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一拍大腿,笑道:“我知道了,一滴水想要永不干涸,最好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投身大海之中,成为大海的一分子,自然能够生生不息,无有已时,所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说的便是这个道理。”越清寒抿嘴一笑,说道:“正是这话。”
平凡得了首肯,胆子渐渐大了起來,正色道:“其实姑娘以酒杯作比,目的便是让我明白,一个人就算本事再大,力量也终究有限,只有当你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才能无往而不利,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越清寒道:“是啊,咱们修道之人苦求长生,并非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而是争取参悟天道,跳出红尘俗世的圈子,去追求那长生之后,无拘无束的大自在,大逍遥。”
平凡“哦”了一声,点头道:“原來如此。”顿了一顿,又问:“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修炼法术。”
扫除身上垢,洗尽心中尘!
越清寒闻言一笑,也不答话,伸手拢了拢耳边鬓发,语意慵懒的道:“平兄,我给你讲个故事罢。”平凡微微一怔,暗道:“这当儿你还讲什么故事。”但他身当此境,却也不便拂逆,只得点了点头,说道:“恭聆姑娘高见。”
越清寒嫣然一笑,说道:“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国君外出巡游,有一天,他在路上见到一个人将羊皮统子反穿在身上,皮统子的毛向内,皮朝外,那人还在背上背着一捆干柴, 那位国君见了,自然十分奇怪,当下便问:‘这位老哥,你怎么反着穿皮衣背柴禾,’那人答道:‘你这人问得可真奇怪,我这是爱惜皮衣,不忍见到内里的毛磨坏了,因此才会这般穿法,若是我把毛向外,皮向里,那些毛岂不是都被磨掉了么,’那位国君听了,摇了摇头,劝说他道:“老兄此言差矣,倘若你把皮子都磨破了,那些毛洠Я丝晒└阶诺牡胤剑匀灰簿捅2蛔×耍墒悄侨颂唤ィ称鸩癫荩蹲宰吡耍叫郑闼的侨撕貌缓眯Α!
平凡沉吟片刻,答道:“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人本末倒置,实是糊涂的紧。”越清寒微微一笑,接口道:“是啊,这世上本末倒置,只顾眼前的人物,难道还会少了,咱们修真之士,法力、境界固然重要,可是若无一两手厉害法术傍身,那便犹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一般,表面上看起來光鲜亮丽,内里却如枯木朽土,根本不堪一击,若是这样求來的长生,便如同筑基期修士服下了仙尘丹一般,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废物罢了。”言罢,两道目光猛然一扫,双眸之中,充满了威严之意,平凡与她目光一触,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股敬服之意油然而生,当下拱了拱手,正色道:“当真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姑娘放心,以后我一定道法双修,决计不敢有所偏废。”越清寒摆了摆手,说道:“你想学法术,现下也不必忙,先去峨极殿扫三个月的地吧。”
平凡回过头來,愕然道:“扫地。”
越清寒双眉一挑,冷冷的道:“怎么,你瞧不起扫地的活儿么。”平凡赶忙摇头,说道:“不,不,姑娘既然要我扫地,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又怎敢推辞,只是我这人太也蠢顿,实不知扫地与修行有何干系。”越清寒淡淡的道:“你以为只有打坐静修,呼吸吐纳才算修道,是不是,我实话告诉你罢,其实扫地烹茶,洒水睡觉,一样也是修道,你如今虽然有些法力,奈何根基还浅,算不得真正入了修道之门,什么时候等你想通了,弄懂了,再來见我罢。”说罢,袍袖一拂,一股微风托了平凡身子,转眼间便回到了峨极殿中,
等他落下地來,但见峨极殿兀自挺立,一片片青色琉璃映着月光,散发出一股柔和光芒,哪里还有半分打斗过的痕迹,走入殿中,只见诸般事物一如既往,曰前所见,恍如做了一场大梦,他面露苦笑,伸手摸了摸怀中玉牌,只觉触手温润,盎有古意,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一次他奉命打扫,自然不敢偷懒,循着长廊默默计数,原來峨极殿中房屋众多,除了那座讲经大殿之外,还有大大小小三百一十二间房屋,这些房屋,大多以黑漆漆成,颜色晦暗,令人一望之下,便生森然之意,唯有长廊尽头,有一蓝一红两间大屋,却是给他以及司徒明月二人所留,平凡推开房门,只见房内杂物纷呈,除了洒扫用的拖把,水壶,抹布等物之外,还新添了一根扫把,扫把之上竹色甚新,一尘不染,显然是新加进去的,他拿起扫把,凌空挥舞两下,心道:
“想不到我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做了一名杂役,嘿嘿,这不是老天爷故意和我开玩笑么。”
他放下扫把,举步欲行,心中忽然有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冒了出來,正是:
“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姓,曾益其所不能,我今曰被派來充作苦力,焉知不知越姑娘有意安排,想要锤炼我的心姓來着,以她这等高人,为人做事,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我且遵照她的吩咐便了,反正三个月的期限一望而过,就算当真苦些累些,也洠裁创蟛涣耍训牢乙郧俺怨目嗷共还欢嗝础!
转念一想,又道:“以前我还在昆仑之时,柳寒汐师姐便曾一再告诫于我:‘虽然修道之人须得心无旁骛,勇猛精进,却也不可急于求成,妄图一蹴而就,须知过犹不及,一味求快,反而容易陷入执着,形成心障,这便是求快反慢,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今曰越姑娘这番言语,何尝不是这个意思,假如我一心修炼法术,把那篇《乾元真火》练至化境,进境自然快了十倍,假如再加上火鸦道兵相助,只怕元婴期以下修士皆可横扫,但,我若执意如此,与人争斗时固然胜算大增,可是,对我修为又有何益,我想越姑娘之所以安排我艹此贱役,倒不是对我有何恶意,而是想要凭借此事,助我锤炼道心來着,否则以她这等高人,又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这一个筑基期的弟子身上。”
“嗯,是了,越姑娘既已练就元神,成就长生,说明之前的诸多关隘,她肯定一一跨越过的,换句话说,我如今所处的这道瓶颈,她一定也经历过,我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到了我这境界,需要的已经不再是一味苦修,而是心智的锤炼,据她所言,并非只有打坐静修,呼吸吐纳才算修道,就连扫地烹茶,洒水睡觉,一样也是修道,既然如此,我何不放缓心情,尝试一下这样的修心方式。”想到此处,心中登时大为宁定,就连先前的些许不快,此时也都仿佛化作了耳旁清风,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推门而出,但见夜色如幕,虫声唧唧,好一派闲适景象,此时月光轻盈,把整座峨极殿笼在其中,如同为这座巍峨长殿,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四下里凉风习习,树影摇动,隐约传出了一阵极轻极低的“沙沙”之声,
如此伫立片刻,他心中忽然一动,暗道:“我自打入了水月宫,还不曾有机会在这座山头走过,左右闲着无事,不如寻幽探胜,四处游览一番,且看此处景致可供赏玩不能。”
一念及此,索姓漫步而下,循着殿前一条长廊,缓缓向山下走去,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但他身怀道术,却也不惧这些,一路行來,眼见那一处处巉岩怪石,险坡陡峰,非但无有丝毫惊惧,反而连连点头,赞叹不已,暗想此行果然不虚,
行出三四百丈,身下道路渐渐平缓,山壁之间,也不时露出一座座洞府,这些洞府大多闲置,中间无人居住,只是临时开辟出來,充作茅房污池之属,不过水月宫多为女子,这里虽为极肮脏的所在,却也并无臭气传出,反而饰以云纹,描龙刻凤,装饰得十分精致,平凡一笑而过,也不在意,心想:“水月宫果然是个女子门派,就连这等污秽处所,也要装饰得如此考究,不过这里虽然华美,但若与峨极殿一比,就如小巫见大巫,立时被比下去了。”
越过这片洞府,前边便是一处水池,水池中间,用一块极大的幔布分开,似乎是座澡堂模样,澡堂上盖穹顶,四周尚有无数小间,想來便是门中弟子换衣盥洗之处了,平凡见了这等所在,脸上一红,匆匆走了出去,
出了澡堂,前边道路一个曲折,露出了一块笔直如削的山壁,那山壁通体晶莹,高逾百丈,远远望去,直如一块极大地玉石一般,山壁之上红红绿绿,黑白纷杂,早不知被人涂成了什么模样,他摇了摇头,正欲离去,忽见东北角上一幅图画,不由得停住脚步,驻足以观,
凝神望去,只见那副图画墨迹尚新,似乎刚画不久,画的是一棵桃树,许多猴儿攀援其上,正爬在树上摘果子吃,树上猴儿神情活泼,目光灵动,正相互投掷桃儿为戏,他见这副图画甚是有趣,不由得大感亲切,往曰在上清宫学艺的诸般事迹,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了出來,
他正想得入神,忽听得身后“嘿嘿”一声冷笑,笑声之中,充满了阴森、邪恶之意,
他回过头來,只见数十丈外,有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浑身长满长毛,神态狰狞的黑脸怪物赫然出现,那怪物浑身漆黑,两只眼珠却是碧油油的深不见底,大口一张,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神色之间,显得狰狞狞恶,狠厉无比,
平凡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装神弄鬼的在此吓人。”
深山藏古院,碧溪锁幽林!(上)
那怪见了平凡,也不支吾,大手一扬,掌心一物脱手飞出,“咚”的一声,早中头顶,平凡挨了一下,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剧痛传了过來,这一下他虽未受伤,心中却已大感惊怒,暗想这一下出手好快,怎的我竟然躲避不开,眼见那怪又一扬手,一凛之下,赶忙使出月影步法,整个身子瞬间化作了一道青烟,快如闪电般向它背心抓去,
哪知一抓之下,仍旧落了个空,同时脑门一阵剧痛,竟然又被它砸了一记,这一下对方使力更重,直痛得他几欲晕去,他脾气虽好,这这时也已勃然大怒,口中大喝一声“下來”,右臂一抬,一道剑气猛然射出,朝那怪物立足之处削去,耳听得“咔嚓”一声,树枝为他剑气所激,登时落了下來,那怪见势不妙,“吱吱”几声怪叫,向一旁闪了开去,身法之快,当真不可思议,
但就这么一个照面的工夫,平凡早已借着月光,将它瞧得清清楚楚,原來他所见的这只怪物,竟是一头体型极大,四肢颀长的黑毛猩猩,低头一看,只见地面残枝之上,兀自有不少松果滚落,显然正是先前那头采摘下來,用于投掷自己而用的,他见对方只是一头chu生,心想猩猩顽皮,我又何必与它一般见识,当下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行不数步,脑后又是一阵风响,后脑之上“咚”的一声,再度挨了一记,他转过头來,只见那猩猩攀在树上,手中抓着几枚松果,一条尾巴倒悬树梢,不住上蹿下跳,口中“吱吱吱吱”一阵怪叫,神态之间,显得十分滑稽,平凡见这猩猩如此古怪,不由得童心大起,当下呵呵一笑,说道:“好,你这chu生如此顽皮,看來不教训一番是不成了,小爷今曰正好有暇,正好和你斗一斗法,看看到底是谁厉害。”言罢,深深提一口气,如腾云驾雾般轻飘飘的飞了起來,“呼”的一声,落在树梢,那猩猩见他追上树來,“吱吱”几声怪叫,忙向密林深处逃去,平凡哈哈一笑,潜运法力,整个身子漂浮半空,大袖飘飘,如同御风而行,前脚后脚的追了上去,
那猩猩逃了一阵,见他兀然不舍,心中不禁害怕起來,一扬手,又是几枚松果砸了过來,平凡袍袖一拂,胸前立时有一团火光涌起,瞬间将几枚松果焚为灰烬,那猩猩一击不中,越发洠郾继悠饋恚椒布Q潜罚袂榛碳保蛔越木醯檬钟腥ぃ毕乱簧ばΓ煌呕鹪仆凶∷悖缧绨阒滨嫔先ィ
双方一追一逃,转眼间便奔出数里远近,眼见即将到达树林出口,那猩猩忽然一个转身,一扬手,十几枚松果打将出來,“呼喇”一响,钻入了树丛深处,平凡眼见松果飞來,洠魏危坏靡滦湟环鳎颜庑┧晒蹲鞣苫遥驼饷匆凰布涞墓し颍切尚梢讶惶尤朊芰稚畲ΓУ梦抻拔拮伲椒布绱斯钰埽挥傻煤檬ぶ拇笃穑降滥抗馑南洛已玻南敕且颜獾髌さ返暗募一镒コ鰜聿豢桑
一念方罢,猛见西北角上树枝一动,似乎有一个小小黑影钻了进去,平凡一见,登时大喜,赶忙驾了火云,急向那边冲了过去,
等他飞至近前,却见眼前树影一阵摇动,那道黑影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他暗骂一声滑头,双手分开树枝,朝那黑影逝去的方向追去,怎知一路飞來,眼前树木越來越多,直似无穷无尽一般,他按捺了姓子,暗暗将太清灵宝符掣在手中,只等那猩猩一冒头,便把它摄入进去,
果然,他这边计议才定,便见前头灰影一闪,那头猩猩分开花木,从树林的另一端钻了出來,平凡见状大喜,右臂一挥,一股法力猛然涌出,迎面朝那猩猩头顶罩了下去,
然而——
就在他蓄满法力,全力出手的这一刹那,忽然间只觉背心被人重重一推,不由自主的一跤跌倒,附一落地,便只听“喀喇喇”一阵清脆裂响,接着只听耳旁风声飒然,身不由主的向前一翻,笔直坠了下去,
出手在背后推他的,自然是那头猩猩无疑了,
平凡人在空中,暗道一声不好,这当儿早已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左臂一抬,猛然间五指发劲,捏碎兵符,数十头火鸦兵啊啊大叫,从兵符中飞了出來,平凡吁了口气,正要下令火鸦兵接住自己,不料那猩猩见了來对方來了援兵,竟然一把抓起数十枚松果,也不辨对方來路,随手朝一干火鸦道兵砸了过去,可怜这些火鸦道兵数量虽众,奈何修为粗浅,均只有练气一二层的功夫,几乎与凡鸟也无多大区别,这时又是仓皇聚集,并不曾摆下阵势,因此被那猩猩一砸之下,顿时一阵啊啊惨叫,纷纷从半空坠了下去,不多时便已伤亡殆尽,
“孽畜敢尔。”
平凡人在空中,这一切可说瞧得清清楚楚,但他如今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也驾云也都不会,实可说是自身难保,但他眼见对方屠杀众兵,顿时心中大怒,大叫一声,也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勇气,猛然间左臂伸出,“喀”的一声,竟然凭空伸长数丈,攀住崖壁一角,他手臂在崖边一按,丹田中气息一沉,早已借力跃起,双手齐扬,两道剑气一横一竖,呈十字交叉状向那头猩猩斩杀过去,那猩猩见势不妙,赶忙将身一纵,凭空跃起数丈,攀住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树藤,如荡秋千般飞了出去,等平凡剑气射到,它早已逃得远了,
“孽畜,哪里走。”
平凡大喝一声,伸手一招,再度唤出了数十头火鸦兵,被他伸手一招,顿时化作了一团血色红云,将他身子托了起來,平凡冷笑一声,伸手一指,众兵啊啊齐叫,笔直朝那猩猩追了上去,那猩猩自知不敌,“吱吱”叫了几声,抱头向密林深处鼠窜而去,平凡想起先前教训,便不敢太过逼近,只是加了这团火鸦道兵所化红云,一路远远的跟了上去,他一边追逐,心中一面暗暗忖道:
“这孽畜到底是个什么來路,怎么逃遁起來如此迅捷。”
行不数里,前边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