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知道通天鉴是何物,一旦被人得到它与施主有关联,纵你是神仙,怕也难逃性命。更为可怕是,一场空前的大劫难也会由就掀起。将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委实不敢想像……”
关天养心下又悲又苦,实在没心思听这些大道理,“好了,老和尚,你不用说这些了。总归咱们现在是两不相欠。”然后举目望着窗外的菩提树影,不无感慨地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不奢望什么福不福的,只求从今以后没有麻烦就是了……”
白龙道:“世事有如棋盘,人就是棋子,很多时候都要怎么走都由不得自己……”
“那谁是下棋的呢?”关天养抢过话头道:“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做那个下棋的?”话音凛然,透着十足的傲气。只可惜听话的是两名修行了将近千年,都快成精了的和尚,他们什么样的大风浪没有见过,什么样的豪言壮语没有听过?是以非但没有为关天养这番话所动,反而还相视苦笑。白龙道:“如此说来,你已经有操控棋盘和所有棋子的智慧与实力了?”
关天养顿时哑然。
“年轻人,不要总以说大话、空话为荣。这没有任何的意义!”
白龙的批评顿教关天养面皮一阵火烧,说不出的尴尬。
“踏踏实实地做好你自己,做好你该做的事。永远不要指望操纵别人,尽最大的努力不要让别人操控自己,那就算是第一等的成功了。”
听着这样平实的劝诫,关天养那颗飞扬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暗想道:“白龙大师说的何尝不是?我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又何谈成为操纵棋局的那个人呢?真真是可笑得很!”
白龙继续娓娓地道:“从古至今,有多少英雄豪杰妄想着称霸天下,成为掌控一切的至尊。可又有谁成功过呢?都说皇帝是人间至尊,可皇帝的一言一行左右于大臣,国家的命运又左右于民意。数千年来,已经轮换过多少朝代,轮换过多少皇帝了?江湖武林也好,修行界也罢,总有那等自以为是之辈妄图成为号令天下的至尊。这比当皇帝还要可笑。封神大战以来,可见有谁凭一己之力左右得了天下?没有!一个都没有!等你明白什么叫权势时,就会知道称霸和至尊这些不过是好事之徒凭着相当然杜撰出来的词汇,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左右得了棋局!”
这番话对关天养的震动实在太大了些,简直是完完全全颠覆了他对整个世界的认识。他的第一感觉是无法接受,也接受不了,下意识地就认为:白龙是和尚,是出家人,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看法。可他又忘了自己一直都坚持的观点:和尚也是人。事实上白龙就是站在一个人的角度来表述一种关天养还看不到的事实。
关天养的第二感觉就是想笑,只不过一时间他没有明白是白龙可笑,还是自己可笑。若是白龙可笑,又为什么可笑;若可笑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是自己呢?
霎时间,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思。
本来白龙、白象安排这个茶会不是要与关天养谈论权势与称霸的问题,而是要说如何修复九星元阳锁。只因关天养激情昂扬地说到要成为左右棋局的那个人,白龙不忍心见他就这样把自己给毁了,所以才一反常态地予以说教。见关天养如雕像般呆住了,眼里尽是挣扎之色,白龙和白象对望了一眼,俱是摇头暗叹。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左右得了棋局!”关天养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越来越觉得白龙未免太过于悲观了。在他看来,只要是人,只要还活着,就应该努力奋起,朝着左右棋局的目标前进。即便是不能左右棋局,至少也要左右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不呢?”他这样对自己说,“人世间有多少无奈,都因命运多舛,不能由自己左右而起。究其根由,要么是没有足够的钱财,要么是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势,要么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几年前,我总是想办成很多事情,可手里没有足够的钱,只得空自叹息。现在有钱了,又有什么办不成的呢?现在我的实力弱小,所以受人欺凌,等有一天我强大了,也不求称霸修行界,只要能够自保,不再被人迫害,那就足够了。莫不成这也不行么?”思忖了几回,虽将白龙的这番话牢牢的记下了,却了将它彻底的否定了。本想争辩几句,但想到白龙是白象的师兄,大慈悲寺藏经阁首座,地位超然,凭自己能与他坐而论道已经是无上荣幸了,哪有资格驳斥于他?旋又想到一句出自佛典的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白龙说的这些不外乎是他的切身体会,与自己又有何干?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
茶已饮过三泡,日头也落到了西山以下,小厅里也渐渐晦暗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白象率先开口道:“施主先行休养几日,待完全康复之后,我们再讨论如何修复九星元阳锁的问题!”
关天养这才猛然记起自己来到大慈悲寺的目的,忙笑道:“晚辈已经全好了,哪里还用得着再休养?对了,白龙大师,九星元阳锁的图纸在哪?有些地方晚辈还不甚明了,须得比对一番图纸才行!”
白龙说了声稍等,就起身从架上拿下一只匣子。
匣子是用紫檀做成,厚重密实,也不见有加持过封印的迹象。“图纸俱在这里面了。”白龙将匣子推到关天养面前,“若是施主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白象站起身来,“我得先回去了。关施主,九星元阳锁的事就劳烦你了!”
关天养也不及看图纸,忙站起身来道:“老和尚,你可别跟我说客气,这样总教我觉得是在义务帮你们大慈悲寺似的。”白象顿时笑了,“你这话是在提醒敝寺不要忘了支付报酬么?”
关天养笑道:“然也。若是你不打我那一掌,只为着你的点拨之情,我还不好意思收钱。不过现在嘛,嘿嘿,我也收得心安理得!”
白象大笑,“看来贫僧这一掌可是很值钱呐!”
“是很值钱。”关天养道:“你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白象道:“有什么可后悔的?若是那一掌真的将你打死了,贫僧自会抵命。现在你也无恙,又暂时消弥了一场浩劫,贫僧高兴还来不及呢……”笑着一合什,大步去了。
匣子里存放的全是九星元阳锁的的图纸,粗略一数,少说也有四五百张。关天养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所图纸分门别类地整理了出来,然后捡出其中最要紧的细看。
九星元阳锁就在他的手里,可以慢慢地比对。
这是件繁琐的工作,更是一件令人头疼的工作。每到关键之处就会涉及到封印,偏偏关天养对封印又所知极少,不得不向万宝炉现学。按说万宝炉直接将所有封印的知识灌进关天养的脑子里就行了,既省心又省事。可关天养深知灌进脑子是一回事,灵活运用又是另一回事。就如同法宝强化,他已经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可每每用起来,就会发现理论和事实总有偏差,有时候还差得还很离谱,与其像灌肠一样把各种知道填进脑子里,临到用时还得融会贯通一次,还不如需要的时候现炒现卖,免得虚耗精力。
本以为只要拿到图纸,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不想上百个不知道作用的封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搞得他是焦头烂额,忙活了一整个晚上,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关天养虽从来不曾接触过圣器,但据他的了解,再复杂的圣器所祭炼的法阵也不会超过二十五个,各类符箓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百种。偏这件九星元阳锁的复杂程度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不但大大小小的法阵就有近百个,各种符箓更是祭炼了上千,再加上各类功用不同的封印,简直就是一个集法阵、符箓、封印于一体的怪物。若要厘清九星元阳锁的整体构造和具体作用,非得将那数十个封印的功用都搞清楚不可。而这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完得成的!
第二天一早,白龙亲自为关天养送来了早膳。见他蹲在案前不停地抓耳挠腮,满脸都是焦躁恼火之色,不免奇道:“关施主,可是遇着了什么难题?”
关天养这才知道白龙来了,当即大叫道:“岂止是难题,简直就是天大的麻烦……”
“哦?”白龙异声道:“不知是怎样的麻烦,可否说来听听?”
关天养指着摆在长案最边上的三张图纸道:“喏,你能告诉我这些封印都是做什么用的吗?”白龙才拿起来看,他就一蹦而起,将身后的椅子一脚踹过,恨恨地道:“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有这样炼制法宝的?他们到底会不会?不会不知道请人,也不知道问人么?简直就是开玩笑吧!”
白龙也对图纸上的东西一知半解,见关天养恼火如此,便笑道:“关施主勿恼。可是这些封印把你难着了?”
关天养怒道:“如何不是?你说说,炼制这件法宝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要弄这么多封印进去?”
白龙沉吟了片刻,“这个……想来是有它的用处吧!”
关天养怒极而笑,“想来?亏你还是藏经阁首座,大慈悲寺第一号渊博之人,怎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百零二、魔气初现】
也幸得白龙修养极好,浑不在意关天养这等严厉的训斥,反而笑道:“贫僧对法宝炼制和封印之术一无所知。这件法宝乃是敝寺祖师与轩辕晓峰施主共同炼制,轩辕世家精于封印之术,天下无出其右,如此作法,必然是有其深意的。”
“是,是,是……”关天养连连点着头,“任何东西反常为妖。这件九星元阳锁单是法阵就用了近百个,符箓更是上千,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嘛。现在我倒怀疑,它还是不是九星元阳锁,真实的功用到底是什么?”走到窗前,捏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白龙自然不能理解一件圣器祭炼了上百个法阵和近千符箓意味着什么,他只想知道这件九星元阳锁还能不能修复。关天养恼火如此,不免教他怀疑是不是已经无法修复了。便试探着问道:“如此说来,不将这些封印的功用理清楚,就没办法完成修复了?”
关天养没有答。在他看来,要修复九星元阳锁不难,难的就是不改变其原本的功用。可是,他连这些封印有什么用都不甚了了,又如何做到不改变原本的功用呢?所以白龙的话他没法子回答,也没心思回答。
白龙便以为当真没法子修复了,脸色不禁微变。正要问他有没有别的法子时,沉重的钟声响了起来,顿时教他那俊秀的眉头都拧作了一处。
此钟名为天音钟,设于菩提院一侧的小山上,每遇有十分重要的大事,方丈就会下令敲响此钟,召集各院首座、长老以及所有道字辈以上弟子前往大雄宝殿议事。
白龙的脚步极少出藏经阁,自然也就不知道新任方丈因何事下令敲响了天音钟。九星元阳锁能不能修复尚在未定之天,现在寺中又出了大事,真不知道这是要闹哪般。
关天养显然也觉得这阵钟声有些奇怪,嘀咕道:“莫名其妙的敲什么钟呢?”又走回案前,继续研究起每一个封印的作用。
白龙道:“这钟声是方丈召集寺中弟子议事的信号。我先去看看情况,你若有事,可以吩咐明真去办!”双手一合什,扭身便去了。
关天养看着白龙离开的背景,心下不由得一松,暗道:“白字辈的和尚不论是在大慈悲寺里还是在修行界,地位和辈份都极为尊崇。本以为他们个个都极难亲近的,不想一点架子都没有。白象和尚一点也不像方丈,这位白龙大师单从外表来看俨然就是刚入门的小沙弥,哪里有半分藏经阁首座该有的气势和架子呢?”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心下的烦躁也尽去了,便埋头继续研究封印。
将近中午了,白龙才带着一脸沉重之色回来了。
关天养刚刚看出了一些苗头,见白龙一副苦瓜脸,便笑道:“大师这是怎么了?莫不成天蹋了下来么?”
白龙沉吟不语。
关天养只当他是不想把大慈悲寺的内务告诉自己,也就没有多作在意,而是拿起一张图纸,颇有些兴奋地道:“我一直就在怀疑这些封印的作用不过是为了加固九星元阳锁,现在看来我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白龙语带惊异地哦了一声,“是么?施主终于堪破了这些封印的作用?”
关天养唉地叹了一声,拍了拍略有些发烫的脑门,“没办法,现学现卖嘛……对了,广慧大和尚巴巴地把你们叫去为了什么事?”
“红莲宗发来了战书!”
关天养本在整理图纸,顿时一震,猛地将头抬起,问道:“什么?”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白龙神情颇有些沉重,叹道:“红莲宗为千叶之弥复仇来了,约定明日午后攻山,要敝寺做好准备!”
关天养脸色一寒,长身而起,“他们怎么敢?”
白龙苦笑道:“战书都已经送来了,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关天养顿时觉得天真的要塌了,紧紧地咬住嘴唇,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毕竟数千年来,敝寺已经不知道遭遇多少回魔道大举攻山了。麻烦的是……”白龙说到这里,却突地住口不语了。眼神幽冷得有些吓人,越发教关天养摸不透深浅。
“大师,麻烦的是什么?难不成除了红莲宗,青白二莲宗,长生、极乐二宗也都赶来凑热闹了?”
白龙摇头。
关天养原就讨厌有人在他面前卖前子,当即大喝道:“别婆婆妈妈的,有事就直说,好不好?”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失礼了,忙道:“对不起,大师,我是关心则乱,请你原谅!”
白龙正要说,就听广思喊道:“师父,白象师叔和各院首座都到了!”
白龙便让关天养稍待,径直去了。
这一稍待就是好几个时辰都没结果。关天养实在不耐烦了,就问广思发生了什么事。广思说他也不知道。关天养气得没法子,连封印也懒得继续研究,便独自一人出了藏经阁,沐浴着清幽的月光,漫无目的地散起了步来。
不知不觉就出了藏经阁所在的山谷。
已值深秋,夜风微凉,习习地吹着,带来了阵阵桂花的清香,顿时教人精神一振。缘路行,不间觉便到了一处树林前,举目望去,数亩桂花迎风绽放,在银白的月色下散发着玉一样的光泽,阵阵幽香侵入肺腑,不知不觉间已将烦躁尽行涤去了,心下一派清明,说不出的畅快。
好一处所在呀!
关天养禁不住击掌赞叹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入林一游之时,猛地一时阴风吹来,奇寒无比,不但教他当场打了个哆嗦,喷嚏连连,大叫好冷,就连面前的几株桂花树,也瞬时息凋谢了,枝叶枯败,恍若遭遇了一场罕见的霜冻。
噫?
这阵风委实来得不寻常呀。
若不是感知到周围里许都没有人在,他定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用法术了。
仔细一观察,却又没能发现任何的异样。这可教他越发的纳闷了。
顺着风来的方向看去,花木皆凋败,场面十分的凄惨。
“这可真是奇事呀!”关天养百思不得其解,便壮起胆子,循着风来的方向探了过去。走出近百丈后,便到了一处山崖之下,便再也寻不着霜冻的痕迹了。
望着数十丈高的山崖,关天养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这风可真妖得紧呀,莫不成是从山里吹出来的?”怔怔地站着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又循着原路,回到了藏经阁。
夜虽已深了,议事还在继续。
想到明日正午红莲宗便要率众攻山,关天养的心下也一阵发紧,心下不由暗暗感慨道:“世人都称修行者为神仙,都道他们过的都是世外仙人一般的生活,却不知修行界的争端远比普通人更为猛烈。今天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