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小刀。”张小刀回答着。
不过,这看似友好的打招呼,实际上火药味十足,随着杨平林的动作,其余八人也全部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张小刀的方向逼来。
张小刀随手甩出了包袱,正落在那空荡荡的床铺之上,推开了木门,径直的走到了木舍前空旷的黄沙地上。
杨平林带着八人走到了木舍门前,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张小刀神色平淡,只是不知何时,这周围的一排排木舍中走出了无数人,一时间变得吵杂非常。
盛唐边军军风彪悍举世皆知,他们崇上强者,同时藐视弱者,这这并非歧视,因为对于边军儿来说想要在战场上活下来,一要靠自己,二要靠比自己强的兄弟。
而民风彪悍的边军虽然禁制械斗,但赤手搏击却屡见不鲜。
新兵入边军,杀威棒有三,轮岗,杂货,挨揍。
大多数新兵因为初来乍到,对环境陌生,对人陌生,都会选择屈服。
但对张小刀来说,这涉及到了人权的问题,而人权的问题,自然而然的就会牵扯到尊严这种东西。
所以,他选择抵抗,尽管他知道自己挨揍的可能性大一些,但还是义无反顾。
这种推测源于张小刀拿着眼前九人与王大牛做对比,想必边军的素质一定要比王大牛强一些,而九个王大牛绝对可以打得他满地找牙。
没人知道张小刀在这时做出了极为客观的分析。
多数老边军都认为张小刀是一个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
可在张小刀悍然出手之后,所有看热闹的老边军,都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要对这个愣头青改观了。
一息之前,双方站定后,周围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张小刀本像跟木桩子一般一栋不动,但在杨平林九人大步来他身前的三尺外时,他骤然出手。
这一拳对准了站在最前方的杨平林,张小刀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体内气旋已然疯狂运转,全力而为。
在这刹那间,张小刀的棉袄袖子爆裂开来,直逼杨平林的面门。
杨平林不曾想过张小刀会突施冷箭,更不曾想到张小刀的一拳速度犹如闪电。
但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边军,在极短的时间内架起了双臂,与此同时与身边八人默契非常的喊出了一声:“喝。”
这是边军战士骨子里的默契,虽然只有九人,但喊出去却震耳欲聋的声音,气势瞬间扭转。
可下一瞬,人们预料到的杨平林成功挡下这一拳,张小刀被按在地上一顿狂揍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而是张小刀一拳打翻了杨平林,连带着撞翻了身后的几位边军兄弟。
哗然之声骤起。
此时的张小刀双腿分的极大,面对两侧攻上来的边军,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拳击摇摆闪避动作,也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重拳再次出击。
左侧是那位两鬓斑白的中年边军,他的拳头被张小刀奇妙闪过,没等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了耳边有风声!
‘嘭’的一声巨响,他的左边脸颊呈现扁平状,整个人吐着血丝飞了出去,砸在了沙土中掀起了一阵尘灰。
“哇!”这事看热闹的人们齐声在这时发出的惊叹,新兵有此表现当真难得一见。
只是,所有人也知道张小刀也就能如此了,因为杨平林等几人已经冲了上来,他再怎么能打,双拳也绝对敌不过四手,何况现在他对面的是九人十八只手。
张小刀将双臂架在了脸前,很快淹没在了九人之中。
老边军只见尘土飞扬,听拳声闷响络绎不绝,至于谁胜谁败,已经心中有数。只希望他们能多打会儿,多看会儿热闹。
这架也的确没有让走出木舍的老边军们失望,足足打了一刻钟。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张小刀抱着双臂倒在了尘土中,可却输的不丢人,因为站着的那几人脸上就没不挂彩的。
可能是觉得这热闹太好看,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这甲午军营中忽然掌声雷动。
脸上有些淤青杨平林神色愤怒,他明白这掌声是给张小刀的,那丢人的自然是他们贰伍。
“抬回去,明天在收拾!”
身上挂彩的几位贰伍边军一边絮叨着:“这小子下手真狠。”一边抬起已经站不起来的张小刀往木舍走,身后却尽是口哨和**之音。
好不容易回到木舍后,众人将张小刀仍到了木塌上,一个个悻悻的捡回了刚才自己丢出的衣物。
却不想,这时满身是伤的张小刀跟没事人似的道:“欺负小孩这种事情实在有些丢人,我还以为边军是什么英雄好汉,今天我把话放这,我这人从小到大就不会服软,不服咱就接着干。”
这话有够无耻,说的也格外趾高气扬,虽然张小刀此时才是失败者,但木舍中没人敢说单挑可以打过这小伙。
杨平林顿时‘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鬓白男子拉住了他道:“伍长,打架归打架,不能伤到孩子的筋骨,我看今天算了,明天不服咱接着撸他。”
鬓白男说着看向了躺在木榻上的张小刀,希望这新兵能识趣一些服个软。
而这时疼的呲牙咧嘴的张小刀却毫不在意的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夜星光灿烂,今夜老子让人揍的也有些星光灿烂,我操蛋的边军生涯开始喽!”
他的话语中没有被打后的怨念与怒气,满是对未来的期许,杨平林看了一眼自家兄弟,啐了一口道:“有病!”
第33章长花的石楼
寒冬初晨,风乍起。
大风吹进即翼关,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声有些凄厉的鸣响。
老边军对这种声音早已习以为常,有传言说这声音是因战死他乡的边军在向亲人远方倾诉,有人说这是死在即翼关前的大荒人冤魂不散是一种誓死诅咒。
但张小刀知道,这只是因为即翼关这座虽然名为关,但却是一座雄城。在这座雄城之中拥有太多的狭长兵道,大风灌入其中发生摩擦,便会出现这种声音。
而今天的风显然还不够大,不然张小刀觉得以即翼关上千条兵道的数量,怕是会出现千鬼凄厉、此起彼伏的巨大声浪。
思索过这有些无聊的问题后,张小刀趁着太阳还未升顶爬上了木舍的房顶。
清晨时的空气有些冰冷,每呼吸一口都会感觉一阵冰凉,张小刀朦胧的睡意被立刻驱散,兴致盎然的开始了远眺,希望更为熟悉眼前这座天下第一雄关。
即翼关占地不知几何,以人的目力根本无法望到尽头,张小刀站在这里,首先入目的一排排数之不尽的木舍。
鳞次栉比的木舍足足有上千之多,木舍又以百为单位,中有明确隔阂,显然是每一个不同的军营。
而除却会让人视觉麻木的相同建筑物之外,远方的一座石楼吸引了张小刀的注意力。
这座石楼在这几乎全是原木堆砌的建筑群中有些鹤立鸡群,只是鹤立鸡群并不仅仅因为石楼要比纵贯军营的木舍高很多,而是因为它的表体之上满是枯花枯草。
这些枯竭植物生长在破烂石料的夹缝之中,并且覆盖石楼的每一处,非常均匀。想必是有人刻意种入石缝之中。
“噗。”张小刀笑了出来,看得出当年在石缝中种植植物的人应该是一个女孩,希望有一座花房,却没想过这里是边关,一年中严冬的时间远远超过盛夏。所以破败的景象自然要更长一些。
正琢磨这石楼现如今到底到底住着怎样的人,木舍下方忽然有人喊道:“下来,去晨岗。”
这是昨夜被张小刀一拳放倒的白鬓中年男子,他现在的左脸颊高高肿起,但底气可不比昨夜弱。
晨岗?
张小刀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轮的?”
“不轮岗,我今天带你去看一下,以后你每天早上都要去,直到有新兵来到这里。”
张小刀不屑一笑。
昨日他虽然被痛揍了一顿,但凭借以及的神奇功效,今天醒来身体上除了有些淡淡的淤青之外,已经不再影响他的行动。
但显然,白鬓男不是,他的脸没有一丝消肿的味道,反而肿得比昨夜还大了些,看起来就像在脸上挂上了个包子。
白鬓男见张小刀不屑模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爬上了木舍,见张小刀没动手的意思,便坐了下来。
张小刀挑了一下眉头,白鬓男开口道:“我叫,孙长友。”
“你好。”张小刀下意识的礼貌答着。
孙长友摸了摸高起的脸颊,似乎终于注意到张小刀脸上的明显伤痕都已褪去,不由得瞳孔放大,以为自己看错了,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张小刀,愣了好一会儿。
张小刀摸了摸脸,道:“我脸上也没花儿,干嘛这么看我。”
孙长友想起昨夜的殴打,知道贰伍的各位兄弟下手都不轻,想要给张小刀留下难以忘怀的教训,但这家伙怎么可能现在屁事没有?
过了好半响,孙长友只能归结于张小刀比他们年轻,恢复能力较好,也不禁暗自想着,这新兵要还是不服,下次自己要提醒大伙下手再狠一点。
张小刀不知道孙长友的内心想法,只是下意识的挪了挪屁股,说了句:“我不搞基。”
搞基这种新鲜词汇孙长友自然不能理解其中含义,却很严肃的道:“我和你说点事儿,你仔细听。”
张小刀点了点头,明显这应该是贰伍那位叫做杨平林伍长的意思,不管他服与不服,总要他先知道军营中的规矩。
“咱们关边军训练比较苦,除却出关外,练五休二,简单来说就是训练五天,休两天。”
“双休不错了。”张小刀回应着。
孙长友没有理会,继续道:“除了日常训练之外,我们还要与其他伍轮值晨岗与夜岗。”
“还有,你谨记这里军纪森严,平时最好不要走出甲伍营,不然会被其他营视为挑衅,会闹出很大的事儿。”
张小刀点了点头,孙长友继续道:“在细的事儿,你就看我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就好,你来的日子晚些,三个月前的新兵营也都打散了,所以你没有新兵的优待。”
“什么优待?”
“新兵训练至少是循序渐进的,老兵不同,你来了这里,也就意味着你没有循序渐进的时间,必须适应。”
“嗯。”张小刀点了点头。
孙长友却在这时苦口婆心的道:“所以我劝你,最好服软,这军营里就没有老兵怕新兵的说法,谁也不行,所以你如果继续下去,只能是自讨苦吃。”
“这是当说客来了?”
孙长友不屑的一笑道:“才不是说客,如果贰伍的人收拾不了你,会有其他人来收拾你,如果其他人还收拾不了你,甲伍营的大雄营长会来收拾你,这是边军的规矩,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还是先站几个月的岗,做几个月的杂活吧,不丢人。”
听到这里,张小刀明白军中的新兵杀威棒并不是源于老兵们闲来无事发泄精力的**心理,而是一种传统。
这种传统不可逾越,无论你有多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到最后总会有人来收拾你,收拾到你服为止。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张小刀哀叹了一声。
孙长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服,总是发生冲突,难免带伤,而带伤训练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要是训练完成不了,加练都是轻的,被校尉再揍一顿也是常见的,所以边军里从没有新兵能顽固的坚持下去。”
说完这句话,孙长友道:“走吧,我带去站岗。”然后他站了起来,心中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儿。
却不想这时张小刀反问道:“谁要和你去站岗,我才不去。”
孙长友顿时怒道:“整了半天我刚才说的全白说了?”
张小刀义正言辞的回答道“没,我明白了这所谓的传统,只是我特想看看我能坚持到那一天。”
“顽固不化!”孙长友拂袖而去。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在张小刀的预料之内。
当阳光渐热,驱散了些许寒冷时,贰伍木舍前再次发生群殴事件,张小刀悍勇的在为几位同伍兄弟添了彩,他自己也再一次站不起来。
众多甲伍营的老边军自然而然的也再次来看热闹,只是当张小刀被再次仍在木舍中的床榻后,老边军们开始觉得索然无味,想来这新兵怕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可这种想法显然有些低估张小刀的决心。
当天太阳落山后,勉强能活动坐起来的张小刀迎来了杨平林的一句话:“服不服?”
“这应该我问你们才对。”张小刀鼻青脸肿的硬气道。
然后,又是木舍门前,又是老兵围观,又是张小刀倒地。可这一次他新伤未愈,再遭重创,身体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如此硬气的张小刀博得了很多人的掌声。已经有人开始开盘下注,赌张小刀还能坚持几轮。
在这热闹的情形下,他却被送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馆,送到了那座长花的石楼中。
石楼中,孙长友坐在了藤木椅上,见到了他暗恋过的女孩儿有些拘禁。
木榻上张小刀平躺其上,那名只留给孙长友一个美丽背身的女子检查过后轻声问了句:“新兵?”
“嗯。”
然后,女子便不再开口,专心致志的检查着张小刀的外伤。
迷迷糊糊间,张小刀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有人将他扔进了火海之中,受尽焚身之苦。
疼痛在达到极限时,他甚至开始有幻觉,觉得自己的血肉即将融化。
也是在这要命的瞬间,他感觉到了某个部位传来了一阵清凉,仿佛有泉水涌入一般让这个部位开始渐渐好受一些。
紧接着,这种某一部位的清凉感开始出现在全身上下,在这种混沌的意识之中,他竟然清晰的记得这些清凉部位的数量,多达七十九。
在他产生数字概念时,他觉得他可以睁开双眼了。
于是他便睁开了双眼,近在眼前的则是有些模糊的一双带有温和色彩的双眸,还有一股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扑面而来。
张小刀的鼻子情不自禁的抽动了两下,就听有人道:“小扬大夫,他没事儿吧?”
略沙哑的女声这时响起:“你们下手有分寸,不会伤到根骨,但怕也要养个十天八天的。”
张小刀这时双眸的视线开始清晰,然后看到了眼前的小杨大夫,看清了她的脸颊。
小杨大夫发髻高攀,露出了洁白如雪却略宽的额头,她黛眉如柳,双眸平静而深邃,眼角略有鱼尾纹,却更显其风韵。她又双唇略薄,削减了宽额头给人的宽厚之感,平添了一丝精明味道。
在看她身着粗布麻衣,却不显寒酸,仿佛隐世贵人。张小刀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又更为莫名其妙的开口问道:“这里是小花楼?”
杨大夫与孙长友露出了不解神色,不明白张小刀醒来后为什么不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问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可下一瞬,小扬大夫的不解神色有所缓和,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石楼便是张小刀口中的小花楼,于是道:“是。”
张小刀挪动了一下身体,呲牙咧嘴的道:“不是你种的那些花在石缝里吧?”
“是我种的……。”
“你不知道在边关严冬要比夏日长许多?”
“知道又如何?”小杨大夫看着张小刀鼻青脸肿的脸,听着他严肃的口吻,仿佛在问一件天塌下来的大事,似乎觉得有必要补充一下,于是道:“总有开花的时候。”
得到这个答案,张小刀笑了出来,笑的呲牙咧嘴,只是他被打得如同猪头,自认为阳光般的笑容自然不再阳光,着实难看到了极致,但从笑声却可以感受到他格外开心,似乎找到了什么困惑他已久的答案。
小杨大夫也含蓄的扬起了嘴角,似乎明白张小刀问这些问题的最终目的所在,直言道:“看来你以后要经常来喽?”
张小刀重重的点着头,神色肃穆,仿佛是在宣誓一般,一字一顿道:“一定!”
孙长友有些看不懂,有些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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