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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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我恨你-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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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很喜欢那里,因为中午的猪肉馅包子一直很好吃。”
“你怎么就喜欢吃,曹雨霖呢?”她说。
“你能分清我和哥?”虽然当年只有五岁,但我明白很多人都难以认清我们兄弟两人,可是只有立夏,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分清我们,没有一次失误。
她皱了皱那两根短短的眉,说“明明很明显啊。”说罢指着我的眼睛“你眼睛下面有颗痣,可是曹雨霖没有,所以我就知道你是曹雨希。”原因出乎意料的简单,可大人们总是注意不到这样决定性的小细节。
说到我和江立夏的相识,也要从三岁时说起,虽然我的记忆模糊不清,但听母亲曾是这样告诉我的。她说我和雨霖进村里的幼儿园比较晚,因为是双胞胎,所以长相相似,身材又瘦小,于是成了班里受老大欺负的对象之一。那个老大,其实就是班里最年长的一个,比我们不过大了几个月,身材壮实,饭量也不可小觑。
那天也是如此,下着蒙蒙细雨,在我们之后又来了一个小女生“小朋友们,我们又迎来一位新朋友,江立夏。大家一起打招呼,你好!”
“你好!”短短两个字被一群稚嫩的声音拖得很长很长。
她那时也不过三岁,一头齐肩短发,江阿姨总是用花里胡哨的卡子把她的刘海夹到一边,露出干净的额头和有神的眼睛,这一切在我模糊的记忆中历历在目。
当然,她也被老大一眼盯上。中午,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立夏面前“喂,把你的肉包子给我一个吃。”
“为什么?”
“我想要。”
“可这是我的。”
他一把从立夏的盘子里抓出包子“现在是我的了”然后塞进了嘴里。
包括我们兄弟俩在内的全班小朋友们,都认为她成为了又一个受害者时,只见老大又走到我们这边“你的包子我也收下了。”说罢从盘子里拿走了雨霖唯一的荤馅包子。
大家都开始默默地吃饭,谁也没有做声。这时,立夏甩着短发走过来,左手从老大背后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拽到一边,右手将他咬在口中的包子一把扯下来扣在他的头顶。这一幕和十几年后在大学的那一幕几乎一模一样,可见她真的是能为朋友豁出自己的傻小孩。老师,门口等着孩子的家长,还有我们所有在座的小朋友,都惊呆了,因这个只有三岁的小丫头。
后果可想而知,那个一直虎虎生威的威猛老大哭得凄凄惨惨,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的母亲愤怒地落着立夏的不是,江阿姨频频点头道歉,而立夏,掖在黑裙子里的白衬衣上滴满了从包子里溅出的油,她站在那里,不哭不笑,只是沉默地看着脸哭到扭曲的老大。
我一直记得这样一件事,之后的第二天老师也重视起来“江立夏!”依旧是一脸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到前面来!”她又默默地走到前面去,木质的地板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向全班的小朋友道歉,说自己做错了!”老师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看到她咬着嘴唇,小手也捏成了拳头“我不想道歉。”
“你再说一遍?”
她抬起头直视老师的双目“我不想道歉。”
“那你就一直在这里站着!”也许这个老师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正常的三岁孩子本应该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可她却这样理直气壮。
我和雨霖小心地靠近她“江立夏?”我说。
她缓缓将头扭到我们这一侧“什么?”
“你认个错就可以回去和我们一起玩玩具了,快去认错吧。”雨霖说。
“我不会认错的,黑猫警长告诉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从这句话来看,她仍旧还是个孩子而已“他那样欺负其他小朋友就是不对,我凭什么要认错?”说罢又甩了甩她那头乌黑的短发。
2
后来我才知道,立夏的家境在村里还算富有,我们三人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朋友,开始形影不离。从那时起,她就能准确地分辨出我和雨霖,之后便有了我同她之前的对话。
“立夏,我们买了新画笔!”雨霖手里握着还未开封的油画棒,和我疯野似的跑到立夏家门口,一路大声嚎叫着。
而她似乎也听到了我们兄弟两人从远处传来的狼哭鬼嚎,一下子推开大门“快来,快来!”
那时候,我很羡慕雨霖和立夏,两个人似乎从小就有绘画的天赋,一直挨坐在一起作画,用那个当时在孩子圈内还算很时髦的画笔。而我只能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心生羡慕却又不能直白地表达出来,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深刻地明白,自身的绘画技术实在不敢恭维。说到这里,一定有人会想,你明明是设计系的学生,明明最后也进了公司的设计部,怎么会没有美术天赋?可有个成语叫做勤能补拙。从那时候开始便拼了命地画画,我人生的大半时间似乎都是在握着画笔。到了高中,我不是在画室就是在去画室的路上。为什么我会对这件事这样执着?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叫做江立夏的女孩,我想同她平起平坐罢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问身边的雨霖“哥,你觉得立夏是个怎样的女孩?”
他撅着那张和我相似的小嘴,摆着看似和我相同的表情,说“你不觉得她和其他小孩子都不一样吗?好像很没脑子的感觉。”
“没脑子?”我以为雨霖并不喜欢她。
他笑着说“是啊,没脑子。傻乎乎地为我们兄弟两人出气,还和老师斗嘴,这哪里是我们小孩子做的事。”
“说的也是,换做是我,一定就被吓到说不出话来了。”我说“不如回家看黑猫警长吧,也许会得到勇气!”
“没错!”说罢雨霖和我一路小跑,奔回家中。
打开电视机播到少儿频道,那时正是黑猫警长热播期,和雨霖恶补了几集,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已经从英勇的黑猫警长那里得到了无限的勇气与正义感,似乎已经可以当场进到电视机里和一只耳搏斗了。哪想到第二天到幼儿园,见到那位老大依旧是目光呆滞一句话都无法脱口,虽然因为几个月前的包子事件,他已经不再敢接近我们,并且也老实了不少。
立夏自从顶撞了幼儿园老师后,少不了家长之间的闲言碎语,也成为了这所幼儿园前所未有的惊奇事迹,我们的老师也因此待她有了细微的差别,那种夹杂着个人情感的差别,细微到连立夏本人都察觉不到。
就拿中午吃午餐来说吧,每个小朋友拿到的都是崭新的搪瓷碗,只有她手里握着已经被淘汰掉的木碗;西红柿炒鸡蛋,我们的盘里鸡蛋的比例远远超出了西红柿,而那不足分量的西红柿似乎统统被盛进了立夏的盘中;就连排队接热水时,不知是赶巧还是有意安排,每当排到立夏时便没了冷水只好接着满满一杯热水等到它冷却,而它每每都是最后一个。可比起这些最让人在意的,便是江立夏本人对此的态度,竟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面对着这些在我看来几乎已经构成虐童的行为。
“立夏,你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雨霖问。
她歪了歪脑袋“会有什么问题?”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直到我十几年后同她相逢,也依旧是当年那个傻小孩,傻得让人不忍去回忆。
3
“哥,我们应该为立夏做些什么的。”我对雨霖说“她,好像是因为帮我们维持正义才被这样对待的吧。”
雨霖点点头,握紧拳头对我说“好!我们也要像黑猫警长一样,维持正义!”
于是那天下午,我们开了至今为止最为大胆的玩笑,肆无忌惮地走进老师的办公室,将抓到的毛毛虫夹在了她的本子里,放在她的杯子中。可想而知,老师的尖叫声轰动了这所小小的幼儿园“是谁干的!”而我和雨霖在背后偷笑了好久。
没人知道这起事件出自我们兄弟两人之手,除了江立夏。
“立夏,立夏,知道那起毛毛虫事件吗?”我得意洋洋地站在高高的木桩上,对站在下面仰视我的立夏的说。
“那是我们哥俩做的!”雨霖也爬上来。
她突然哈哈大笑,就连眼泪都要笑得涌出来“你们太英勇了!我代表黑猫警长收你们做手下!”
“凭什么我们是手下,我要做黑猫警长!”当时孩童幼稚的对话,如今当然已经变成了家长口中和我们记忆中的“海派清口”。那个扬言要收我们为手下的女孩江立夏,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而那个嚷着自己要做黑猫警长的男孩,却早已不是此世之人。
有时候会想,如果那时候没有遇到江立夏,如果她没有为我们打抱不平,就算打抱不平,我也没有主动跑去找她做朋友,也没有在意她虐童一般的不公平待遇,更没有为她出气而去欺负女老师,那我们会不会也像其他孩子那样,正常平凡地长大,工作,娶妻生子。曹雨霖和父亲也就不会过早地离开,而我,也不会在十几年后再一次与她相遇,也就不会与她相识,相知,相爱。两个平行线扭曲地交集,就好像强扭的瓜,不会甜,也不会有好结果。
“那你觉得你不应该认识江立夏吗?”我扪心自问道,睁开双眼,看到落地镜中映射的自己,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若不遇到她,我想我的人生,说不定就会是一潭死水,又说不定会是另一番精彩。可我终究是不后悔的,就好像萤火虫卑微的人生,一辈子也无法发出灯火般的绚丽光彩,也甘愿了。”
而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辈子,会是这样短暂。

  ☆、Chapter27曹雨希的右眼

1
在我们一起打打闹闹迎来了第二个年头时,总会如同电视剧一般,在美好的岁月狠狠地用大斧劈下,给你来个当头一棒。
我们三个小孩子也不可避免岁月仓促的脚步,吹灭了生日蛋糕上五只蜡烛,个子也比初次相见时窜高了不少,只是眉宇间的神情似乎没有丝毫变化。立夏依然能用大人们不知道的最简单的方法辨认我和曹雨霖,雨霖则依然和三岁时一样沉迷于和立夏一起画画,而我也仍然坐在他们身边保持沉默。
说说那位和我拥有相同面容的双胞胎哥哥吧,亲戚朋友甚至街坊邻居见到我们都会说这样一句话“这哥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这表达了他们对于这村里少见的双胞胎的一声惊奇感叹,当然这句话之后更少不了“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诸如此类的疑问。每个人都认为在同卵双胞胎中我和曹雨霖算是极为相像,而只有我知道自己眼下有一颗浓重的泪痣,而雨霖,没有。我以为这是我们兄弟两人天衣无缝的秘密,直到被江立夏这个小丫头一眼识破。
身为哥哥的曹雨霖从小几乎都会被要求让着我一些,玩具,食物,还有父母家人的爱。而我却一直以为,我们是平等的,就好像在母亲腹中时那样,平等地拥有一个空间,共存着。因此我没办法和他争吵,没办法和他执拗,于是我们成为了人们心中的模范兄弟,孩子们的楷模“看人家哥俩相处的多好,你看看你和你弟弟!”很多家长都会拿我们的“事迹”来训斥自己家不懂事的小孩。
“雨霖,你要让着弟弟。”这是母亲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这短短几个字就好像圣旨一般,将他紧紧束缚。起初我欣然享受着这种优越感,可渐渐地当我看到雨霖充盈于眼中的羡慕与逞能的笑,幼小的心已经不能再这样接受这个看似理所应当的承让。
出事那天离开前,母亲还对我们说“昨天告诉过你们,上游今天要放一些水,不要到河边玩,还记得吗?”
我们已经顾不上听她将话说完,只是频频点头地迎合“记得,记得!”说着便跑了出去,追打着,欢呼着。
立夏家院子里的丁香开满了花,香气正浓,在围墙外都能清晰地嗅到飘渺的花香。当然,她并不是徐志摩诗中那位丁香一样的姑娘,比起丁香,我想她更像是*斯菊,并不细腻也没有花香,只是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心情舒适罢了。她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女生。
“立夏!”我卖力地喊道“我们来找你了!”
她一下子将门拉开,欣喜地要我么进到她家的院子,那天,她别着一枚大大的发夹,至今都记得,它有着大象的外形,只不过,是枣红色的。而当我看到她的瞬间,自己就好像那只大象,原本黄种人的皮肤,一下子害羞成了枣红色,至少我是这样感觉到的。
“我带来了坦克模型!”我说“雨希,我们玩这个吧。”
“那我在那边跳皮筋了。”说罢,立夏便跑去将皮筋绑在丁香树下,另一端却不知绑在何处时,我放下模型跑过去“我还是帮你好了。”于是将皮筋撑在自己的小腿肚。
“哥,你要不要也来玩?看起来还不错。”我说。
“才不要,立夏,过来一起画画吧。”
立夏停下脚步,走到雨霖面前“可我比较喜欢跳皮筋。”
“都是小孩子的东西。”他不屑一顾地埋下头。
立夏却和他叫起了劲“难道你是大人?”话语中充满了一股挑衅的口吻。
“没错!要不要比试比试?”
“比游泳!村里的大人都会游泳!”她说。
我突然记起母亲在我们临走前的叮嘱“哥,妈妈说上游今天放水,不要靠近河岸的……”
“我是大人!我不怕!”只见他正脱去上衣,走出院子向河边奔去,突然浑身上下如灼伤一般不自如,不好的预感遍布全身以及我的大脑。
2
事情就在这之后不到半小时便发生了,雨霖一头扎进水中,先是如鱼得水一般游得起劲,但突然一个踉跄,原本从容的面部变得紧绷“救命!脚……脚抽筋,动弹不得了!”
我呆住了,不知所措,立夏也紧紧伫立在那里,眼中充满了恐惧。这时有人从身边窜出,猛地跳进去,我这才看清,是父亲。
“爸,你快点!”我扯着嗓子地呼喊着,因为上游的水库,马上就要放水,水位也将一下子升高,而后果会是怎样,我不敢想象。
“雨希!你先带立夏到桥上去!”父亲在水中穿着粗气,对岸边的我奋力呼喊。
我拽住她的衣袖,三两步便跑上桥。这时我看到了,看到了远处奔涌而下的湍急水流,还未等我定下神,飘在河中的两人不见了踪影,我等待着,等待着他们从水中窜出头来,告诉我他们没事,他们还好。可我最终没有等到他们“救命!谁来救救他们!”这里除了嘈杂的水声,还有我的撕心裂肺。
“都怪你!”我突然对身边的立夏咆哮“都是你!我恨你!”我看到了她因惊恐而瞪大的双眼,还有满脸的泪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甩开她的衣袖,便跑下桥。其实说出口之后便后悔了,没有阻止这一切的我也背负着同样大的责任,可年幼的我最擅长的只是推卸责任罢了,将一切责任推给立夏,我会不会就能轻松一些,就能原谅自己一些,就能受到理解和宽恕?
雨希的尸体找到时,我已经得知立夏在家中大病的消息了,高烧不降,整个人好像被夺去了灵魂一般。这个村子,五岁前死去的孩子是不会立碑也没有墓穴的,只好将他活化后撒在在山口那颗古松下。撒骨灰那天,我在那颗树下坐了好久好久,我在等曹雨霖,等他安然无恙地走过来,对我说“回家吧。”,当然,直到暮色降临,我也没有等到他,我这才接受,他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希娃啊”是爷爷“去看看立夏吧。”他说。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爷爷坐在藤椅上,望着未知的远方,说“她不记得了,那段记忆消失了。”
我扭头跑到立夏家门口,听到院子内充斥着碗盘碎裂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趴在门缝边。
“我受够你了!天天喝酒回家闹事!一个大男人这是什么德行!”江阿姨蓬乱着头发对江叔叔吼道。我看到立夏正呆若木鸡地坐在树下,眼神空洞,面部没有丝毫的表情。
“女儿今天诊断下来了你知道吗!”她说“真希望她忘掉的是你!”
不知为何突然同情起立夏来,她只是那样默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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