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有事不和你说,我干事去了一回再打发人来请,一个不到,我是打上门来的。”柳敬宣等忙留,他已经去了
这里柳敬宣梳洗了正吃茶,忽然一眼看见砚台底下压着一张纸,因说道:“你们这随便混压东西也不好“慧明等忙问:“又怎么了,谁又有了不是了?“柳敬宣指道:“砚台下是什么?一定又是那位的样子忘记了收的。”慧明忙启砚拿了出来,却是一张字帖儿,递与柳敬宣看时,原来是一张粉笺子,上面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柳敬宣看毕,直跳了起来,忙问:“这是谁接了来的?也不告诉。”慧明等见了这般,不知当是那个要紧的人来的帖子,忙一齐问:“昨儿谁接下了一个帖子?“
四儿忙飞跑进来,笑说:“昨儿妙玉并没亲来,只打发个妈妈送来我就搁在那里,谁知一顿酒就忘了。”众人听了,道:“我当谁的,这样大惊小怪,这也不值的。”柳敬宣忙命:“快拿纸来。”当时拿了纸,研了墨,看他下着“槛外人“三字,自己竟不知回帖上回个什么字样才相敌只管提笔出神,半天仍没主意因又想:“若问赵雨杉去,他必又批评怪诞,不如问诸葛清琳去。”
想罢,袖了帖儿,径来寻诸葛清琳刚过了沁芳亭,忽见岫烟颤颤巍巍的迎面走来柳敬宣忙问:“姐姐那里去?“岫烟笑道:“我找妙玉说话。”柳敬宣听了诧异,说道:“他为人孤癖,不合时宜,万人不入他目原来他推重姐姐,竟知姐姐不是我们一流的俗人。”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名讳
诸葛清琳,麝月,诸葛清怡三人又说:“他两个去请,只怕宝林两个不肯来,须得我们请去,死活拉他来.“于是诸葛清怡诸葛清琳忙又命老婆子打个灯笼,二人又去.果然圆通说夜深了,慧明说身上不好,他二人再三央求说:“好歹给我们一点体面,略坐坐再来。”探春听了却也欢喜.因想:“不请李纨,倘或被他知道了倒不好。”
便命翠墨同了小燕也再三的请了李纨和宝琴二人,会齐,先后都到了怡红院中.诸葛清怡又死活拉了香菱来.炕上又并了一张桌子,方坐开了.柳敬宣忙说:“林妹妹怕冷,过这边靠板壁坐。”又拿个靠背垫着些.诸葛清怡等都端了椅子在炕沿下一陪.慧明却离桌远远的靠着.靠背,因笑向圆通,李纨,探春等道:“你们日日说人夜聚饮博,今儿我们自己也如此,往后怎么说人。”
李纨笑道:“这有何妨.一年之中不过生日节间如此,并无夜夜如此,这倒也不怕。”说着,诸葛清琳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摇了一摇,放在当中.又取过骰子来,盛在盒内,摇了一摇,揭开一看,里面是五点,数至圆通.圆通便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镌的小字一句唐诗,道是:
任是无情也动人.又注着:“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怂嬉饷*,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侑酒。”众人看了,都笑说:“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说着,大家共贺了一杯.圆通吃过,便笑说:“清琳唱一支我们听罢。”清琳道:“既这样,大家吃门杯好听的。”于是大家吃酒.清琳便唱:“寿筵开处风光好。”众人都道:“快打回去.这会子很不用你来上寿,拣你极好的唱来。”清琳只得细细的唱了一支: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
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剑
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
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
碧桃花.才罢.柳敬宣却只管拿着那签,口内颠来倒去念“任是无情也动人“,听了这曲子,眼看着清琳不语.赵雨杉忙一手夺了,掷与圆通.圆通又掷了一个十六点,数到探春,探春笑道:“我还不知得个什么呢。”伸手掣了一根出来,自己一瞧,便掷在地下,红了脸,笑道:“这东西不好,不该行这令.这原是外头男人们行的令,许多混话在上头。”众人不解,诸葛清怡等忙拾了起来,众人看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红字写着“瑶池仙品“四字,诗云:
日边红杏倚云栽.注云:“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众人笑道:“我说是什么呢.这签原是闺阁中取戏的,除了这两三根有这话的,并无杂话,这有何妨.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难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大喜,大喜。”
说着,大家来敬.探春那里肯饮,却被赵雨杉,香菱,李纨等三四个人强死强活灌了下去.探春只命Ь了这个,再行别的,众人断不肯依.赵雨杉拿着他的手强掷了个十九点出来,便该李氏掣.李氏摇了一摇,掣出一根来一看,笑道:“好极.你们瞧瞧,这劳什子竟有些意思。”众人瞧那签上,画着一枝老梅,是写着“霜晓寒姿“四字,那一面旧诗是:
竹篱茅舍自甘心.注云:“自饮一杯,下家掷骰。”
李纨笑道:“真有趣,你们掷去罢.我只自吃一杯,不问你们的废与兴。”说着,便吃酒,将骰过与慧明.慧明一掷,是个十八点,便该赵雨杉掣.赵雨杉笑着,揎拳掳袖的伸手掣了一根出来.大家看时,一面画着一枝海棠,题着“香梦沉酣“四字,那面诗道是:
只恐夜深花睡去.慧明笑道:“‘夜深两个字,改‘石凉‘两个字。”众人便知他趣白日间赵雨杉醉卧的事,都笑了.赵雨杉笑指那自行船与慧明看,又说“快坐上那船家去罢,别多话了.“众人都笑了.因看注云:“既云‘香梦沉酣,掣此签者不便饮酒,只令上下二家各饮一杯。”赵雨杉拍手笑道:“阿弥陀佛,真真好签!“
恰好慧明是上家,柳敬宣是下家.二人斟了两杯只得要饮.柳敬宣先饮了半杯,瞅人不见,递与清琳,端起来便一扬脖.慧明只管和人说话,将酒全折在漱盂内了.赵雨杉便绰起骰子来一掷个九点,数去该麝月.麝月便掣了一根出来.大家看时,这面上一枝荼さ花,题着“韶华胜极“四字,那边写着一句旧诗,道是:
开到荼さ花事了.注云:“在席各饮三杯送春。”麝月问怎么讲,柳敬宣愁眉忙将签藏了说:“咱们且喝酒。”说着大家吃了三口,以充三杯之数.麝月一掷个十九点,该香菱.香菱便掣了一根并蒂花,题着“联春绕瑞“,那面写着一句诗,道是:
连理枝头花正开.注云:“共贺掣者三杯,大家陪饮一杯。”香菱便又掷了个六点,该慧明掣.慧明默默的想道:“不知还有什么好的被我掣着方好。”一面伸手取了一根,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芙蓉,题着“风露清愁“四字,那面一句旧诗,道是:
莫怨东风当自嗟.注云:“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
众人笑说:“这个好极.除了他,别人不配作芙蓉。”慧明也自笑了.于是饮了酒,便掷了个二十点,该着诸葛清怡.诸葛清怡便伸手取了一支出来,却是一枝桃花,题着“武陵别景“四字,那一面旧诗写着道是:
桃红又是一年春.注云:“杏花陪一盏,坐中同庚者陪一盏,同辰者陪一盏,同姓者陪一盏。”
第三百四十六章 观擂
众人笑道:“这一回热闹有趣。”大家算来,慧明,圆通,赵雨杉三人皆与他同庚,清琳与他同辰,只无同姓者.芳官忙道:“我也姓花,我也陪他一钟。”于是大家斟了酒,清琳因向清怡笑道:“命中该着招贵婿的,你是杏花,快喝了,我们好喝。”清怡笑道:“这是个什么,大嫂子顺手给他一下子。”李纨笑道:“人家不得贵婿反挨打,我也不忍的。”说的众人都笑了.慧明才要掷,只听有人叫门.老婆子忙出去问时,原来是薛姨妈打发人来了接清琳的.众人因问几更了,人回:“二更以后了,钟打过十一下了。”
柳敬宣犹不信,要过表来瞧了一瞧,已是子初初刻十分了.清琳便起身说:“我可撑不住了,回去还要吃药呢.“众人说:“也都该散了。”慧明柳敬宣等还要留着众人.李纨赵雨杉等都说:“夜太深了不象,这已是破格了。”慧明道:“既如此,每位再吃一杯再走。”说着,圆通等已都斟满了酒,每人吃了,都命点灯.慧明等直送过沁芳亭河那边方回来.
关了门,大家复又行起令来.慧明等又用大钟斟了几钟,用盘攒了各样果菜与地下的老嬷嬷们吃.彼此有了三分酒,便猜拳赢唱小曲儿.那天已四更时分,老嬷嬷们一面明吃,一面暗偷,酒坛已罄,众人听了纳罕,方收拾盥漱睡觉.芳官吃的两腮胭脂一般,眉稍眼角越添了许多丰韵,身子图不得,便睡在慧明身上,“好姐姐,心跳的很。”慧明笑道:“谁许你尽力灌起来。”小燕四儿也图不得,早睡了.圆通还只管叫.柳敬宣道:“不用叫了,咱们且胡乱歇一歇罢。”自己便枕了那红香枕,身子一歪,便也睡着了.慧明见芳官醉的很,恐闹他唾酒,只得轻轻起来,就将芳官扶在柳敬宣之侧,由他睡了.自己却在对面榻上倒下.
大家黑甜一觉,不知所之.及至天明,慧明睁眼一看,只见天色晶明,忙说:“可迟了。”向对面床上瞧了一瞧,只见芳官头枕着炕沿上,睡犹未醒,连忙起来叫他.柳敬宣已翻身醒了,笑道:“可迟了!“因又推芳官起身.那芳官坐起来,犹发怔柔眼睛.慧明笑道:“不害羞,你吃醉了,怎么也不拣地方儿乱挺下了。”芳官听了,瞧了一瞧,方知道和柳敬宣同榻,忙笑的下地来,说:“我怎么吃的不知道了。”柳敬宣笑道:“我竟也不知道了.若知道,给你脸上抹些黑墨。”说着,丫头进来伺候梳洗.柳敬宣笑道:“昨儿有扰,今儿晚上我还席.“
慧明笑道:“罢罢罢,今儿可别闹了,再闹就有人说话了。”柳敬宣道:“怕什么,不过才两次罢了.咱们也算是会吃酒了,那一坛子酒,怎么就吃光了.正是有趣,偏又没了。”慧明笑道:“原要这样才有趣.必至兴尽了,反无后味了,昨儿都好上来了,圆通连臊也忘了,我记得他还唱了一个。”四儿笑道:“姐姐忘了,连姐姐还唱了一个呢.在席的谁没唱过!“众人听了,俱红了脸,用两手握着笑个不住.
忽见南宫璀云笑嘻嘻的走来,说亲自来请昨日在席的人:“今儿我还东,短一个也使不得.“众人忙让坐吃茶.圆通笑道:“可惜昨夜没他。”南宫璀云忙问:“你们夜里做什么来?“慧明便说:“告诉不得你.昨儿夜里热闹非常,连往日老太太,太太带着众人顽也不及昨儿这一顽.一坛酒我们都鼓捣光了,一个个吃的把臊都丢了,三不知的又都唱起来.四更多天才横三竖四的打了一个盹儿.“
南宫璀云笑道:“好,白和我要了酒来.也不请我,还说着给我听,气我。”圆通道:“今儿他还席,必来请你的,等着罢。”南宫璀云笑问道:“他是谁,谁是他?“圆通听了赶着笑打,说着:“偏你这耳朵尖,听得真。”南宫璀云笑道:“这会子有事不和你说,我干事去了.一回再打发人来请,一个不到,我是打上门来的。”柳敬宣等忙留,他已经去了.
这里柳敬宣梳洗了正吃茶,忽然一眼看见砚台底下压着一张纸,因说道:“你们这随便混压东西也不好.“慧明圆通等忙问:“又怎么了,谁又有了不是了?“柳敬宣指道:“砚台下是什么?一定又是那位的样子忘记了收的。”圆通忙启砚拿了出来,却是一张字帖儿,递与柳敬宣看时,原来是一张粉笺子,上面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柳敬宣看毕,直跳了起来,忙问:“这是谁接了来的?也不告诉。”
慧明圆通等见了这般,不知当是那个要紧的人来的帖子,忙一齐问:“昨儿谁接下了一个帖子?“四儿忙飞跑进来,笑说:“昨儿妙玉并没亲来,只打发个妈妈送来.我就搁在那里,谁知一顿酒就忘了。”众人听了,道:“我当谁的,这样大惊小怪,这也不值的。”柳敬宣忙命:“快拿纸来。”当时拿了纸,研了墨,看他下着“槛外人“三字,自己竟不知回帖上回个什么字样才相敌.只管提笔出神,半天仍没主意.因又想:“若问赵雨杉去,他必又批评怪诞,不如问清琳去。”
想罢,袖了帖儿,径来寻清琳.刚过了沁芳亭,忽见岫烟颤颤巍巍的迎面走来.柳敬宣忙问:“姐姐那里去?“岫烟笑道:“我找妙玉说话。”柳敬宣听了诧异,说道:“他为人孤癖,不合时宜,万人不入他目.原来他推重姐姐,竟知姐姐不是我们一流的俗人。”
岫烟笑道:“他也未必真心重我,但我和他做过十年的邻居,只一墙之隔.他在蟠香寺修炼,我家原寒素,赁的是他庙里的房子,住了十年,无事到他庙里去作伴.我所认的字都是承他所授.我和他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因我们投亲去了,闻得他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如今又天缘凑合,我们得遇,旧情竟未易.承他青目,更胜当日.“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尴尬
柳敬宣听了,恍如听了焦雷一般,喜的笑道:“怪道姐姐举止言谈,超然如野鹤闲云,原来有本而来.正因他的一件事我为难,要请教别人去.如今遇见姐姐,真是天缘巧合,求姐姐指教。”
说着,便将拜帖取与纯悫看.纯悫笑道:“他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从来没见拜帖上下别号的,这可是俗语说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柳敬宣听说,忙笑道:“姐姐不知道,他原不在这些人中算,他原是世人意外之人.因取我是个些微有知识的,方给我这帖子.我因不知回什么字样才好,竟没了主意,正要去问林妹妹,可巧遇见了姐姐。”
纯悫听了柳敬宣这话,且只顾用眼上下细细打量了半日,方笑道:“怪道俗语说的闻名不如见面,又怪不得妙玉竟下这帖子给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给你那些梅花.既连他这样,少不得我告诉你原故.他常说:古人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说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他自称槛外之人.又常赞文是庄子的好,故又或称为畸人.他若帖子上是自称畸人的,你就还他个世人.畸人者,他自称是畸零之人,你谦自己乃世中扰扰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称槛外之人,是自谓蹈于铁槛之外了,故你如今只下槛内人,便合了他的心了。”
柳敬宣听了,如醍醐灌顶,嗳哟了一声,方笑道:“怪道我们家庙说是铁槛寺呢,原来有这一说.姐姐就请,让我去写回帖。”纯悫听了,便自往栊翠庵来.柳敬宣回房写了帖子,上面只写“槛内人柳敬宣熏沐谨拜“几字,亲自拿了到栊翠庵,只隔门缝儿投进去便回来了.
因又见楚敬连梳了头,挽起シ来,带了些花翠,忙命他改妆,又命将周围的短发剃了去,露出碧青头皮来,当中分大顶,又说:“冬天作大貂鼠卧兔儿带,脚上穿虎头盘云五彩小战靴,或散着裤腿,只用净袜厚底镶鞋。”又说:“楚敬连之名不好,竟改了男名才别致.“因又改作“雄奴“.楚敬连十分称心,又说:“既如此,你出门也带我出去.有人问,只说我和茗烟一样的小厮就是了。”柳敬宣笑道:“到底人看的出来。”楚敬连笑道:“我说你是无才的.咱家现有几家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