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听了,都不以为然,没有人会吝啬那二十个铜钱。
“你还有没有话要说?”杨志不耐烦道。
“没有了!”
蹭!
宝刀出鞘,众人都不禁心中喝彩,此刻是春末的午时,天气已经有点闷热,可宝刀出鞘后,整个客栈大堂都凉飕飕的,那宝刀出鞘后的鸣响,似乎绕梁不绝,一直在众人耳边回响,仿佛那刀会自己发出鸣叫声一般。
“哎呀!”牛二感到心中一阵悸动,忍不住捂着胸口,骂道:“这刀甚是邪门,老爷看到了会心痛!”
杨志冷笑着,这刀是五候杨令公随身佩戴的宝刀,也不知用它杀了多少奸佞恶人,以至于但凡心有邪念的人看到它,都会有不安的感觉,可见这个牛二并非好人!
“诸位!看好了!”
众人只见眼前寒光一闪,“蹭”,只是微微的响起一个声响,杨志的宝刀已经回鞘了。
“哈哈,哈哈,什么宝刀,不要说砍断二十个铜钱,便是一个都砍不断!”牛二跟五六名跟随的泼赖一起讥笑着。
围观的众人皆发出一声惋惜的感慨,大伙都是希望杨志的刀能够砍断铜钱的,当然也有纯粹为了损人的。
“我说什么来着,这刀怎么可能砍断二十个铜钱,本来嘛,以为一两个是可以的,想不到一个都不能。”
随即有几个人跟着附和,杨志只是冷笑,没有理会那些人,他只是转身喵了潘金莲一眼,只见潘金莲仍旧是低着头,脸色平和,没有半点的喜怒。
他忍不住故意说道:“嫂子,洒家令你看走眼了。”
“啊?”潘金莲惊得抬起了头,奇道:“宝刀不是已经将二十枚铜钱都砍断了吗?”
“哈哈哈!”众人发出哄堂大笑:“小娘子,一个都没砍断!”
潘金莲仍旧是一脸的不相信,杨志心中感慨道:“武松真是好福气,竟然找到如此有眼光的妻子。”
“嫂子,你怎知那铜钱已经被砍断了?”
“青面汉,小娘子又不是眼不能视物,谁都知道啊!”
潘金莲正要说话,听到众人的调侃,撇撇嘴,没有说下去。
牛二笑眯眯的一把抓着那铜钱,“哈哈,这铜钱归老。。。。”,哐当,他的话没说完,嘴巴张得大大的,没办法说下去,他一个手掌拿着二十个铜钱,可桌上也是散落了二十个铜钱。
“铜钱都被砍断了,牛二手里只有一半!”眼利的人已经喊了出来。
“果然是宝刀,砍断铜钱,铜钱竟然没有动一分毫!”
“不要说没动,看上去便是跟完好的一样!”
“这怎么可能,宝刀起码有三四寸厚!”
“你没听青面汉一早说的吗,让大伙散开,莫要给刀气伤了,是刀气把铜钱砍开了!”
“不管是不是刀气,我们几十个大老爷们,都没有那小娘子的眼光好啊!”
众人赞叹之声不绝,牛二突然骂了一声:“都给老爷闭嘴,你们喝什么鸟彩!”,大伙都不愿意招惹牛二,喧闹之声停息。
牛二把桌上散落的铜钱一把抓起,放到柜台,嚷道:“掌柜子,给老爷打五斤好酒!”
“牛二,莫要说二十个铜钱买不到五斤好酒,便是能买,这二十个铜钱已经断开,也不能用啊!”掌柜子哭丧着脸说道。
牛二抓着一把铜钱,向众人问道:“大伙说,这些铜钱能买东西么?”
“不能!”大伙都说道。
“嘿,你们没眼光。”牛二向着潘金莲走去,杨志身形一闪,挡在前面,牛二嬉皮笑脸道:“小娘子,你眼光最好,这二十个铜钱能跟掌柜子买酒么?你说能,掌柜子无论如何也要卖给我,你说不能,便作罢!”
潘金莲虽然讨厌这牛二,可也不愿意掌柜子吃亏,便道:“不能!”
“好你个青面汉!”牛二突然发作,一把抓着杨志胸前衣服:“方才大伙都听到了,这二十个铜钱是我牛二的,你把它们砍断,该如何赔偿?”
众人听了,都是摇头叹息,牛二的无赖行为,人人都知道,此刻杨志招惹了,大伙除了替杨志觉得不忿,也毫无办法,只能说他运气不好了。
嘭!杨志一把将牛二推倒在地,摔得牛二哭爹喊娘的,杨志指着他骂道:“大伙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是这厮让洒家砍的,此刻又如何赖到洒家头上!”
“大伙可有看到?可有听到?”几名泼赖大声喊道,众人都是怕了牛二,不敢出声。
牛二更是得意了,“青面汉,你看到了,也听到了,大伙都说没有这个事情,好,你要么赔偿老爷损失,要么跟老爷到官府说事!”
大伙听了,都摇着头,有些怕事的纷纷离开客栈,杨志心道:“洒家是在逃的花石纲押送制使,到了官府不妥,好,你这个泼赖,竟然欺负到洒家头上,洒家今日便杀了你!”
杨志起了杀心,冷冷道:“你要哪般赔偿?”
牛二以为杨志怕了自己,殊不知到,自己的一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他得意道:“老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宝刀若然真有你说的三个好处,老爷是要买的,这样吧,你既然要卖刀,也就是身上没有银子了,不为难你,这二十个铜钱的帐先记着,待会在刀价上扣除!”
“好你个牛二,还价本领还真高了。”大伙以为牛二是故意在砍价,都哈哈大笑。
杨志听了,也是这样认为,心道:“所谓开天杀价落地还钱,这泼赖无非是要减点银子,洒家开了价,也是预算了他会还价,便看你如何吧!”
“青面汉,你说的第二个好处是什么?”
“吹毛得过!”
“如何吹毛得过?”
“便是毛发落在刀刃上,自动折断!”
“哈哈,哈哈,老爷头上没毛,身上的恐怕不方便拔出来!小娘子,你说怎么办?”牛二对着潘金莲调笑着。
杨志脸色一沉,骂道:“牛二,你嘴上再敢胡言,洒家定将你这张鸟嘴撕开!”
牛二不以为然,他料定杨志一个外地人,怎么也不敢在他地头撒野,从一名泼赖头上拔下几根头发,笑嘻嘻的递给杨志。
杨志接过头发,再次拔出宝刀,将头发迎风一展,几根头发慢慢飘落,落在刀刃上,果然断成两截。
“果然是吹毛得过!”大伙一声喝彩,潘金莲也偷偷的从杨志身后伸出小脑袋看着,十分好奇。
“这个不算,这个不算!”牛二大声喊道。
“如何不算了?”杨志狐疑的看着他,问道:“这不是吹毛得过么?”
“他已经几月不梳洗了,那头毛给污垢腐蚀了,也给虱子咬得七零八落的,便是微风,也能将之吹断。”
“那你随便找几根其他人的毛发过来!”杨志耐着性子说着。
“用小人的,小人昨晚才洗了头!”一名伙计立刻从头上拔下几根头发。
牛二一把将他推开,骂道:“你也是臭男人,头发不干净!”,他淫笑着看着潘金莲:“在这客栈没人够这小娘子香了,她的毛发最好!”
潘金莲也想帮杨志,立刻从头上拔下几根秀发,“伯伯,给你!”
“哎,哎,哎,小娘子,不是头上的毛发!”牛二肆意的笑着:“在你裙子里面有些毛发比头上的更加坚韧,那些才好用!嘻嘻,嘻嘻!”
嗖!
众人眼前寒光一闪,杨志的宝刀已经架在牛二脖子上,他昂然道:“大伙给洒家作证,是这泼赖当众调戏良家妇女,洒家杀他也是有因由!”
牛二感到脖子上一阵寒意,酒气醒了几分,颤声道:“青面汉,我不过跟小娘子开开玩笑,不必当真!”
“便是开玩笑,洒家也要杀你!”杨志心中血气翻滚,他是要杀牛二了,只是有一点的犹豫,并非他不敢,而是担心连累了潘金莲,自己有负武松所托。
“好汉,可否借宝刀一看!”就在此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位老人,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杨志手里的宝刀,竟然完全没有留意到这是一个杀人的场面。
“钱掌柜。”潘金莲小声的叫了出来,原来这老人便是赌坊里面的钱掌柜,最善于鉴别宝贝。
钱掌柜听到有人叫他,抬起头,看到潘金莲,他知道潘金莲是武松的妻子,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夫人,老夫有礼了。”
掌柜子认得这人是如意赌坊的钱掌柜,赌坊的人最势利,所谓见高就拜,见低就踩,他看到潘金莲竟然如此恭敬,掌柜子暗暗心惊:“这小娘子到底是谁?钱掌柜对她如此恭敬,定然大有来头,看来我是得罪了贵人!”
杨志看出钱掌柜是识货之人,又看他跟潘金莲是认识的,便放心的把宝刀递给他。
钱掌柜双手捧着宝刀,在透进客栈的阳光下仔细的端详,良久,他抬起头,看着杨志,恭敬道:“好汉,不知你跟五候杨令公如何称呼?”
杨志听他一下子说出了自己祖父的名堂,心中惊叹之余,也不敢隐瞒,行礼道:“哎,杨令公是小人的祖父,小人今日沦落到要变卖祖父的宝刀,实在是羞愧啊!”
“哇!”众人一声惊叹,杨家将威名显赫,在北宋没有人不敬仰的,眼前这青面汉,竟然就是杨令公的孙子,大伙如何不惊叹。
“老儿,你说这把刀是杨令公的,就是杨令公的么?这汉子说自己是杨令公的孙子,便是他的孙子么?老爷还是包龙图的孙子呢!”牛二讽刺道。
“忠魂化碧!你知道么?”钱掌柜对自己的眼光是十分自负,听到牛二揶揄他,不禁生气了。
“钱掌柜,什么是忠魂化碧?跟这宝刀有什么关系?”掌柜子连忙问道,这也是代表了众人的心,大伙都认真的听着,牛二看到大伙的神情,也不好再打岔,心想:“这刀越是有名越好,反正都是老子的!”
“《庄子》有云,苌弘死於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便是说有一个叫苌弘忠臣死了,后人将他的血放在一个盒子里,三年后,血化成了碧玉。”
“但凡忠臣,都是如此,杨令公在李陵碑撞碑而亡,大伙都知道,当时他身上便佩戴了这把宝刀,令公的鲜血流在宝刀上,三年凝碧,大伙看看,这刀身上是否有一块青绿,如同美玉一般,这便是令公的鲜血化成,这一把宝刀,便叫凝碧刀!”
第三百七十四章杀人刀上没血
当年辽国入侵宋境,宋太宗赵光义封了潘仁美做元帅,杨继业做先锋,去迎敌。
杨继业带了七个儿子出征后,一日,有一高人,自称是鬼谷子传人,给佘老太君算了一卦,得出的谶语是“七郎去六郎回”,当时佘老太君还以为七个儿子去了,能有六个回来,死掉一个,心中不禁戚戚然,不过将军出征,马革裹尸也是寻常,只好认命。
当时在攻打二狼山,杨继业算准了那里会有埋伏,坚决不同意,可潘仁美一定要他出战,所谓军令如山,杨继业没办法,只好带了儿子出战,结果被围困二狼山。
杨七郎最是英勇,背负了期望,一人一枪,突围而出,请求潘仁美派兵支援,潘仁美不置可否,偏偏要七郎喝酒,七郎没办法,只好陪他喝酒,所谓酒入愁肠,很快就醉倒了。
原来在出征前,一次潘仁美的儿子潘豹作恶,给七郎碰到了,仗义出手,两人打将起来,七郎失手将他打死,潘仁美怀恨在心,暗自发誓,要为儿子报仇,当七郎醉倒后,他令人将七郎绑在树上,乱箭将之射杀。
杨继业跟儿子久候不见援兵,已经是粮草殆尽,只好率领军马突围而出,自然是死伤无数,余下的六个儿子死了五个,只有杨六郎可以得保性命,回到佘老太君身边。
这也是从古到今最坑人的谶语,大多人都会像佘老太君一样猜想,以为死一个儿子,就算想偏了,也以为只是死了杨七郎,结果是七个儿子去了,死了六个,能回来的只有六郎,其实也没错,不过心理落差太大而已。
杨继业被围困在一处叫狼心窝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李陵碑,是纪念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李陵的,古人大多迷信,杨继业被困的地方叫狼心窝,他自己姓杨,便想岔了,说了一句““羊入狼窝,焉有生机”,想着与其被俘虏,不如自己死了算。
便一头撞在李陵碑上,了结了性命,相传他的鲜血流到宝刀上,忠魂化碧,宝刀上就留下一块如同美玉的印记,后来杨六郎还是把宝刀寻回了,传给了七郎的儿子,也就是杨志,这把宝刀原来的名字也湮灭了,改名为凝碧刀。
钱掌柜道出了凝碧刀的来历,众人听了都十分感慨,杨志心中苦楚,潘金莲向来敬重义士,杨家将又是她从小敬仰的忠臣,对杨志更加的尊敬了。
“杨义士,你这宝刀真的要变卖?”钱掌柜问道。
“不错!”
“多少银子?”
“三百两!”
“成,我回去跟东家说一声,应当不成问题!”钱掌柜转身要走,却被牛二一把抓住,“老儿,你不能买这把刀!”
钱掌柜自然是认得牛二了,他问道:“为何?”
“嘿,你老眼昏花,认错了,这不是凝碧刀!”
“不会有错!”钱掌柜有东家撑腰,但凡开赌坊的也不是善男信女,他倒也不怕牛二。
众人看到牛二跟钱掌柜杠上了,都愿意看这热闹,真希望钱掌柜找来东家,教训牛二一场。
“青面汉说这把刀有三个好处,方才是演示了砍铜剁铁,刀口不卷,尚算过关,这吹毛不过马马虎虎,也不知真假,还有第三个好处,叫什么来着?”
杨志昂然道:“杀人刀上没血!”
“对了!你便杀一个人给大伙看,要是真没血,便算你的是宝刀,不然就是骗人的!”牛二起哄道:“老儿,我便不信这是宝刀!”
“孟州府是繁荣地,谁敢胡乱杀人!”杨志气道,他不想跟牛二纠缠,对钱掌柜说道:“老人家,你便回去跟东家说一声,我这宝刀卖给他了!”
“不行!”牛二一把拉着钱掌柜:“青面汉欠我银子,你走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嘿,老爷也不是好欺负的,还是演示一下杀人刀上没血,要是真行了,老爷便买了,扣除欠老爷的银子,两清了。”
“我不卖给你!”杨志一把将牛二的手拉开,说道:“老人家,你回去跟东家说吧!”
“行!钱掌柜,你要认头了,买这刀也可以,替青面汉赔我银子!”
“杨义士,欠牛二多少银子?”钱掌柜看着杨志。
“二十个铜钱!”
“怎么二十个铜钱!”牛二嬉皮笑脸道,他看着自己带来的六名泼赖,说道:“你们给青面汉说说老爷的规矩!”
“牛二哥的银子,给你欠的时候是二十个铜钱,要回来可是要五十两银子了!”
“轰!”大家听了,都十分气愤,认为牛二是在欺负外地人了。
杨志斜睨着牛二,冷冷道:“你真要洒家五十两银子?”
牛二倒是不怕了,他是看准了杨志不敢杀人,他伸长脖子道:“青面汉,莫非你敢杀我么?方才你什么都没有,老爷倒是担心你发起穷气,杀了老爷,此刻有人要给你三百两银子,你就算赔五十两给我,还有二百五十两,你会杀人么?”
杨志心中冷笑:“洒家便是杀你,又岂会在乎有没有银子!”
他脸上肌肉一紧,便要挺刀杀了牛二,突然身后传来一把清脆的声音:“伯伯,切不可冲动!”
那是潘金莲的声音,她跟武松相处久了,知道他们江湖好汉的脾性,眼看杨志双颊上肌肉一紧,武松每次动怒也是如此,她知道杨志起了杀心,立刻出言提醒。
“哎呀,洒家差点误事了,此刻杀了这泼赖,自可一走了之,可连累了武松的妻子还有李逵的老母亲,那也算是没有了江湖道义,好,洒家便再忍一忍!待无人的时候,便取了你狗命!”
他躬身对着钱掌柜行礼道:“老人家,劳烦你替小人付了银子,打发了这泼赖。”
钱掌柜为难道:“老夫又岂会带那么多银子出门呢。”,他踌躇了一阵,对牛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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