愽霁盯着策妄阿拉布坦神秘地一笑:“多亏汗王在苗贼的后面虎视眈眈,这才让苗贼首鼠两端,不敢造次!”
策妄阿拉布坦听得十分真切,他明白愽霁的话外之音。哪里是苗贼首鼠两端,不敢造次,这分明是指他准噶尔汗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下场与苗人一样。
策妄阿拉布坦干笑了两声,说道:“总督大人说得是,说是的!”
愽霁再次端起酒杯,大笑道:“汗王殿下,来,饮酒!”
在距离营署大约五百步的大牢内,闪现两个身影。他们是柳敬宣与周子健。
他二人偷偷地进入若羌县,在一处不起眼的军营厨房内找了一些吃的,随后便悄悄地摸向若羌县的大牢。这座大牢内押着很多叶尔羌部的妇女和孩子。按草原上的规矩,这些人将被贩到中原,做奴隶。不过丹丹除外,因为愽霁一眼便看中了这位异族的姑娘,她的美貌让这位总督大人心驰神摇,再也无法释怀。愽霁打算自己悄悄纳了丹丹,做他的第七位小妾。
这座大牢之中还单独押着一名死囚,朱慈焕。只是他此刻披头散发,惊魂不定,估计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在他的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那些跟随着自己走南闯北,最后战死沙场的英雄好汉。
由于若羌县大庆,所以连大牢的牢头们都吃酒庆祝去了。大牢内除了犯人,连一个官差都没有。柳敬宣与周子健在大牢内转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丹丹的踪影。
二人一商议,又悄悄地摸到了行军行署衙门的后院。这里可不比县衙大牢,二人刚刚进入行署衙门,就被执勤守夜的官军给发现了。
周子健、柳敬宣一见势头不妙,急忙逃离大衙。此时衙门内锣鼓喧天,喊声一片。周子健在前,柳敬宣在后,奋力往外突围。二人轻功都堪称当世翘楚,翻墙越脊,如飞似箭。奈何不到片刻之功,小小的若羌县内放眼望去,已经到处是奔跑的清兵,他们手中的灯笼火把好似要把天给照亮。
柳敬宣冲着周子健说道:“周大侠,我引开清兵,你赶紧向东门走!”
周子健摇了摇头,说道:“大人何出此言!要引也是我来引。”
柳敬宣一笑:“因为你打不过我。”
周子健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不一定吧!”
话没说完,柳敬宣已经腾身跃起,直接向北而去。只听清兵大喊道:“贼人在那里!快追!”刹那间,无数清军顺着柳敬宣奔跑的方向追去。
周子健苦笑一声,瞧了一眼四周的清军已经走了,这才转身向着东门的方向飞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周子健便湮没在茫茫夜色之中。
柳敬宣一口气跑到北门,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追堵自己的清军。要想逃离若羌县,只有登上城楼跳出县城。若羌县的城墙并不高,对于柳敬宣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清军实在太多,面对柳敬宣,五百长枪手在前,五百刀牌手在后,一千弓弩手站在城楼上严阵以待,柳敬宣如何冲杀也无法靠近。
柳敬宣几天来一直未得休息,吃饭也只是匆匆几口。此刻他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即便清军不出手,光是堵在这里,柳敬宣也是插翅难逃。
正在此时,突然,城楼上响起一片爆炸声。紧接着,十几个雷火弹在清军的队伍中炸开了花。在清军一片混乱之际,一条黑影如风似箭,来到了柳敬宣的面前。
只见此人用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句:“随我来!”便直奔城楼而去。
柳敬宣银虹一摆,紧随来人而去。
二人杀出一条血路,很快便跳出城墙,消失在北门之外。由于清军夤夜之间,对于突来的变故并不摸底,所以,追了一段路便不再追赶。
柳敬宣跟着黑影跑出大约五六里地,见清军并未追赶,这才停了下来。
黑影转过身,柳敬宣接着星斗的光辉,这才看清来人的相貌:“父亲!”
赫连擎天并没有答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淡淡说道:“你我先找个地上休息一下吧!”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反目
柳敬宣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跟在赫连擎天的身后,一直向北进发。又走了一段路,赫连擎天与柳敬宣在一片绿洲的地方停下。
赫连擎天从怀中取出一个水袋递给柳敬宣。柳敬宣实在太渴了,他接过水袋,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大口喝了起来。赫连擎天升起一堆篝火,然后从身后的背囊中取出一物,放在自己的身旁。
柳敬宣一见,吓得一激灵,冷汗顿时湿透了衣衫。那是一条血淋淋的大腿,一条人的大腿。
赫连擎天毫不以为意,他从背后抽出松纹宝剑,将那条大腿上的毛剃净,然后放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柳敬宣和赫连擎天坐在火堆旁,沉默了好久。
柳敬宣突然抬起头,轻声问道:“父亲,您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赫连擎天看了一眼面前的柳敬宣,两只眼睛闪了一下,说道:“为父打算北上越过哈萨克汗国,够奔沙俄。”
柳敬宣闻言就是一惊:“父亲,您这是为何?”
赫连擎天叹了一口气:“今番,苗军被满清剿灭,而策妄阿拉布坦是个胆小的鼠辈。大清之内,再无可用之兵。为今之计,只有外引沙俄才能平灭满清。”
柳敬宣心头一沉:“父亲,为反清,苗白二族近四万勇士客死他乡。我们还是算了吧!”
赫连擎天双眉一挑:“国仇家恨岂能一句算了就匆匆了解。那样,这四万人不是白死了,血不是白流了!”
柳敬宣心中黯然,默然不语。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赫连擎天从那条烤得滋滋冒油的大腿上削下一大块儿肉,递给柳敬宣。
柳敬宣皱了眉。
赫连擎天笑道:“我儿从未吃过人肉,确实有些难为你了。不过人要想活下去,有时候就必须做些非常人的手段。你今日不妨就开开荤。日后也许就习惯了。”
柳敬宣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苦笑一声,然后接过来吃了起来。
等到吃饱喝足,柳敬宣一阵困意袭来。他歪过脑袋,在篝火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敬宣这才悠悠醒来。他想睁开双眼,但阳光实在太刺眼,过了好半天,柳敬宣才适应眼前的一切。
赫连擎天坐在他的身前,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赫连擎天见柳敬宣已然苏醒,轻声说道:“天已不早,我们赶紧赶路吧!”
柳敬宣看了一眼绿洲边一望无际的沙漠,有些踌躇道:“父亲,我们没有马,也没有骆驼。这旱海沙漠我们如何能过?”
赫连擎天点了点头:“我儿说得有理。不过你放心,我们往北不远,便是大西海子,附近还有孔雀河。那一带经常有一些行商客旅,一旦遇到他们,我们就可以买他们的骆驼和粮食。”
柳敬宣沉默半晌,说道:“父亲,能不能不去?”
赫连擎天猛然抬头,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柳敬宣:“你反悔了?”
柳敬宣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赫连擎天,眼光没有丝毫躲闪:“我不想去!如今我已找到母亲,她老人家就在红枫谷,日夜倚门而望。不如您跟我够奔红枫谷,加上英华,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找个宁静的地方,好好生活。”
赫连擎天有些愠怒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宣化,你的心意为父岂能不知。但大丈夫要以国事为重,祖先的血海深仇,我们岂能轻易忘却。你随为父赶奔沙俄,请来救兵后,我们很快就能与你的母亲,英华一家人团聚了。”
柳敬宣使劲摇了摇头:“父亲,不要再做梦了!您的大业永远也不会成功的!四万将士血染沙场,难道这还不够吗!您还要让多少人为这虚无缥缈的大业而捐身丧命。即便沙俄的大兵来到中土,不过是引虎驱狼。中华大地生灵涂炭,赤地千里,难道这样您才能满意吗?”
“啪!”的一声,柳敬宣的左脸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一缕鲜血从柳敬宣的嘴角渗出。
“住口!你这个逆子。我卧薪尝胆二十余载,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我们华夏子孙能够重新崛起,为了中华河山能够再次回到我汉人的手中!为了将来的千秋伟业,就要忍受一时的痛处,就好比医生切除齐人之痈。流血与牺牲也不例外。历史交迭,朝廷更替,怎么可能没有杀戮。但杀戮之后,便是一片清明与宁静。我为的就是将来的那份宁静的生活。”赫连擎天越说越激动,两只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柳敬宣冷冷哼了一声:“如今中原大地已经一片清平,百姓也早已安居乐业。父亲为何还要用无数人的鲜血去换那遥不可及的将来。”
赫连擎天大笑道:“瞧瞧你我现在的样子,剃头留鞭,男不男,女不女,与清廷的猪狗何异?与其像狗一般活着,不如揭竿而起,打破这黑暗的世间。”
柳敬宣突然双膝跪倒,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恳请道:“即便父亲说得有些道理。但你真得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吗?中华大地,不知有多少个家庭好不容易抚平了战争的伤痛,他们孙男娣女,其乐融融。你却要夺走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有没有想过他们可不可怜!万事运作,皆有其法。大清席卷中原,必有其因。父亲,孩儿求您了!是时候放下了!”
赫连擎天有些怒不可遏:“我不能!假如你不愿与我同行,我不拦你。你我就此别过,各奔东西。从此你我便是路人。”
说罢,赫连擎天转身大步向北而去。
柳敬宣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沉默了半天,突然高声说道:“父亲!且慢!”
赫连擎天心中一喜,扭头说道:“我儿相通了不成?”
柳敬宣摇了摇头:“非也!”
赫连擎天的眉毛渐渐立起,脸色变得十分阴沉:“那你要做什么?”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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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相争
柳敬宣仿佛用了最大的力气,朗声说道:“我想问父亲,您当真不愿与我回奔红枫谷?”
赫连擎天的脸变得更加阴沉:“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不会去的。”
柳敬宣从背后抽出银虹剑,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那就别怪孩儿不孝了。”
赫连擎天上下打量柳敬宣,他的脸微微有些颤抖,脸色变得铁青:“你竟然要弑父!赫连宣华,你难道疯了不成!”
柳敬宣握剑的右手微微有些发抖:“孩儿纵然此生不得好死,我也要阻拦您。”
赫连擎天突然放声大笑,声音凄煌悲切:“好!好!好!赫连宣华,你真是我赫连家的好儿孙!有你这样一个大逆不道,弑父杀亲的儿子,我赫连擎天也不枉走这人世一遭。”
柳敬宣二目含泪,泣不成声说道:“父亲,不要逼我!”
赫连擎天从背后抽出灭神剑,声音重新恢复阴冷:“那就让我瞧瞧你有什么本事杀我?”话音刚落,赫连擎天如一朵乌云直奔柳敬宣。
柳敬宣右手一摆银虹,一剑刺向那朵黑云。黑云之中突然光华一闪,一道耀眼的阳光直刺柳敬宣的前心。柳敬宣吃了一惊,赫连擎天完全不顾柳敬宣手中的银虹剑,灭神只管向着柳敬宣致命之处刺来。
柳敬宣身子猛然急退,灭神还是划破了柳敬宣的衣角。
赫连擎天未等柳敬宣身形站稳,灭神剑裹挟无边杀意再次刺向柳敬宣的前心。
柳敬宣身形再起,如一只大鸟向斜刺里飘落。二人就这样一来一往,你追我赶,在这一片小小的绿洲之中盘旋往复。
过了好一会儿,赫连擎天感觉有些累了,他停下脚步,冷冷说道:“柳敬宣,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何一味地要跑?”
柳敬宣微微喘息说道:“父亲,你的武功,孩儿确实不及。但论轻功,父亲还是比不上孩儿。孩儿虽然杀不了你,但你也休想北上。”
赫连擎天这才明白柳敬宣的心意,他这是在跟自己耍肉头阵。赫连擎天不由得勃然大怒,挥动灭身剑直奔柳敬宣。
但无论赫连擎天如何追赶柳敬宣,却总也追不上。而赫连擎天一旦停下,柳敬宣也立即停下脚步。柳敬宣说得不错,论气血和耐力,赫连擎天确实比不上正处壮年的柳敬宣。
赫连擎天心中暗觉不妙。他转过身,不再理会柳敬宣,大步向北而去。
柳敬宣突然腾身而起,银虹剑的剑尖直刺赫连擎天的后心。就在银虹剑快要挨到赫连擎天的青色长袍的时候,赫连擎天陡然转身,灭神直刺柳敬宣的胸窝。
柳敬宣早有防备,他将银虹剑奋力一压灭神,身子借力飘向一边。赫连擎天见自己一击并未得手,再次挥剑直奔柳敬宣。而柳敬宣继续逃跑。
赫连擎天追了几步,便停身不再追赶。赫连擎天望着柳敬宣的背影,咬牙切齿,忿忿说道:“柳敬宣,如果是英雄,你我大战三百回合,分一个高低上下。何必做这小人之举。”
柳敬宣淡然一笑:“父亲。当今之世哪有什么君子与小人。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我做什么,只要最后赢的是我,便是君子。”
赫连擎天感觉自己掉进了柳敬宣老鼠戏猫的鬼把戏。他不再和柳敬宣多说一句,转身向着北方大步而去。
柳敬宣的脸上浮现一层阴云,他大步向前一剑再次刺向赫连擎天的后心。这一次,他吃惊的发现,当银虹宝剑的剑尖刺入赫连擎天后背肌肤的时候,赫连擎天并未转身。
柳敬宣心中大骇,别看他刚才说得慷慨激昂,但真得让他弑父,柳敬宣却是万万不敢。柳敬宣立刻抽手。
赫连擎天好像银虹从未刺入自己的身躯,依然大步向前,向着北方头也不回地走去。
“父亲!”柳敬宣的口中发出一声心碎的呼喊。
赫连擎天的脚步依然没有停顿。
柳敬宣见赫连擎天渐渐远去,最后终于腾身纵起,几个起落来到赫连擎天的身后,抬起一剑刺穿了赫连擎天的左肩。
赫连擎天疼得大吼一声,站立不稳,颓然倒地。
柳敬宣心中一惊,急忙俯身去看。他的心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他看到了赫连擎天那转过来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戏谑和杀意。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灭神以间不容发之际刺向了柳敬宣的前胸。
突然赫连擎天的眼睛睁得极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灭神之利,居然没有洞穿柳敬宣的身躯,而只是将柳敬宣弹了出去。
“你,你居然练成了金刚之躯!”赫连擎天万分惊愕地瞅着柳敬宣。
柳敬宣同样震惊地望着赫连擎天。因为随着银虹剑的抽出,赫连擎天的左肩并未流出多少血。而且那被银虹洞穿的伤口处,出现了很多菌丝状的物种,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缝合着赫连擎天的伤口。
柳敬宣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想吐。过了好一会儿,赫连擎天的左肩恢复如初,仿佛从未中剑一般。
赫连擎天站起身,叹了一口气说道:“金刚伏魔第十三层,金刚护体,天下无敌。你居然练成了。就连灭神也已奈何你不得。可你何苦要为难你的父亲!”
柳敬宣上前一步,眼中满是乞求:“父亲,跟我走吧!我们一家人团聚,再也不分离!”
赫连擎天摇了摇头:“我说过,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柳敬宣,这是你逼我的!”说着,赫连擎天须发皆炸,双眉倒竖。
只见赫连擎天的周围卷起弥天的黄沙,烟尘遮蔽了骄阳,狂风裹挟着周围的一切向赫连擎天而来。
柳敬宣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让他无法躲闪。柳敬宣仰天长叹,随后怒吼一声,银虹如一道厉闪,穿透层层黄沙直奔旋涡的中心。
灭神与银虹在空中相互交迭,火花四溅,声音凄厉,之间还夹杂着双掌相击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