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微暖:我曾遇见你- 第124部分

　　☆、第577章　辞别【十】

　　隔绝了外面纷扰的世界，里面很安静，顾沉正半躺在那里看书，阳光从窗外倾泻而出，照在顾沉的周围，有一种温柔的错觉，连带着顾沉的五官，看上去都柔和了不少。
　　仔细想想，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安静的顾沉。他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张狂霸道，后来他又变得沉默，像是有许多心事的模样，这样安静的确是第一次。
　　听到有人进来，顾沉抬眸，神色悲喜不辨，让人看不出此刻的心绪。
　　“顾沉。”知道了他的身体和身世后，再见到他，我有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你总算来了。”他脸色并不是很好，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病气却一点都不显得弱势。
　　“冬天都过去了，你才想到来看我。”顾沉放下手中的书，眸子深深的落在我的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四个月零十二天，我以为那个时候我睁开双眼就会看到你。”
　　他所说的是他突然晕倒送到医院的那天，也是沈碧茹离世的那天。
　　“对不起。”我有些酸涩的说道：“那天送你到医院后沈碧茹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我就过去陪她了。”这是事实，明明我没有说谎，却无端觉得心虚。
　　顾沉沉默片刻，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又说道：“对啊，沈碧茹是你母亲，你当然可以为了她离开我。”他看着我，轻飘飘的问道：“那么如果我快要死了呢？你又会为了陪伴谁而放弃我？”他的语气实在太冷静，说得着实随意。
　　我一惊，忙说道：“你别胡说，你才多大，别总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上。”
　　顾沉看着我，突然扯了扯嘴角，有些薄凉的意味，“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我愣住了。
　　“得了这个病的人，能活到二十岁就已经是奇迹了。”顾沉说：“心脏渐渐枯竭，没有适合的就只能等死，慢慢体会这种什么事都不能做，甚至连呼吸都是奢望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顾沉，我的心渐渐揪在了一起，从未觉得如此为一个人心疼过。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我忍住心底的酸涩说道：“你也说了，只要找到合适的心脏就行了。”
　　“不可能的。”顾沉想也没想的说道：“不可能有合适的心脏，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看向他，对上他自嘲的笑容，“因为不可能有一个心脏能容下相同的感情，如果换了心脏要以忘记感情为代价，那么我不会做的。”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顾沉，你就这么喜欢我，喜欢到宁可自己死也不想忘记我吗？”
　　“是啊。”他说：“喜欢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根本戒不掉的。”
　　“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这么傻，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活的很好的！”鼻尖有些酸，我强忍住泪水绝提的冲动，看着顾沉不住的说道：“如果国内没有合适的我们就去国外，世界这么大总会找到合适的，你……你是我弟弟啊，我们是一家人，我不会离开你的顾沉。”
　　原谅我还是无法说出我们之间没有血缘的事实，没办法除此之外再做过多的承诺。
　　“没有那个必要了。”顾沉突然掀开身上的薄被，有些费力的走下来，直到我的面前才停下脚步。

　　☆、第578章　逆光【一】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来。以前的那么多年总是我去找你，好像你一次都没能主动找过我，所以这次我硬是不去找你，看你什么时候想起我来。四个月多的时间，这就是你对我的答案，好像比想象中的要长，不过幸好我还是等得起的。”
　　顾沉说这话时双眸熠熠生辉，他眼神很亮，但是他却没有笑。
　　“对不起。”对顾沉，我好像永远都只会说这三个字，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我真的太差劲了。
　　“别着急说对不起，我有话要问你。”顾沉说：“我就这一个问题，你想好再回答我。”
　　他问：“这二十多年来，从我们第一次遇见到现在这一刻我们面对面交谈，你有没有某一刻，对我有过一点点的动心？有没有觉得顾沉很帅气？如果能跟顾沉一直这样在一起好像也不错？类似于这样的想法，哪怕只是一点点，有没有？”
　　他太紧张了，心跳的飞快，努力压制才能不动声色的说出这番话来。
　　我看着顾沉，看着他的眉眼，这个昔日霸道的男人，如今也可以耐心的说出这些话来，如果是以前，他只会霸道的说不许别的男人靠近，会不留余地的把我绑在身旁。
　　顾沉就是这样的人啊，他的喜欢强烈又霸道，不给丝毫喘息的空间，和他在一起不是不快乐，只是会很累，因为他还学不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当年的少年，如今终于成长到最好的模样了吗？
　　我觉得自己眼角有些湿润，看着这样的顾沉，我开口说道：“你一直很帅气啊，虽然有的时候有些幼稚还霸道，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身上，没有耐心又冲动，学不会尊重别人，自大又自私，从不会为别人考虑，但是……”
　　但是也只有顾沉，会带我去坐旋转木马，会无条件的陪在我的身边，会没有理由的讨厌我所不喜欢的一切，会为我出头，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会跋山涉水前来靠近，会不计得失帮我做好一切，会做好多好多，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
　　只有顾沉，也唯有顾沉。
　　“有过好多好多次。”对顾沉，我曾经真的动过心吧，也有过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如果他能多学会尊重我一些，就这样在一起也不错的想法，不过最终只是一笑置之，因为他是弟弟，我是姐姐，就这么简单的理由，让我清醒的拒绝了有关于他的一切。
　　“这样啊。”顾沉终于笑了，他扯了扯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温暖了几分，掩去了杀意和戾气的顾沉看上去要顺眼得多。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是这样，他不是顾家的人，也没有必要走进那个黑暗的世界里面。
　　“我很开心。”他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大概从你离开以后。”
　　是啊，他好久没笑过了吧，快三年了。
　　“那么，顾倾，我们来赌最后一次吧。”逆光中的顾沉好像突然回到了许多年前一般，那个初见的日子，而我，见到了曾经的少年。

　　☆、第579章　逆光【二】

　　“顾沉，有男生给我写情书了。”那是春暖花开的某一日午后，少女兴致勃勃的拿着手中的东西向少年炫耀，眉眼弯弯的模样映入了少年眼底。
　　少年兴致缺缺的瞥了一眼，有些不屑的哼了哼。
　　“羡慕吧，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哦。”少女有些得意的说道：“不过你还小嘛，以后也会有很多小女生给你写情书的是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少女眉眼间的得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她就是喜欢这样，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却硬是把自己装成大姐姐的模样。
　　少年抿唇看向少女，有些冷漠的说道：“你要是敢答应，就死定了。”
　　少女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才十五岁，法律上规定不许恋爱。”少年随口胡扯。
　　少女愣了愣，随即不满的说道：“你别诓我，哪条法律规定这个了？”
　　“我说有就有。”少年直接抢过少女手中的东西，凶巴巴的说道：“为了避免你犯罪影响顾家的声誉，这个东西我就替你处理了，下次记着这些东西都交给我。”
　　少女撇了撇嘴，明显不乐意，但也不敢忤逆少年的意思。
　　“那你别告诉爸妈和顾流溢。”少女不忘嘱咐。
　　“知道了。”少年起身准备回去，少女惊讶的问道：“这就走了？”
　　少年懒懒的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捏紧手中的情书，再也不看少女一眼，扬长而去。
　　少女气呼呼的扁了扁嘴巴，有些不开心了。
　　后来，那个写情书的校草被打进了医院，原本帅气的脸被打成了猪头，肋骨还断了两根。
　　“顾沉，那个校草被人欺负了，我听说他人员特别好啊，怎么就被人打了呢？”少女不解的问着身旁的少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作孽太多遭了报应，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以后离他远点。”少年面无表情的说着。
　　少女懵懂的应了一声，于是就真的没再搭理过那位可怜的校草，在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十恶不赦的人，根本没考虑过其他的，只是有些遗憾自己刚要冒出头的恋爱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再后来，少女辗转得知把那个校草打进医院的就是自家弟弟，惊疑不定的找少年去理论。
　　“顾沉你太过分了，人家招你还是惹你了，原来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而是惹上你这个小魔王了。”少女怒气冲天，恨不得把少年大卸八块。
　　少年淡定的看了少女一眼，嚣张的说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不行吗？”
　　顾小少爷一向擅长无理取闹，打人就打了哪有那么多理由，不然怎么是小魔王呢？
　　“你过分！”少女没再搭理少年。
　　那个时候少女哪里知道，少年之所以会这么做，不过就是因为嫉妒。
　　嫉妒那个校草有可以光明正大的写情书追求少女，而他却还要硬是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于是只好担着弟弟的名声横行霸道。
　　那些已经久远了的时光，到底是谁一直惦记着，念念不忘？

　　☆、第580章　逆光【三】

　　“顾倾，我们来赌最后一次吧。”
　　那一刻，站在逆光中的顾沉，一如许多年前般，只是那个时候有清风相伴，那个时候顾沉总是会跟我说，顾倾我们来赌一次。
　　那是我们还不曾疏远的年少，从雪地里他将我救回开始，我曾有一段时间信任他依赖他。
　　即便那时顾流溢对我百般呵护，我却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哥哥，哪怕顾沉总是冷眼相待，我却愿意亲近他，就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赌什么？”我看着顾沉，抹去了眼角沁出的泪。
　　他说：“我给你一个可以永远逃离开我的机会，不过只有一次。”
　　他说：“如果你赢了，我再也不会纠缠着你，会按照你的意愿，只做你的弟弟。”
　　他说：“如果你输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无论经历多少岁月，转过多少轮回，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找到你，就算折断你的翅膀，也绝不允许你逃离半步。”
　　果然，这才是顾沉吧。
　　他就是这么霸道。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中几乎写满了我一定会赢的字眼，那一刻的顾沉，竟是我从未见过的自信和认真。
　　“或许，我赌不起。”错开视线，我不敢再去看顾沉那样认真的眉眼。
　　“你会赌的。”顾沉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触及到什么秘密一般，他说：“因为你太想逃离我了，这么多年，只要你看到我就会想起那件事吧，我之于你，应该是再想逃离不过的存在。”
　　这些年，无论是我还是顾沉，都避开了那件事，那是我们之间渐行渐远的开始。
　　“过去的事，我不想提。”那个支离破碎的夜晚碾压了我全部的信仰，我的改变，对顾沉所有的负面看法，或许全部都来自那个夜晚。
　　“真的不在乎吗？我可是毁了你的清白之身。”就是这个声音，犹如从地狱响起的恶魔一般，那个时候的顾沉就是用这样的语气……
　　我忍不住颤抖着，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尖锐的说道：“别再说了！”
　　“别自欺自人了，你很在意吧，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记。”
　　是啊，怎么可能忘记呢？
　　如果忘记了，又怎么会不顾一切甚至拿着刀子亲手插进了顾沉的心脏。
　　他差点死了。
　　死在我的手上。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右手，好像还可以隐约看到从指间流下来的血。
　　是顾沉的血。
　　他心脏里面流出来的血。
　　“那伤疤跟随了我这么多年，那伤口很深，只要再用力那么一点点我必死无疑，不过这也是天意，我没能死，还是要纠缠着你，除非我死了才会放手。”顾沉眼中突然流露出了强烈的决绝之色，他狠声说道：“那个时候我拿命跟你赌过一次，现在我再跟你赌一次。”
　　他突然转身，身后就是窗台，他打开窗户，微风跑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如果我跳下去死了，那么你就自由了，我再不会缠着你；如果我活了下去，那么就是老天都不让我放手，我永远都不会放你走。”
　　在我惊恐万分的眼神中，顾沉嘴角微微上扬。
　　“顾倾，我们，来看看命运吧。”

　　☆、第581章　逆光【四】

　　我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没有那一晚所发生的一切，那么我和顾沉之间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是不是会因为彼此的身份变得亲近依赖，亦或者是命中注定般渐行渐远。
　　只要没有那一晚，或许我们都会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来到顾家后顾沉的第一个生日，那个时候的我飞扬跋扈，仗着顾家大小姐的身份横行霸道，顾沉亦是处在最叛逆的年纪，所以顾流溢才总是说我和顾沉很像。
　　我讨厌顾淮民，讨厌顾流溢，甚至和沈碧茹都说不上多亲近，但我却很喜欢和顾沉呆在一起的感觉。好像不管我在想什么，顾沉总是知道，哪怕只是我不经意间多看了哪本杂志上的某件衣服或是首饰，但凡目光多停留一会，露出一丝喜欢的眼神，没过两天那样东西绝对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不管是什么。
　　我从来不会去问顾沉这是不是他放在那里的，顾沉也从不会说，我们彼此都清楚，所以没人点破，大概也正是因为这点我才愿意去靠近顾沉，故而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精心去挑选礼物，也是为了顾沉。
　　最后选来选去选中了一款手链，虽然一个男人带这种东西总是有些减少男子气概的，我大概也能想到顾沉是不会喜欢这类东西的，只是顾沉前几天不小心伤到了手腕，伤口结了疤在手腕上太过显眼，买这个也能更好的把伤疤遮掩起来，最后我还硬着头皮去问了问顾流溢，再三权衡才敲定了这份礼物。
　　我想如果顾沉敢露出一丁点嫌弃的表情，那么我再也不会送他礼物了，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拿了东西兴冲冲的去找顾沉，家里却安静得可怕，就连爷爷和一向管理顾沉大事小事的阿渊都没在。
　　“顾沉？”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脚步下意识的往楼梯那里走去。
　　“顾沉，你在不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这个时间顾沉没道理不在啊。
　　从房间里透射出来的橘黄色光芒柔和的照进我的眼底，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什么嘛，明明就在却还不理我。
　　“顾沉，你在干吗，我那么大声叫你，你怎么都不应我一声？”我故意动作很大的推开了半掩的房门，又抬高了一些音调。
　　房间开着灯，窗帘却拉得密不透风，一眼看去却并没有看见顾沉的身影。
　　不在吗？
　　我皱起了眉头。
　　“唔。”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我把身子向里探了探，在大大的衣橱旁的角落里看到了顾沉。
　　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开，我松了口气，没有怀疑的进了房间自然的关上了门。
　　顾沉的房间很大，恍若一个客厅一般。
　　此刻的顾沉正蜷缩在那小小的一角，脸上的表情一半被晕黄的灯光柔和的映衬着，而另一半被阴影挡住，融于黑暗之中。
　　他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