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它也是千门的专有切口,用来表示身份。
切口正确,且手势也对,这也就证明,眼前的青云道上是货真价实的千门中人。
“晚辈给前辈见礼。”依江湖规矩,后退两步,我向青云道长重新行礼。
青云道长并未客气,实受了我这一拜——刚才不知我的身份,自然要以礼相对,现在知道对方是自已门内晚辈,长幼有序,当然就要有长辈的架子。
“你是谁,师从何人”青云道长问道。
“回前辈话,晚辈江华天,现化名江一凡,家师杜遗山。”我恭敬答道。
“杜师兄?你是杜师兄的弟子?”青云道长非常惊讶,惊叫出声,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同门师兄的弟子。
“正是。敢问前辈可是号为北千王的凌沧海凌师叔?”我恭敬问道。
三十年前的江湖上有两位千王,一位是我的授业恩师,号称为南千王的杜遗山,另一位则是号为北千王的凌沧海。两位千王同出一门,师从上一代千门掌门,被称为百变狐狸的胡亦阳,后胡亦阳年老多病,终于不治而死。按江湖规矩,大师兄应接受掌门之位。但凌沧海不服,认为掌门之位关乎门派兴衰,应由实力强者接任,经江湖前辈调停,决定以赌技一较高下,三局两胜,胜者接任掌门,败者离开千门,但永不许再回长江以南。于是两位师兄弟在嘉兴风雨楼比试较量,第一局斗牌九,杜遗山胜,第二局斗麻将,凌沧海胜,在最关键的第三局斗骰子中,凌沧海摇出三骰十八点,本以为稳操胜券,却不想杜遗山技亮一筹,用内力将三粒骰子震成两半,反以二十一点胜出。认赌胜输,凌沧海无话可说,气恼之下离开江南北上闯荡,勤学苦练,终也成一代高手,名气之盛,直逼其师兄杜遗山,被江湖人并称为南北两大千王。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当年参与调停的几位千门前辈,几乎没有听过,所以很多人都奇怪,以江湖人好名好斗的性格,为什么南北两大千王成名数十年却相安无事,即无交往也无争斗,却不知这两位是出自同一师门的亲师兄弟。
“没错,正是老夫。”青云道长答道,脸上生出一股倨傲之色,但维持了不过几秒,便又消失而去,“北千王,呵,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只是一个出家修行的道士而已。”他慨然叹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怅然。
“师兄他现在还好吗?”愁怅过后,青云道长收拾心情问道。
“家师在四年前已经驾鹤西去。”我答道。
“去了?!”青云道长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显然这个消息对他触动很大。
“四年前,师兄比我年长三岁,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善终了,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去见他了。”
人上了年纪,难免就容易触景伤情,虽是曾经不共戴天的对手,但几十年过去,曾经的仇恨已消失得差不多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出家之人,连生死都看得了淡,尘凡俗世的争斗,想来此时大概只会淡然一笑吧?
………【第三百零二章 负荆请罪】………
“你见过逸生了?”感慨过后,青云道长问道——千门中人,行事低调,很少以真面目示人,故虽名满江湖,被尊为北千王,但真正知道他底细的人却没有几个,更何况十数年前,他自觉年事已高,看破红尘,便金盆洗手,随出江湖,出家在飞云观做了老道,从此闲云野鹤,与事无争,就连飞云观的其他出家道人也不知道他竟然就是纵横北方数十年,做下无数大案的北千王,我既然能找到这里,而且还主动以千门切口盘道,便只可能是他的得意弟子透露的消息。
“是的,就是他让我带话给您。”我答道。
“哦,是什么话呢?”青云道长有些奇怪——他记得我是跟一位北平城的富家千金到雾灵山游玩,见到苏逸生应该是一场意外,按理说,我和苏逸生虽属同门,但以前终究没有见过,如果不是有什么必不得以的原因,肯定不会自做主张,不经自已同意便自暴身份,泄露自已的行踪。
“苏师兄出事了。他摊上了人命官司,现在关在雾灵山庄的陈家大院。”我答道。
“逸生摊上了人命官司?怎么回事?”青云道长眉头微微一皱,看来,苏逸生并没有把他在陈家杀人的事告禀告他的师父。
“是这样,苏师兄和陈家守寡在家的大女儿陈东莲有私情,五日前的半夜,他潜入陈家与陈东莲私会,不想离开时被陈家的小丫环胖丫发现,怕事情败露,不得以杀人灭口。”我简单的把案件过程讲说一遍。
听完我的讲述,青云道长没有马上说话,轻捻胡须,双目微阖,似是睡着了一般。
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如此沉得住气,不愧是千门前辈——已经发生的事情,生气发火着急不仅无计于事,反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青云道长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这位师叔既然和我的师父齐名,号为北千王,当年争夺千门掌门只以一招败落,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高招救自已的徒弟脱险,我也好趁机开开眼界,学上几手。
青云道长的眼慢慢睁开,“唉,逸生这孩子,色字头上一把刀,忍得过去是英豪,早就劝他大丈夫行走江湖,逢场作戏无妨,但陷入情网早晚都会出事,没想到他还是犯了江湖大忌,唉。”轻轻摇了摇头,青云道长叹道。
与寡妇偷情,好说不好听,青云道长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但苏逸生终究是他的徒弟,他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我不置可否,只在旁边默不作声,静观事情发展。
“,不过话说回来,雾灵山庄陈家我也常打交道,家主陈万仁曾为兴隆县县长,学识渊博,为人精明,的确算得上是一位人物,不过为人刚愎
自用,自视甚高,并非可以深交之人。他的儿子陈东兴纯粹是莽汉一名,只会打打杀杀,不堪大用。逸生虽然不材,但跟着我二十多年,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些东西,意外杀人固是不当,但他既然第二天还能上山见我,肯定是有了万全的安排,以陈家人的能力,应该是查不到他的,人命案可以私了,但不可能不报官,是哪位警长负责侦办此案?”做出决定之前,青云道长先是分析情况,不能不说,他的分析非常到位,几乎和事实完全一样。
“孙福堂,孙警长。”我如实答道。
“孙福堂?噢,想起来了,县警察局的确有这一位警长,我也曾和他见过一面,聊过几句,这个人外冷内热,不擅交际,在警察局过得不是很得意,但能力不错,论才干,在兴隆县这样的小地方也算得上是一位很优秀的警长了。只是他真有本事破解逸生做的案子吗?而且,逸生这几天应该是住在飞云观,人要是他抓的,前天在街上碰面时,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和我说一声。但他并没有说,案子不是他破的!是谁?!”青云道长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问道。
前辈就是前辈,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连这都猜到了。
“不敢隐瞒师叔,查出他是凶手的人正是晚辈。”我答道。
以北千王的本事,查清事情的经过只是早晚的事情,隐瞒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既然如此,又何必隐瞒呢?
“是你?”青云道长一愣,他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怀疑——虽然再也没有回过江南,但对师兄的事情他还是很留意的,师兄择徒极严,宁缺毋滥,年近六旬方收下一名弟子做为衣钵传人,也就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能被南千王看中的人,资质怎么可能差?自已出家之后对江湖上的事虽不再象以前那么关心,但也听说南方出了一位后起之秀,好几桩轰动全国的大案子都和这个人有关,当时自已脑中也曾经闪过一念,以为会是师兄的传人所为,但听人说那几桩大案中并没有七八十岁的老人参与,所以才否定的那个猜测,而现在见到本人还真不好说。
“是这样,我和朋友到雾灵山游玩度假,暂时寄住在陈家,陈家发生命案,出于情面,便插手参与调查,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是苏师兄所为,只猜到是陈东莲的情夫所做,于是便设局,让人假扮死者归魂恐吓陈东莲,陈东莲中计,说出那夜的事情经过。当时在场的另有两人,一个是陈家的二女儿陈东倩,另一个则是那天山上您见到的那位姑娘。知道是苏师兄所为后,我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陈东莲向其父主动坦白,陈万仁为顾全陈家的名声,或许会不再继续追查下去。可万万没有料到,陈东莲竟然打晕其妹,半夜私逃。天亮后,事情被宣扬开来,陈万仁无路可退,只有派人去挖苏师兄。本来以苏师兄的身手要是一心要逃,陈家人也拿他没办法,但他不肯抛下陈东莲,执意要把她也带出逃命,久斗之下,终于体力不支,被人打伤左腿,失手被擒。所以说起来,苏师兄被抓,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还请师叔责罚。”我正色说道。
………【第三百零三章 意外】………
责罚?怎么责罚?凭什么责罚?仅仅凭师叔的辈份吗?
青云道长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呵呵,不知者不怪。你和陈家有地主之谊,之前既然不知是逸生所为,帮着陈家追查命案于情于理都无话可说,我又怎么能怪你呢。说到底,还是逸生不争气,犯下了江湖大忌。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已做了错事,怨不得旁人。”
真的是堪透生死,看破红尘了吗?
这位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师叔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得道成仙了吗?
我不能肯定。
苏逸生赌技高超,在如意坊露的那一手和东城赌王朱礼庆一脉相承,如出一辙,苏逸生既是北千王的徒弟,朱礼庆搞不好也是千门中人。
青云道长如果真的是看破红尘,心如止水,不问世间俗事,为什么苏逸生前些日子会到北平,而且还到如意坊找胡家人的麻烦?另外,苏逸生前脚刚回飞云观,后脚青云道长就下山赶往兴隆县——金秋赏菊诗会今天才是正日子,兴隆县到飞云观不过是半天左右的路程,用得着提前五天就动身吗?
不过,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影响到我,又何必去操那个心。
“师叔大度,晚辈感激不尽。此间事情已了,晚辈要返回北平,不知师叔有何吩咐?”话已说清,事已办完,青云道长是高手中的高手,他想救人,自然就会有救人的办法,犯不着我去多管闲事。
“哦,既然你还有自已的事儿,那我也就不留你了。师兄一世英名,享誉江湖数十年而不倒,及至晚年才收下你一位弟子,想必对你寄予了无限期望,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不要辜负师兄对你的期望。”点了点头,青云道长以长辈的口吻叮嘱道。
“谢师叔教诲,晚辈谨记心中。”我躬身谢礼。
离开醉云轩时已过中午,我先找了个饭馆把午饭吃了,所谓无事一身轻,吃饱了饭,没什么急事可做,要了壶茶,把店小二叫来坐下聊了会儿天,等日头不是那么大了,这才离开饭馆,按店小二所说,往城南市集处走去——那里是兴隆县的车马市场,南来北往的赶脚马车没活时一般都在这里等生意,我要回北平,自然要到这里找顺风车。
路上行人很少,道路显得非常空旷,这种情况和北平有点相似,北城发达,南城经济相对就落后一些,不仅平房居多,而且大多显得破落。
不过也有例外,路东有一座两层小楼,青砖青瓦,看墙砖的颜色,估计建起没超过两年,院墙高耸,门口站着个穿黑色制服的警察,也许是站岗站累了,警察把后背靠在墙上,一支脚戳在地上,另一支脚支在墙围,嘴里叨着半截香烟,身旁挂着的一块牌子倒是崭崭新——兴隆县警察局。
原来这就是兴隆县警察局,也就是孙福堂办公的地方。呵呵,也不知陈万仁是不是把抓着苏逸生事通知给他。
走过警察局门口的时候,我向院里扫了一眼,却见到院子里停着一辆轿车,车身宽大,通体黑漆,一看便知,这是从德国进口的原装货,就连北平城里也难得看到,想不到在兴隆县这样僻远县城的警察局里居然也有,这真是庙小菩萨大,看来无论在哪个地方,警察局都不会是清水衙门。
等等
无意中眼光扫到车后挂着的车牌,我的心中一动——京字103,这不是我们来雾灵山时所坐陈东兴的那辆车吗?
这是怎么回事儿?陈东兴,李茹男他们不是已经回北平了吗?兴隆县和北平城是两个方向,他们坐的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事不能不问清楚。
我改变方向,向警察局门口走去。
发现有人要进警察局,门口站岗的警察算是有事了,“哎,站住站住,干嘛呢你,问价了吗你就进,你当这儿是菜市场吗?”,把抽得只剩下个屁股的烟头儿扔在地上,那个警察拦在门口叫道。
“呵,这位兄弟,请问这儿是不是有位孙福堂孙警长?”不过是个看门儿的,没必要跟他较劲儿。我直接把孙福堂搬出来——就算孙福堂在警察局不得志,但终究也是一位警长,比这种门口站岗的普通警察不知高出几个级别,打大旗做虎皮,吓唬人是足够了。
果然,一听我是来找孙福堂的,这个警察的气焰果然收敛了很多,说话也不是那么冲了,上下仔细打量我了一遍,这才发现我的衣着打扮绝不是那种没钱没权,被人欺负了到警察局告状评理的究鬼。
“呃,是,是有,你是?”
“前几天在雾灵山庄和孙警长有过数面之缘,今天办完了事要回北平,所以顺路来兴隆县道别。”我笑笑答道。
“噢,原来您是孙警长的朋友,请进,请进,孙警长就在二楼办工,上了楼往左转第二个办公室就是。”
这就叫朝里有人好办事儿,一听我真是孙福堂的朋友,看门的警察马上就变成了叭儿狗。
………【第三百零四章 报案人】………
把门的警察不再阻拦,进入警局里边也就不成问题,终究是偏远县城的小警局,和上海、北平那种地方没法比,这一点从警察们的穿着上就能看出,不仅制式不统一,就连颜色也是有深有浅,各不相同,好的是真好,差得也真差,看来,警察局里也同样是个小社会,有混的好的,也有混得差的,从穿着服装往往能够反应出一支队伍的精神面貌,连最基本的服装都无法做到整齐化一,可想而知,对兴隆县警察局的整体办事能力不必抱太多期待。
上二楼之前要先经过一楼大厅,这里是警察局办理一般事务的地方,上户口,咨询问题,报案等等都在这个地方,大厅面积不小,往少说也有百多平米,中间用半人多高的木板分成数个隔断,每个隔断上边都挂着黑漆的牌子,有写着咨询处,有写着接案处等标志。大厅里的人不是很多,连警察带来办事的普通百姓加起来总共不超过十个人,其中,报案处前站着的一位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褐色的西装,西装的质地不是很好,属于常见大路货,衣服皱褶,还有几处沾着泥土和血渍,脸上看,左颊处靠近腮帮的地方有一块非常显眼的淤青,显然是被人一巴掌煽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就是陈东兴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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