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浩脸上讨好的笑容一僵，眼底沾染上了几丝怒意。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借着顾家来打压他不成？是示威还是警告？又或者是挑衅？
云浩没回答，事实上我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可是顾倾，顾沉的姐姐。我听说你和顾沉打过不少交道，应该很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你说我是他姐姐，性格秉性当然是相仿的，这事如果换做顾沉，你觉得云蝶会是什么下场？”
闻言，云浩脸色一沉，顿时明白了。合着他还应该心存感激是吧，这话分明是说只开除云蝶就已经是“从轻处罚”了。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这件事换成顾沉，恐怕这世界上就已经没有云蝶这个人了。
顾沉，那真的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他的残忍之处云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至今想起来还是有些惧怕的。他也听说顾沉对这位姐姐非常尊重，上次他差点调戏了她，结果顾沉是非不分的揍了他一顿不说，还把他的一些照片传了出去，差点让他成了过街老鼠。就连父母亲也都警告过遇到姓顾的要绕道走，早些年他们家似乎也和顾家有点什么恩怨。
云浩虽然不甘心，但却无能为力，只好说道：“多谢大小姐手下留情，我会好好管教妹妹的。”说完，转身就走。
我没阻拦，搬出顾沉实在是情非得已，若不这样说云浩怕是会死缠到底。
回想起来，大概就在那时我和云浩云蝶两兄妹结了仇，才造成这后来的许多事端。
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转身正看到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的季衡。
嘴角微微抽搐，看季衡的样子大概是刚上完课吧，他的手上还拿着两本书，此刻正面色冷凝的看着我。
“季老师好。”我鞠躬行礼，可不能又让季衡找到什么教育我的借口。
“顾倾，我是怎么教你的？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咄咄逼人。”季衡冷冷的开口说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夹杂在里面。
我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季老师，您教的是世界史，又不是人生教育。”我觉得季衡管得也未免太多了些，我可一直都在尽量避开他，这下可倒好，面对面碰上了我又不能直接跑开，真是可恨。
☆、第172章 善恶【二】
季衡眉头紧蹙，眼里的不满显而易见。我想我和季衡从第一眼看见对方大概就已经互相看不顺眼了，他看不惯我的一切，而我最是讨厌他呆板中规中矩的性格。
“顾倾，我知道你伶牙俐齿，稍微收敛一下你身上的刺吧。”我以为季衡会呵斥我，会冷嘲热讽甚至拐着弯讥讽我，却不曾想他只是冷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撇了撇嘴，只道：“季老师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身为老师自然要以学生的事为重，不然怎么配为人师表？”季衡冷着脸说道。
我忍不住哼了哼，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的学生又不止我一个，你去管别人不行吗？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是有些不知好歹的，就像他们说的，我顾倾就是一只小刺猬，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在抵触着这个世界，将别人的好意排斥的同时也在狠狠的伤害着自己。
季衡见我的态度有些不屑，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没再多言径直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方朝阳后脚就走了过来，身上还残留着很重的烟味，靠近时我下意识的捂住鼻子，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云浩来找过你了？”方朝阳将校服拉链拉到一半，颇有些风流不羁的感觉。
我挑眉看他，反问道：“你也是来为云蝶求情的？”没想到就云蝶那性子求情的人倒是不少，云浩也就算了，那毕竟是人家的亲哥哥，方朝阳来求情这其中的意味可就不一般了。
“随口问问。”方朝阳看了看我身后，随意问道：“要不要去喝两杯？”
喝两杯？我有些诧异的看了方朝阳一眼，想不透他又哪根筋搭不对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方朝阳失笑道：“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看你挺无聊的。顾倾，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不会喝酒吧？”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鄙夷起来。
我瞪着他，骂道：“混蛋，你在胡扯些什么，我可是顾倾哎，信不信我喝得你连你母亲都不认识你了？”这话着实不怎么淑女，弄得过往的同学都往这里瞟，且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方朝阳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一把拉起我就走，我在他后面强烈的挣扎着，方朝阳无奈，只好说道：“你安静一点，这里还是在学校，顾小姐的名气那么大，我可不想沾你的光。”
靠！知道是在学校你还找我喝酒！我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一遍方朝阳的八辈祖宗。
不过……我看着方朝阳的侧脸，他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失落，眼底深处有些不易觉察到的落寞，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位置正好将他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我也就不会发现这些了。
“喂，你是不是不开心啊？”我忍不住小声问道。
方朝阳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因为毫无预兆，所以我一时没收住脚步，狠狠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鼻头一酸，我差点哭了出来。我揉了揉鼻子，暗暗说了句倒霉。
方朝阳侧过头来瞥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会撞上来。”
这么没有诚意的道歉，我会相信就见鬼了。
“你故意的吧？”我瞪了方朝阳一眼，自己又没惹到他，不过就是问了一句而已，不带这么打击报复的。
“怎么会。”方朝阳又再次抬脚，只不过这次没有拉我，也没有可以走得很快。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看着方朝阳的背影有些不甘心的反驳道：“你不开心就直说，我又不会嘲笑你。”
方朝阳没搭话，自顾自的走着，到一家超市买了一箱啤酒，付了钱后才施施然的转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问道：“不醉不归如何？”
我白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第173章 善恶【三】
我和方朝阳就随便坐在马路上，身后放着一大箱子啤酒，偶尔有路人经过都会投来异样的眼神，偏偏我俩还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一看就知道是a大的学生。
有母亲带着孩子走过，看到我和方朝阳，那边的小男孩拉了拉母亲的衣襟，天真的问道：“妈妈，那边的哥哥姐姐在做什么？”
那位母亲马上看了一眼，板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孩子不要多问，快回家做作业了。”说完，又往这边看了一眼，喃喃自语道：“怎么说a大也是百年名校，怎么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堕落了呢，真是……”母亲带着孩子走远，后面的话自然也听不清了。
无意间毁了a大的名誉，我深觉不妥，忍不住说道：“你还真是挑了个好地方，a大现在好歹也跟我挂着钩，总不能毁在我手上吧？”
方朝阳气定神闲的喝了口啤酒，随口说道：“多大点事，这叫无拘无束你懂吗。”
我摇了摇手中的啤酒，鄙夷的看着方朝阳，提醒道：“你可别喝醉了，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绝对会把你扔在这里，休想让我把你送回去。”为了表达我话中的认真程度，我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方朝阳没搭理我，大口大口喝着手中的啤酒，转眼一瓶已经见底，他却面色不变，仿佛喝的只是白开水一般自然。
我上一次喝酒是和阮玖之，不料这一次却是和方朝阳。
“喂，你听见了没有？如果你喝醉了我真的会把你扔在马路上的。”我瞪着方朝阳，非要得到他的回答不可。
方朝阳终于看了我一眼，嘴角微扯，看了我半响才说道：“你不会那么做的。”他声音不大，眼神也并没有起伏，只是语气不容置疑。
我愣了愣，竟是看着方朝阳出了神。a大的校服是湛蓝色，上面有几条白色的条纹，给人一种很大气的感觉。这种颜色很适合方朝阳，那种蓝色，就像深海一般，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
愣了片刻，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顾倾哎，那个嚣张的顾家大小姐——我想想别人都是怎么说我来着，好像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吧？”
闻言，方朝阳扑哧一声笑了，他笑得很大声，仿佛很开怀一般，可他眼底分明是一片冷意，不见半分的高兴。他说：“这样正好，反正也做不了好人，倒不如就当个彻彻底底的恶人。”
他果然是不开心吧。
没有开心的人会来喝酒，酒这种东西，大部分都是用来消愁的。
“善恶这种东西，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顾倾，你觉得我算是个好人吗？”方朝阳拿起第二瓶酒，并没有看着我问道。
我沉默，好人吗？混黑道的有好人吗？不过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人吧，至少方朝阳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我做过。”不知何时方朝阳的眼神定定的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些事，我也做过。”
我眼角微微跳动，有些诧异。方朝阳似乎每次都能看出我在想什么，难不成他会读心术？
“我只是猜的，觉得你会那么想而已，不过你的表情也不难看出就是了。”方朝阳仰头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解释道。
他一动，口袋里面的手机便不经意间露了出来，我眯着眼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看到手机最右端那个不甚起眼的月亮标记上面。
只微微一顿，我便错开了目光。
☆、第174章 善恶【四】
“方朝阳，你不开心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的女孩子呀？”我还是没忍住，双手向后戳在马路上，望着天空，悠闲而随意问道。
有点奇怪，我分明不是多事的人，虽然早就有所觉察，不过这是方朝阳自己的事，我和他貌似连朋友多算不上，这么突兀的问人家实在不妥。不过那一刻也不知怎么这话就问了出来，就算是我问出来了我想方朝阳也不会回答，所以便只当自己没问过了。
“我从第一眼见你就发现你洞察力很好，细枝末节都能注意到。那么我现在如果否认的话是不是显得小家子气了？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方朝阳却意料之外的说道。
我瞥了他一眼，既然都说了，想必他也是不介意的。
“那个人，是方明月吗？”我轻飘飘的问道，没有多余的表情，神色自然到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方朝阳拿着啤酒的手微微一顿，挑眉看向我说道：“刚夸完你就掉链子，你也不想想可能不，那是我的妹妹。”顿了顿，他又重申道：“亲妹妹。”
我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片刻，方朝阳放下手中的啤酒，也学着我将双手戳在身后，微微眯起了眸子轻言道：“恶心吗？”
“我又没喝太多，怎么会恶心呢？”我故作糊涂的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朝阳侧目看向我，说道：“是兄妹恋呢，不觉得恶心吗？”
还没等我开口，他又补充道：“或者说是单相思，你知道的，她喜欢顾沉。”
她喜欢顾沉。
方朝阳用那种低沉的、暗哑的、甚至带着点莫名小委屈的声音说着这话。
“我现在有点明白了。”我说道：“难怪你不惜卖了三个条件给我也要我去找顾沉放了方明月，其实我有点察觉到你看方明月的眼神和兄长看妹妹的眼神不一样，虽然都是温柔中带着宠溺，不过你的眼神中还隐藏着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恐怕就连方明月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吧。”
“没错，只有你发现了。”方朝阳不再遮掩，反倒很大方的承认了。
我笑了笑，接着说道：“实在不是什么洞察力的问题，而是很多小细节你都没藏好。比如你手机上那个月亮标记，那应该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吧？还有你的衣服鞋子上，都有着这个标记，总不可能全都是巧合吧。”
方朝阳垂眸，淡淡说道：“大概是习惯了吧，只要是我的东西，不管什么上面都会有这个标记，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不是吗？”
“习惯啊。”我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习惯的养成需要时间来沉淀，我想方朝阳一定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在他的东西上留下这个标记，然后变得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我忍不住问方朝阳：“没想过放弃吗？”
“都说了是习惯，既然花了很长的时间习惯爱一个人，自然也需要时间去忘记这种感觉。”方朝阳有些随意的说道：“我大概花了七年的时间爱上，到现在为止已经用了十四年的时间逼自己放弃，不过都失败了，可能是时间还不够长吧。”
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吗？自己喜欢的人在用力的喜欢着别人，你要看着她每天在你面前说那人的好，或甜蜜或抱怨，你捧在掌心的公主，一转眼卑微的去讨好其他人，你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她，就像看到了你自己一般。
偏生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像方朝阳这样的人，他们的感情固执且绵长，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却敌不过命运的安排。
☆、第175章 善恶【五】
“哥哥，哥哥。”仅有三岁的方明月步履蹒跚的跟在方朝阳身后，一遍遍的叫着，见方朝阳不理她小嘴一撇，却依旧没有放弃。
那时候方朝阳五岁，看着小小的方明月，冷着脸训斥道：“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总跟着我。”
方明月粲然一笑，伸出双手冲着方朝阳含糊的说道：“哥哥，抱抱，抱抱。”
方朝阳不悦的横了她一眼，她却依旧笑得璀璨，见方朝阳没有抱她的意思，便自己缠上他，似乎是想要爬上去。
“给我下来！”方朝阳脸一黑，粗暴的把方明月扯了下来，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她，警告道：“你自己玩去，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方明月扁了扁嘴，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方朝阳已经怒声呵斥道：“不许哭！”
于是，方明月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把即将泛滥成河的泪水给强憋了回去。
方朝阳微微松了一口气，放下她就溜走了。
“哥哥不喜欢我，妈妈，哥哥不喜欢我……”几乎是在方朝阳抬脚的那一瞬间，方明月的啼哭声顿时响彻了整个方家。
小时候的方朝阳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妹妹，自打方明月一出生，父母便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这也就算了，这个皱巴巴一点都不好看的妹妹总是整天追着他跑，像个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他方朝阳可是一个男子汉，总被小女孩追着跑算是怎么回事？
这便是方朝阳七岁以前和方明月的相处模式，总是方明月追着方朝阳，而方朝阳呢，总是嫌弃这个妹妹，与此同时也渐渐习惯着她的存在。
说起来，似乎一切都是在他七岁那年开始改变的。
方朝阳七岁的时候开始慢慢跟在父亲身边接触黑道的事务，他是方家的男儿，也是唯一的继承人，这些事迟到都要接手的，父亲也慢慢的想要让他了解。
那一年，方朝阳初露锋芒，被这个圈里面的人认同，父亲对他赞赏有加，就连方明月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崇拜了。
那一年，方朝阳第一次拿枪，他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退缩，因为他是方家的儿郎。
也就在那一年，他的父母亲双双仙逝，徒留下他和妹妹。
方朝阳突然很悲哀的发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方明月外，他真的是举目无亲了。反之，亦然。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方朝阳才真正做起了一个称职的哥哥，他守护着方明月，因为他是哥哥，父亲也说过哥哥是要保护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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