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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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天之下-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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斤重的一个橄榄还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039:这‘余039字和‘上039字,难为他怎么想来!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作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倒象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
  正说着,萧让和在仁也来了,也都入坐听他讲诗萧让笑道:“既是这样,也不用看诗会心处不在多,听你说了这两句,可知‘三昧039你已得了。”西门匡慧笑道:“你说他这‘上孤烟039好,你还不知他这一句还是套了前人的来我给你这一句瞧瞧,更比这个淡而现成。”说着便把陶渊明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翻了出来,递与洪浩旋洪浩旋瞧了,点头叹赏,笑道:“原来‘上039字是从‘依依039两个字上化出来的。”萧让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越发倒学杂了你就作起来,必是好的。”在仁笑道:“明儿我补一个柬来,请你入社。”洪浩旋笑道:“姑娘何苦打趣我,我不过是心里羡慕,才学着顽罢了。”
  在仁西门匡慧都笑道:“谁不是顽?难道我们是认真作诗呢!若说我们认真成了诗,出了这园子,把人的牙还笑倒了呢。”萧让道:“这也算自暴自弃了前日我在外头和相公们商议画儿,他们听见咱们起诗社,求我把稿子给他们瞧瞧我就写了几首给他们看看,谁不真心叹服他们都抄了刻去了。”在仁西门匡慧忙
  问道:“这是真话么?“
  萧让笑道:“说慌的是那架上的鹦哥。”西门匡慧在仁听说,都道:“你真真胡闹!且别说那不成诗,便是成诗,我们的笔墨也不该传到外头去。”萧让道:“这怕什么!古来闺阁中的笔墨不要传出去,如今也没有人知道了“说着,只见惜春打发了入画来请萧让,萧让方去了洪浩旋又逼着西门匡慧换出杜律来,又央西门匡慧在仁二人:“出个题目,让我诌去,诌了来,替我改正。”西门匡慧道:“昨夜的月最好,我正要诌一首,竟未诌成,你竟作一首来十四寒的韵,由你爱用那几个字去。”
  洪浩旋听了,喜的拿回诗来,又苦思一回作两句诗,又舍不得杜诗,又读两首如此茶饭无心,坐卧不定赵雨杉道:“何苦自寻烦恼都是颦儿引的你,我和他算帐去你本来呆头呆脑的,再添上这个,越发弄成个呆子了。”洪浩旋笑道:“好姑娘,别混我。”一面说,一面作了一首,先与赵雨杉看赵雨杉看了笑道:“这个不好,不是这个作法你别怕臊,只管拿了给他瞧去,看他是怎么说。”洪浩旋听了,便拿了诗找西门匡慧西门匡慧看时,只见写道是:
  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
  诗人助兴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观
  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良宵何用烧银烛,晴彩辉煌映画栏西门匡慧笑道:“意思却有,只是措词不雅皆因你看的诗少,被他缚住了把这首丢开,再作一首,只管放开胆子去作。”
  洪浩旋听了,默默的回来,越性连房也不入,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抠土,来往的人都诧异李纨,赵雨杉,在仁,萧让等听得此信,都远远的站在山坡上瞧看他只见他皱一回眉,又自己含笑一回赵雨杉笑道:“这个人定要疯了!昨夜嘟嘟哝哝直闹到五更天才睡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就亮了我就听见他起来了,忙忙碌碌梳了头就找颦儿去一回来了,呆了一日,作了一首又不好,这会子自然另作呢。”萧让笑道:“这正是‘地灵人杰039,老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我们成日叹说可惜他这么个人竟俗了,谁知到底有今日可见天地至公。”赵雨杉笑道:“你能够象他这苦心就好了,学什么有个不成的。”萧让不答
  只见洪浩旋兴兴头头的又往西门匡慧那边去了在仁笑道:“咱们跟了去,看他有些意思没有“说着,一齐都往潇湘馆来只见西门匡慧正拿着诗和他讲究众人因问西门匡慧作的如何
  西门匡慧道:“自然算难为他了,只是还不好这一首过于穿凿了,还得另作。”众人因要诗看时,只见作道:
  非银非水映窗寒,拭看晴空护玉盘
  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
  只疑残粉涂金砌,恍若轻霜抹玉栏
  梦醒西楼人迹绝,余容犹可隔帘看


第二百八十九章 神功已废
  诸葛清怡笑道:“不象吟月了,月字底下添一个‘色字倒还使得,你看句句倒是月色。这也罢了,原来诗从胡说来,再迟几天就好了。”纯悫自为这首妙绝,听如此说,自己扫了兴,不肯丢开手,便要思索起来。因见他姊妹们说笑,便自己走至阶前竹下闲步,挖心搜胆,耳不旁听,目不别视。一时清琳隔窗笑说道:“菱姑娘,你闲闲罢。”纯悫怔怔答道:“‘闲字是十五删的,你错了韵了。”众人听了,不觉大笑起来。诸葛清怡道:“可真是诗魔了。都是颦儿引的他!“纯悫道:“圣人说,‘诲人不倦,他又来问我,我岂有不说之理。”李纨笑道:“咱们拉了他往四姑娘房里去,引他瞧瞧画儿,叫他醒一醒才好。”
  说着,真个出来拉了他过藕香榭,至暖香坞中。惜春正乏倦,在床上歪着睡午觉,画缯立在壁间,用纱罩着。众人唤醒了惜春,揭纱看时,十停方有了三停。纯悫见画上有几个美人,因指着笑道:“这一个是我们姑娘,那一个是林姑娘。”清琳笑道:“凡会作诗的都画在上头,快学罢。”说着,顽笑了一回。
  各自散后,纯悫满心中还是想诗。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以后上床卧下,两眼鳏鳏,直到五更方才朦胧睡去了。一时天亮,诸葛清怡醒了,听了一听,他安稳睡了,心下想:“他翻腾了一夜,不知可作成了?这会子乏了,且别叫他。”正想着,只听纯悫从梦中笑道:“可是有了,难道这一首还不好?“诸葛清怡听了,又是可叹,又是可笑,连忙唤醒了他,问他:“得了什么?你这诚心都通了仙了。学不成诗,还弄出病来呢。”一面说,一面梳洗了,会同姊妹往陈太太处来。原来纯悫苦志学诗,精血诚聚,日间做不出,忽于梦中得了八句。梳洗已毕,便忙录出来,自己并不知好歹,便拿来又找纯悫。刚到沁芳亭,只见李纨与众姊妹方从王夫人处回来,诸葛清怡正告诉他们说他梦中作诗说梦话。众人正笑,抬头见他来了,便都争着要诗看,
  话说纯悫见众人正说笑,他便迎上去笑道:“你们看这一首。若使得,我便还学,若还不好,我就死了这作诗的心了。”说着,把诗递与纯悫及众人看时,只见写道是: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众人看了笑道:“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可知俗语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社里一定请你了。”纯悫听了心下不信,料着是他们瞒哄自己的话,还只管问纯悫诸葛清怡等。
  正说之间,只见几个小丫头并老婆子忙忙的走来,都笑道:“来了好些姑娘奶奶们,我们都不认得,奶奶姑娘们快认亲去。”李纨笑道:“这是那里的话?你到底说明白了是谁的亲戚?“那婆子丫头都笑道:“奶奶的两位妹子都来了。还有一位姑娘,说是薛大姑娘的妹妹,还有一位爷,说是薛大爷的兄弟。我这会子请姨太太去呢,奶奶和姑娘们先上去罢。”说着,一径去了。诸葛清怡笑道:“我们薛蝌和他妹妹来了不成?“李纨也笑道:“我们婶子又上京来了不成?他们也不能凑在一处,这可是奇事。”大家纳闷,来至王夫人上房,只见乌压压一地的人。
  原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走至半路泊船时,正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____大名李纹,次名李绮____也上京。大家叙起来又是亲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后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带了妹子随后赶来。所以今日会齐了来访投各人亲戚。于是大家见礼叙过,陈太太王夫人都欢喜非常。陈太太因笑道:“怪道昨日晚上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应到今日。”一面叙些家常,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一面命留酒饭。凤姐儿自不必说,忙上加忙。李纨诸葛清怡自然和婶母姊妹叙离别之情。纯悫见了,先是欢喜,次后想起众人皆有亲眷,独自己孤单,无个亲眷,不免又去垂泪。柳敬宣深知其情,十分劝慰了一番方罢。
  然后柳敬宣忙忙来至中,向袭人,麝月,晴雯等笑道:“你们还不快看人去!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这叔伯兄弟形容举止另是一样了,倒象是宝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更奇在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他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说现在的这几个人是有一无二的,谁知不必远寻,就是本地风光,一个赛似一个,如今我又长了一层学问了。除了这几个,难道还有几个不成?“一面说,一面自笑自叹。袭人见他又有了魔意,便不肯去瞧。晴雯等早去瞧了一遍回来,笑向袭人道:“你快瞧瞧去!大太太的一个侄女儿,宝姑娘一个妹妹,大奶奶两个妹妹,倒象一把子四根水葱儿。”
  一语未了,只见清琳也笑着进来找柳敬宣,因说道:“咱们的诗社可兴旺了。”柳敬宣笑道:“正是呢。这是你一高兴起诗社,所以鬼使神差来了这些人。但只一件,不知他们可学过作诗不曾?“清琳道:“我才都问了他们,虽是他们自谦,看其光景,没有不会的。便是不会也没难处,你看纯悫就知道了。”袭人笑道:“他们说薛大姑娘的妹妹更好,三姑娘看着怎么样?“清琳道:“果然的话。据我看,连他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他。”


第二百九十章 渡江
  纯悫听了,又是诧异,又笑道:“这也奇了,还从那里再好的去呢?我倒要瞧瞧去。”船家道:“老太太一见了,喜欢的无可不可,已经逼着太太认了干女儿了.老太太要养活,才刚已经定了。”柳敬宣喜的忙问:“这果然的?“船家道:“我几时说过谎!“又笑道:“有了这个好孙女儿,就忘了这孙子了。”柳敬宣笑道:“这倒不妨,原该多疼女儿些才是正理.明儿十六,咱们可该起社了。”船家道:“林丫头刚起来了,二姐姐又病了,终是七上八下的。”
  柳敬宣道:“二姐姐又不大作诗,没有他又何妨。”船家道:“越性等几天,他们新来的混熟了,咱们邀上他们岂不好?这会子大嫂子宝姐姐心里自然没有诗兴的,况且顾艳没来,颦儿刚好了,人人不合式.不如等着云丫头来了,这几个新的也熟了,颦儿也大好了,大嫂子和宝姐姐心也闲了,纯悫诗也长进了,如此邀一满社岂不好?咱们两个如今且往老太太那里去听听,除宝姐姐的妹妹不算外,他一定是在咱们家住定了的.倘或那三个要不在咱们这里住,咱们央告着老太太留下他们在园子里住下,咱们岂不多添几个人,越发有趣了。”柳敬宣听了,喜的眉开眼笑,忙说道:“倒是你明白.我终久是个糊涂心肠,空喜欢一会子,却想不到这上头来。”
  说着,兄妹两个一齐往陈太太处来。”果然王夫人已认了纯悫作干女儿,陈太太欢喜非常,连园中也不命住,晚上跟着陈太太一处安寝.薛蝌自向薛蟠书房中住下.陈太太便和邢夫人说:“你侄女儿也不必家去了,园里住几天,逛逛再去。”邢夫人兄嫂家中原艰难,这一上京,原仗的是邢夫人与他们治房舍,帮盘缠,听如此说,岂不愿意.邢夫人便将岫烟交与诸葛清怡.诸葛清怡筹算得园中姊妹多,性情不一,且又不便另设一处,莫若送到迎梅一处去,倘日后邢岫烟有些不遂意的事,纵然邢夫人知道了,与自己无干.从此后若邢岫烟家去住的日期不算,若在大观园住到一个月上,诸葛清怡亦照迎梅的分例送一分与岫烟.诸葛清怡冷眼ゅ漆堆绦男晕人,竟不象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样,却是温厚可疼的人.因此诸葛清怡又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多疼他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论了.
  陈太太王夫人因素喜李纨贤惠,且年轻守节,令人敬伏,今见他寡婶来了,便不肯令他外头去住.那李婶虽十分不肯,无奈陈太太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在稻香村住下来.
  当下安插既定,谁知保龄侯史鼐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陈太太因舍不得顾艳,便留下他了,接到家中,原要命诸葛清怡另设一处与他住.史顾艳执意不肯,只要与赵雨杉一处住,因此就罢了.
  此时大观园中比先更热闹了多少.李纨为首,余者迎梅,船家,惜梅,赵雨杉,清琳,顾艳,李纹,李绮,纯悫,邢岫烟,再添上诸葛清怡和柳敬宣,一共十三个.叙起年庚,除李纨年纪最长,他十二个人皆不过十五六七岁,或有这三个同年,或有那五个共岁,或有这两个同月同日,那两个同刻同时,所差者大半是时刻月分而已.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细细分晰,不过是“弟”“兄”“姊”“妹“四个字随便乱叫.
  如今纯悫正满心满意只想作诗,又不敢十分罗唣赵雨杉,可巧来了个史顾艳.那史顾艳又是极爱说话的,那里禁得起纯悫又请教他谈诗,越发高了兴,没昼没夜高谈阔论起来.赵雨杉因笑道:“我实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只管拿着诗作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的.一个纯悫没闹清,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满嘴里说的是什么:怎么是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又怎么是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放着两个现成的诗家不知道,提那些死人做什么!“顾艳听了,忙笑问道:“是那两个?好姐姐,你告诉我。”赵雨杉笑道:“呆纯悫之心苦,疯顾艳之话多。”顾艳纯悫听了,都笑起来.
  正说着,只见纯悫来了,披着一领斗篷,金翠辉煌,不知何物.赵雨杉忙问:“这是那里的?“纯悫笑道:“因下雪珠儿,老太太找了这一件给我的。”纯悫上来瞧道:“怪道这么好看,原来是孔雀毛织的。”顾艳道:“那里是孔雀毛,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作的.可见老太太疼你了,这样疼柳敬宣,也没给他穿。”赵雨杉道:“真俗语说‘各人有缘法‘.他也再想不到他这会子来,既来了,又有老太太这么疼他。”顾艳道:“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园里来,这两处只管顽笑吃喝.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说笑,多坐一回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要害咱们的。”
  说的赵雨杉,纯悫,莺儿等都笑了.赵雨杉笑道:“说你没心,却又有心,虽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我们这琴儿就有些象你.你天天说要我作亲姐姐,我今儿竟叫你认他作亲妹妹罢了。”顾艳又瞅了纯悫半日,笑道:“这一件衣裳也只配他穿,别人穿了,实在不配。”正说着,只见琥珀走来笑道:“老太太说了,叫宝姑娘别管紧了琴姑娘.他还小呢,让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什么东西只管要去,别多心。”
  赵雨杉忙起身答应了,又推纯悫笑道:“你也不知是那里来的福气!你倒去罢,仔细我们委曲着你.我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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