万雪花银叩开了邕州庾氏的大门,为次子石猛求娶了她,奈何石猛长兄比他年长近五载,娶的不过是个教书先生的长女,两厢一较,石猛终于决定取他长兄而代之。如何取而代之?其中曲折踟蹰,最后的结果是石猛给长兄留了一条命,却也留了一身病,长房如今孤儿寡母,膝下单剩了一个独女石宛。



  十年了,连磐石都能被流水冲刷得变了形态,更何况人心。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铁律规制一旦打乱,天下便再无规则天威了。



  石猛心胸、本事、能力俱佳,他是争过来了,可如果石家今后的子孙不成器,只知夺嫡倾轧,又该何如!?嫡长子受到的教养当然是头一份的,这世上又有几个心志坚定的石猛,又有几个文韬武略的石阔?石家祖宗半生沉浮打下的江山,怎么可能容忍那些有其心而无其力的败类搅乱纲政?



  石猛既然心在天下,自然不想成为那夭寿的大晋。



  可偏偏是石闵为长,石闵为幼,石猛因石闵酷肖他而偏心喜欢,可她是母亲,三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次子自幼早慧,不与人亲近,可亲近是一回事,亲缘又是一回事。既然借娶亲一事,石阔撕破了这个脸,那他总归有所求。



  “阿阔所求何物?”庾氏转了话头。



  “只求我不偏心。”



  灯下黑,石猛手掌展开,听得见骨节响动,“他只求我不偏心。”



  “你做得到吗?”庾氏仿若站在高台,循循善诱。



  石猛心上一抖,石闵已然举步维艰了,如果他再不偏心,石闵恐怕脚都迈不开了!他喜欢这个长子。。。他不喜欢石阔,从小就不喜欢!石阔和石家格格不入!石家是要在马背上打天下,他们和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士族不一样!



  不一样!



  他不喜欢士族!他们和士族不一样!



  石猛嘴巴一张再一阖,话说得艰难,“我从此不再约束石阔了。。。这是我的底线。”石猛眼睛一闭,兀地睁开,“我们还要给阿闵找一个高门淑女,最好和石阔的妻室连着姻亲。”



  这是在保石闵的命。。。



  庾氏轻抚了抚石猛,柔声缓言,“你多想了。”



  性命?



  石阔想要的,从来就不是石闵的性命。



  只要石闵不挡道。只要石猛不做得太过火,石阔根本不在意这个长兄做了些什么——以石闵的心智,他大概也做不出什么祸事来,更伤不了石阔根本,如此一来自然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堂内有的双耳壶瓶里插了几朵杜鹃花,鲜丽丽的颜色映在昏黄的灯火中。



  石猛隔了半晌。“嗯”过一声后。突然发声,“你说,阿娇肯嫁给蒙拓吗?不不不。你说,陆长英肯让阿娇嫁给蒙拓吗?我既敢出这种招逼阿娇嫁石闵,是因为我有把握让平成陆氏出一个陆皇后,陆家也算占了个便宜。可蒙拓的身份实在太低。。。”石猛眉间一沉。陡然想起石阔说的那几句话,“。。。阿阔说蒙拓想娶。而只有蒙拓娶,陆长英才会首肯。”



  石猛眼睛微眯,目光一下子就亮了,像一头看见猎物的孤狼。



  “阿娇好像是蒙拓救的吧?”石猛语气瞬时提上来。平稳中尚且可闻一丝急切,“阿娇也是蒙拓一路送到平成的吧?十五六的少女,英勇沉默的少年郎。朝夕相处且又有救命之恩,就算有门第差距。也只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石猛当下扼腕大叹,“妈的!要是那个时候就派石闵去,他娘的哪里还有蒙拓什么事啊!”



  算过来算过去,唯一没算到的就是暗生的情愫和不可控制的人心!



  石猛后悔不已,捶了捶暖炕,“操他奶奶,就他妈没把阿娇当成个普通小姑娘!”



  谁他妈知道陆长亭会没首没尾地喜欢蒙拓那愣呆小子啊!是,他也看重这个外甥,蒙拓论起本事、武功、心机城府都是上流,更要紧的是吃得苦,忍得苦,一股倔劲儿,很有点他当年的样子。陆长亭早说她喜欢这样的啊!石家叔叔伯伯多,这样憨的少年多得是,挑都挑不完!



  哦!难道是蒙拓的长相?



  可论起长相来,石家三子哪个又比蒙拓差了!



  要使这招就好使,他吃涨了才会起心算计陆长英哦!



  照陆长英那副秉性,还不是陆长亭说要嫁谁,陆长英就应允嫁给谁的?



  操他奶奶的,操他奶奶的,明明脸就可以解决的事,他非要靠脑子!



  庾氏一下就听明白了,大笑三声,笑着就将声调降下来,“儿子没娶到,外甥娶到了也是咱们的喜事。好好地办下来吧,咱们家把姿态放低落点儿,这是几个孩子连起来涮了几大家一回。黑锅,石家背了就背了,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别让阿拓以为你对他生了怨怼,反倒不妙,阿拓一是大将,二是亲眷,与其束他手脚,咱们还不如把事情做顺了,搏个好彩。”



  庾氏顿了顿,拍拍石猛肩头,“蒙拓的媳妇都是平成陆家嫡长女了,阿闵与阿阔的婚事,只有更好说的。”



  二十载夫妻,庾氏当然知道石猛痒处,一挠一个准。



  石猛当下眼神就亮了。



  再想了想,说起后话来,“你说,在陆长英心中已有计较的情形下,当日如果阿闵闯过去。。。陆家会怎么办?”



  大概会撕破脸吧。



  庾氏看不透陆长英,可她深信陆长英为了两个妹妹无一事不敢为。



  “我会把陆长庆嫁过去。”



  平成光德堂燕雀临门,府邸铺红,砖瓦上心,无字斋中静谧极了,游廊可见一高一低两个人趿木屐,缓步向荣熹院。陆长英温声为幼妹解惑,“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几手准备,如果没有蒙拓,如果石阔没有动手,如果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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