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征拗不过她,只交代王袁平陪着她去。冯远征如今已经衰弱的再经不起任何意外的刺激。
白心悦和王袁平连夜就坐了火车去厦门,火车上王袁平说“原来那天跟在周统帅身后的真的是你。”
白心悦恍若未闻。
王袁平也不怪她,冯家出了这样的事,冯家所有人都懵了。白心悦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是一两天了,他早已经习惯。
厦门像是一转眼已经出现在了白心悦的眼前。她一路上没合一下眼,一心只期盼火车能够快一点抵达目的地。
王袁平雇了车,车夫将他们拉到离帅府门口不远处放下。王袁平付钱给车夫的瞬间,白心悦已经迈向了那戒备森严的周逸轩府邸大门。
当值的士兵见有人靠近,握紧了枪,抬枪拦住来人“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哪吗?这可不是你随便能晃荡的地方!”
白心悦整了整仪容,同那士兵解释“我和你们周统帅认识的,我有急事找他,麻烦你帮我通传下。我以前也进过这里的。”
这门口的站岗每日都有不同的守卫轮班,白心悦上次来的时候并不是眼前这几个士兵在当差,故而他们并没有见过白心悦。
而且他们都知道周统帅基本上不近女色,更尝论是把女人带进帅府里去。
他们都只当白心悦心里有毛病,在胡言乱语,便要赶她走。
王袁平见状忙赶了过来,他陪着小心说话“这位兄台,我也是当兵的,在齐燮元督军手下办事,我舅舅是齐督军手下第十二精锐师的师长。您看,您就行个方便,替我们进去通传一声吧。”
王袁平好声好气,可那守门的士兵却分毫不买他的账“你当帅府是什么地方,别说是什么狗屁师长,就是齐燮元本人来了,没有我们统帅首肯,也不可能进去。我也是看在大家都是军人,好声劝你一句,我们统帅这些日子因为日本人又开战了,脾气很不好,你们还是赶快走吧!”
白心悦哪里肯走,千里迢迢都来了厦门,不见到周逸轩她不会回去。
双方正在拉锯,却有四五辆军车驶向这边,正是晚归的周逸轩。
周逸轩摇下车窗,他看向拽住要冲过来的白心悦的那几个士兵,喝道
“放手。”
那些士兵心中俱是一凛,一齐松了手。白心悦一挣开束缚,就踉踉跄跄的朝周逸轩跑来。
“求你,帮我!”
周逸轩看她一眼,皱了眉头。他往车里边坐了一些,然后对站在车外的她道“先上车来。”
说完他不再去看白心悦蜡黄憔悴的一张脸,对前面的司机吩咐道“开车!”
白心悦坐在他身边,手交握着,心内也很是忐忑彷徨。
毕竟,她一点把握都没有,理智上,她也告诉自己,周逸轩不会帮她。可人除了有理智还有感情,感情上,她一定要为冯岐山做点什么。
她又想到冯岐山落在她唇上的那一个吻,目光更加坚定。
………【第十章(2)】………
司机把车开入帅府,停在主楼前。
周逸轩下了车,并催促车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白心悦“怎么不下车?”
白心悦蓦然惊醒。
她跟在周逸轩身后进了客厅,周逸轩坐在沙发上松了军装上衣领口和袖口的扣子,狠狠扯开了领子,然后又喝了一口佣人端上来的茶,才看向白心悦。
他端起桌上另一个杯子,递给白心悦。
白心悦却心事重重,接过茶杯根本忘了喝,直接就又放回了茶几上。
周逸轩看着,却没有说什么。
他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你想求我帮你什么?”白心悦手拽住裙子边沿,一股脑儿把冯岐山被抓,他们多方奔走营救却都无果的事向周逸轩说了。
周逸轩沉默起来。
“你怎么认为我会帮你?”他有几分为难。
白心悦孤注一掷“我不认为你会帮我,可我求你帮我!我能想到的可以求的人就只有你了!”
周逸轩再次沉默了,饶是位高权重如他,要办这件事,也是十分棘手的。
可白心悦说,能想到可以求的人只有他。周逸轩听到这句话居然很心动,想要帮她。
周逸轩想到了委员长的“清党”政策,他一介国民党*,如果去营救一个*分子,而且是一个已经定了重罪不日就要枪决的*分子,那么他将要面对的非议和暗箭都会是无法估量的。
首先,如果处理不好,他会被认为通共。更不要提,他曾宣誓过要一生效忠党国。
周逸轩惊觉自己在这样天枰明显倾向一边的选择题面前居然会难以取舍。
他看向白心悦“如果我帮你的话你会怎么报答我?”白心悦似乎看见了一丝曙光“你要我怎么报答你都可以。”
周逸轩笑了笑,“如果我要你以身相许呢?”一时间,白心悦有些神思迷茫。她看着他,很有些吃力的咀嚼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周逸轩重申一遍“如果你答应嫁给我,那么你的表哥也就是我的亲人,我自然愿意勉力一救。”
白心悦豁的一瞬间,便明白了。
周逸轩都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她想不懂也很难。
她直觉得拒绝“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你可不可以换成别的?”
她不明白周逸轩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这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周逸轩也不为难她,也不向她提其他要求,只说“很抱歉,除了这个,我不能帮你救出你的表哥。虽然或许你觉得我位高权重,无所不能,可我并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军人,一个忠于党国,效忠政府的军人。我救你表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通共,通共依法是要以叛国罪论处的。”
他把道理讲给她听,他还告诉她,委员长专门成立了一个特务机构剿杀*以及和*有关系的国民党政要。
他告诉她,如果他救了她表哥,将会给自己带来莫大风险,很有可能不仅不能救出她表哥,还要和她表哥一起被枪毙。
实在是太吃力不讨好。
周逸轩真心的同她道歉“对不起,虽然这件事我帮不到你,可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其他的麻烦,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我说话你可以放心。”
他说的至情至理,白心悦也听的明明白白,可她却不能放心。
她不怪周逸轩,毕竟断没有逼着人家拼却自己的脑袋去救别人的命的,尤其在那个人的脑袋还异常值钱的情况下。
白心悦几乎把牙咬碎,她闭起眼,冯岐山的脸又出现在她眼前,正对着她笑。
白心悦霍然再睁开眼,她看向周逸轩,缓声向他求证“如果我答应嫁给你,你却愿意为了我冒这样大的风险?”周逸轩目光灼灼。
于是白心悦心头一时涌过千思万绪,最后她只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其实是个并不艰难的决定。
自己不过付出一桩婚姻,却能够换回表哥一条命。
就连那周逸轩,即使自己不爱他,可他既然甘愿为她冒这样的风险,嫁他又何妨?!
白心悦在心中几个往返反复,最终头一点,心一沉。
“那好,我答应嫁你!”
殊不知她这一句话,从此改变了他们两个人的一生。
………【第十一章】………
这下反而到轮到周逸轩一怔,他提出那个要求其实并没想过白心悦会答应。毕竟,那冯岐山也不过就是白心悦的表兄。他觉得如果换做自己,可不会为了什么表亲做牺牲。
白心悦见他表情几变,心惊道“你反悔了?”
周逸轩勾起唇,眼中精光流转。“怎么会!”
他实在觉得白心悦看上去惨不忍睹,见事情已经有了定论,便招呼人来领白心悦去休息。
“你看过去太憔悴,好好睡一觉,明早我同你去上海。”
白心悦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王袁平等在外面。
周逸轩瞥她一眼“去休息吧,我早让人领他进来了,这会应该在客房里休息。你要想见他,可以叫佣人领你去。”
白心悦真心同他道谢。
周逸轩难得的打趣“你犯不着谢我,我可是吃人的狼,我会答应救人是因为你肯嫁我,我觉得很划算,你不欠我什么。”
第二天一早,就有专列送他们去上海。
周逸轩不过带了几个人,几把枪。他让人先送白心悦和王袁平去和冯远征会合,然后自己才和几个亲信去造访了上海警备司令部。
冯岐山不日便放了出来,冯远征等人皆是喜不自胜。周逸轩派人将被放出来的冯岐山送还,自己却并未一同出现。
此时他本人已经不在上海,日本又开战了,蒋委员长在全国四处调兵,他忙得不可开交,这一趟上海之行已经让他破天荒的放下了两天的公务。
他在上海斡旋两日,待冯岐山一放出来,就脚不点地的回了厦门。战情如火,有加急军务,他连同白心悦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爸爸、心悦,对不起,为我的事累你们忧心了!”冯岐山低着头,不忍触睹父亲的一夜白头。
冯远征只把烟斗狠狠贯在茶几上,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心悦站在冯远征身后,望着瘦得形销骨立,几乎没了人形,还带了一身伤的冯岐山,眼角就流出一滴泪来。
这一刻,在场几人谁不是心事重重,明明不过短短数天,却都觉恍如隔世。
冯岐山在监狱里每日受严刑拷打、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却不想家里居然惊动了华南军头目周逸轩出手救他。
他再清楚不过父亲冯远征的能耐,断没有可能请得动周逸轩。
冯远征见他还好意思问,当下铁青了脸,一顿疾言厉色“都是心悦的功劳,要不是她连夜奔走厦门替你想办法,此刻你已经枪毙!”
冯岐山大惊,没有想到不怎么与外加接触的表妹却是什么时候认识了鼎鼎大名的周逸轩统帅?
周逸轩这样的人想来也不是吃素的,又为什么表妹居然能请的动他对自己施以援手?
他心中疑点重重,白心悦却只敷衍的宽慰他“表哥你能出来,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我和那周统帅是朋友,所以他才答应救你。”
冯岐山很想问她,他们是怎样的朋友?又是几时交的朋友?
可他看到白心悦眼角晶莹的泪珠,一脸喜悦的颜色,他的一切问题就都化作泡影。平素活泼开朗的表妹,这一刻娴静的用一双既惊且痛的眸子望向他,他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温情。
他们自上次码头分别,已经隔了大半年不曾见面。
就这么隔着半年的时光,隔着刚经历过的生死,他们驻足互望,一切俱在不言中。
冯家一行人匆匆回了苏州,白心悦这一次回自小生长的上海,却连从前住的那幢坐落在静安寺路上的白色小楼都来不及回去看上一眼。只在临上火车时,遥遥的望了一眼曾经家的的方向。
往事如烟,汽笛嗡嗡声中,坐在窗前的白心悦怔怔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浮华大上海,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人生就像那黑白棋子,原来她是白棋,岐山是黑棋,无论他们怎样被摆弄在棋盘上紧密相依过,最终都逃不脱回归各自的阵营。
本是殊途,又怎会能同归?
回到冯家,冯太太见了儿子脑袋还在脖子上,嘴里念着果然是菩萨保佑,病没几天也就渐渐好了起来。
整个冯家接连一个月都沉浸在那喜悦的气氛当中,直到一个人的突然造访,打破了这喜悦,又可以说是将这喜悦推上了另一个高峰。
周逸轩携了一众手下,携了厚重礼物亲自登门。他声势浩大,就差没放鞭炮昭告邻里了。军车停满了冯家门前的马路,岗哨几乎将整个冯家团团围住。
这不啻令冯家人蓬荜生辉,感到无上荣耀。
冯太太殷勤而小心的挥斥着家里头全部的仆人丫头都围着周逸轩身旁伺候,就是白心悦也被她叫了来替周逸轩端茶。
周逸轩拦下忙碌的白心悦“你别忙了,也过来坐。”
白心悦隐隐知道他要做什么,当下把茶递给他后,就在冯远征和冯太太身边坐定。
周逸轩看了看白心悦,又看向冯远征和冯太太,目光炯炯“我想,二位想必已经知道我的来意。”
………【第十一章(2)】………
冯远征和冯太太俱是一惊,为周逸轩的一番话莫名不已,他们如何晓得他的来意?
冯远征试探性的“在上海时,全仰仗统帅替犬子疏通*,才让他保住了一条小命,我们冯家上下都感念统帅的恩德,统帅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只要我们做得到,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那太好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来提亲的。我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家都讲究三媒六聘,可我家中已无长辈,只能自己来替自己提这个亲。礼数不周处还望冯老爷、冯太太体谅。”
周逸轩本来大可以差副官上门提亲,或找媒人上门说媒,可他思来想去,觉得都没有自己亲自上门来的郑重。
因此特意赶在上前线前,绕道苏州,上冯家来提亲。
白心悦头一次见周逸轩说话这样客气。她没打算把自己与周逸轩在厦门是做的交换告诉冯远征,也还没来得及给舅舅舅妈打预防针说她要和周逸轩结婚的事。
故此,冯家夫妇俱都一脸震惊。“统帅这是要向谁提亲?”
“自然是向您二老提亲,我想同白小姐结为夫妻。我周逸轩在此对天发誓,终我一生,都会呵她,护她,尽所能的给她幸福,请你们放心的把她嫁给我。”
冯远征吃惊的看一眼外甥女,再看对面坐着的信誓旦旦的男人。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周逸轩肯冒那样的风险救自己的儿子,原来是喜欢上了他的外甥女。
可他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也不知道白心悦心底作何想,所以只斟酌到“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做舅舅的,自然也希望外甥女能幸福。只是此事实在太事出突然,烦扰统帅给我们几天时间考虑一下。”
白心悦父母都走了,只剩他这个唯一的亲舅舅,他肩上任重而道远,心道一定要待姐姐替外甥女挑一个好夫婿。
周逸轩闻言,也不强迫,据实以告“这个自然。只是,实不相瞒,现在沈阳那边情势紧张,我接到军令不日就要启程赶赴沈阳。你们考虑可以,只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至多只能在苏州逗留两天,还望二老海涵。”
这两天,还是周逸轩不顾军部接二连三催他动身的加紧电报,罔顾法纪,强自宽限出来的。
周逸轩喝了茶,又留在冯家吃完了晚饭,才率部下里去。
他一走,冯家炸开了锅。
“心悦,你怎么事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冯太太语气怪罪。
白心悦低头解释“我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战事这么紧,我以为他还会过些时候才来。”
周逸轩在上海几乎是不告而别,她这些日子也有关注报纸时事,知道和日军已经开战了,她想当然的以为,他必然要赶赴前线,不会有时间考虑这些私事。
冯远征最关注的还是她的意向“心悦,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嫁给她?虽然他权势大,又救过你表哥的命,可如果你不愿意,舅舅再想别的方法感谢他就是了,你不必一定要嫁给他。”
冯远征不明白情况,只知道白心悦与周逸轩之间的交易。他只想,若是白心悦不想嫁给周逸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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