珲哥听了武松的言语,自然不敢关门,却是跑到门外,站立在雨中,凡是要过来的人,都给他劝走了。
嘶!
武松从裤子上撕下布条,蒙住了关公的眼睛,沉声问道:“大哥,关羽为何能封神?”
第九十三章一纸休书
“说书先生这几天都在讲关羽,他心在曹营心在汉,对兄长忠心不二,千里送嫂子,以礼相待,美色当前如泰山不动,自然是受了后世人尊重!”
武大郎看得武松神色古怪,十分担心,可对他的问题还是照实回答。
“大哥说的极是!故我要蒙了他双眼,不让他看到世间负义好色之徒!”武松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背叛兄长,对嫂子见色起心之徒呢?该如何处置?”
“这种猪狗不如的行为,虽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民愤!”武大郎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左手往胸前一捋,右手按在大腿上,仿佛如同关羽托世!
“就如此便宜那厮么?”武松虎目一瞪,看着武大郎。
武大郎侧着头,想了一阵,喃喃自语:“千刀万剐还不够么,那就挖他的心出来,看看是否已经变黑,是否换上了豺狼的心!”
咄!咔擦!
武松将匕首往桌子上一插,没入桌面,桌子上裂开了一条半尺长的裂缝,武大郎看了,又是
惊讶又是心痛,问道:
“二哥,你今日是为了何事?”
扑通!武松对着武大郎跪下,武大郎慌得立刻扶着他:“二哥,快起来!”
武松即便跪着,也比武大郎高,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按,昂然道:“大哥,请你用匕首挖我的心出来看看,是否已然变黑?是否是豺狼的心!”
“二哥,你这是何话!”武大郎给武松按着,不能动弹,急得咬牙切齿,飞快的说道:“你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么会是狼心狗肺呢!”
“武松自幼爹娘死去,由兄长抚养成人,恩同舔犊,情同再造,虽万死而不能报答!”
“呵呵,我道是何事,小时候我养大你,长大后你孝敬我,这是伦常,有什么好说的呢,要是没有二哥,我岂有今日之风光!”
“大哥你有所不知,今日武松色胆包天,闯进浴室,窥看了嫂子的身子,还差点做出有歪伦常的禽兽所为,请兄长杀了我!”
“你看了大嫂洗澡?”武大郎神色自若,淡然问道:“大嫂可有生气?”
武松微微一愕,潘金莲非但没有生气,还主动将遮掩的衣服褪去,可这如何说得出口,只能支吾以对:
“大嫂对大哥敬爱有加!”
“嗯,只是敬爱,却无夫妻之实。”武大郎舒了一口气,他一直压在心中的话,已经两次想说明却是没有了时机,今日正好说了:“二哥,当日大嫂受了大户欺负,下嫁于我,却非真心,我一来不敢乘人之危,二来身体残缺,不能人道,她嫁予我之后,我倒是长了脸面,她却受了两年苦楚,我一直想写休书,让她能称心,却觅不到如意的人。”
“两年后,能再逢二哥,也是天赐良缘,了了我的心愿,我虽然愚钝,却非眼瞎,大嫂对二哥有意,二哥对大嫂也有情,你们便是一对璧人,我便予你休书,你跟大嫂长相厮守!”
“大哥,你这是胡话!”武松惊道:“不瞒大哥,那日来的表弟实际上是华佗的徒弟,能妙手回春,是我让他来给大哥把脉,想来此刻正收集药方,大哥不日可恢复雄风,为武家添后。”
“原来是这样!”武大郎双手在大腿上一拍,坦然道:“二哥,我这残缺,就算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甚至大罗金仙下凡,也是不能治愈,你大可不必费周章。”
“我听说书先生讲,汉初丞相,陈平,也是跟大嫂结为一对,况且我已拟定休书,不会再有麻烦,可见你跟大嫂结合,是有前人开先例,也是有根据,况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哥不能令武家开枝散叶,这继后香火的责任便落入你身上,请不要推辞!”
武大郎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纸文书,交予武松,武松打开一看:
“立离缘人武大,前年曾娶大户丫环潘金莲为妻,并无冰人,聘礼。兹因二年无所出,为武家绝世也,实有可出之条,虽欲忍以安之,奈愧对祖宗,留亦无益。念及恩情,赠与‘武大郎烧饼’,今日绝缘,彼妇听媒率去,任凭别嫁,一出千休,情根永断。口恐无凭,即立离缘字壹纸,付执为照。落款是某年日月,签上武大郎的名字。”
武松大惊,这就是休书了,他稍一沉吟,立刻说道:“大哥,我曾听说,有‘三不出’,‘有所娶无所归者不出’,大嫂没有娘家,无家可归,没有依托,你不能休,‘前贫贱后富贵者不出’,你以前贫贱,当下富贵,你不能休!”
“大嫂无所出,罪不在她身上,你是恶意污蔑,非君子所为!”武松补充道。
“我把这店铺赠与她,便是有依归,况且她跟你作一对,更是稳妥,店铺已经赠他,我便一贫如洗,没有富贵可言,休书说她无后,虽为诋毁,可能令她日后称心,相比之下得大于失,并无不妥!”这些话语,武大郎是在心中说了千百遍,不然以他的口舌,岂能立刻说出道理来。
“大哥,若然你真是不能人道,写此休书,成人之美,是君子所为,可你不肯就医,却是有意躲避!”
“二哥,我便随你,你令那神医到此,为我诊治,若能痊愈,休书当销毁,若然他也说药石无效,休书立即生效,日后你便替我照顾大嫂!”
“一言为定!”
武松大步走出店铺,武大郎在后面喊道:“二哥,你穿了衣服再走,甚是不雅!”
武松没有回应,径直来到城外的山神庙,他曾听严方说过,一直寄居在这里。
“严方兄弟!严方兄弟!”
武松人未进庙,早已大声喊着,可没有人回应,他狐疑道:“难道上山采药去了?”
走进庙里,却看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背对着他,在山神像前,燃了篝火,正将一本旧书一页页撕下,投入火中。
“哈哈哈!”老人声音嘶哑:“不能治病救人,不能忠人所托,夸什么海口,道什么弟兄,要你还有何用!千百年前你早该付之一炬!”
“都头!”突然一人从后抱着武松,原来是陈二狗,他笑道:“为何行走匆忙,我一路喊你,你却越走越快!”
“我来找严方兄弟,可未见人影。”
“我也几天没看到他了,他这人经常上山采药,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的,只要空闲,一定到陈家庄的。”陈二狗说道:“知县相公举行庆功晚宴,遣人到紫石街和大郎店铺都寻你不着,便令小人到处找寻,请都头回去换了衣服赴宴,总不能光了膀子。”
武松胡乱的点点头,并没有离去,反倒对着庙内行礼道:“老丈,可知严方去哪?”
“严方?”老人哈哈大笑,笑声嘶哑凄厉:“那厮已然死去,不必找寻!”
武松心中一怔,失声道:“他。。。。他如何死了?”
第九十四章女身作男相貌
“或投河自尽,或颈悬一丈白绫,或学风流人物于酒缸中醉死!”老人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不能分辨出话语。
“噗!都头,原来我们在询问一个疯子!这山间野庙,常有失心疯的痴人寄居,不足为奇,估计是曾听说过严方的名字,便化作痴语。”
武松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可心中仍旧急切要找到严方,陈二狗虽不知实情,却能看出眉头眼额,又安慰道:“严方得了都头许多打赏,又穿了我爹爹赠送的新衣,所谓人仗衣装,他作了风流人物的打扮,自然不会居住在此,要无采药三日内那厮定当来陈家庄,若都头心急,明日我便派兄弟找寻,那厮也不是长了翅膀,能到哪里!”
“也只能如此了!”武松点头道:“宴会可在县衙举行?我当下需回去穿衣服!”
“这是庆功宴,又名风流宴,请了翠红楼的姑娘去唱曲,听说还有知县相公的新宠也会来表演,地点在那春光明媚的西苑!”
武松不敢回紫石街换衣服,便到了一绸缎庄,选了一套贴身短衫,一套白色外套,说道:“掌柜子,先赊账,明日再送上银子。”
掌柜子立刻赔笑道:“最怕都头不肯来赊账。”
武松正要离去,骤眼看到一匹淡黄色丝绸,鼻子里仿佛闻到那桂花香,心念一动,说道:“掌柜子,你令人替我送这批丝绸到紫石街住处,交予我嫂子。”
“都头真是好眼光,这是今早从杭州送来的上好丝绸!”
“恩,银子也是等我来支付!”他踏出门口,稍一沉吟,说道:“掌柜子,你令那送货人说,这是我兄长武大买的,不要说是我来购买!”
在西苑内,华灯早上,堂上早已做满了人,知县喝得微醺,坐在首位,下首有王二牛相陪,另有一空位,想来是武松的位置,两旁除了捕快便是阳谷县的富商。
武松心中了了,这一招叫“假庆功,真敛财”,知县说一声打下豹头山山贼,商贾便能安心做买卖,那供养自然准时奉上,高联没有到场,想来该是有事不能来了。
“武松因家中有事,迟来了,请相公恕罪!”
“今日是庆功宴,是欢乐宴,不按县衙的那套规矩。”知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武松坐下,又说道:“打下豹头山,阳谷,清河,两县欢腾,各界商贾百姓都送来礼物,说要感谢本官,本官不敢独自享用,要与众同乐,武都头,你便将全部都分给有功劳的捕快,论功行赏。”
武松看了看那些礼物,绫罗绸缎,家禽牲口,糕点土产,应有尽有,除了金银,知道知县已经把金银私自留下,剩下的大可全部分了。
“恩相,我听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万里之外’,楚项羽千古勇士,也要摆在淮阴韩信手下,可见智谋决策更甚于武力,在这豹头山一战,恩相居功至伟,可你向来体恤部下不肯领百姓供养,小人不敢勉强,可在这百姓浓浓情意中,取一壶美酒,恩相权作领受了心意,我们才敢去领受!”
知县听了,心中高兴:“武松倒是开窍了,莫非王婆那张吟嘴竟然很快替他说了风情!”
“那我也当仁不让,先喝了美酒,权当领受,剩下的你们便听从武都头分配吧。”
武松环顾了一下众人,有喜有忧,他心中暗笑:“喜的自然是有份攻打豹头山的二十人,忧的便是没有前往的人,这里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人皆有贪心,特别是公门众人,不分一杯羹,是心中不悦。”
“恩相,小人不才,便妄下断论,将礼物分配,有不公之处,请恩相指点。”武松站起来说道:“古人云‘无后顾之忧’,可见去打仗最要紧是稳定后方。”
“武松没有管治能力,这重任自当是由王都头来担当,今日百姓的供养,实也包含了对后面支援兄弟的感激,故将礼物分两份,攻打豹头山的二十兄弟一份,留下来保护阳谷县安宁的兄弟一份!”
捕快们听了都十分高兴,那二十捕快认为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够皆大欢喜最好,没有去的,觉得今日来这里是替人高兴,心中不免纳闷,现在听说礼物有自己一份,之人喜出望外,大堂中县衙的人都对武松十分满意。
王二牛走到礼物前,挑选了几匹最好的丝绸,又亲自挑选了一些果品食物,牲口禽畜,令下人先送到武松家中,武松也是笑着接纳了。
“恩相说了,今日是欢乐宴,我看应当是风流宴,可没有美人歌舞作伴,怎能说风流,还不快点请姑娘们出来!”
在王二牛的一声起哄下,大伙热情高涨,翠红楼的姑娘在四小花的带领下,在堂中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口中唱的都是调情的小调,身体摆弄的都是令人脸红耳热的闺房动态,看得众人都情意绵绵,好不畅快,武松也看得有点意乱神迷,潘金莲那如白玉般的身体又浮现在他脑海里,每一寸肌肤都刻骨铭心,都那么的仔细活现。
“各位,所谓郎有情,妾有意,哪一位看好了哪一个姑娘,都写下暗标,留下名号,我再给各位姑娘,姑娘若然觉得也是有意思的,今晚便能凑对,享尽风流!”
王二牛的一番话,把气氛推到极点,大伙都争相写下自己心仪的姑娘,和自己能出的价钱,王二牛走过来,吟笑着,跟知县和武松低声说道:“小人已经一早安排好,那四小花,二人陪恩相,另外武都头和小人一人一个,请恩相先挑选,小人觉得霏霏最是识趣,哈哈,哈哈哈!”
“今日是两位都头的大喜日子,所为好事成双,你们便一人挑选两个。”知县也是笑得十分猥亵。
“这怎么能行呢!”王二牛稍一沉吟,马上会意:“恩相定然心中早有所属,哈哈,何不让大家见识一番?”
“恩,那是清河县王姓小姐,一直对本官有所倾慕,本官便要了她,此女年纪不大,却落得一身好声色,今日是与众同乐,我便让她出来唱两段小曲娱宾,如何?”
“那当然是好了!”
王二牛一声吆喝,堂中立刻安静,随着玉佩叮咚交响,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抱了琵琶来到场中,给各人作福,便唱了起来。
武松看着,只见这女子方当韵龄,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不禁有点惋惜:“如此好的女子,竟然给了一个可以当自己父亲有余的人,套一句俗话,被猪拱了!”
少女一张口,立刻把众人镇住,她的声音婉转优雅,如同树上的黄莺,又像珍珠落入玉盘,辗转间扣人心弦,把人的一颗心都给勾引走了。
一曲唱罢,众人仍旧不敢透一口气,久久回味,少女作福道:“奴家献丑了,接下来由奴家的爹爹为大家唱一曲。”
说罢,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轻笑,美艳不可方物,转身离去,婀娜多姿,直到隐没在屏风后,大家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一位瘦小的老儿,佝偻着身子,撑着一条拐杖,步履蹒跚,手里抱着把旧琵琶,十分艰难的给众人行礼,然后坐在凳子上,便唱了起来。
他的声音清亮,竟跟十来二十岁的少年无异,武松也不以为怪,现代歌星就算六七十岁,也能发出少男少女的声音,都是下了苦功的,他看着那老儿,不禁有点不忍:“怪不得那少女十四五岁就要服侍男人,原来家中有个体弱多病的老父亲,看来她也算是孝女。”
“两位都头,可能看出这老儿的底细?”知县突然笑着问道。
“小人不知!”武松跟王二牛同时说道,心中皆是纳闷:“他不是那少女的父亲吗,还有什么底细。”
“二位都是精明的人,竟然也是给他瞒骗了,真是顽皮!”知县空捋着没有胡子的下巴笑道:“他便是方才那少女!”
“啊?”武松和王二牛都用力的擦着自己的眼睛,怎么也不肯相信。
知县微微一笑道:“本官自小便能观人入微,判别一个人有没有易容化妆,其实很简单,你们看的都是脸面,自然,易容之人也是精于研究脸面,大家都忽略了一个事情,就是无论她怎么变化,就是没有考虑到后背,你看,他的后背纤细,下臀肥大,男人不可能那样。”
知县看两人不相信,往下喊一声:“你先不要唱了,过来这边。”
老儿不知道知县所为何事,可也是慢慢走了过来,知县突然一伸手,往他头上一扯,竟然扯下一头白发,换来的是缕缕青丝。
那老儿在脸上一抹,扯下一块人皮面具,娇笑道:“相公,你如何得知奴家作了男儿身?”
“哈哈哈,你身上有哪一处本官是不知道的,你能骗得了全天下,却骗不了我一人!”
“相公,你好坏!”少女一声娇笑,便倒在知县怀里,知县带着浓浓情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搂着她便往内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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