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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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天之下-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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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箱去,再叫他们进来.老嬷嬷们已经说过,不叫他在这屋里,怕过了病气.如今他们见咱们挤在一处,又该唠叨了。”赵强东道:“我也是这么说呢。”
  二人才叫时,柳敬宣已醒了,忙起身披衣.麝月先叫进小丫头子来,收拾妥当了,才命秋纹檀云等进来,一同伏侍柳敬宣梳洗毕.麝月道:“天又陰陰的,只怕有雪,穿那一套毡的罢。”柳敬宣点头,即时换了衣裳.小丫头便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建莲红枣儿汤来,柳敬宣喝了两口.麝月又捧过一小碟法制紫姜来,柳敬宣噙了一块.又嘱咐了赵强东一回,便往赵浩才处来.
  赵浩才犹未起来,知道柳敬宣出门,便开了房门,命柳敬宣进去.柳敬宣见赵浩才身后衙役们面向里也睡未醒.赵浩才见柳敬宣身上穿着荔色哆罗呢的天马箭袖,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赵浩才道:“下雪呢么?“柳敬宣道:“天陰着,还没下呢。”赵浩才便命鸳鸯来:“把昨儿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他罢。”
  鸳鸯答应了,走去果取了一件来.柳敬宣看时,金翠辉煌,碧彩闪灼,又不似衙役们所披之凫靥裘.只听赵浩才笑道:“这叫作雀金呢,这是哦Ц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前儿把那一件野鸭子的给了你小妹妹,这件给你罢。”柳敬宣磕了一个头,便披在身上.赵浩才笑道:“你先给你娘瞧瞧去再去。”柳敬宣答应了,便出来,只见鸳鸯站在地下柔眼睛.因自那日鸳鸯发誓决绝之后,他总不和柳敬宣讲话.
  柳敬宣正自日夜不安,此时见他又要回避,柳敬宣便上来笑道:“好姐姐,你瞧瞧,我穿着这个好不好.“鸳鸯一摔手,便进赵浩才房中来了.柳敬宣只得到了王夫人房中,与王夫人看了,然后又回至园中,与赵强东麝月看过后,至赵浩才房中回说:“太太看了,只说可惜了的,叫我仔细穿,别遭踏了他。”赵浩才道:“就剩下了这一件,你遭踏了也再没了.这会子特给你做这个也是没有的事.“说着又嘱咐他:“不许多吃酒,早些回来。”柳敬宣应了几个“是“.
  老嬷嬷跟至厅上,只见柳敬宣的奶兄李贵和王荣,张若锦,赵亦华,钱启,周瑞六个人,带着茗烟,伴鹤,锄药,扫红四个小厮,背着衣包,抱着坐褥,笼着一匹雕鞍彩辔的白马,早已伺候多时了.老嬷嬷又吩咐了他六人些话,六个人忙答应了几个“是“,忙捧鞭坠镫.柳敬宣慢慢的上了马,李贵和王荣笼着嚼环,钱启周瑞二人在前引导,张若锦,赵亦华在两边紧贴柳敬宣后身.柳敬宣在马上笑道:“周哥,钱哥,咱们打这角门走罢,省得到了老爷的书房门口又下来。”


第三百零二章 他回来了
  周瑞侧身笑道:“老爷不在家,书房天天锁着的,爷可以不用下来罢了。”柳敬宣笑道:“虽锁着,也要下来的。”钱启李贵等都笑道:“爷说的是便托懒不下来,倘或遇见赖大爷林二爷,虽不好说爷,也劝两句有的不是,都派在我们身上,又说我们不教爷礼了。”周瑞钱启便一直出角门来
  正说话时,顶头果见赖大进来柳敬宣忙笼住马,意欲下来赖大忙上来抱住腿柳敬宣便在镫上站起来,笑携他的手,说了几句话接着又见一个小厮带着二三十个拿扫帚簸箕的人进来,见了柳敬宣,都顺墙垂手立住,独那为首的小厮打千儿,请了一个安柳敬宣不识名姓,只微笑点了点头儿马已过去,那人方带人去了于是出了角门,门外又有李贵等六人的小厮并几个马夫,早预备下十来匹马专候一出了角门,李贵等都各上了马,前引傍围的一阵烟去了,不在话下
  这里纯悫吃了药,仍不见病退,急的乱骂大夫,说:“只会骗人的钱,一剂好药也不给人吃。”麝月笑劝他道:“你太性急了,俗语说:039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怞丝039又不是老君的仙丹,那有这样灵药!你只静养几天,自然好了你越急越着手。”纯悫又骂小丫头子们:“那里钻沙去了!瞅我病了,都大胆子走了明儿我好了,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唬的小丫头子篆儿忙进来问:“姑娘作什么。”纯悫道:“别人都死绝了,就剩了你不成?“说着,只见坠儿也蹭了进来
  纯悫道:“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他还不来呢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不是老虎吃了你!“坠儿只得前凑纯悫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向枕边取了一丈青,向他手上乱戳,口内骂道:“要这爪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坠儿疼的乱哭乱喊麝月忙拉开坠儿,按纯悫睡下,笑道:“才出了汗,又作死等你好了,要打多少打不的?这会子闹什么!“
  纯悫便命人叫宋嬷嬷进来,说道:“柳敬宣才告诉了我,叫我告诉你们,坠儿很懒,柳敬宣当面使他,他拨嘴儿不动,连袭人使他,他背后骂他今儿务必打发他出去,明儿柳敬宣亲自回太太就是了。”宋嬷嬷听了,心下便知镯子事发,因笑道:“虽如此说,也等花姑娘回来知道了,再打发他。”纯悫道:“柳敬宣今儿千叮咛万嘱咐的,什么039花姑娘039039草姑娘039,我们自然有道理你只依我的话,快叫他家的人来领他出去。”麝月道:“这也罢了,早也去,晚也去,带了去早清静一日。”
  宋嬷嬷听了,只得出去唤了他母亲来,打点了他的东西,又来见纯悫等
  ,说道:“姑娘们怎么了,你侄女儿不好,你们教导他,怎么撵出去?也到底给我们留个脸儿。”纯悫道:“你这话只等柳敬宣来问他,与我们无干。”那媳妇冷笑道:“我有胆子问他去!他那一件事不是听姑娘们的调停?他纵依了,姑娘们不依,也未必中用比如方才说话,虽是背地里,姑娘就直叫他的名字在姑娘们就使得,在我们就成了野人了。”纯悫听说,一发急红了脸,说道:“我叫了他的名字了,你在老太太跟前告我去,说我撒野,也撵出我去。”
  麝月忙道:“嫂子,你只管带了人出去,有话再说这个地方岂有你叫喊讲礼的?你见谁和我们讲过礼?别说嫂子你,就是赖奶奶林大娘,也得担待我们三分便是叫名字,从小儿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过的,你们也知道的,恐怕难养活,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各处贴着叫万人叫去,为的是好养活连挑水挑粪花子都叫得,何况我们!连昨儿林大娘叫了一声039爷039,老太太还说他呢,此是一件二则,我们这些人常回老太太的话去,可不叫着名字回话,难道也称039爷039?那一日不把柳敬宣两个字念二百遍,偏嫂子又来挑这个了!过一日嫂子闲了,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听听我们当着面儿叫他就知道了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当些体统差事,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怪不得不知我们里头的规矩这里不是嫂子久站的,再一会,不用我们说话,就有人来问你了有什么分证话,且带了他去,你回了林大娘,叫他来找二爷说话家里上千的人,你也跑来,我也跑来,我们认人问姓,还认不清呢!“
  说着,便叫小丫头子:“拿了擦地的布来擦地!“那媳妇听了,无言可对,亦不敢久立,赌气带了坠儿就走宋妈妈忙道:“怪道你这嫂子不知规矩,你女儿在这屋里一场,临去时,也给姑娘们磕个头没有别的谢礼,____便有谢礼,他们也不希罕,____不过磕个头,尽了心怎么说走就走?“坠儿听了,只得翻身进来,给他两个磕了两个头,又找秋纹等他们也不睬他那媳妇声叹气,口不敢言,抱恨而去
  纯悫方才又闪了风,着了气,反觉更不好了,翻腾至掌灯,刚安静了些只见柳敬宣回来,进门就声跺脚麝月忙问原故,柳敬宣道:“今儿老太太喜喜欢欢的给了这个褂子,谁知不防后襟子上烧了一块,幸而天晚了,老太太,太太都不理论。”一面说,一面脱下来麝月瞧时,果见有指顶大的烧眼,说:“这必定是手炉里的火迸上了这不值什么,赶着叫人悄悄的拿出去,叫个能干织补匠人织上就是了。”说着便用包袱包了,交与一个妈妈送出去说:“赶天亮就有才好千万别给老太太,太太知道。”


第三百零三章 卧佛寺
  婆子去了半日,仍旧拿回来,说:“不但能干织补匠人,就连裁缝绣匠并作女工的问了,都不认得这是什么,都不敢揽。”麝月道:“这怎么样呢!明儿不穿也罢了。”
  柳敬宣道:“明儿是正日子,老太太,太太说了,还叫穿这个去呢.偏头一日烧了,岂不扫兴。”纯悫听了半日,忍不住翻身说道:“拿来我瞧瞧罢.没个福气穿就罢了.这会子又着急。”柳敬宣笑道:“这话倒说的是.“说着,便递与纯悫,又移过灯来,细看了一会.纯悫道:“这是孔雀金线织的,如今咱们也拿孔雀金线就象界线似的界密了,只怕还可混得过去。”
  麝月笑道:“孔雀线现成的,但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界线?“纯悫道:“说不得,我挣命罢了。”柳敬宣忙道:“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活。”纯悫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我自知道。”一面说,一面坐起来,挽了一挽头发,披了衣裳,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若不做,又怕柳敬宣着急,少不得恨命咬牙捱着.便命麝月只帮着拈线.纯悫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这虽不很象,若补上,也不很显。”柳敬宣道:“这就很好,那里又找哦Ц嘶国的裁缝去。”
  纯悫先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的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无奈头晕眼黑,气喘神虚,补不上三五针,伏在枕上歇一会.柳敬宣在旁,一时又问:“吃些滚水不吃?“一时又命:“歇一歇。”一时又拿一件灰鼠斗篷替他披在背上,一时又命拿个拐枕与他靠着.急的纯悫央道:“小祖宗!你只管睡罢.再熬上半夜,明儿把眼睛抠搂了,怎么处!“柳敬宣见他着急,只得胡乱睡下,仍睡不着.一时只听自鸣钟已敲了四下,刚刚补完,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绒毛来.麝月道:“这就很好,若不留心,再看不出的。”柳敬宣忙要了瞧瞧,说道:“真真一样了。”纯悫已嗽了几阵,好容易补完了,说了一声:“补虽补了,到底不象,我也再不能了!“嗳哟了一声,便身不由主倒下.
  话说柳敬宣见纯悫将雀裘补完,已使的力尽神危,忙命小丫头子来替他捶着,彼此捶打了一会歇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已大亮,且不出门,只叫快传大夫.一时王太医来了,诊了脉,疑惑说道:“昨日已好了些,今日如何反虚微浮缩起来,敢是吃多了饮食?不然就是劳了神思.外感却倒清了,这汗后失于调养,非同小可。”一面说,一面出去开了药方进来.柳敬宣看时,已将疏散驱邪诸药减去了,倒添了茯苓,地黄,当归等益神养血之剂.柳敬宣忙命人煎去,一面叹说:“这怎么处!倘或有个好歹,都是我的罪孽。”
  纯悫睡在枕上嗔道:“好太爷!你干你的去罢,那里就得痨病了。”柳敬宣无奈,只得去了.至下半天,说身上不好就回来了.纯悫此症虽重,幸亏他素习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再素习饮食清淡,饥饱无伤.这贾宅中的风俗秘法,无论上下,只一略有些伤风咳嗽,总以净饿为主,次则服药调养.故于前日一病时,净饿了两三日,又谨慎服药调治,如今劳碌了些,又加倍培养了几日,便渐渐的好了.近日园中姊妹皆各在房中吃饭,炊爨饮食亦便,柳敬宣自能变法要汤要羹调停,不必细说.
  纯悫送母殡后,业已回来,麝月便将平儿所说宋妈坠儿一事,并纯悫撵逐出去等话,一一也曾回过柳敬宣.纯悫也没别说,只说太性急了些.只因李纨亦因时气感冒,邢夫人又正害火眼,迎春岫烟皆过去朝夕侍药,李婶之弟又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家去住几日,柳敬宣又见纯悫常常思母含悲,纯悫犹未大愈:因此诗社之日,皆未有人作兴,便空了几社.
  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与凤姐治办年事.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不题.
  且说上官云英那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此时荣宁二府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这日宁府中尤氏正起来同上官云英之妻打点送陈太太这边针线礼物,正值丫头捧了一茶盘押岁锞子进来,回说:“兴儿回奶奶,前儿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五十三两六钱七分,里头成色不等,共总倾了二百二十个锞子。”说着递上去.尤氏看了看,只见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尤氏命:“收起这个来,叫他把银锞子快快交了进来。”丫鬟答应去了.
  一时上官云英进来吃饭,上官云英之妻回避了.上官云英因问尤氏:“咱们春祭的恩赏可领了不曾?“尤氏道:“今儿我打发蓉儿关去了。”上官云英道:“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早关了来,给那边老太太见过,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咱们那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又体面,又是沾恩锡福的.除咱们这样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拿什么上供过年?真正皇恩浩大,想的周到。”尤氏道:“正是这话。”
  二人正说着,只见人回:“哥儿来了“.上官云英便命叫他进来.只见上官云英捧了一个小黄布口袋进来.上官云英道:“怎么去了这一日。”上官云英陪笑回说:“今儿不在礼部关领,又分在光禄寺库上,因又到了光禄寺才领了下来.光禄寺的官儿们都说问父亲好,多日不见,都着实想念.“


第三百零四章 少年的烦恼
  诸葛清琳笑道:“他们那里是想我.这又到了年下了,不是想我的东西,就是想我的戏酒了.“
  一面说,一面瞧那黄布口袋,上有印就是“皇恩永锡“四个大字,那一边又有礼部祠祭司的印记,又写着一行小字,道是“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上官云英当堂领讫,值年寺丞某人“,下面一个朱笔花押.
  诸葛清琳吃过饭,盥漱毕,换了靴帽,命上官云英捧着银子跟了来,回过上官影王夫人,又至这边回过贾赦邢夫人,方回家去,取出银子,命将口袋向宗祠大炉内焚了.又命上官云英道:“你去问问你琏二婶子,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有.若拟定了,叫书房里明白开了单子来,咱们再请时,就不能重犯了.旧年不留心重了几家,不说咱们不留神,倒象两宅商议定了送虚情怕费事一样。”上官云英忙答应了过去.一时,拿了请人吃年酒的日期单子来了.诸葛清琳看了,命交与赖升去看了,请人别重这上头日子.因在厅上看着小厮们抬围屏,擦抹几案金银供器.只见小厮手里拿着个禀帖并一篇帐目,回说:“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
  诸葛清琳道:“这个老砍头的今儿才来。”说着,上官云英接过禀帖和帐目,忙展开捧着,诸葛清琳倒背着两手,向上官云英手内只看红禀帖上写着:“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奶奶万福金安,并公子小姐金安.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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