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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走蓼溆一带,忽见迎头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个婆子走来,诸葛清怡藏躲不及,只得上来问好.林之孝家的问道:“我听见你病了,怎么跑到这里来?“诸葛清怡陪笑道:“因这两热蘸眯*,跟我妈进来散散闷.才因我妈使我到怡红院送家伙去。”林之孝家的说道:“这话岔了.方才我见你妈出来我才关门.既是你妈使了你去,他如何不告诉我说你在这里呢,竟出去让我关门,是何主意?可知是你扯谎。”
诸葛清怡听了,没话回答,只说:“原是我妈一早教我取去的,我忘了,挨到这时我才想起来了.只怕我妈错当我先出去了,所以没和大娘说得.“林之孝家的听他辞钝色虚,又因近日玉钏儿说那边正房内失落了东西,几个丫头对赖,没主儿,心下便起了疑.可巧小蝉,莲花儿并几个媳妇子走来,见了这事,便说道:“林奶奶倒要审审他.这两日他往这里头跑的不象,鬼鬼唧唧的,不知干些什么事.“小蝉又道:“正是.昨儿玉钏姐姐说,太太耳房里的柜子开了,少了好些零碎东西.琏二奶奶打发平姑娘和玉钏姐姐要些玫瑰露,谁知也少了一罐子.若不是寻露,还不知道呢。”
莲花儿笑道:“这话我没听见,今儿我倒看见一个露瓶子。”林之孝家的正因这些事没主儿,每日陈氏使诸葛清怡催逼他,一听此言,忙问在那里.莲花儿便说:“在他们厨房里呢。”林之孝家的听了,忙命打了灯笼,带着众人来寻.诸葛清怡急的便说:“那原是宝二爷屋里的慧明给我的。”林之孝家的便说:“不管你方官圆官,现有了赃证,我只呈报了,凭你主子前辩去。”一面说,一面进入厨房,莲花儿带着,取出露瓶.恐还有偷的别物,又细细搜了一遍,又得了一包茯苓霜,一并拿了,带了诸葛清怡,来回李纨与陈氏.
那时李纨正因兰哥儿病了,不理事务,只命去见陈氏.陈氏已归房.人回进去,丫鬟们都在院内纳凉,陈氏在内プ沐,只有待书回进去.半日,出来说:“姑娘知道了,叫你们找诸葛清怡回二奶奶去.“林之孝家的只得领出来.
到陈氏那边,先找着了诸葛清怡,诸葛清怡进去回了陈氏.陈氏方才歇下,听见此事,便吩咐:“将他娘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永不许进二门.把诸葛清怡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诸葛清怡听了,出来依言吩咐了林之孝家的.诸葛清怡唬的哭哭啼啼,给诸葛清怡跪着,细诉慧明之事.诸葛清怡道:“这也不难,等明日问了慧明便知真假.但这茯苓霜前日人送了来,还等老太太,太太回来看了才敢打动,这不该偷了去。”
诸葛清怡见问,忙又将他舅舅送的一节说了出来.诸葛清怡听了,笑道:“这样说,你竟是个平白无辜之人,拿你来顶缸.此时天晚,奶奶才进了药歇下,不便为这点子小事去絮叨.如今且将他交给上夜的人看守一夜,等明儿我回了奶奶,再做道理。”林之孝家的不敢违拗,只得带了出来交与上夜的媳妇们看守,自便去了.
这里诸葛清怡被人软禁起来,一步不敢多走.又兼众媳妇也有劝他说,不该做这没行止之事,也有报怨说,正经更还坐不上来,又弄个贼来给我们看,倘或眼不见寻了死,逃走了,都是我们不是.于是又有素日一干与柳家不睦的人,见了这般,十分趁愿,都来奚落嘲戏他.这诸葛清怡心内又气又委屈,竟无处可诉,且本来怯弱有病,这一夜思茶无茶,思水无水,思睡无衾枕,呜呜咽咽直哭了一夜.
谁知和他母女不和的那些人,巴不得一时撵出他们去,惟恐次日有变,大家先起了个清早,都悄悄的来买转诸葛清怡,一面送些东西,一面又奉承他办事简断,一面又讲述他母亲素日许多不好.诸葛清怡一一的都应着,打发他们去了,却悄悄的来访袭人,问他可果真慧明给他露了.袭人便说:“露却是给慧明,慧明转给何人我却不知。”袭人于是又问慧明,慧明听了,唬天跳地,忙应是自己送他的.
慧明便又告诉了慧明,慧明也慌了,说:“露虽有了,若勾起茯苓霜来,他自然也实供.若听见了是他舅舅门上得的,他舅舅又有了不是,岂不是人家的好意,反被咱们陷害了。”因忙和诸葛清怡计议:“露的事虽完,然这霜也是有不是的.好姐姐,你叫他说也是慧明给他的就完了。”诸葛清怡笑道:“虽如此,只是他昨晚已经同人说是他舅舅给的了,如何又说你给的?况且那边所丢的露也是无主儿,如今有赃证的白放了,又去找谁?谁还肯认?众人也未必心服。”晴雯走来笑道:“太太那边的露再无别人,分明是彩云偷了给环哥儿去了.你们可瞎乱说。”
诸葛清怡笑道:“谁不知是这个原故,但今玉钏儿急的哭,悄悄问着他,他应了,玉钏也罢了,大家也就混着不问了.难道我们好意兜揽这事不成!可恨彩云不但不应,他还挤玉钏儿,说他偷了去了.两个人窝里发炮,先吵的合府皆知,我们如何装没事人.少不得要查的.殊不知告失盗的就是贼,又没赃证,怎么说他。”慧明道:“也罢,这件事我也应起来,就说是我唬他们顽的,悄悄的偷了太太的来了.两件事都完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执着
诸葛清琳道:“也倒是件陰骘事,保全人的贼名儿.只是太太听见又说你小孩子气,不知好歹了。”慧明笑道:“这也倒是小事.如今便从赵姨娘屋里起了赃来也容易,我只怕又伤着一个好人的体面.别人都别管,这一个人岂不又生气.我可怜的是他,不肯为打老鼠伤了玉瓶。”说着,把三个指头一伸.诸葛清琳等听说,便知他说的是探春.大家都忙说:“可是这话,竟是我们这里应了起来的为是.“
慧明又笑道:“也须得把陈氏和诸葛清琳两个业障叫了来,问准了他方好.不然他们得了益,不说为这个,倒象我没了本事问不出来,烦出这里来完事,他们以后越发偷的偷,不管的不管了。”诸葛清琳等笑道:“正是,也要你留个地步。”慧明便命人叫了他两个来,说道:“不用慌,贼已有了。”诸葛清琳先问贼在那里,慧明道:“现在二奶奶屋里,你问他什么应什么.我心里明知不是他偷的,可怜他害怕都承认.这里南宫威满不过意,要替他认一半.我待要说出来,但只适钦庾鲈舻乃厝沼质呛婰液玫囊桓鲦⒚*,窝主却是平常,里面又伤着一个好人的体面,因此为难,少不得央求南宫威满应了,大家无事.如今反要问你们两个,还是怎样?若从此以后大家小心存体面,这便求南宫威满应了,若不然,我就回了二奶奶,别冤屈了好人。”
陈氏听了,不觉红了脸,一时羞恶之心感发,便说道:“姐姐放心,也别冤了好人,也别带累了无辜之人伤体面.偷东西原是赵姨奶奶央告我再三,我拿了些与环哥是情真.连太太在家我们还拿过,各人去送人,也是常事.我原说嚷过两天就罢了.如今既冤屈了好人,我心也不忍.姐姐竟带了我回奶奶去,我一概应了完事。”众人听了这话,一个个都诧异,他竟这样有肝胆.柳敬宣忙笑道:“陈氏姐姐果然是个正经人.如今也不用你应,我只说是我悄悄的偷的唬你们顽,如今闹出事来,我原该承认.只求姐姐们以后省些事,大家就好了。”陈氏道:“我干的事为什么叫你应,死活我该去受。”
慧明诸葛清琳忙道:“不是这样说,你一应了,未免又叨登出赵姨奶奶来,那时三姑娘听了,岂不生气.竟不如南宫威满应了,大家无事,且除这几个人皆不得知道这事,何等的干净.但只以后千万大家小心些就是了.要拿什么,好歹奈到太太到家,那怕连这房子给了人,我们就没干系了。”陈氏听亮,低头想了一想,方依允.于是大家商议妥贴,慧明带了他两个并芳官往前边来,至上夜房中叫了五儿,将茯苓霜一节也悄悄的教他说系芳官所赠,五儿感谢不尽.慧明带他们来至自己这边,已见诸葛追云家的带领了几个媳妇,押解着柳家的等够多时.
诸葛追云家的又向慧明说:“今儿一早押了他来,恐园里没人伺候姑娘们的饭,我暂且将秦显的女人派了去伺候.姑娘一并回明奶奶,他倒干净谨慎,以后就派他常伺候罢。”慧明道:“秦显的女人是谁?我不大相熟。”诸葛追云家的道:“他是园里南角子上夜的,白日里没什么事,所以姑娘不大相识.高高孤拐,大大的眼睛,最干净爽利的。”诸葛清琳道:“是了.姐姐,你怎么忘了?他是跟二姑娘的司棋的婶娘.司棋的父母虽是大老爷那边的人,他这叔叔却是咱们这边的。”慧明听了,方想起来,笑道:“哦,你早说是他,我就明白了。”
又笑道:“也太派急了些.如今这事八下里水落石出了,连前儿太太屋里丢的也有了主儿.是柳敬宣那日过来和这两个业障要什么的,偏这两个业障怄他顽,说太太不在家不敢拿.柳敬宣便瞅他两个不防的时节,自己进去拿了些什么出来.这两个业障不知道,就唬慌了.如今柳敬宣听见带累了别人,方细细的告诉了我,拿出东西来我瞧,一件不差.那茯苓霜是柳敬宣外头得了的,也曾赏过许多人,不独园内人有,连妈妈子们讨了出去给亲戚们吃,又转送人,诸葛清琳也曾给过芳官之流的人.他们私情各相来往,也是常事.前儿那两篓还摆在议事厅上,好好的原封没动,什么就混赖起人来.等我回了奶奶再说。”说毕,怞身进了卧房,将此事照前言回了诸葛清怡一遍.
诸葛清怡道:“虽如此说,但柳敬宣为人不管青红皂白爱兜揽事情.别人再求求他去,他又搁不住人两句好话,给他个炭篓子戴上,什么事他不应承.咱们若信了,将来若大事也如此,如何治人.还要细细的追求才是.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又道是‘苍蝇不抱无缝的蛋‘.虽然这柳家的没偷,到底有些影儿,人才说他.虽不加贼刑,也革出不用.朝廷家原有挂误的,倒也不算委屈了他。”
慧明道:“何苦来躁这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依我说,纵在这屋里躁上一百分的心,终久咱们是那边屋里去的.没的结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怨.况且自己又三灾八难的,好容易怀了一个哥儿,到了六七个月还掉了,焉知不是素日躁劳太过,气恼伤着的.如今乘早儿见一半不见一半的,也倒罢了。”一席话,说的诸葛清怡倒笑了,说道:“凭你这小蹄子发放去罢.我才精爽些了,没的淘气。”慧明笑道:“这不是正经!“说毕,转身出来,一一发放.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云南大理
话说诸葛玥出来吩咐林之孝家的道:“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方是兴旺之家.若得不了一点子小事,便扬铃打鼓的乱折腾起来,不成道理.如今将他母女带回,照旧去当差.将秦显家的仍旧退回.再不必提此事.只是每日小心巡察要紧。”说毕,起身走了.
柳家的母女忙向上磕头,林家的带回园中,回了诸葛清琳,二人皆说:“知道了,能可无事,很好。”司棋等人空兴头了一阵.那秦显家的好容易等了这个空子钻了来,只兴头上半天.在厨房内正乱着接收家伙米粮煤炭等物,又查出许多亏空来,说:“粳米短了两石,常用米又多支了一个月的,炭也欠着额数。”一面又打点送林之孝家的礼,悄悄的备了一篓炭,五百斤木柴,一担粳米,在外边就遣了子侄送入林家去了,又打点送帐房的礼,又预备几样菜蔬请几位同事的人,说:“我来了,全仗列位扶持.自今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有照顾不到的,好歹大家照顾些。”
正乱着,忽有人来说与他:“看过这早饭就出去罢.柳嫂儿原无事,如今还交与他管了。”秦显家的听了,轰去魂魄,垂头丧气,登时掩旗息鼓,卷包而出.送人之物白丢了许多,自己倒要折变了赔补亏空.连司棋都气了个倒仰,无计挽回,只得罢了.赵姨娘正因彩云私赠了许多东西,被玉钏儿吵出,生恐查诘出来,每日捏一把汗打听信儿.忽见彩云来告诉说:“都是柳敬宣应了,从此无事.“赵姨娘方把心放下来.谁知南宫璀云听如此说,便起了疑心,将彩云凡私赠之物都拿了出来,照着彩云的脸摔了去,说:“这两面三刀的东西!我不稀罕.你不和柳敬宣好,他如何肯替你应.你既有担当给了我,原该不与一个人知道.如今你既然告诉他,如今我再要这个,也没趣儿。”
彩云见如此,急的发身赌誓,至于哭了.百般解说,南宫璀云执意不信,说:“不看你素日之情,去告诉二嫂子,就说你偷来给我,我不敢要.你细想去.“说毕,摔手出去了.急的赵姨娘骂:“没造化的种子,蛆心孽障。”气的彩云哭个泪干肠断.赵姨娘百般的安慰他:“好孩子,他辜负了你的心,我看的真.让我收起来,过两日他自然回转过来了。”说着,便要收东西.彩云赌气一顿包起来,乘人不见时,来至园中,都撇在河内,顺水沉的沉漂的漂了.自己气的在被内暗哭.
当下又值柳敬宣生日已到,原来纯悫也是这日,二人相同.因王夫人不在家,也不曾象往年闹热.只有张道士送了四样礼,换的寄名符儿,还有几处僧尼庙的和尚姑子送了供尖儿,并寿星纸马疏头,并本命星官值年太岁周年换的锁儿.家中常走的女先儿来上寿.王子腾那边,仍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薛姨娘处减一等.其余家中人,尤氏仍是一双鞋袜,诸葛清怡是一个宫制四面和合荷包,里面装一个金寿星,一件波斯国所制玩器.各庙中遣人去放堂舍钱.又另有纯悫之礼,不能备述.姐妹中皆随便,或有一扇的,或有一字的,或有一画的,或有一诗的,聊复应景而已.
这日柳敬宣清晨起来,梳洗已毕,冠带出来.至前厅院中,已有李贵等四五个人在那里设下天地香烛,柳敬宣炷了香.行毕礼,奠茶焚纸后,便至宁府中宗祠祖先堂两处行毕礼,出至月台上,又朝上遥拜过陈母,陈政,王夫人等.一顺到尤氏上房,行过礼,坐了一回,方回荣府.先至薛姨妈处,薛姨妈再三拉着,然后又遇见薛蝌,让一回,方进园来.晴雯麝月二人跟随,小丫头夹着毡子,从李氏起,一一挨着,长的房中到过.复出二门,至李,赵,张,王四个奶妈家让了一回,方进来.虽众人要行礼,也不曾受.回至房中,袭人等只都来说一声就是了.王夫人有言,不令年轻人受礼,恐折了福寿,故皆不磕头.
歇一时,南宫璀云陈兰等来了,袭人连忙拉住,坐了一坐,便去了.柳敬宣笑说走乏了,便歪在床上.方吃了半盏茶,只听外面咭咭呱呱,一群丫头笑进来,原来是翠墨,小螺,翠缕,入画,邢岫烟的丫头篆儿,并子抱巧姐儿,彩鸾,绣鸾八九个人,都抱着红毡笑着走来,说:“拜寿的挤破了门了,快拿面来我们吃。”刚进来时,诸葛清琳,纯悫,纯悫,岫烟,惜春也都来了.
柳敬宣忙迎出来,笑说:“不敢起动,快预备好茶。”进入房中,不免推让一回,大家归坐.袭人等捧过茶来,才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