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这家医院的时候夏零城已经走了，医生跟他说被送来的病人不止一个，还有一个男人，只不过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
饶是顾沉这些年见过的生生死死不少，但这次竟愣了很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卫子楚是顾家的二少爷，是沈碧茹的儿子，顾倾的哥哥，好不容易才回到顾家。
医生说：“已经给那个小姑娘看过了，倒没受什么大伤，但是心里受的刺激很大，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治愈。”那医生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那个小姑娘的心关上了，我虽然不知道那个男生跟她是什么关系，但看起来好像是挺重要的人。两人年纪都不是很大，那小姑娘恐怕一时间很难从这个阴影里面走出来。”
这个世界上或许再也没有比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死去还要悲伤的事情了。
明明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却偏偏无力挽回。
“我们回家。”顾沉避开卫子楚这个话题。
他已经给顾流溢打过电话，顾流溢在电话那端沉默良久，只说这件事最好还是瞒下来，若是顾淮民或者沈碧茹问起就说他们两人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意外受了点伤，尤其是要瞒着沈碧茹，亲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儿子又一次离开了自己，不管是谁都承受不住的。况且母女两人的关系刚刚有了些缓和，这样一闹岂不是又会回到原点。
“卫子楚。”好似失去了语言功能一般，我迫切的拉着顾沉不断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早就忘了明明不久前还和顾沉冷战，只有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顾沉。
顾沉眸子一暗。这是他印象中我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那么期待，可他却不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沉默到无言以对。
“别多想，我带你回去。”顾沉低下身子来小心翼翼的将我抱起，眼底深处分明闪过一抹疼痛之色。
我乖巧的窝在顾沉怀里，眼泪大片大片的掉下来，掉在顾沉的衣前，灼伤了他的心脏。
☆、第357章 归去【四】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顾家的，只是浑浑噩噩的被顾沉抱上了车，从始至终什么反应都没有。也没有看顾沉一眼，只是麻木的睁着眼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不住的流着眼泪，像一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般，只是在顾沉抱着我站在顾家门口的时候才有些抵触的动了动身子。
我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不想进去。我径直想着这里一定有卫子楚的气息，使我疯狂的想要逃离。那些年我最擅长的事就是自欺欺人，以为只要躲避开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顾沉觉察到我抵触的心情，垂下眸子来看我，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打开，顾流溢冷着脸站在那里，好像已经等候了许久一般。
“回来了。”顾流溢对顾沉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窝在他怀里的我。
“爷爷找了你许久，把她交给我，你先回去吧。”顾流溢说着，张开了双臂。
顾沉身子一僵，没有动作，良久才硬声说道：“我把她送进去就走。”
“你该知道爷爷的性子，他让你马上回去。”顾流溢叹气：“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我也是她的哥哥，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顾沉眸子一暗，终究还是妥协了，把我交到顾流溢的怀里，狠心转身离开。
顾流溢抱着我进门，我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抵触的不想再靠近，顾流溢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大步流星的走上了楼，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顾淮民。
顾淮民脸色十分不好，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一般，原本冷漠的眉眼更加冷漠了。
“心里医生已经来了。”顾淮民的声音好似寒冰一般冷漠，将眼底的悲伤破碎的冰冻了起来。
顾流溢点了点头，抱着我绕开了顾淮民向里面走去。
他也没想到顾淮民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既然知道了他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顾淮民也下意识的将卫子楚已经不在人世间的消息选择对沈碧茹隐瞒，他知道沈碧茹根本无法承受这个打击，便连他也是心疼的厉害。
就算再怎么坚毅冷漠的男人也好，没有人会对这种事无动于衷，况且顾辞是他的儿子，是他以为失去却又平安找回来的孩子，他想或许他们真的没有父子的缘分吧。
顾流溢走进一个房间，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背对着门站着，察觉到有人走近，这才转身。顾流溢将我安置到沙发上，仔细的为我拨了拨额前凌乱的发丝，顾淮民随后走进来，脸上始终面无表情，好似不管什么事都引不起他的注目。
“我是心理医生季衡，顾小姐的情况我大致已经知道了。”季衡淡漠的朝顾淮民和顾流溢点了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如果是在以往，我一定会很惊讶的询问季衡他明明是我的老师又怎么突然间变成什么心里医生，但此刻的我什么都听不见，脑海中出现的全部都是卫子楚躺在那里的画面。
孤独的，落寞的躺在雪地里。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第358章 归去【五】
“顾小姐，请你配合。”季衡坐在我对面神情淡漠的看着我，仿佛这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不再是我的老师，而我也只是他的一个病人。
我双手环抱着自己，将脑袋深深的埋进去，像是要以这种方式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面对外面的阳光和空气，以及其他的一切一切。
“怎么样？”顾流溢看着季衡问道，就连顾淮民也直起了身子，显然一直在注意着这边。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点。”季衡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顾小姐是受了相当大的刺激，把自己锁了起来，不愿意再面对任何人任何事。封闭了自己的心门，唯一可能治愈的方法只有环境和时间。”
“怎么说？”顾流溢皱起了眉头，眉间有些怏怏之色。
“最好是给顾小姐换个环境，别让她再接触与所受刺激相关哪怕是有一点点敏感的东西，这样慢慢就可以抚平心中的伤痛。顾小姐是因为一时间受到了极其强力的刺激，因为本身无法承受而选择的逃避，完全是心理上的问题。”对于心理问题最好的治愈方法就是时间。
时间会冲淡一切，无论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
“流溢，先去a大把学退掉，然后再准备一张去法国的机票。”顾淮民掩下了内心复杂的情绪，有条不紊的说道：“越快越好。”
顾流溢一愣，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季衡却已经接过话来：“我在法国那边认识一些朋友都是心理专家，或许可以带来很大的帮助。”
顾淮民看了季衡一眼，直接说道：“两张机票。”
“一定要这么做吗？”顾流溢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怎么可以允许一个女孩子只身前往那么遥远的国家，中间隔着的又岂止大半个地球。
“顾少爷可以放心，我只是本着为病人负责的心才自荐和顾小姐一起去，自然也会好好的将顾小姐带回来。”季衡知道顾流溢不放心，直言不讳的说道：“其实我在a大教了一段时间的书，也算是顾小姐的老师，不会做伤害顾小姐的事。”
“法国那边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到了那里就会有人接应，你们的情况随时都会有人向我报告。”顾淮民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完全说不上熟悉的人。
事实上在季衡之前他已经找了别的心理医生询问过，对于这种情况他们全部都是建议暂时离开这个城市，换个环境治愈，和季衡说的分毫不差，所以顾淮民已经让人准备着了。
顾流溢见此不再多言，顾淮民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况且现在看来这或许是最好的方法了。
“丫头，累不累？去睡一觉吧。”顾流溢俯下身子来准备抱我，尽量柔声说着。
我有些迷茫的看了顾流溢一眼，下意识的抬起了手。
“真乖。”顾流溢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抱着我对顾淮民点了点头才走出去。
顾流溢的心里酸酸的，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流泪的那种心情。
虽然，他是男人。
☆、第359章 归去【六】
我要离开的事除了顾淮民和顾流溢以及要和我一同前往法国的季衡之外，再没任何人知道，就算是顾沉也被瞒了下来。顾流溢帮我办好了退学手续，苏颜和许落开都给我打了好多的电话，我一个都没有接，这几天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吃也不喝。
顾流溢担心我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找医生给我打了葡萄糖，软硬兼施让我吃饭，好不容易吃了两口，没过一分钟就又吐得干干净净。
谁也拿我没办法，最后还是季衡冷着脸亲自灌我，不管我怎么挣扎怎么痛苦他都当做看不见，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太让我看不起了，以前那嚣张的样子呢？难道你以为用这种方式折磨你自己就所有人都会心疼你了吗？还是说你的骄傲已经没了？”
季衡还是季衡，一直看我不顺眼，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奚落我的机会。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终于可以吃下饭，虽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离开的那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十二点就又是新的一年，代表着新的希望。我记得去年的除夕还是和阮玖之一起过的，我们在一起喝酒，一起笑，还说了好多小秘密。
我很抱歉，在要逃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没有和苏颜、许落开还有阮玖之见一面，没有告诉她们我要离开的事，就这么不负责任孜然一身的离去。
毕竟我的朋友从来不多，能遇到这样的三个女孩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
离开的那天顾流溢要来机场却被我拒绝了，他为了我已经操了太多的心，我不希望再给顾流溢添更多的麻烦，他拗不过我也只好同意，再三叮嘱我如果有事一定要给他电话后这才作罢。
离开的那天我接到了顾沉的短信，他还不知道我要离开的事，短信上只有跨年快乐这四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我盯着手机看了好久，也回给了他跨年快乐这四个字。
我很感谢顾沉那些年为我所做的一切，包括他半威胁半强迫逼我和黎扬分手。
顾流溢跟我说今天乔南木回来，他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乔南木去出差的事了，他真的去了好久。
不过这些事，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我站在机场等候区，季衡在那边确认行李，我没想过会和季衡一起离开这个城市，果然缘分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准吧，从季衡成为我老师的那天开始。
“再等等，他一定会来的！”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慌乱的声音，我微微转头，看到了一个女孩正拦着一个男人准备拉行李的手，满眼的恳求。
“小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妈妈保证给你找一个比他还优秀一百倍的男人，你乖一点。”女孩身后走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手中拿的是法国新款限量版包包，价格贵到可以吓死人。
“妈，你答应过我的，只要他来了就再原谅他一次，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女孩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第360章 归去【七】
妇人见此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女孩一眼，妥协道：“可是我已经给了他无数次的机会了，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我是答应过你只要登机之前他赶到这里向你道歉并且承诺会好好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原谅他。”
女孩咬了咬唇说道：“妈，他真的对我很好了。偶尔也会给我打电话，还有他原本送给茗心的东西也会送给我，他真的已经对我很好了！”女生说起这些的时候，满眼都是幸福。
妇人见此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他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叫你去买东西或者有事找你帮忙，至于送你的东西，那是因为茗心不要的，不然哪里轮得到你？”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很喜欢他啊。”女孩说：“而且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不像茗心那样多，这样也没关系啊。”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站在一旁拿着行李的男人突然插嘴说道：“夫人，时间已经到了。”
也恰巧就在此时，季衡走到我身边说一切都办好了，可以进去了。
我收回目光，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抬脚。
“好了，时间已经到了，他不会来了。”妇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有些讽刺的笑了笑，哄着女孩说道：“你放心，法国那边你爸爸都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学校那边也没有任何问题，有什么需要就和他们说，只要一有时间妈妈就会飞过去看你的。”
“妈，我求求你了，再等等好不好？就再等一小会。”女孩不住的恳求着，可妇人已经铁了心，不管她怎么求都无动于衷。
“等一下！”就在妇人准备强拉硬拽的时候，一个急切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让原本绝望的女孩眼中露出了强烈的欢喜之意，眉眼间都笑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大步跑了过来，额头沁着汗，看到女孩和妇人眼中也明显一喜，三步作两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了两人面前。
“阿姨。”男生顾不上气息还没喘匀，忙对妇人说道：“求求你救救茗心吧，医生说手术越拖下去风险越大，只要您答应救茗心，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答应！”
原本妇人在女生出现时脸上闪过一抹震惊，此时听男生这样说又面露讥讽。
“什么？这是真的吗？妈，那你快救茗心啊！”女孩听到也急了，忙拉着妇人的衣袖说道。
“你这个傻孩子，他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挽留你，而是为了求我去救他喜欢的女孩子，你怎么这么傻还帮他求我？”妇人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么没出息，忍不住回头对男生质问道：“要我去救李茗心那是不可能的，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小初吗？你仗着她的喜欢就肆无忌惮，若不是为了小初你以为我真会容你到今天吗！”
这边的动静不小引来了许多人的注目，但大多数人也只是当做看了一场戏一般，或者说是在看一场笑话。
☆、第361章 归去【八】
男生被妇人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挺直着身子站在那里。他是个何等骄傲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喜欢的女孩子又何至于忍受妇人的讥讽和谩骂，但一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此刻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医院里，他一狠心说道：“只要阿姨救茗心，我愿意娶祁暮初。”
女孩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男生。妇人更是气的差点一把将手中的包砸出去，怒极反笑道：“好啊，可真是好。好一个郎情妾意，娶我女儿好像多委屈了你似的，如果不是小初一直喜欢你，甚至不惜以性命威胁，我早就把你这个负心汉大卸八块了！”
妇人气得不轻，当初还不是眼前这个混蛋男生花言巧语骗了她的宝贝女儿不说，更是得寸进尺的利用自己的女儿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如果不是女儿苦苦哀求她又怎么心软。
“妈！”女孩上前挡在妇人和男生中间，生怕妇人会上前毫不客气的给男生一巴掌，有些护犊子的挡在男生身前，转过身对男生说道：“你别着急，我一定会说服我妈的。”
男生看着毫不犹豫挡在自己前面的女孩愣了片刻，随即毫不客气的推了女孩一把，努力压着心底的怒火，低吼道：“你少在这里装无辜，茗心都跟我说了，你推了她对不对？她已经很容忍你了，为什么你就是容不下她，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女孩猝不及防被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