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说道:“这皇榜才发出来几天就撤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将宝物认出来了。”
柳敬宣笑道:“我天朝亿万之众,能人比比皆是。况且此宝既然是有人卖到这里的,必然是有人知晓的。”
柳敬宣话锋一转,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宝物倒是认得快。那杀人的凶犯却依然不得所踪。我这县衙的榜文都挂出去这么多天了,却连一个看到凶手的都没有,好叫人失望啊。”
萧让附和说道:“大人说的是,也不知江捕头查得怎么样了。我好像十几天都没有看到他了。”
突然一名衙役从远处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衙役来到柳敬宣面前,单腿打千,说道:“大人,知府程大人请您即刻赶往扬州府,说您可不必更衣,速速前往,有要事相商。”
柳敬宣急忙回到县衙,骑了一匹马,直奔扬州而去。
萧让望着柳敬宣的背影,摇了摇头。
柳敬宣打马扬鞭来到扬州府衙,远远看见知府程前和一名家丁站在府衙门前。
程前来回踱着步子,神情很是焦急。
知府程前看见柳敬宣来了,连忙上前说道:“柳大人,快快请进,道台大人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程前示意家丁将柳敬宣的马在门前的桩橛上拴好,领着柳敬宣脚步匆匆进入府内。
道台博克善站在客厅门前,等候着柳敬宣和程前。
博克善见程前已经把柳敬宣领了进来,脸上强自挤出一丝笑容,上前说道:“柳大人,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啊!”
柳敬宣一躬扫地,说道:“卑职参见道台大人。”
博克善伸双手相搀,说道:“免礼免礼,快快进屋。”
三人在屋中分宾主落座。博克善坐在正中,程前坐在上首,柳敬宣知趣地坐在下首的位置。
程前唤家丁重新泡茶。
博克善给程前递了一个眼色。
程前会意,痰嗖一声,说道:“柳大人,博克善大人前些日子给当今圣上献了一件无价之宝,您还记得吧。”
柳敬宣说道:“下官记得。当今圣上为了寻求这件无价之宝的名字和来历还张贴了皇榜了。听闻近日有人识得这件宝物名字和来历,所以圣上将皇榜给撤了。”
程前点了点头,说道:“柳大人说得不错。不过柳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两江总督阿山大人收到当今圣上下发的一道密旨,要求彻查国宝一事。”
柳敬宣疑惑地看着程前,说道:“这是为何?”。
程前一脸肃穆地说道:“前些日子,听说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大人密奏当今圣上,说此宝原来是御前侍卫郭彦之父郭炳南所有。因有人见财起意,杀人夺宝。而此宝却由博克善大人的亲戚买到并由博客善大人献给了圣上。想必是郭彦通过鄂伦岱大人向当今圣上禀明了此事。郭彦言明国宝郭家绝不奢望要回,只求圣上开恩,查明此事,抓住杀人凶手,给郭家一个交待。阿山大人收到圣上的密旨,立刻就给博克善大人发了一道公函,要求三日内必须给个交待。故我等才立即派人请柳大人前来商议此事。”
说完程前看看柳敬宣,又瞅了一眼博克善。
博克善冲着程前点了点头。
程前略一沉吟,说道:“不知柳大人有何高见?”
柳敬宣面色凝重地说道:“下官哪里有什么高见,只是觉得有几处疑点,还要请教两位大人。”
博克善急忙说道:“柳大人何必客套,但说无妨。”
柳敬宣轻轻痰嗽一声,说道:“那就恕下官无理了。郭彦之父郭炳南不过是一个普通财主,即便郭彦是当今圣上的御前侍卫,郭家的势力和能力也有限。用万两白银买到国宝,虽说已经出价不菲,但也属奇怪之事。当初是什么人卖给郭炳南的,为什么卖给他?这是第一个疑点。”
博克善手捻胡须,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柳大人说得有理。”
柳敬宣冲着博克善拱手一礼,说道:“下官斗胆问一下,您是如何得到此宝的?”
博克善看看四周并无外人,低声说道:“前些日子我在为家母祝寿一事忙得不可开交。我的内弟突然找到我,说有人想出售一件至宝。我问是什么宝物,内弟说此宝价值连城,不能轻易相告,故要我晚上到扬州城醉仙楼当面商谈。那天晚上,我只带了内弟两人去了醉仙楼。到了醉仙楼,见到一名高个中年汉子独自一人在包间内等着我们。他给我们展示了此宝,很快就又收了起来。他说此宝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说是他祖上之物。本来他是万万不会卖的,但由于他欠了赌坊高额的赌债,所以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问他出价多少,他说纹银一万两,少一两也不卖。我见他言辞闪烁,话中漏洞百出,就对他虚与委蛇,说第二天一手交银,一手交货。暗地里我派内弟跟踪查访这个人的来历。这卖宝人乃是扬州本地人,叫袁弘,欠了赌场三千两纹银的赌债。但是国宝并不是这名汉子所说乃祖上之物,而是另外一个人交到他手里,要他转卖的。如果他能卖出此宝,则三千两赌债就可以替他还清。我第二天就派人将他押了起来,随后此宝就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左思右想,感觉此宝留在手中是个祸害,就配了另一件宝物玉佛,一同献给了皇上。不想此宝曾经被郭家所得,如今纠察出来,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还请柳大人给本官参谋一二。”
第六章 嫁祸
柳敬宣轻声问道:“那卖宝之人羁押在何处?”
程前说道:“现在扬州府大牢。”
柳敬宣略一沉吟,问道:“那有没有问转卖之人为何人?”
程前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已经审过,袁弘并未见到转卖之人。据袁弘交待,某日他一早醒来,桌子上有个蓝色包袱。包袱里面有串项链和一封信。他拆开信(识得信上的一些字),里面内容大体是:让他想方设法万两白银卖出此宝,并承诺替他还清债务。最后交待烧掉这封信。”
柳敬宣眉头一皱,问道:“那为何袁弘将此宝卖给了大人呢?”
博克善尴尬地一笑,答道:“说来惭愧,我内弟邱浚在扬州城就是做古玩生意的,小有名气。袁弘可能是因为这个才找的他吧。”
柳敬宣看着博克善,说道:“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程前插了一句,问道:“柳大人对于郭家一案查得怎么样了?”
柳敬宣面带愁容,说道:“说来惭愧。至今毫无头绪。”
程前压低了嗓音说道:“博克善大人的意思是柳大人如果抓住凶手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尽早抓住凶手,只怕此事牵连太多,无法向圣上交待。如果捉拿凶手无望,倒不如将袁弘判成杀人凶犯,早日了结此案。就说袁弘赌债缠身,到郭家抢掠。遇到郭老太爷,见财起意,杀人夺宝。如何?”
柳敬宣眉峰锁得更紧,问道:“把袁弘判成杀人凶犯不难。但博克善大人高堂寿宴之时,很多人都知道是博克善大人花重金所得。那袁弘既是杀人凶犯,官府通缉之下,焉能大模大样出来卖郭家的至宝?如果将袁弘定成凶犯,只怕袁弘不会承认吧。”
程前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柳敬宣。
柳敬宣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发现是一张契约。上面有袁弘和邱浚的签字、画押,内容不外是银器两清之类的话。
程前一指契约,笑笑说道:“有此凭据,就证明博克善大人确实付了袁弘一万两白银,袁弘也的确收了这一万两白银。这样郭家的杀案就与博克善大人毫无关联,而且博克善大人还抓到了真凶。现在人赃并获,谅袁弘也无法抵赖。这郭家一案发生在高邮县,还望柳大人能够尽早结案才是。如此我等才能给皇上一个交代,慕容大人和郭彦大人也好平息此事啊。”
柳敬宣沉吟半晌,说道:“二位大人,你们觉得慕容大人和郭彦大人会相信吗?据卑职所知,杀郭炳南的真凶武功绝非一般。而郭彦大人更是武功高手。此事关系郭彦,他岂肯草草结案。如果郭彦大人追查此事,只要见到袁弘本人,恐怕就会立刻露出马脚。”
博克善和程前也皱起了眉头。三人对坐,半晌无言。
博克善咬了咬牙说道:“既如此,不如先杀了袁弘,来个死无对证。就说他是凶手,我们先将其屈打成招,有了口供就好办了。”
柳敬宣见实在难以推辞,回答道:“那卑职先将其带回县衙,审讯一二,再禀呈二位大人如何?”
博克善目露凶光,说道:“我给你三日期限。三日之内,必须找出凶手。找不出凶手,就必须按我说的去办。”。
柳敬宣坐在后院凉亭内,瞅着院里的菜发呆。
萧让从前院悄悄走进后院,直到柳敬宣的面前,柳敬宣这才发现。
柳敬宣无精打采地说道:“萧先生来了,请坐。”
萧让上下打量柳敬宣,说道:“柳大人去了一趟扬州府,看来比上一次更加愁苦了。”
“唉!”柳敬宣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看这知县算是当到头了。”
萧让宽慰柳敬宣,说道:“大人何出此言?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很快江捕头就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了。”
柳敬宣将扬州府衙的经过告诉萧让:程知府抓到了杀人凶手袁弘,让自己尽快结案。但自己怎么看,袁弘都不像凶手。那郭彦焉能轻易被骗。当然博克善与程前嫁祸袁弘的事情柳敬宣并没有对萧让明言。
萧让想了想,说道:“大人,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敬宣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先生快说。”
萧让一笑说道:“很明显程知府是受到博克善大人的指使,想出了这招栽赃嫁祸之计。但是即使袁弘是冤枉的,他与凶手肯定也逃脱不了干系。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柳敬宣仿佛明白了萧让话中之意,眼眸更加光亮。
萧让看着柳敬宣,柳敬宣看着萧让,二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扬州府及周边各县贴出布告:现官府已经抓住郭家杀案的凶手,身份未明。该凶犯在抓捕当中,拒捕殴差,不幸被官差打死了。现已停尸高邮县义庄,凡能认得此人者赏银五百两。
深夜,程府的厅堂内,灯火通明。博克善和程前还在商谈。柳敬宣的行动已经有人报给了博克善和程前。
博克善手捻胡须,说道:“程大人,人人都说柳敬宣是个人才。我也只当是个传闻。一直以来都认为此人言过其实,不过是个书呆子。不想此人不仅心思缜密,而且智谋超人,竟然能够想出这样一个计策。”
程前一笑,两只眼睛眯成了一线,说道:“大人说的是。柳大人近年来口碑极好,做事干练,能为出众。”
博克善突然话锋一转,阴声说道:“如果此事能够圆满解决,我等便可高枕无忧。如果此事败露,程大人一定要一口咬定此事系柳敬宣一人所为,与我等无干才是。”
程前点了点头,陪笑说道:“大人只管放心。此事一定不会有丝毫差池。”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在扬州城南有一座静谧的府邸,名曰:金府。
府内,一名年轻公子正在和两名护卫交谈。
只见年轻公子淡淡说道:“程浩然,何文弱,你们说这柳敬宣真的抓到凶手了吗?”
程浩然想了想,轻声答道:“据小的看,应该是没有抓到凶手。这应该是柳敬宣设的移花接木之计。”
年轻公子没有出声,示意程浩然继续说。
程浩然说道:“小的觉得是柳敬宣一时之间找不到凶手,而上峰又压得太紧,所以找了个死倒来糊弄皇上。”
年轻公子又看了看何文弱,说道:“你说呢?”
何文弱略一沉吟,说道:“小的认为,也许还有抛砖引玉之嫌。”
年轻公子眼睛一闪,说道:“说来听听。”
何文弱说道:“柳敬宣抓住凶犯并不稀奇。但如此大张旗鼓,倒有些怪了。奴才认为真凶并未抓到,也许只是个诱饵罢了。”
年轻公子右手轻击椅子的扶手,笑笑说道:“你们说的不错,那柳敬宣的确在施移花接木、抛砖引玉之计。不过,我料他应该不会有此胆量。移花接木糊弄皇上乃是死罪。他如此聪明,岂能轻易出此下策。看来博克善和程前两个老狐狸确实逼得柳敬宣太紧了。如果此事能够顺利解决,则作罢。如果此事败露,他们会将责任全部推给柳敬宣,让圣上砍了柳敬宣的脑袋,大不了再换一名知县。”
程浩然将头一扬,盯着年轻公子蒙着青纱的脸,问道:“那依主子来看,凶手是否会出现呢?”
年轻公子悠悠说道:“那要看柳敬宣的造化了。”
第七章 字条
县衙内柳敬宣和萧让也在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凶手的出现。
清晨,柳敬宣正在卧房熟睡。
门外一名衙役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柳敬宣几乎一夜未睡,直到天快亮了,才打了个盹。
衙役轻声呼唤睡梦中的柳敬宣:“大人,扬州知府程大人请您火速到府衙一叙,有要事相商。”
柳敬宣悠悠醒来,感觉头重脚轻,心情十分郁闷:“我不是前日刚过去吗。怎么今天一早又来唤我?”
柳敬宣穿戴好官服,在街上买了个烧饼,就急急忙忙打马向扬州府而去。
来到扬州府衙,程前早在门前等候。不等柳敬宣张口,程前就拉着柳敬宣进入府衙内堂。和前天一样,道台大人博克善也已在门口站立多时,有些不同的是今日博克善面容愁苦,根本没有笑的意思。
还没等柳敬宣喝口茶水,程前就迫不及待地发话了:“柳大人,今日着急请大人过来,是出了一件大事。”
柳敬宣疑惑地瞅着程前,说道:“请程大人明示。”
程前面带惊慌地说道:“昨日深夜,博克善大人内弟邱浚的珠宝行被盗了。”
柳敬宣问道:“是否抓住盗窃之人?”
程前摇了摇头说道:“要抓住就不烦请柳大人来了。”
柳敬宣面色凝重地说道:“像这种珠宝金银等贵重之物应该严加看管才是啊。敢问什么东西被盗了,东西多吗?”
博克善点了点头,说道:“柳大人说的是。内弟邱浚岂能不严加看管。被盗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件,是一把纯金的如意,价格不菲。但是盗窃之人不仅盗取了宝物,还留下来一张纸条,你来看。”
柳敬宣接过博克善手中的字条,上面写了四排小字:郭炳南强抢民女无人管,博克善谋财害命丧人寰,狗赃官如果再敢欺人命,判官爷即刻送尔赴黄泉。
柳敬宣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将纸条递还给博克善,说道:“这是有人寄书示警。看来杀人凶手还未离开扬州府。”
博克善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柳大人说的是。但是这张字条还有一个秘密。”
柳敬宣吃惊地问道:“什么秘密?”
博克善一指字条,颤声说道:“这张字条的笔迹和邱浚的笔迹非常相似。”
柳敬宣不由得一愣,试探问道:“那应该不会是邱浚监守自盗吧?”
博克善摇了摇头,说道:“我内弟绝不可能做这等事情。他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情。”
柳敬宣沉吟半晌,说道:“如果不是邱浚所为,那么此人应该非常了解邱浚,有意饶他一条性命,否则就不是盗走金如意这么简单,可能就把他人头摘走了。之所以留下字条一方面说明凶手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另一方面也说明此人精通书法,擅长临摹他人笔体。”
程前点头问道:“柳大人,你所说的我们都清楚。此次请您前来,就是想问一下,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柳敬宣面带忧色说道:“我们设的计谋已被凶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