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净,不知为何,为师的法力好像越来越弱,而且在慢慢消失。”金蝉子慢慢吞吞的说着话,似乎很痛苦不堪。
“我们出去问问大师兄,先出去吧。”沙和尚一把拉起金蝉子背在后面。
“千万,别告诉悟空。他不能知道,这是我答应他的事情。我不能失言。”
“嗯,好吧。”
两人一人一个,把金蝉子和猪八戒背出水面来。
到了岸上,猪八戒看见鼍洁被锁绑在那里,举起钉钯就要过去打,口里骂道:“贼妖怪!还想吃我吗?”
孙悟空扯住他道:“八戒,看敖闰贤父子面上,饶了他死罪罢。”
摩昂过来见过了金蝉子和猪八戒,向孙悟空告辞道:“大圣,小龙子不敢久留。既然救出了你师父,我带这厮回去见家父。虽然大圣饶了他死罪,家父决不饶他活罪,一定有发落处置,到时再回复大圣谢罪。”
“既然如此,你领他回去吧,多多拜上令尊,以后我再当面相谢。”
双方作别,摩昂押着鼍洁,领着西洋海兵,回西海去了。
黑水河神也来谢孙悟空:“多谢大圣之恩,让小神得以重回水府!”
众人又谈了一会,金蝉子问道:“徒弟啊,如今还在东岸,如何渡过河去呢?”
河神连忙说道:“师傅别担心,请上马,小神开路,引师傅过河。”
金蝉子大喜,骑了白马,猪八戒牵着缰绳,沙和尚挑了行李,孙悟空在旁边照看,河神运起阻水法,手一指,那河水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一般,上游的水不再流下,下游的水仍往前奔流,不一会,河床上的水就流干了,开出一条大路来。
师徒四人平平安安到了西岸,谢了河神,又往西而行。
禅僧有救来西域,彻地无波过黑河。毕竟不知怎生得拜佛求经,而与天道争轮回。
具古书记载诗曰:
求经脱障向西游,无数名山不尽休。
兔走乌飞催昼夜,鸟啼花落自春秋。
微尘眼底三千界,锡杖头边四百州。
宿水餐风登紫陌,未期何日是回头。
话说金蝉子幸亏龙子降妖,黑水河神开路,师徒们过了黑水河,找大路一直西来。
一路披星戴月,走了几个月,冬去春来,到了早春时节,遍地芳菲,满目春色。
三阳转运,满天明媚开图画。
万物生辉,遍地芳菲设绣茵。
梅残数点雪,麦涨一川云。
渐开冰解山泉溜,尽放萌芽没烧痕。
正是那太昊乘震,勾芒御辰。
花香风气暖,云淡日光新。
道旁杨柳舒青眼,膏雨滋生万象春。
师徒们在路上游观景色,缓马而行,忽听得一声吆喝,
嗬哟!嗬哟!
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好像有千万个人在呐喊一样。
金蝉子连忙勒住了马问道:“悟空!是哪里有这样响声?”
“好似地裂山崩。”八戒笑道
沙僧也答道:“也如雷声霹雳。”
“徒弟们,好像还是人喊马嘶。”
孙悟空笑道:“你们都别瞎猜了,,待老孙去看看。”
孙悟空一纵身跳到空中,手搭凉篷观望,远远看见了有一座城池。
又近一点去看,倒也祥光隐隐,不见有什么凶气。
悟空暗自沉吟道:“好去处!如何有响声振耳?那城中又无旌旗闪灼,戈戟光明,又不是炮声响振,何以若人马喧哗?”
再看城门前,那里有一片空地,一眼望去,都是白花花的光头,竟然是有几个和尚在那里拉车。
和尚们背拉绳索,发力时,一齐高声大喊:“大力王菩萨!嗬哟!嗬哟!”喊声振耳。
孙悟空又把云头低了些,仔细一看,呀!那些车子里装的都是砖瓦土石,这城门下的路又极陡,和尚们拉着车子往陡路上拉,哪里拉得动?那些和尚一个个都是衣衫褴褛,好像日子过得十分窘迫。
孙悟空自言自语地道:“想是修盖寺院。看他这里五谷丰登,寻不出杂工人来,所以这和尚亲自努力。”
孙悟空正在心里疑惑,城门里摇摇摆摆地走出了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道士。
你看他怎生打扮,但见他:头戴星冠,身披锦绣。
头戴星冠光耀耀,身披锦绣彩霞飘。
足踏云头履,腰系熟丝绦。
面如满月多聪俊,形似瑶天仙客娇。
和尚们看见道士来了,一个个好像很是害怕,都加倍用力地拉车。
“和尚怎么会怕道士?又为什么道士富和尚穷?我曾听人提过,西方路上,有个敬道灭僧之处,看来就是这里了。我要是回报师父,奈何事不明白,返而惹了他。我先下去打探打探!问得明白,好回师父话。”
孙悟空按落云头,在城门下摇身一变,变做了一个游方小道士,左臂上挂着一个水火篮,左手抱着一个三尺来长的渔鼓,右手拿着二尺来长的竹简,嘭邦嘭邦嘭嘭邦,边走边敲,口里还唱着道情词,装模作样,敲敲唱唱地来到两个道士面前,躬身道:“道长,贫道起手。”
两个道士连忙还礼:“先生从哪里来?”
孙悟空道:“贫道云游于海角,浪荡在天涯,今朝来此处,欲募善人家。请问二位道长,这城里哪条街上的人好道?哪个巷里的人好贤?贫道去化些斋吃。”
“你这先生,怎么说这么扫兴的话?”道士笑了。
“怎么扫兴了?”
“你说要去化些斋吃,岂不是扫兴?”
“出家人以乞为生,不去化斋吃,难道要用钱买?”孙悟空不解地问道。
“你是远方来的,不知道我们这城里的事情。我告诉你:我们这城里,文武官员全好道,富贵人家都爱贤,男女老幼看见了我们道士来了,都会拜请我们过去,恭恭敬敬奉上斋饭。这些都还不足挂齿,还有头一等的尊荣,就是这里的万岁君王也好道爱贤。”两个道士看着孙悟空呵呵直笑。
“贫道一来年幼,二来是初到宝地,真的是不知道。烦请二位道长把这里的地名、君王好道的事情,给贫道说一说,足感同道之情。”孙悟空开始套话。
“这里名叫车迟国,国王和我们道家有亲。”道士得意地道。
孙悟空听了,呵呵笑道“是道士做了皇帝吗?”
“不是!这里二十年前遭逢大旱,那时家家户户沐浴焚香,拜天求雨,却仍然是滴雨不降。正在急难时候,忽然从天上降下三个仙长来,拯救了这里的生灵。”两个道热心介绍。
“是哪三个仙长?”
“就是我们师父。”
“尊师怎么称呼?”
“我们大师父,大号虎力大仙。二师父,鹿力大仙。三师父,羊力大仙。”
孙悟空听了这名号,心想:这一定是哪里来的妖精,说不定一个是虎精,一个是鹿精,一个是羊精,既然都是道家的,遇上我老孙,就是送上门来的生意了,老孙一定要会会他们!
“三位尊师有多少法力?”孙悟空心里盘算,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们师父,个个都能呼风唤雨,指水为油,点石成金,能夺天地之造化,换星斗之玄微,因为有这样的法力,造福了这一方百姓,所以这里君臣百姓都很敬爱我们,国王也和我们结为亲人。”
“这国王也是有福,能与这样的神仙结亲。不知贫道有没有一线缘法,能见老师父一面呢?”
小道士笑道:“你要见我师父有什么难的!我们两个就是他最亲近的徒弟,我们师父又最是敬道,只要听见说个道字,就接出大门来了。要是我们两个引见你,不用吹灰之力,马上就能见到我们师父!”
“那就请两位道长举荐举荐!”孙悟空深深作了一个大揖。
“请稍等片刻!你在这里坐一坐,等我们两个把公事办完了,就带你进去。”
“出家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有什么公事要办?”
道士指了指那空地上拉车的和尚道:“他们都是在给我们做事,怕他们偷懒,我们去看一看,点个名就回来。”
孙悟空笑道:“道长这么说,贫道可不信。僧和道都是出家人,为何他们要给我们做事,还服我们点名?”
道士脸上露着不肖的神色:“你也是知道的,和尚只知道念经拜佛,修的都是虚无的来世,现世里一个个都是没用的脓包!我们道家讲的是今生,学的是道法,修的是道术,炼的是金丹,没有一样不是惊动天地的真本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重道轻佛》
这话到了孙悟空的耳朵里面,这要是五百年前,悟空一定会同意的,大声叫好。可如今入了佛门,听别人如此谩骂自己门口,怎能不气。但又不能现了真身,便听那小道士继续说来。
“当年求雨,国王请这些和尚去做法事。这些和尚只知道坐着念经,木鱼也不知道敲烂了多少,青天上却仍然是一丝云也没有,哪里来的雨呢?后来我师父一来,当即呼风唤雨,普降甘露,救济了万民。
“国王因此龙颜大怒,说和尚都是没用的,传旨拆了他们的山门,毁了他们的佛像,追了他们的度牒,以示惩戒。不放他们回乡,御赐给我们道家干活,就当是小厮一般使唤。我们家里烧火的也是他们,扫地的也是他们,看门的也是他们。现在因为观里后院有一些住房没有修建完备,所以叫这些和尚来拉砖瓦,拖木材,盖房子。这些和尚喜欢躲懒贪玩,干活不出力,师父叫我们两个来查点查点!”
都是出家人,想不到这里的和尚要给道士们当仆役做苦力!孙悟空忍不住心里酸楚,怎么佛道就不能相濡以沫。
“道长这是怎么了?”两个道士见孙悟空脸色突然变了,关切地出声询问。
孙悟空灵机一动,苦着滴泪脸道:“哎,没缘份啊,看来是见不到尊师的面了!”
“为什么不能见我师父?”道士有些疑惑。
“道长有所不知,贫道这些年来,四海云游,一来是为了修行,二来也是为了寻亲。”孙悟空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你寻什么亲?”
“我有一个叔父,自幼出家,削发为僧。这些年家乡闹饥荒,他也来外面乞讨化斋。这一出门,几年了也不见他回家,所以我云游寻访他。听你说起这里的和尚都被国王羁押,不能回到家乡去,我就想,我叔父说不定就是在这里,身不由己,回不了家。想到他在这里受苦,怎么着我也要找到他,见他一面,问个平安,才好安心和你们进城去见老师父啊!”孙悟空揉了揉眼睛。
“亲人挂念,是人之常情。助人为乐,也是我道家的本份。家师常常教导:和尚们绝情灭欲,生生斩断人的本性,那不是大道正途。你放心吧,这个事好办得很!我们两个就坐在这里等你,麻烦你帮我们去查点一下和尚的数目。那些和尚一共是五百个,你点一下数,看看有没有跑了的,顺便去找一找,看看令叔有没有在里面?要是在,我们看在同道情分上,就放了他回家,再和你一起进城。”道士们见孙悟空伤心,忙安慰他。
孙悟空脸色大喜,长揖一声,别了道士,敲着渔鼓就往那边空地上走去。
和尚们看见来了一个道士,一齐跪下磕头,嘴里叫着:“爷爷,我们没有偷懒,五百个人,半个不少,都在这里拉车!”
孙悟空暗笑道:“这些和尚,被道士打怕了,见我这假道士就这般悚惧,若是个真道士,拿可能就活不成了。”
孙悟空摇了摇手说道:“不要跪,也不要怕。我不是来监工的,我来是寻亲的。”
和尚们听说是寻亲的,一窝蜂都围了过来,一个个舞着手、尖着头往孙悟空面前使劲的挤,挤不进的,大声咳嗽,高声嚷叫,都想引起孙悟空的注意,好让他看见,巴不得孙悟空认错人,把自己认作他的亲戚。
“不知道哪个和他有亲哩?说不定就能回去了!”那些最外围的和尚在叽叽咕咕议论吵嚷。
孙悟空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老爷啊,你怎么不认亲,笑起来了?”和尚们急了。
孙悟空收了笑,正色道:“你们知道我笑什么吗?我笑你们这些和尚全然不知长进!父母生下你们来,都是因为你们命犯华盖,克爹克娘,或者是讨兄弟姊妹厌恶,又或者是家贫养你们不活,才把你们送去出家。你们既然入了佛门,怎么不遵三宝,不敬佛法,不去看经拜佛,却来给道士做佣工,当作奴才一样使唤?”
原来不是来认亲,是来骂人的啊。和尚们一个个像是被霜打了的黄瓜,大失所望
“老爷啊,原来你是来羞我们的呀!”
“你老人家想必是个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利害关系啊!”
和尚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外地来的,真不知道你们这有什么厉害关系?”
和尚们语带辛酸的道:“我们这个国王,又偏心又无道,只喜欢像老爷这样修道的人,很讨厌我们这样念佛的和尚。”
“这是为什么呢?”
“二十年前大旱,来了三个仙长,能呼风唤雨,哄得国王欢喜,把我们的寺也拆了,度牒也追了,还不放我们回家乡,也不许补役当差,把我们都赐给那仙长家当仆役使用,我们苦楚难当啊!要是有游方的道士来了,都请进宫里见国王领赏。要是有和尚来了,不分远近,不问原由,都捉起来给仙长家做佣工。”
孙悟空问道:“那道士想必还有别的法术,诱惑了国王?若只是呼风唤雨,也都是旁门小法术而已呀,怎能动得君心?。”
呼风唤雨还是小法术?你是道士,当然这么说了!
有胆大的和尚道:“他还会抟砂炼汞,打坐存神,点水为油,点石成金。如今修建了一座三清观宇,三个仙长不分昼夜,对着天地和三清看经忏悔,祈祷国王万年不老长生,所以就把国王迷惑动心了。”
这些也只是小术而已,孙悟空笑道:“原来是这样!你们都跑了不就行了吗?”
“跑?往哪里跑?”有和尚嘀咕着。
也有和尚道:“跑不了啊,老爷!国王传了旨,让画师把我们个个都画了影身图,到处张贴。各府各州各县各乡,再小到一个村一家店一处集市,都有一张和尚图,上面还有御笔亲题。要是有官职的,捉到一个和尚,升官三级;没官职的,捉到一个和尚,就赏白银五十两,你说哪里跑得掉?别说是和尚,就是剃头太短了的、天生秃子的、毛发稀疏的,都难走出国城去!每个地方快手又多,缉事的也多,凭你怎么着也是难以逃脱。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只得在这里苟且偷生。”
“既然如此,你们不如死了算了!”孙悟空听和尚说得这么窝囊,有些火了。
“死不了啊,老爷!先前也曾经有人寻死了的,但我们这五百个就是死不了啊!”
“怎么会死不了?”孙悟空大为奇怪。
“到处捉来送到这里的和尚,本来有二千多个的。到这里后,受不了苦难煎熬,又有些水土不服,病死累死了七八百,又自尽了有七八百,只有我们这五百个死不了。”
“为什么死不了?”
“上吊的,绳索自己断了。刀刎的,刀砍不进皮肉。跳河的,浮在水面沉不下去。服毒的,就像是喝了口凉水……总之是死不了。”
想死的人死不了?
孙悟空笑道:“你们是好造化啊,上天赐你们长寿呢?”
“老爷呀,你少说了一个字,不是长寿,是长受罪呀!我们之所以寻死也死不了,是因来白天有人监管着,到了晚上,一合眼,又有神人保护着。”
“有神人?是太累了,梦见鬼了吧?”孙悟空嘲笑道。
“不是鬼,乃是六丁六甲、护教伽蓝,到了晚上就来保护,有想死的,就保着,叫他死不成。”
“这些神也真不讲理,就该叫你们早死早升天,却来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