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胜看去,原来这大虎在三个呼吸之内,已然将那处地方的七八名灭魔门弟子尽数打杀,正往另一处而去。那灰白老虎也属大妖之列,连灭魔门主刘正方都未必能够稳胜于它,那些寻常弟子,以及区区御气修为的所谓长老,如何抵御?
灰白大虎受困多日,怒火汹汹,杀机强盛,只杀得一个酣畅淋漓。
不过一炷香时候,就把灭魔门这个二三流小门派的根基扫了小半,门人弟子死伤众多。
远方传来一声佛号,有一僧人驾佛光来至,把钵盂一翻,要去罩住这灰白大虎。
大虎一挣,张口吐火,把钵盂打飞数十丈外。
“孽畜凶狂。”
这僧人冷哼一声,说道:“没想到初次来此,便遇上妖孽逞凶,也好,刘师弟每日以精致斋菜款待,正无报答之处,这就把你这孽畜降服,当作护山神兽。”
这时,远方传来笑意,说道:“枯达师兄无须理会,是死是活,只看这凶兽是否有命罢了,请竭力施为。”
枯达双手合十,说道:“杀生,此乃犯戒。”
凌胜在远处,听得刘正方声音,只觉稍微有些耳熟,却又记不起是谁。此人既然竭力召开灭魔大会,来寻自己的麻烦,想必真有仇怨,但是对方声音仅仅觉得耳熟,又不知是谁。
黑猴见他神色,愕然道:“不会是你得罪了人家,没有赶尽杀绝,又觉人家不甚入眼,因此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人家修为有成,开宗立派,召开灭魔大会,你才记起了?”
“想来是了。”凌胜苦笑道:“其实,我现在依然不知此人是谁。”
“呵呵。”黑猴笑得古怪至极,道:“这家伙把你视为大敌,不惜召开灭魔大会,结果你根本没将他放在眼内,甚至还不记得是谁,要是让他知晓,这位灭魔门的创派祖师,是否要一头撞死?”
凌胜摇了摇头,道:“不要理会,先看看这头老虎如何应付。”
此时,那僧人正用钵盂罩住灰白大虎,宣了一声佛号,道:“请刘师弟动手。”
话音才落,天外飞来一截白色短棍,击在灰白大虎的背上。
灰白大虎悲吼一声。
如若是原本的虎骨,必然被这一棍打碎,然而灰白大虎换了龙骨,只是受伤,并未碎骨,但它也知难以讨得了好,当下就已有心逃离。
只是僧人口念佛号,把钵盂转了过来,就把这大虎头颅砸了三下,将大虎砸落尘埃。
“真是没用。”
黑猴摇了摇头,手上一指,竟然暗渡元气。
灰白大虎本是伤重,得到黑猴渡过元气,立时生龙活虎,驾风冲天。
那僧人显然未能想到这伤重的老虎,居然还能飞天而起,一时怔住。
只瞬息间,灰白大虎飞去百丈之遥。
忽的,一只手掌陡然出现在前方,按住大虎头颅,只是一推。
灰白大虎飞回百丈,摔落原本落地之处。
“阁下是谁?”
二百五十八章酒中蛊
闲禅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再度问道:“敢问道兄是谁?”
那只手掌甚是洁净,缓缓收回,手掌主人亦是个高雅男子,他微微一笑,道:“李浩。”
闲禅瞳孔一缩,微微低首,道:“原来是空明仙山首徒,失敬。”
李浩连道不敢,低声说道:“听闻灭魔门主刘道友古道心肠,有意斩妖除魔,更有许多东海正道修行人拥护,连同三仙岛亦是赞许,李浩心下感动,故此来往月仙岛,意欲参与灭魔之会。不想初到月仙岛,便见妖畜肆虐,故此将之拿下,毕竟这般小畜小妖,未免会脏了闲禅大师及刘门主的手,如此低下活计,便由我来罢。”
佛家虽言众生平等,却也要分高下,有佛祖菩萨,金身罗汉等等分别,其实以闲禅看来,这众生平等的话,不过场面罢了。听得李浩如此放低姿态,闲禅面色平淡,其实心下颇喜。
李浩乃是空明仙山首徒,在苏白声名骤起之前,也是个傲气凌云的人物,但是在苏白危及他首徒之位后,这位素来傲气的空明仙山大师兄,便放低了姿态。不论是对于秦先河这等仙岛弟子,还是闲禅这类西土苦行僧,甚至于对刘正方这个三流小门派的门主,亦是恭敬有加。尽管面上摆出这般姿态,其实李浩心下也不见得真有那般谦逊,每次与人低声下气说过一番话语,对于苏白的恨意,便更深了一层。
“这个剑魔,本是出自于我空明仙山,终被他叛宗而去,实是奇耻大辱,众位道兄尚且秉持正义,杀他正法,我空明仙山岂能落后?”李浩拱手说道:“南疆之事虽已大定,可为防止孽火燎原,我门中长辈,仍在南疆,因此,就由我亲来,清理门户,此番借助列位之力,委实感激不尽。”
“李道友客气。”闲禅说道:“我等俱是名门正派,不分东海西土,中原南疆,降妖伏魔自是分内之事。”
李浩故作叹息,道:“可惜苏白师弟御下不严,苦心教导之下,竟然教出了这么一个孽障。”
闲禅露出悲悯之色。
这个和尚,也并不是一心苦修的货色,自然听得分明。
此去灭魔,人手参差不齐,那位剑魔凌胜,既然能够在空明仙山长老手里叛逃而走,并且引得空明仙山颁布诏令,其本领只怕不是寻常。有了李浩这么一句话,到时凌胜死后,那些围剿剑魔而死伤之人以及家属,必然深恨苏白。
远处,黑猴低叹一声,道:“空明仙山,以空明二字立宗,意在空明清灵,原来时过多年,亦是勾心斗角之辈居多。”
凌胜遥遥望着那人,道:“他就是空明仙山大师兄?”
“看来是了。”黑猴才答了一声,就见凌胜面色骤冷,忙道:“慢着……”
“怎么?”
“岛上有好几位显玄仙君,出自于三仙岛,自然不会任你对仙宗弟子下手,你若此时下手,可要对付好多位显玄之辈。”黑猴说道:“暂离月仙岛,去数十里外那座小岛。”
凌胜皱眉道:“去那里作甚么?”
“空明仙山首徒来了,灭魔门必然会好酒相待。”黑猴冷笑道:“我教他乖乖上门,不过能否杀他,还须看你!如是你本领不济,反被他所杀,我可帮不了你。”
凌胜冷哼一声。
远处,那头灰白大虎仍然未死,但是被李浩往头颅处一按,不知怎地,躺在地上,一时无力,起不来身。灭魔门弟子一拥而上,以闲禅赐下的锁链,把这老虎捆住,显然是要将之驯服,并非当场击毙。
凌胜与黑猴退后数步,借着灰白大虎击破的阵法破绽,飞跃出去,好在黑猴手段莫测,就连李浩这位空明仙山大师兄也未能看出端倪。
……
李浩被迎入大殿,与闲禅同坐,过不多时,灭魔门主刘正方从后面赶了出来。
见到这位灭魔门主,李浩顿觉惊异,只见此人太过年轻,约莫才二十七八的年岁,即便修行人面貌稍微显得年轻一些,但是以李浩的眼力,也能察觉,这人必然在三十岁以下。
李浩起身相迎,笑道:“刘门主居然是这般年轻的一位俊杰,李浩本还以为是位长辈才是。似刘门主这等年纪便开宗立派的人物,纵观古今,亦是不多也。”
刘正方长发及肩,头戴高冠,袍服宽大,面貌亦是俊朗,同是笑道:“纵然已开宗立派,却也难比空明首徒。”
“刘门主谬赞,今日我不请自来,还望莫要见怪。”李浩说道:“我与蓬莱仙岛秦先河秦兄一同来至月仙岛,他去蓬莱住处会合,我这闲人便想早一步来拜见刘门主,未有想到遭遇孽畜肆虐,心想孽畜低贱,两位均是极具身份的人物,怎能与这么一个孽畜争斗,于是便出手把这孽畜制服,还望两位莫要怪罪。”
“不敢不敢。”
刘正方与李浩客套一番,闲禅在旁陪坐。
不多时,酒菜齐上,香味扑鼻,飘溢至殿外。
酒席上,刘正方面色如常,适才被那凶虎毁去山中许多阵法,折损近半弟子,未露半点异色。
仅是这份从容,李浩就生出几分佩服。
闲禅是个僧人,只食素斋,以水代酒。
李浩聚起玉杯,与刘正方碰过之后,张口饮下,只觉入口香甜,似乎琼浆玉液一般。
刘正方笑道:“这酒酿制之时,取得乃是海底一种罕见奇鱼,用火一烤,立时化水,饮入口中,口感极好,用来酿酒,更是佳品。”
李浩正要说上几句,来作锦上添花,忽然腹中一痛。
“酒中有毒?”
刘正方面色骤变。
“佛法无边,诸般妖邪无所遁形。”闲禅往前一指,低喝一声,以佛音一震。
酒杯酒壶俱是粉碎,酒水流淌一地。
李浩面色涨红,往腹中一拍,腹内法力一炼,张口便吐出异物。
那是一条白色蛊虫,形如肥蛆,微微扭动,形态令人欲呕。
“蛊虫。”
李浩捻起这只长虫,面上冷色才缓缓散去,起身说道:“此事原是为我而来,反而让两位受惊,见笑了。”
原本李浩还当是刘正方下毒,待到捻起这只长虫,顿时便明了一切。
手上这只,乃是子虫。八十里外,正是母虫所在。
“胆敢在我酒中下蛊,害我贵客,岂有此理!”刘正方怒道:“李兄,待我与你同去。”
“阿弥陀佛。”闲禅低声道:“此人下蛊,甚是歹毒,我为佛门弟子,当镇之。”
“多谢两位好意。”李浩摇头道:“既然只对我下蛊,想来与两位无关,便让我独身前去,斩杀此人。还请两位继续饮宴,不过片刻,我即归来。”
在他想来,蛊术难登大雅之堂,对方大约也不是什么高绝之辈,以自己空明仙山秘法,便是显玄真君,也能斗上一场,寻常蛊道之人,不过几个呼吸便能打杀,加上来回路途共计一百六十余里,也就片刻时候罢了。
刘正方与闲禅对视一眼,只说道:“既是如此,李兄须要当心。”
“蛊术小道,不足道也。”
李浩起身,足下腾起白光,倏忽出了殿外,直冲天边,刹那间不见踪影。
“看似高雅,实则庸鲁。”刘正方摇了摇头,道:“听闻苏白虽不如古庭秋,但也能够挡得地仙,就似他这样的人物,如何跟苏白并肩?”
“师弟此言甚是。”闲禅说道:“你说适才下蛊之人,又是谁来?”
“这个倒是不知。”
“可是那位剑魔?毕竟他也曾在南疆,兴许学过一些蛊术。”
“这个,应当不会。”刘正方摇头说道:“若说他身有蛊术秘学都还罢了,至于学习蛊术,八成是不会的。我曾见过他那剑气,比之什么手段都要厉害,何必去学蛊道而舍本逐末?如非我得了神通秘术,也不敢放言要召开灭魔大会。”
闲禅问道:“他那剑气当真厉害?”
刘正方道:“厉害至极。”
闲禅托起钵盂,上有紫金之色,刻有白云,萦绕玄机,看着刘正方说道:“师弟观我这钵盂如何?”
刘正方仔细看过,说道:“此乃禅宗宝物,坚实无比,可镇压妖邪,可抵挡邪异。”
闲禅问道:“我若以此钵盂来挡你那灭魔指印,可否挡住?”
“必然能挡。”
“我若以此钵盂去挡凌胜剑气,可否挡住。”
刘正方顿时一怔,良久,点头道:“可挡。”
闲禅收了钵盂,低笑一声,闭目不语。
刘正方默然良久,殿中沉寂无声,过了好长时候,才听刘正方缓缓道:“以此钵盂,堪能挡住他御气之时的剑气。”
闲禅登时睁开双眼,眼中金芒闪烁。
刘正方望着他双眼,一字一顿道:“天下尽知,如今他已是云罡修为。”
也即是说,闲禅以钵盂可挡住御气修为的剑魔凌胜,却只是堪堪挡住,然而,此时的凌胜,已是云罡,钵盂还能否挡住凌胜剑气,已不必再说。
闲禅缓缓闭眼,叹息道:“佛法虽是无边,然而我之修为,还是浅薄。”
刘正方聚起手上,手上有一白色短棍。
细细去看,短棍之上,还有细密裂纹。
这是一条人骨。
二百五十九章斗法!
“来了。”
凌胜抬头,见到一道白色遁光,从天际而来,瞬息而至。
咻!
凌胜把手一张,立时放出十道剑气,口中一张,乃是一道足有七合化一的剑气。
十七道剑气汇聚成水桶一般的白色光柱,迎向那道遁光。
李浩疾飞而来,忽然见到一道光柱飞来,其中凌厉气息,顿时让他明白,真乃是一道极为凌厉的剑气,当下顿住,打出一件木桩似的法宝。
这法宝并无太大异处,然而却坚硬无比,用以防御周身,比之于厚盾之类的法宝更为好用。
然而剑气一冲,这木桩法宝登时炸碎,半点不存。
李浩面色大变,连忙接着这空隙,施展秘法,闪过数丈之远。
“散!”
凌胜一点,那道剑气陡然崩解,化为十七道剑气。
李浩闷哼一声,虽然躲过了许多剑气,仍然被其中一道划过肩处,好在及时以法力挡住,不至于被剑气肆虐入体。
这位空明仙山首徒本是意气风发,要来对付那下蛊的下作之辈,心想大约片刻,就能往返,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还未临近这座小岛,就已被人用剑气伤及,当下,李浩面沉如水,厉声道:“阁下是谁?”
“你处处为难于我,还不知我是谁来?”凌胜足下生光,飞至上空,淡淡道:“丘长老等人逼得我逃离宗门,想来也有你这位大师兄的手段。我今被天下人视为剑魔,乃是因为那道出自于空明仙山的诏令,想必这道诏令,也是大师兄发布的罢?”
李浩惊道:“你是凌胜?”
凌胜道:“正是凌胜。”
话音未落,天上降下火光,有火球滚滚而落。
原来是李浩趁着凌胜说话,已然施动道法,上方坠落一颗火球,初时看去,似乎仅有拳头大小,然而当它坠下,原貌渐现,却越发惊人。
那火球在高空之上,看着微小,待到降落得近了,才知大如房屋,似如山丘。
凌胜足下一踏,有白莲诞生,身形不见,再度现身时,已在李浩身后,并指成剑,有十余道剑气相合,一击斩下。
凌胜怀有步步生莲这道介于神通与道法之间的绝妙之术,而李浩身为空明仙山首徒,自幼受尽培养,即便后来被苏白占了地位,但却不能否认一位仙宗当代首徒的道术。他亦是怀有身法,身子一转,横移三丈。
凌胜剑气便即落空。
轰!
那颗火球坠入大海,炸起百丈巨浪,汹涌无比,有无数鱼虾乃至于精怪俱被卷上高空,随后才坠下海里,但是,当着些鱼虾坠入海里之时,已然是必死之局。
即便被卷上高空而坠落,侥幸不死,但是海上却已燃起大片火光,这些寻常鱼虾坠落,尚未触及海水,甚至还没触及熊熊火焰,就已被热浪烤死,至于其中精怪,俱无幸免,皆是落入火中,烧成灰烬,连尸身也不能触及海水。
火焰蔓延三百丈,于水上起火,以水而燃。
李浩本想用这火球把凌胜烧死,却未想到落了空,见到这火焰如此凶厉,也不由心想若是把凌胜打中,是否会瞬息化为灰烬?心中想法还未落下,又起寒意,原来是凌胜又再近前。
两人缠斗近半柱香。
李浩心下万分屈辱,自修道以来,虽有败绩,但却从未被人这般压着。
凌胜剑气似无穷尽,每次只出十道剑气,或分或合,倘若击中李浩,约莫足以将之斩杀。虽有三个呼吸的限制,但是凌胜如今窍穴至少破开半百以上,道行深不可测,每次仅出十道剑气,三个呼吸后再度诞生这十道剑气,而体内剩余的剑气数量只怕还未使尽,真是此消彼长,近乎于无穷。
李浩只从那剑气激荡来看,就知厉害,倘若真被打中,必然无幸,因此只是闪躲避让,时而用法术法宝抵挡,却不敢再有出手。原本,他还想着是否来个以伤换命的局面,但是一见凌胜那冷漠双眼,便即打消了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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