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宏有些诧异:“你这是何意?”
妇人一脸的歉意:“不瞒二位,小店乃是小本经营,希望两位客官能够先付钱。”
林道宏刚想说别的,楚敬连接过话头,说道:“但不知需要多少钱?”
妇人目中含笑:“不多不多,也就三钱银子。”
楚敬连从怀中取出一块儿碎银子,说道:“不知可够?”
妇人从柜台后拿出一杆小秤称了称,说道:“大爷您这是五钱银子,让民妇给你切一下如何?”妇人虽嘴里这么说,却丝毫没有去取刀的意思。
楚敬连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够了,那就好。银子再切就太碎了,给我们多拿几壶好酒也就是了。你这里不是叫十里飘香吗?我们就在此领教一二。”
妇人听罢,眼中笑意更浓:“好嘞。二位客爷请稍等。”说完转身进入厨房。
林道宏见妇人走后,对楚敬连说道:“阁主,瞧这酒馆就这一位妇人,也没个男人主事,岂不奇怪?”
楚敬连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是,我们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只听厨房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饭菜和酒就摆了上来。
妇人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说道:“二位请慢用,还有什么需要的,请只管吩咐。”说完,转身走到柜台后面坐下,两只眼睛却紧盯着楚敬连和林道宏两个人。
楚敬连和林道宏吃着饭,饮着酒,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林道宏摇了摇桌上的酒壶,说道:“掌柜的,酒喝完了,再上一壶。”
妇人急忙说道:“马上就来。”妇人转身走到楚敬连和林道宏的桌前,将酒壶拿起,正要转身进厨房。
楚敬连用手使劲拍了一下妇人浑圆的臀部,带着三分醉意说道:“这酒不够劲,拿好酒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调戏
妇人的眼眉挑了一下,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放心吧公子,我们这里有的是好酒。”
不一会儿,妇人端着一小坛酒从厨房出来,如风摆荷叶般来到楚敬连和林道宏的桌前,笑着说:“好酒来了。”
楚敬连一把将妇人揽在怀中,妇人并没有挣脱,而是一屁股坐在楚敬连的大腿上,一边轻轻地蹭着,一边给楚敬连和林道宏敬酒。
楚敬连显得非常豪迈,酒到杯干,口中直呼:“好酒,好酒。”
林道宏仅仅陪了几杯,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不一会儿,这坛酒也喝完了。
突然,林道宏感觉天旋地转,说个不好,“噗通”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楚敬连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道:“林先生,您怎么倒下了?”
楚敬连抬头冲着妇人笑道:“美人,这果然是好酒。不过我怎么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啊。”
妇人笑得如海上红日般灿烂夺目,扭动腰肢更显妩媚风情:“公子,您真是海量。不是小女子夸口,这十里飘香是我们这一带出了名好酒,绝不是浪得虚名。您都把这一坛都喝完了,能不头晕吗?”
楚敬连的左手在妇人的大腿上来回摩挲,面带谄笑说道:“这酒壶喝着不过瘾,给我再来一大坛如何?”
妇人用手捂着小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公子还要喝啊?不怕喝死过去吗?”
楚敬连右手举杯,醉眼乜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日在下在这山野之地遇到如此美人,心中不知有多么欣喜,岂能不喝个痛快?”
妇人起身说道:“那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取。”
妇人从厨房拿出一个大酒坛,放在桌子上。然后轻轻启下封泥,笑眯眯地对楚敬连说道:“公子,请。”
楚敬连站起身来,双手抱着酒坛,口对着坛口,咕咚咚开始大口喝了起来。
妇人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最后完全消失,如墨的眼眉微微有些颤抖,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楚敬连喝完这一坛酒后,将酒坛放在桌子上,对着妇人说道:“真不愧是好酒。”一把将妇人揽在怀中,就要亲吻妇人的脸颊。
妇人突然抬左胳膊肘顶向楚敬连的前心,右掌击向楚敬连的左太阳穴。
楚敬连身子向后踉跄了一下,躲过了妇人风驰电掣般的两记杀招,醉眼惺忪地说道:“美人这是何意?”
妇人轻咬银牙,一阵冷笑:“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楚敬连笑道:“美人说的哪里话?为何翻脸无情?”
妇人欺身直进,左手已然多了一柄匕首,直刺楚敬连的心窝。
楚敬连踉跄向前,险险躲过匕首,整个身子靠向妇人。
妇人冷冷一笑,抬起右腿向楚敬连的裆下踢来。
楚敬连左腿一挡,妇人站立不稳,就要摔倒。
楚敬连急忙上前抱住,关切地问道:“美人有没有受伤?”
妇人并不答言,左手一翻,匕首刺向楚敬连的前心。
楚敬连左手二指迅捷无比地点了妇人的肩贞、隔关、京门三穴。
妇人顿觉左半边身子一阵发麻,匕首险险就要落地。
楚敬连轻轻将匕首取下,一脸不悦地说道:“凶器岂是美人轻易能碰的。太危险了。”
妇人的脸臊得通红,大声骂道:“淫贼胆敢害我!”
楚敬连笑道:“我怎么能害你啊美人?疼你还来不及呢。凭在下的相貌和气度,美人也不算吃亏啊。”
突然妇人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冷冷笑道:“只怕你今天难以如愿。”
呼的一声,一股劲风直向楚敬连的后背袭来。
楚敬连脸上表情不变,转身将妇人挡在身前,劲风骤停。
大厅里多了一名大汉,四十上下的年纪,面容姜黄,方正脸膛。身高大约八尺,肩宽背厚,一身蓝色裤褂,右手擎着一口柴刀。一条大辫盘在头顶,用一根竹簪别顶。大汉一脸怒容,但见到楚敬连,怒意立刻消失殆尽,柴刀也轻轻垂了下来。
楚敬连狡黠的笑意消失不见,轻轻将妇人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随手解开了妇人的穴道。
妇人一脸疑惑地瞅着大汉和楚敬连,心中感到一丝不妙。
林道宏不知何时已经站起,看到大汉,怒喝一声,说道:“见了阁主,还不行礼。”
黄面大汉身子一震,终于扔下柴刀,堆金山倒玉柱跪在楚敬连的身前:“小人连洪奎参见阁主。”
楚敬连此时脸色凝重异常,身子站得笔直,如泰山般巍然不动。楚敬连瞅了一眼连洪奎,一字一板地说道:“你可知罪?”
连洪奎身子又是一颤,头压得更低,低低的声音说道:“小人知罪。”
楚敬连眼底闪过一丝锐芒,淡淡说道:“那就请你说说到底犯了什么罪?”
连洪奎以头触地:“小人擅自叛出金钱帮,罪不可恕。”
楚敬连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那依照帮规,我该如何处置你?”
连洪奎一咬牙说道:“小人愿一死以报阁主,只是恳求阁主放过贱内。”说完,拾起地上的柴刀就向脖中抹去。
就在柴刀快要触及脖项的刹那,突然有两只手死死压住了连洪奎的双手。连洪奎凝神看罢,原来是自己的妻子。
妇人急切地大声喊道:“我不让你死。他们是什么人?大不了我们跟他们拼了。总比自己抹脖子强啊。”
连洪奎叹了一口气:“三娘。我有愧于阁主,有愧于金钱帮。今日纵然我等夫妻拼得一死,也难以脱逃。你本是无辜之人,阁主定不会加害。”说着,眼巴巴看着楚敬连。
妇人冷笑道:“你死,我岂能独活。既然你连拼的勇气都没有,那我先死好了。”说完,就要夺连洪奎手中的柴刀,意欲现行自尽。
连洪奎吓得连忙将柴刀扔出,一把将妇人抱住,口中喊着:“三娘!”
这名铁打的汉子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妇人也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抱着黄面大汉嘤嘤哭泣。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血海深仇
楚敬连看了看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暂不杀你。明日西山山顶前来见我。不要想着逃跑,纵然你逃到天边,我亦能将你捉回。大丈夫行事理当顶天立地,似你这等贪图安逸,苟且偷生,乃我辈之不齿。”说完,大步走出酒馆。
林道宏瞅了一眼连洪奎,摇了摇头说道:“枉你当年号称索魂,如今好似过街老鼠。我都替你丢人。”说完,快步走出酒馆,直追楚敬连而去。
楚敬连特意放慢了脚步,所以林道宏很快赶上了楚敬连。
林道宏走近跟前问道:“不知阁主如何处置他?”
楚敬连淡淡说道:“那要看他了。”
林道宏会意,不再说话。两人骑上马向远处飞奔。
深夜,酒馆后面的小木屋还亮着油灯。连洪奎和妇人坐在桌边,桌子上的饭菜和碗筷都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连洪奎一脸愁苦地问道:“三娘,我们夫妻多少年了?”
妇人轻声说道:“已经十个年头了。”
连洪奎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你跟着我东躲西藏,吃苦受穷,真是委屈你了。”
妇人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假,跟着你我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享过。没戴过金银首饰,没穿过绫罗绸缎,吃的也是勉勉强强。而且天天提心吊胆,不知什么时候你就被仇家给杀了。”
连洪奎想自嘲地笑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慢慢说道:“是啊。细想一下,我的仇家多得我都不记得了。但是…”连洪奎顿了一下,说道:“有一个仇家我至今记得,那就是你,叶三娘。”
叶三娘并没有显得吃惊,而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你的确是我的杀父仇人。十年来你只字不提,好端端的今天怎么提这个。”
连洪奎痛苦地摇了摇头:“如果真是好端端的,我宁可将此话烂在肚里,带进棺材,也不会提。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叶三娘柳眉一扬:“现在怎么了?莫不是你想提提陈年旧账,好让我恨你。”
连洪奎一脸黯然:“你我夫妻十年,我知道你还是忘不了这个仇的。要不然我们的孩子,你不可能亲手杀死他。”
叶三娘的脸色立刻非常难看:“你知道是我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为何你忍到现在才说。你,你难道不恨我吗?”
连洪奎摇了摇头:“我当然恨你。你既然做出这件事,我就知道你是铁了心想让我连家绝后。我本想救下我们的孩子,但是见你亲手掐死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连某人杀孽太重,终究还是报应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当时我非常难过,不知所措。思来想去,想着干脆不辞而别,远走他乡。但我知道孩子终究是你亲生的,你比我更加难过。你当时一直在哭,哭了三天三夜,不吃不睡。唉!这都是命啊!”
叶三娘豆大的泪珠扑簌簌滚落面颊:“你当年杀死我父,一刀砍下人头。我在一边亲眼得见。我恨不得食尔肉,喝尔血。可是我当时不懂武功,无法报仇。我重金悬赏,到处打探你的消息。我一路追踪,并多次下毒害你,可总是被你发现,派去杀你的人也都是有去无还。就在此时我得了一场大病,你不仅没有杀我,却救了我。而且见到地痞流氓骚扰我,还杀了他们。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而我再也不能鼓起勇气杀你。我对不起死去的父亲,我曾经想过自裁。但是后来我们几经生死,我竟然发现我的心已经离不开你,便萌生了苟且偷生之意。最后我们成就夫妻之实。你为了我叛逃金钱帮,我们夫妻开始浪迹天涯。当我生下孩子时,我梦见父亲目中流血斥责我竟与杀父仇人苟合,生儿育女。下贱无耻,伦常败坏,就是死了也要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忧心如焚,感觉父亲死得实在凄惨,一时癫狂,便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事后,我悲痛万分,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你。多年来,我一直不想也不敢问,为何你要杀我的父亲?”
连洪奎仰天长叹:“当年我连家在济州一带称得上是个首屈一指的大户。你父叶真升任济州知府后,垂涎我连家产业。给我父连发海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打了四十板子,投入大狱。我父在狱中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我娘倾家荡产四处打点,而最后却换来的是我父的一具尸体。我娘从此一病不起,不久也离开人世。那年我十五岁,在父母的坟前对天发誓,一定要手刃仇人。后来我访名山,投好友,最后加入金钱帮。等到我练成一身好武功,便打算前往济南报仇。就在十年前,我找到你的家宅,亲手砍下了你父亲的脑袋。我不后悔,即便从头来过这杀父之仇也一定要报。后来我发现叶府有人买凶杀我,便杀了那些寻我的人。我找上叶府,本想一把火烧了叶府。可我看见了身穿重孝的你,叶三娘。不知为何,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灵魂便被你生生勾去。我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了片刻安宁。”
叶三娘的眼睛放出了光华,脸上泛起淡淡的喜悦:“那你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连洪奎点了点头:“不错。我从来不曾如此爱慕一个女子,爱慕她的一切。表面上是你在不断追寻着我的下落,实际上是我一直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你每一次想要毒害我,我都知道。刚开始我还在嘲笑你的无知,后来我开始纠结。因为我们根本无法走到一起。我想要一走了之,却还是放不下你。你被流氓纠缠之时,软弱无力,境遇凄凄。我一怒斩杀了那帮狗贼,从此就更不忍离去。就这么一来二去,我们开始纠缠不清。有一天,你突然对我说:‘我喜欢你。’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四个字我现在都清晰地记得。后来我们成为了夫妻。成亲的那一天,我不知有多么高兴,我发誓这辈子永远对你好。为了能远离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上平静的生活,我叛出金钱帮,和你浪迹天涯。可不曾想,擎天阁的阁主还是找到了我。”连洪奎的眼中满是灰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恩放
叶三娘笑了,她终于知道了连洪奎杀害自己父亲叶真的原因,心中有了一丝释然。这一刻,她真真正正原谅了连洪奎。同时她的心仿佛被狠狠抓了一把。她太对不起他,对不起死去的孩子。那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如果活到现在,应该都九岁了。
叶三娘将发髻往后捋了捋:“你怕什么。那擎天阁的阁主还能吃了我们夫妻不成,大不了我们跑得远远的,让他再也找不到。我就不信这天大地大,还没有我夫妻的容身之地。再说了,凭你手中的索命如意钩,难道还怕了这个小白脸不成?我看他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说不定空有阁主的名头。”
连洪奎看了一眼叶三娘,摇了摇头,脸上闪现一丝无奈:“三娘,你有所不知。那擎天阁阁主名叫楚敬连,师从金钱帮老帮主杜春平之手。我自问阅人无数,但从未见过如此天资超凡之人。那楚敬连十三岁,轻功便可独步武林。我没有见过四大山庄的人,但是楚敬连在金钱帮内已无人能及。后来我听说楚敬连年仅弱冠便执掌金钱帮,并将金钱帮改名擎天阁。要知道依金钱帮的规矩,凡是帮主必须连续击败帮中所有护法,方能晋身帮主之位。我不过是帮中的一名护法而已,比我武功高强的护法还有好几位。依我看,即便是剑神西门匡慧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刚刚你也看到了,他来此轻描淡写便化解了你的攻击,如同儿戏一般。而且听闻此人不仅武功高强,智谋更是无人能敌。我们的十里飘香,根本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你说,你我焉能是他的对手。我连洪奎以前从未怕过死。只是自从你我成就夫妻之后,我感到了生命的可贵,生活的美好。唉,说白了,真得有些贪生怕死了。我的手变得越发迟钝,心变得焦躁难抑。我死不足惜,只要看到你好好地活着,我纵然粉身碎骨,也含笑九泉。至于跑,我们恐怕很难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