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尊重不止是对李毅,还对张小刀。
灵隐县的事情早在三天前就传遍了盛唐,震惊朝野。
当今皇帝陛下震怒,翼州浮鱼关的守关大将被押解到盛京斩首,但这还不算完,除了褒奖灵隐县上下之外,盛唐兵部据说已经忙翻了天,据说有意出兵以大荒人的头颅祭奠死去的百姓。
盛唐民间群情激奋,非常满意震怒的皇帝陛下如此作为。
而除了这些之外,周中息的名字也一夜之间也传遍了盛唐,被人戏称为一品县令。
愿以前途尽毁为代价只留灵隐县,不仅让年轻的皇帝陛下大为欣赏,据传**已有嫔妃的外戚恳请赐婚。
周中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举让自己一个芝麻官的名字在盛京都如雷贯耳,他只是单纯的想留在灵隐县而已。
而对于灵隐县的人来说,这些外部发生的大事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小刀要走了。
走的那天,张小刀骑着的骏马身上挂满了灵隐县的土特产,灵隐县百姓远送十里。
蓦然回首时,灵隐县已在张小刀的眼中渐渐模糊,那模糊的景色却不知为何变换为了张安的胖嘟嘟笑脸。
于是张小刀攥了下攥不紧拳头,自己对自己说:“一定要给大荒留点什么!”
第31章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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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果不散只可能是没吃饱。
法义小和尚坐在冬日客栈中就着十根大葱吃了九碗面条满足的拍了拍肚子,然后扭曲了自己的脸部五官,喝骂道:“吃货。”
他骂的对象是自己,做出的表情与喝骂的词汇却是在模仿张小刀,
骂完后的法义极为开心的笑了出来,他终于明白张小刀为什么那么喜欢骂他,因为在骂的时候,的确很爽。
坐在法义对面的孙大娘有些紧张,她问着:“小二,你没事吧?”
酒足饭饱的小和尚立刻回答道:“大娘没事,洗完碗我就走了。”
“我来洗吧。”孙大娘温和道。
法义的小光头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端着一摞子大碗,走进了后厨。
孙大娘看着自己眼前的面条,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冬日客栈的小二不时就要与她告别,这天下果然就没不散的宴席。
洗完碗筷之后,法义和尚神色恭敬的与孙大娘告别,然后一人走向了灵隐县北面出口,他知道王大牛在那等他。
北道口距离北山已经近在咫尺,法义与王大牛汇合后没有去北山,而是站在了原地。
“小和尚,小刀告诉我,让你以后出门长点心眼。”
法义顿时不乐意了,这张小刀走了,却还托人捎话埋汰了他一句,没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王大牛笑了笑道:“还有,小和尚的皮肤太嫩了些,不像老爷们。”
法义顿时想起了那夜他光着屁股当盾牌的壮举,秀气的脸蛋上浮起红晕,羞涩的像个黄花闺女。
王大牛忽的严肃了下来道:“还有,这股扭捏劲,太像个姑娘,要改。”
法义小和尚顿时瘪起了嘴,王大牛却大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词库中的唯一送别词,道了句:“一路顺风。”
法义小和尚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少靠点树,后背都蹭破皮了。”说着,便转了身,走向了远方。
王大牛没有再开口,也没有过多凝视着小和尚渐行渐远的画面,更没有感觉到什么离愁情绪,他现在只想着我靠!
我靠,并不是张小刀教会王大牛的词。
而是在张小刀走后王大牛百无聊赖,只能在小树林中反复靠树而造就的新名词,他现在有点靠上瘾了。
与法义告别后王大牛反身走回灵隐县,王大牛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灵隐南道口外的小树林。
小树林并不大,一颗颗树木零散的扎根于此,只有个两三百棵,看起来没什么出奇,唯一的特点是杆部粗壮,这些树杆粗壮树木的枝干现在有些干枯凋零,如果不是枝干上的落雪,只是看着便会让人有种落败感。
王大牛找到了一颗有些斜歪的大树,这是他这些天以来一直在努力的目标。
然后仔细的算了一下步伐,体内气旋开始疯狂旋转之时,他大喊了一声:“我!”
紧接着,他横跨三步,半转魁梧身躯,将虎背狠狠的帖向有他三圈粗的树干,在接触的瞬间,喝了声:“靠。”
“嘭!”的闷响将树林中的寂静打破。
随即,传来连续的闷响,与一次比一次底气十足的‘我靠!’声音。
整整一个上午,王大牛酣畅淋漓的喊着我靠,那颗极为粗壮的老槐树已经不再鞋斜,而是倒在了雪地中。
生生靠倒了一颗大树的王大牛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然后眼神越过小树林的枯枝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大山。
那座大山中此时白雪皑皑,一颗颗百年巨树屹立其中,即便在冬日这些巨树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但支出的无数枝干似乎也能起到为大山遮风避雨的效果。
凝视这座大山的王大牛打算过了新年后上山,然后用一年的时间靠倒那山上的所有树!
正胡思乱想,有些出神之际,王大牛听到了有人踏雪而来的声音,他转过了头,看到了背着包裹的刘亦晨正向他走来。
于是,他的神色有些不悦。
那天夜里,在张小刀做出搏杀的手势后,王大牛第一个冲了出去,而第二个本该是刘亦晨,但他却没有出现在这场战斗之中。
王大牛不会去责怪刘亦晨什么,因为这事儿事后他与张小刀也闲聊过,两人都认为刘亦晨没有去搏杀是他的选择,两人没有权利去指责什么。
但后来,刘亦晨一直在闪闪躲躲,没有正面与两人说话,甚至在小刀走的哪天他都没有出现,这才是王大牛的不悦由来。
刘亦晨很快来到了王大牛的身边,轻声道:“大牛哥。”
王大牛看着刘亦晨那张俊俏的脸,很直接,却也很罕见说了很多。
“我和小刀都知道你毕竟有妻子在家等着你,而那时又恰逢是团长三人战败的时候,理智的人都知道那时候冲上去是送死,所以我们没有责怪你,但在这之后为什么躲躲闪闪,为什么小刀走时你都没来送?”
刘亦晨沉默了片刻道:“因为我不想送。”
这回换到王大牛沉默了下来,他仔细的凝视着刘亦晨,发现刘亦晨的眼神不再躲躲闪闪,而是目露精光与他对视,他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你与小刀都是被李毅将军选中的人,而在我们三人之中,只有我是被忽略的,我觉得我去了丢人。”
王大牛更为不解的道:“丢什么人?”
刘亦晨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坐在了雪地中,拿出了包袱中的破旧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丢给了王大牛。
王大牛接过酒壶,没有喝,仍然凝视着刘亦晨。
刘亦晨眯着眼睛道:“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去私塾,小刀说他不读了,便不读了,然后教书先生竟然去他家请他回去。”
“学那些东西是很枯燥,我当时也不愿意去学。”王大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提起这个,却还是回答着。
“是啊,灵隐县这地方全是猎户,那个时候我们谁不想去山上打猎。谁想去上私塾听那昏昏欲睡的玩意。”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所有人都不想去私塾,但只有小刀一个人做到了。”
“而且我还记得,只有小刀不在这,我才能拿到甲,不然甲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王大牛这一次簇起了眉头。
“后来,张叔开始教他武技,羡慕死我们了,我也求我娘教我。”
“我娘又不知道从拿弄来了,我开始没日没夜勤奋苦练,后来我觉得我能在这方面压他一头了。”
王大牛无奈道:“但那时他已经开始玩弓箭去打猎了。”
“对。他永远都比我快一步。”刘亦晨伸手将酒壶拿了过来,又喝了一口道:“后来我喜欢董瑶,但你知道,那时候董瑶天天粘着小刀。”
王大牛沉默了下来,终于明白了这些年来刘亦晨到底在做什么,原来他一直都在与小刀比。
“再说后来,我们都大了,我和你在武技上都比小刀强,而县城里的街坊邻居,也觉得我在文韬武略上都胜过小刀,但这时候他鼓捣了一个猎人协会。”
“我清晰的记得那年,每家每户的地窖都被掏空,赚的盆满钵满,也记得灵隐县的街坊邻居对小刀感恩戴德的模样。”
“在然后,我终于娶了董瑶,我以为我终于赢了他这一次,可小刀的那位神仙老婆却来到了这里。”
“我嫉妒他。”刘亦晨又灌了一口酒,道:“我真的嫉妒他。”
王大牛这时抢过了酒壶,灌了一口后,看着刘亦晨有些歇斯底里的表情轻声道:“你有病。”
刘亦晨平复着粗重的呼吸,冷嘲着:“哪天夜里,我看到你冲了出去,我下意识的要冲出去,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然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后来我想过我犹豫什么,我在犹豫张小刀看到张叔和李掌柜赴死,自然有着绝对的理由去拼死,但我没有,我为什么要因为他去拼死?”
王大牛反手骤起,狠狠的扇了刘亦晨一个耳光。
刘亦晨没有躲闪,看着王大牛站了起来,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冲了出去吗?”
王大牛居高临下,语气肯定的道:“因为我们是兄弟,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然后他转过了身,自嘲道:“我知道你未必能理解,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说罢,王大牛迈开了步伐,径直的向灵隐县走去。
看着王大牛的背影,刘亦晨站了起来,喊道:“大牛哥,我要去九阳城了,我要出人头地,我要飞黄腾达。”
王大牛仿佛没有听见,步履仍旧保持着平稳的速度,越走越远。
看着王大牛的背影渐渐拉长,刘亦晨在这一刻仿佛感觉到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流逝,他低声自语道“大牛哥,等我出息的哪天,我会回来找你!”
当王大牛的身影终于在视线中终于消失时,刘亦晨感觉到体内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流逝殆尽。
他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将酒壶放进了行囊之中,步伐坚定的向九阳城的方向走去。
王大牛走回了自家,看到了伤得终身都不能动武的赵烈老头与自家老爹正在炕头下棋,他极为开心的笑了出来,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天夜里躺在火炕上的王大牛想起了一些他从小到大都没想过的问题,比如未来。
未来对于很多人来说似乎不可捉摸,但王大牛却觉得未来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就像法义和尚坚定不移的继续踏上了他拯救苍生,沿途无数次被苍生欺骗的旅程。
就像他自己面临选择仍旧留在了灵隐县用一声声‘我靠’在小树林中反复回荡。
就像刘亦晨终于离开了灵隐县,感觉到了内心中野心的种子茁壮生长。
就像,张小刀选择跟随李毅踏入边军,在这时看到了盛唐十二边关最为雄伟的即翼关,也喊了一声:“我靠!”
第32章星光灿烂
盛唐建国伊始,设十二边关镇守疆土。
而地广人稀的翼州却生生的占去了边关总和的一半之多,内部拥有六大边关。
六大边关连绵数千里,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阻隔着大荒,而这其中六关之首的即翼关,则是大荒的首冲险地。
成为大荒首冲之地皆因即翼关位于六关中心地界,地域广阔而平坦,无险可守,最适合大荒人的骑兵冲击。
所以,早些年盛唐建国根基未稳时,即翼关每一年发生的大小战役不下千次,无数边军曾在抛颅染袍,无数大荒人命丧于此。以至现如今只要站在即翼关朴实坚固的城墙上就可以看到一望无垠的原野土壤没有原本的自然色彩,而是砖红颜色。
没有人知道这种诡异的土壤色彩是不是在那些年中泼洒了太多的鲜血而导致,但每一名边军在踏上砖红色的土壤时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蓬勃滋生。
而近十五年间,随着盛唐的越发强大,边关的摩擦越来越少,但盛唐却没有停止建造边关的步伐。
早在盛唐开国伊始时用土墙垒砌而成的即翼关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延绵百里,巍峨如山脉一般的天下第一雄关。
而张小刀作为翼州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即翼关的存在,所以在第一次看到即翼关时,他看的格外仔细。
但以他仰视的视角,却只能看到即翼关主关口的一角。
这一角对于张小刀来说已然遮天蔽日,他可以借着今天夜里明亮的星光看清青石城墙表面的斑驳残破痕迹,而这种痕迹却格外奇怪,不会让人觉得落败,反而给人一种历史的沉重感。
也是在这星光灿烂的夜里,作为李毅将军钦点入军的张小刀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待遇,直接被仍进了军营之中。
即翼关内军营数不胜数,常驻十万雄军不提,只说让边关百姓闻名遐迩的番号军营便有四五个。
可惜的是,张小刀没有进入心神向往的‘虎贲营’也没有踏入屡建奇功的‘追风营’而是进了步军。
没错,这便是没有任何特殊待遇,在张小刀眼中象征着‘炮灰’却是军队中必不可少的步军。更准确的说是进了步兵营中的甲伍营。
甲伍营的校尉叫做吴大雄,在张小刀准备给自己的顶头上司留下一个好印象时,这位叫做大雄,长相近似大熊的校尉直接将他仍进了贰伍之中。
盛唐军中,体系明确,万人为军,千人为营,百人为队,十人为伍。
贰伍,显然便是甲伍营百个步兵伍中的一员,
张小刀在一名脸色极为严肃的边军带领下,进了他没想明白名字为何如此搞笑的贰伍,进了即翼关军营中的一座木舍之中。
推开木舍的大门,严肃的边军小哥只说了句:“新来的。”便走出了木舍。留下了穿着朴素棉袄,一脸风霜的张小刀。
木舍内有九名壮汉,皆身材魁梧,肤色如炭。
张小刀露出了一口白牙,本想像今夜星光一样璀璨的与这几位兄弟打个招呼,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堆破旧衣物。
在昏暗的烛火下,飞来的衣物纷纷扬扬,还未落地,一股子汗臭味道便扑面而来。
紧接着,就是有人喊道:“新来的,把你的包袱放下,带着这些衣物出门左拐进水房,洗完再回来。”
这声音很是平淡,但却有一股命令的味道。
张小刀的笑容洋溢出了一半,就此定格,然后眯着狭长的双眸,看向了发出命令的人。
这人此时半坐在有些老旧的床榻上,**的上半身肌肉犹如坟包一般鼓起,他的那张脸谈不上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表情给人一种冰冷劲儿。
男子这时抬起了双眸,与张小刀四目相对,木舍中的气氛变得格外凝重。
“新来的,让你去做你就去,怎么的?还非让我们揍你一顿,你就舒服了?”
不知是谁在一旁冷嘲热讽,张小刀仍旧与那男子对视,没有任何理会。
这时又有人开口,是一名双鬓斑白的中年男子,他开口道:“边军有边军的规矩,新兵杀威棒是必须做的事情,我劝你最好捡起要洗的衣物,然后出门左拐。”
张小刀听出了双鬓斑白男子话语中的深意,似乎新兵都要遭受如此待遇,但他却对什么杀威棒的规矩嗤之以鼻,然后他开口道:“说不洗就不洗!”
说着,张小刀仍下了包袱道:“这里地方太小,想揍我,出来试试。”
不知为何,所有人笑出了声,然后那名与张小刀对视的男子站了起来道:“我叫杨平林。”
“我叫张小刀。”张小刀回答着。
不过,这看似友好的打招呼,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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