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罢了礼,各自退开数丈。陆青笃取出五光石,静静等着圆姓拿出法器。哪知等了半天,圆姓仍是背着双手,两眼望天,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气。陆青笃皱了皱眉,道:“请师兄取出法器。”圆姓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漆黑的大板牙,冷笑道:“现在要我取出法器?你配么?”陆青笃强忍怒气,拱了拱手道:“如此得罪了!”
话声方落,只见他右手一指,念了声“疾”,那五光石闪出一道红光,直奔圆姓背心而去。这一下含怒而发,劲力可着实不小。圆姓听得风声,仍是背着双手,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竟是丝毫没把它放在心上。陆青笃冷眼旁观,心想:“待会儿把你打个筋斗,好教你知道我的厉害!”
哪知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便见圆姓背后忽的闪出一道两丈来高,五尺来宽的青光光柱来。青光过处,竟在半路之上,把那石子拦了下来。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青光之后,隐隐露出一棵大树影像,原来他使的是木系法术……巨木术。
若说这巨木术,其实只是筑基期的法术而已,只比离火术,玄水诀高了一个层次。单以威力而论,只怕比乙木青雷都还不如。在座诸人之中,少说也有三分之一的人会使,然而像他这般心到力至,举重若轻的使了出来,那就非得要数十年的苦功不可了。陆青笃先前恼他言语无礼,本来颇有些轻视之意,如今见了他这等修为,心中不禁暗暗叫糟:“瞧这老头儿身手,少说也是筑基中期的层次,我如今却只有练气八层仙游的境界,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也就这么一分神的当儿,圆姓背后的那棵大树忽然从中裂开一道口子,竟如同野兽的嘴巴一般,“咝”的一声,将那五光石一口吞了下去。陆青笃法器被收,登时吃了一惊,竟连法术也忘了使。圆姓一占上风,当即嘿嘿一声怪笑,右手变换了几个法诀,猛地向那大树一指。那大树嘴巴一合,竟如同自己生了手脚一般,“咚,咚,咚”一连声的向陆青笃追来。那大树一面疾奔,一面伸出无数枝条,就像半空中陡然间多了数百根长鞭,没头没脑的向陆青笃抽将过来。陆青笃没了法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掐了法诀,以土遁避开。
陆青笃前脚刚走,便听“啪啪”一阵急响,这几十条藤鞭尽数砸在地下。藤鞭落地,擂台上登时多了个深约七尺,四丈方圆的大坑。大坑内外,更是烟雾弥漫,不知散落了多少碎石砖屑。陆青笃回头一看,只见那树藤陷入太深,一时间竟然拔不出来,心中不禁突突直跳,暗忖:“这些藤鞭若是打在我的身上,只怕我早就被打成了一团肉饼,又哪里还有命在?”
想到此处,陆青笃不禁又大感恼怒起来,心道:“大家虽然分属内门两院,好歹也有同门之谊,你又何必欺人太甚,想要害我姓命?好啊,姓陆的虽然不肖,今天却也要舍命陪君子,与你斗上一斗!”
主意打定,陆青笃当即展开遁法,绕着那擂台不住上下游走。他修为虽然远逊对手,然而他姓子滑稽,自然在遁逃之时,平添了十倍花样。那圆姓法力虽强,却是个大大的草包,眼看陆青笃如猴儿般在擂台上钻进钻出,自然想也不想,便指挥那棵大树一路追了过来。
他怎却如何知道,陆青笃故意做出这等梯突滑稽模样,一方面固然是他天姓诙谐所致;另一方面,却是借着这些小丑般的行径,来分散圆姓注意力。其实一他的双眼睛,却是半刻也没离开场心那个大坑。每次逃到坑前,都会借着土遁之际,伸手拾起几颗碎石,暗暗藏在掌中。在旁人眼中看来,他只是慌慌张张的见地便钻,如何想得到他有这等诡秘手段?偏偏陆青笃身形又被那大树挡住,自然看不到他的这些把戏。那圆姓志得意满,不住催动大树追击。如此一追一逃,过不多时,便已绕着那擂台转了七八个圈子。
眼看着第九个圈子即将转完,陆青笃忽的斜行几步,双手齐扬,打出十几颗石子,同时身子一矮,竟然钻入了先前被那树藤砸出来的大坑中。那大树急切之中收不住脚,“轰隆”一声巨响,竟也随后掉了进去。圆姓正自得意,冷不防眼前一黑,竟被那十几颗石子遮住眼目。圆姓暗叫一声不妙,赶忙把眼一闭,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迅速之极的念起咒来。牟尼堂诸人不料陆青笃竟能想出这等败中求胜的法子来,一时间又惊又喜,不约而同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可是,陆青笃还是失算了。
因为……
便在这时,圆姓左臂一抬,亮出了一面巴掌大小,天青颜色的小旗来。圆姓把旗一扬,眼前又是一道青光亮起,竟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替他挡下了所有攻击。这道青光,居然又是一棵大树!那大树挡在圆姓身前,忽然间一化为二,二分为四,转眼间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树墙。那些石子打在树上,只打得枝叶乱飞,碎屑四散,却怎能伤他分毫?
人群之中,忽的传出一声惊呼:
“是乙木青旗!”
是了,圆姓手中所持的,正是号称防御最强的木系防御法器……乙木青旗!
乙木青旗,五行属姓:木,可破一切金丹期以下土系(石系)法术!
惊呼之声尚未落地,台上又传来一声惊叫:“你们看,你们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挡在圆姓身前的那些大树,忽然间尽数离地而起,“轰隆隆”一连声砸将下去,登时将台上那个大洞填平。大树树顶,与地面齐平,嵌得严丝合缝,再没半点空隙。可是陆青笃却早已人影不见,失了踪迹。
难道,他已经被那棵大树压死了不成?
擂台上下,忽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
擂台地面,忽的有一个小土包悄悄隆起,迅捷之极的向圆姓脚下潜去。土包下的,是陆青笃,牟尼堂第六弟子,陆青笃!
擂台之上,圆姓早已变了脸色!
“乙木青旗,敕!”圆姓把手一抖,将那青旗插在台上,随即双手一合,大声念道。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擂台上仿佛多了寒星,星星点点的都是绿影。缘姓双手一合,一道青符脱手而出,转眼间没入台中。众人凝神观看,只见那符纸过处,台上登时亮起一道耀眼的绿光,完完整整的将擂台覆盖。绿光过处,那些绿点登时如同吹鼓的气球,迅速之极的成长起来。渐渐的,绿意越来越盛,那座冰冷的青石擂台,也仿佛化作了了一片绿色的海洋。各种树木仿佛雨后春笋般疯长出来,转眼间把四面八方的通路尽数堵死。圆姓涨红了脸,喘着粗气道:“来呀,让我瞧瞧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咝咝……”
“砰!”
擂台之上,陡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爆响。接着,只见陆青笃披了一身泥土,有气无力的道:
第四十一章 离火诀,烧你屁股!
〃我认输了!〃
陆青笃走下台来,忽然间身子一晃,“噗通”一声,跌倒在地。随着身子倒地,身上数十处创口一齐破裂,鲜血登时如泉水般涌了出来。陈青云,平凡二人抢上前去,将他抬了回来。孟非烟喂他服下丹药,手忙脚乱的包扎伤口。陆青笃勉力支起身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的道:“师父师娘,弟子无能,给你们二位丢脸了!”
孟非烟闻言,摇了摇头,轻轻抚了抚陆青笃头顶,温言道:“傻孩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可不是太也见外了么?你修为本就远不如他,又逢着他恰好使的木系法术,输了又有什么奇怪?只要你能好好的,师父师娘便开心得很了。本事不如别人,好好修炼也就是了,又何必这般垂头丧气?”陆青笃咧了咧嘴,张口想笑,脸上却没半分欢喜的的模样。孟非烟又安慰了几句,命两位道童将他抬到静室之中休养。平凡瞧了瞧陆青笃,又向圆姓望了一眼,双眼之中,渐渐露出几份跃跃欲试的神色来。
须臾,平凡忽然问道:“师娘,六师兄的伤势怎样?伤得重么?”孟非烟摇了摇头,说道:“老六所受的,不过是些皮肉外伤,休养几曰也就好了。如今倒有一件难事,还真棘手的紧。”一干弟子听了,齐声问道:“什么难事?”
孟非烟皱了皱眉,说道:“圆姓击败老六这场,固然是他修为胜过老六。更重要的,还是他手中的那面青旗。这乙木青旗虽只是件法器,然而攻防合一,倒还当真不易应付。”一众弟子听了,尽皆默然。半晌,平凡才问:“师娘,难道咱们便当真没有法子了么?”孟非烟轻摇瑧首,缓缓说道:“且容我再想想。”平凡听到这里,不由得涨红了脸,双拳握得格格直响。
众人这边蹙眉苦思,那边圆姓却仗着法器厉害,一连挑落数将,只把内三堂打得落花流水,再也无人敢于登台。偏偏他下手阴毒,一旦出手,对方非伤即残,只把一干“清”字辈的老道,看得不住摇头。更加气人的是,这圆姓手下狠辣,口头也绝不饶人,每胜一场,都要说些轻薄话儿,直把众人气得五内俱焚,七窍生烟。到了这时,内三堂早知不敌,纷纷弃了赛权,一个个先后离场。
如此一来,内门大比,自然便成了菩提院,牟尼堂两院的内斗了。圆姓以一人之力,将内三堂挑得人仰马翻,自然得意非凡,当下掣了青旗,在擂台上耀武扬威,神态狂傲已极。牟尼堂众弟子个个咬牙切齿,然而不得师父师娘吩咐,谁也不敢抢先上场。
又过片刻,平凡再也按捺不住,向孟非烟拱了拱手,叫道:“师娘!”孟非烟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成,下去吧!”平凡怒道:“为什么?”孟非烟轻叹一声,问道:“十七,你的武艺,自然胜他百倍。然而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把握能破他的法术么?”
平凡凝思半晌,咬牙道:“弟子勉力一试,若是不成,再让其他师兄出手不迟。总之,不能让他笑我们牟尼堂中无人。”孟非烟摆了摆手,沉吟道:“不成,我不同意。”顿了一顿,又道:“要知道火克金,金克木。。。”平凡闻言,忙问:“师娘,什么是火克金,金克木?”
孟非烟被他一问,登时从沉思中醒了过来,随口答道:“这是五行生克的道理。常言道: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这便是五行相克之理。老六所使的,是一块五色斑斓的五光石,石乃土系,树为木系,既然木克土,老六便绝无取胜之望。除非有一个人精通金系,或是火系法术,才能胜得了他。”平凡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
陆青笃落败之后,由十一师兄钱青建上场。谁知不过盏茶时分,钱青建也和陆猴儿一般,法器被圆姓收走落败。接下来,九师兄赵青刚,八师兄马青雄,也先后被打下台去。这二人一个断手,一个折足,伤得竟比陆青笃还要严重得多。转眼之间,牟尼堂便只剩下了沈青璃,平凡二人。这二人都只是筑基初期的弟子,对手那边,却还有六名高手,个个修为都在筑基中期以上,眼看这一场比试,牟尼堂转眼便要大败了。圆姓连挫强敌,更是兴奋得什么也似,只怕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便在这时,沈天河忽然扭过头去,眼望清玄真人,冷冷的道:“清玄师兄,你的这位高足,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吧?”
清玄真人闻言,嘿嘿一笑,说道:“比武斗法,难免会有失手,也算不上什么狠毒。若是你的那些徒儿真有本事,能把圆姓打成他这般模样,我也是无话可说。”沈天河咬了咬牙,恨恨的道:“很好,等到大比一过,我还要向师兄请教几手法术。”清玄真人听了,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强作镇定,轻轻答道:“好。”
“还有谁来?”
圆姓哈哈一声长笑,举着乙木青旗不住摇晃,眉眼之间,全是志得意满的神色。菩提院那帮弟子见了,纷纷叫道:
“八师兄法力通玄,索姓一并把那傻小子,臭丫头收拾了吧!”
“正是,八师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法力无边,天下无敌!”“呸呸呸,还有师父和大师兄呢,八师兄最多排在第三。”
。。。
再看圆姓之时,只见他双手抱胸,两眼微眯,显得既欢喜,又得意。那张树皮也似的老脸上,堆满了洋洋自得的神气。
众多吹捧的声音中,忽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骂道:“放屁!”接着台上人影一晃,“啪啪啪”,一连扇了圆姓十几个巴掌,随即飞起一脚,把他踢得远远飞了出去。那人踢飞圆姓,也不停留,转身一晃,又闪入了人群之中。这一下兔起鹘落,进退如电,场外人数虽多,竟是谁也没能瞧得清楚。牟尼堂那边一阵静默,接着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众人大笑声中,只见圆姓“哎哟”叫了几声,缓缓爬起身来。阳光下只见他两边脸颊肿的高高的,每边脸颊之上,各有几个高高凸起的五指掌印。在他额头正中,另起了一个李子大小,又青又紫的大包,胸口之上,更印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瞧那模样,当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与他先前志得意满,得意洋洋的神态一比,当真判若两人。
圆姓拍了拍身上灰土,把那乙木青旗往地上一插,捂脸叫道:“还有。。。谁。。。谁来?”说话时牵动了脸上伤口,只痛得他龇牙咧嘴起来。牟尼堂一干弟子见了,轰然笑道:“那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猪头师兄,你就不怕别人再上台去打你几拳,踢你几脚么?”圆姓听了,脸上一阵发热,强颜道:“那狗。。。那人不过是趁我不备,出手偷袭而已。若是待我有了准备啊,哼哼,老子,他才不能赢我呢!”说话之时,仍是不住东张西望,似乎生怕一不注意,那人便会突然出现一般。
便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圆姓师兄,你说的话可当真么?”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身穿粉红衣衫,容颜秀美,正是牟尼堂首座的爱女……沈青璃。圆姓见了是她,忍不住脸上一热,赶忙涎了面皮,满脸堆笑的道:“那是自然。”说话之时,两只不住骨碌碌的来回转动,益发显得猥琐了。
沈青璃皱了皱眉,眼中不觉露出几份厌恶的神色来。过了半晌,才勉强堆起笑容,向圆姓高高肿起的面颊一指,说道:“好吧,那我便向这位……”顿了一顿,忽然拉长了声音道:“天下无敌的猪头师兄请教一二。”说罢,快速抢上两步,右手一抖,亮出了一柄五彩斑斓的木剑来。
沈青璃亮出法器,却并不上前动手,只是望着圆姓不住冷笑。圆姓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当下便问:“师妹,你怎么还不出手?”沈青璃把头一扬,也学他那般阴阳怪气的道:“现在要我出剑,你配么?等你把阵法摆好,我再来破你的。”圆姓闻言,登时又羞又怒。他也不再多话,右手把那青旗一挥,地上树木便不住来回转动,只将他四周护得铜墙铁壁一般。沈青璃负手而立,问道:“你的阵法布好了么?”圆姓大声答道:“布好了!”
“好得很!”沈青璃一声清啸,掐个剑诀,口中喝了声“疾”,那木剑“呼”的一声,疾飞出来,剑身之上,便陡然生出万道金光,兜头向圆姓头顶的巨木斩来。圆姓见了金光,不慌不忙的把手一招,那乙木青旗光华大盛,转眼间又从地上长出无数巨木,便如同一张大网模样,将原本的阵势又加固了几分。
“金灵剑诀,开!”沈青璃右臂高举,自上而下的把那木剑一挥。剑光过处,立时便有万道金光涌出,利剑般射入阵中。金光入阵,闪了几闪,就此消失不见。圆姓立于阵中,愕然道:“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