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悟空则又叫屠子来,把那六个活狮子杀了,共那黄狮子都剥了皮,将肉安排将来受用。
那殿下十分欢喜,连忙点头答应杀了,把一个留在本府内外人用,一个与王府长史等官分用,把五个都剁做一二两重的块子,差校尉散给州城内外军民人等,各吃些须:一则尝尝滋味,二则押押惊恐。
那些家家户户,无不瞻仰。又见那铁匠人等造成了三般兵器,对悟空磕头道:“爷爷,小的们工都完了。”
悟空听得,点点头,笑问道:“各重多少斤两?”
铁匠回道:“金箍棒有千斤,九齿钯与降妖杖各有八百斤。”
悟空点头,说道:“差不多。”继而叫那三位王子出来,各人执兵器。
三个王子对老王子道:“父王,今日兵器就都完工了。”
老王子会心的点点头,问道:“为了这几件兵器,几乎伤了我们父子四人之命。”
小王子听老王子这样说,连连摇头,说道:“父王,我们幸蒙神师施法,救出我等父子四人,却又扫荡妖邪,除了后患,诚所谓海晏河清,太平之世界也!”
当时那老王父子赏劳了匠作,又到暴纱亭拜谢了师恩。
金蝉子无奈只能又叫悟空,八戒,沙僧等让快传武艺,莫误了行程。
你看他三人就各轮兵器,在王府院中,一一传授。
就这样,过了数日,那三个王子尽皆操演精熟,其余攻退之方,紧慢之法,各有七十二到解数,无不知之。
一则那诸王子心坚,二则亏悟空先授了神力,所以那千斤之棒,八百斤之钯杖,都能举能运,较之初时自家弄的武艺,真差之天渊也!
那王子又大开筵宴,谢了悟空几人,又取出一大盘金银,以答微情。
悟空笑道:“快拿进去!快拿进去!我们出家人,要他何用?”
八戒在旁,却嘿嘿笑道:“金银实不敢受,奈何我这件衣服被那些狮子精扯拉破了,不如给我们换件衣服,这就行了。”
那王子随既命针工,照依色样,取青锦、红锦、茶褐锦各数匹,与三位各做了一件。
兄弟三人欣然领受,各穿了锦布直裰,收拾了行装起程,只见那城里城外,若大若小,无一人不称是罗汉临凡,活佛下界,鼓乐之声,旌旗之色,盈街塞道。
正是家家户外焚香火,处处门前献彩灯,看着他们走了很远才分分回去,而金蝉子师徒四人继续向城西而去。
这一去顿脱群思,潜心正果。
金蝉子师徒四人离了玉华城,一路平稳,正所谓极乐之乡。
几人走了大约有五六日程途,又见一座城池,金蝉子问悟空道:“悟空,这里又是什么东西?”
悟空摇摇头,笑道:“师傅,是座城池,但城上有杆无旗,不知什么地方,需近前再问。”
几人连忙加快脚步来到关东厢,见那两边茶坊酒肆喧哗,米市油房热闹。
街衢中有几个无事闲游的浪子,见猪八戒嘴长,沙和尚脸黑,孙悟空眼红,都拥拥簇簇的争看,只是不敢近前相问。
悟空捏着一把汗,惟恐他们惹祸。师徒几人又走过几条巷口,还不到城里,忽然看见有一座山门,门上有慈云寺三字,金蝉子开口道:“此处我们略进去歇歇马,打一个斋饭如何?”
八戒,一听有吃的,连忙答道:“好!好!”
师徒几人便一齐而入。
但见那里边:珍楼壮丽,宝座峥嵘。佛阁高云外,僧房静月中。丹霞缥缈浮屠挺,碧树阴森轮藏清。真净土,假龙宫,大雄殿上紫云笼。两廊不绝闲人戏,一塔常开有客登。炉中香火时时,台上灯花夜夜荧。
忽然听得方丈金钟韵,应佛僧人朗诵经。
师徒几人正看时,又见走廊下走出一个和尚,对金蝉子作礼道:“老师傅从何而来?”
金蝉子合掌道:“弟子从中华唐朝而来。”
那和尚一听,连忙倒身下拜,慌得金蝉子搀起道:“院主为何行此大礼?”
那和尚合掌道:“我这里但是向善的人,看经念佛,都指望修到你中华地托生。刚才见老师傅丰采衣冠,果然是前生修到的,方得此受用,所以下拜。”
金蝉子摇摇头笑道:“惶恐!惶恐!我弟子乃是行脚僧,有何受用!若院主在此闲养自在,才是享福哩。”
那和尚领着金蝉子入了正殿,拜了佛像。
金蝉子这才招呼:“悟空,八戒,沙僧,你们过来。”
原来悟空,八戒,沙僧三人,自见那和尚与师父讲话,就都背着脸,牵着马,守着担,立在一处,那和尚倒也不曾在心。
忽然听的金蝉子叫徒弟,他这三人这才转面,那和尚见了,慌得叫:“爷爷呀!你高徒如何生的这般丑样?”
金蝉子却嘿嘿一笑,说道:“他们丑虽丑,倒颇有些法力,我一路幸亏他们保护。”
二人正说处,里面又走出几个和尚作礼。先见的那和尚对后的说道:“这老师傅是中华大唐来的人物,那三位是他高徒。”
第四百二十八章 《灯油》
修禅何处用工夫,马劣猿颠速剪除。
牢捉牢拴生五彩,暂停暂住堕三途。
若教自在神丹漏,才放从容玉性枯。
喜怒忧思须扫净,得玄得妙恰如无。
话表唐僧师徒四众离了玉华城,一路平稳,诚所谓极乐之乡。去有五六日程途,又见一座城池。唐僧问行者道:“此又是甚么处所?”行者道:“是座城池。但城上有杆无旗,不知地方,俟近前再问。”及至东关厢,见那两边茶坊酒肆喧哗,米市油房热闹。街衢中有几个无事闲游的浪子,见猪八戒嘴长,沙和尚脸黑,孙行者眼红,都拥拥簇簇的争看,只是不敢近前而问。唐僧捏着一把汗,惟恐他们惹祸。又走过几条巷口,还不到城。忽见有一座山门,门上有“慈云寺”三字。唐僧道:“此处略进去歇歇马,打一个斋如何?”行者道:“好,好。”四众遂一齐而入。但见那里边:
珍楼壮丽,宝座峥嵘。佛阁高云外,僧房静月中。丹霞缥缈浮屠挺,碧树阴森轮藏清。真净土,假龙宫,大雄殿上紫云笼。两廊不绝闲人戏,一塔常开有客登。炉中香火时时爇,台上灯花夜夜荧。忽闻方丈金钟韵,应佛僧人朗诵经。
四众正看时,又见廊下走出一个和尚,对唐僧作礼道:“老师何来?”唐僧道:“弟子中华唐朝来者。”那和尚倒身下拜。慌得唐僧搀起道:“院主何为行此大礼?”那和尚合掌道:“我这里向善的人,看经念佛,都指望修到你中华地托生。才见老师丰采衣冠,果然是前生修到的,方得此受用,故当下拜。”唐僧笑道:“惶恐,惶恐。我弟子乃行脚僧,有何受用?若院主在此闲养自在,才是享福哩。”那和尚领唐僧入正殿,拜了佛像,唐僧方才招呼徒弟进来。原来行者三人自见那和尚与师父讲话,他都背着脸,牵着马,守着担,立在一处,和尚不曾在心。忽的闻唐僧叫“徒弟”,他三人方才转面。那和尚见了,慌得叫:“爷爷呀!你高徒如何恁般丑样?”唐僧道:“丑则虽丑,倒颇有些法力,我一路甚亏他们保护。”
正说处,里面又走出几个和尚作礼。先见的那和尚对后的说道:“这老师是中华大唐来的人物,那三位是他高徒。”众僧且喜且惧道:“老师中华大国,到此何为?”唐僧言:“我奉唐王圣旨,向灵山拜佛求经。适过宝方,特奔上剎,一则求问地方,二则打顿斋食就行。”那僧人个个欢喜,又邀入方丈。方丈里又有几个与人家做斋的和尚。这先进去的又叫道:“你们都来看看中华人物。原来中华有俊的,有丑的。俊的真个难描难画,丑的却十分古怪。”那许多僧同斋主都来相见。见毕,各坐下。茶罢,唐僧问道:“贵处是何地名?”众僧道:“我这里乃天竺国外郡,金平府是也。”唐僧道:“贵府至灵山还有许多远近?”众僧道:“此间到都下有二千里。这是我等走过的。西去到灵山,我们未走,不知还有多少路,不敢妄对。”唐僧谢了。
少时,摆上斋来。斋罢,唐僧要行,却被众僧并斋主款留道:“老师宽住一二日,过了元宵,耍耍去不妨。”唐僧惊问道:“弟子在路,只知有山有水,怕的是逢怪逢魔,把光阴都错过了,不知几时是元宵佳节?”众僧笑道:“老师拜佛与悟禅心重,故不以此为念。今日乃正月十三,到晚就试灯。后日十五上元。直至十八九,方才谢灯。我这里人家好事,本府太守老爷爱民,各地方俱高张灯火,彻夜笙箫。还有个金灯桥,乃上古传留,至今丰盛。老爷们宽住数日,我荒山颇管待得起。”唐僧无奈,遂俱住下。当晚只听得佛殿上钟鼓喧天,乃是街坊众信人等送灯来献佛。唐僧等都出方丈来看了灯,各自归寝。
次日,寺僧又献斋。吃罢,同步后园闲耍。果然好个去处,正是:
时维正月,岁届新春。园林幽雅,景物妍森。四时花木争奇,一派峰峦迭翠。芳草阶前萌动,老梅枝上生馨。红入桃花嫩,青归柳色新。金谷园富丽休夸,流风慢说。水流一道,野凫出没无常;竹种千竿,墨客推敲未定。芍药花、牡丹花、紫薇花、含笑花,天机方醒;山茶花、红梅花、迎春花、瑞香花,艳质先开。阴崖积雪犹含冻,远树浮烟已带春。又见那鹿向池边照影,鹤来松下听琴。东几厦,西几亭,客来留宿;南几堂,北几塔,僧静安禅。花卉中,有一两座养性楼,重檐高拱;山水内,有三四处炼魔室,静几明窗。真个是天然堪隐逸,又何须他处觅蓬瀛。
师徒们玩赏一日,殿上看了灯,又都去看灯游戏。但见那:
玛瑙花城,琉璃仙洞,水晶云母诸宫:似重重锦绣,迭迭玲珑。星桥影晃乾坤动,看数株火树摇红。六街箫鼓,千门璧月,万户香风。几处鳌峰高耸,有鱼龙出海,鸾凤腾空。羡灯光月色,和气融融。绮罗队里,人人喜听笙歌。车马轰轰:看不尽花容玉貌,风流豪侠,佳景无穷。
三藏与众僧在本寺里看了灯,又到东关厢各街上游戏。到二更时,方才回转安置。
次日,唐僧对众僧道:“弟子原有扫塔之愿,趁今日上元佳节,请院主开了塔门,让弟子了此愿心。”众僧随开了门。沙僧取了袈裟,随从唐僧;到了一层,就披了袈裟,拜佛祷祝毕,即将笤帚扫了一层,卸了袈裟,付与沙僧。……又扫二层,一层层直扫上绝顶。那塔上层层有佛,处处开窗,扫一层,赏玩赞羡一层。扫毕下来,天色已晚,又都点上灯火。
此夜正是十五元宵。众僧道:“老师父,我们前晚只在荒山与关厢看灯,今晚正节,进城看看金灯如何?”唐僧欣然从之,同行者三人及本寺多僧进城看灯。正是:
三五良宵节,上元春色和。花灯悬闹市,齐唱太平歌。又见那六街三市灯亮,半空一鉴初升。那月如冯夷推上烂银盘,这灯似仙女织成铺地锦。灯映月,增一倍光辉;月照灯,添十分灿烂。观不尽铁锁星桥,看不了灯花火树。雪花灯、梅花灯,春冰剪碎;绣屏灯、画屏灯,五彩攒成。核桃灯、荷花灯,灯楼高挂;青狮灯、白象灯,灯架高檠。虾儿灯、鳖儿灯,棚前高弄;羊儿灯、兔儿灯,檐下精神。鹰儿灯、凤儿灯,相连相并;虎儿灯、马儿灯,同走同行。仙鹤灯、白鹿灯,寿星骑坐;金鱼灯、长鲸灯,李白高乘。鳌山灯,神仙聚会;走马灯,武将交锋。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云烟世界。那壁厢,索琅琅玉恚Х衫矗徽獗谙幔标りは愠甸?茨呛熳甭ド希凶爬福糇帕保⒆偶纾攀郑琅盎叮宦趟疟撸殖吵常醮卮兀眭铬福呛牵远杂稳讼凡省B侵畜锕恼澔挂估矬细璨欢稀
有诗为证。诗曰:
锦绣场中唱彩莲,太平境内簇人烟。
灯明月皎元宵夜,雨顺风调大有年。
此时正是金吾不禁,乱烘烘的,无数人烟。有那跳舞的,屣跷的,装鬼的,骑象的,东一攒,西一簇,看之不尽。
却才到金灯桥上,唐僧与众僧近前看处,原来是三盏金灯。那灯有缸来大,上照着玲珑剔透的两层楼阁。都是细金丝儿编成,内托着琉璃薄片,其光晃月,其油喷香。唐僧回问众僧道:“此灯是甚油?怎么这等异香扑鼻?”众僧道:“老师不知。我这府后有一县,名唤旻天县,县有二百四十里。每年审造差徭,共有二百四十家灯油大户。府县的各项差徭犹可,惟有此大户甚是吃累:每家当一年,要使二百多两银子。此油不是寻常之油,乃是酥合香油。这油每一两值价银二两,每一斤值三十二两银子。三盏灯,每缸有五百斤,三缸共一千五百斤,共该银四万八千两。还有杂项缴缠使用,将有五万余两,只点得三夜。”行者道:“这许多油,三夜何以就点得尽?”众僧道:“这缸里每缸有四十九个大灯马,都是灯草札的把,裹了丝绵,有鸡子粗细。只点过今夜,见佛爷现了身,明夜油也没了,灯就昏了。”八戒在傍笑道:“想是佛爷连油都收去了。”众僧道:“正是此说,满城里人家,自古及今,皆是这等传说。但油干了,人俱说是佛祖收了灯,自然五谷丰登;若有一年不干,却就年成荒旱,风雨不调。所以人家都要这供献。”
正说处,只听得半空中呼呼风响,諕得些看灯的人尽皆四散。那些和尚也立不住脚道:“老师父,回去罢。风来了,是佛爷降祥,到此看灯也。”唐僧道:“怎见得是佛来看灯?”众僧道:“年年如此,不上三更,就有风来。知道是诸佛降祥,所以人皆回避。”唐僧道:“我弟子原是思佛念佛拜佛的人,今逢佳景,果有诸佛降临,就此拜拜,多少是好。”众僧连请不回。少时,风中果现出三位佛身,近灯来了。慌得那唐僧跑上桥顶,倒身下拜。行者急忙扯起道:“师父,不是好人,必定是妖邪也。”说不了,见灯光昏暗,呼的一声,把唐僧抱起,驾风而去。噫!不知是那山那洞真妖怪,积年假佛看金灯。諕得那八戒两边寻找,沙僧左右招呼。行者叫道:“兄弟,不须在此叫唤。师父乐极生悲,已被妖精摄去了。”那几个和尚害怕道:“爷爷,怎见得是妖精摄去?”行者笑道:“原来你这伙凡人累年不识,故被妖邪惑了,只说是真佛降祥,受此灯供。刚才风到处,现佛身者,就是三个妖精。我师父亦不能识,上桥顶就拜,却被他侮暗灯光,将器皿盛了油,连我师父都摄去。我略走迟了些儿,所以他三个化风而遁。”沙僧道:“师兄,这般却如之何?”行者道:“不必迟疑,你两个同众回寺,看守马匹、行李,等老孙趁此风追赶去也。”
好大圣,急纵觔斗云,起在半空,闻着那腥风之气,往东北上径赶。赶至天晓,倏尔风息。见有一座大山,十分险峻,着实嵯峨,好山:
重重丘壑,曲曲源泉。藤萝悬削壁,松柏挺虚岩。鹤鸣晨雾里,鴈唳晓云间。峨峨矗矗峰排戟,突突磷磷石砌盘。顶巅高万仞,峻岭迭千湾。野花佳木知春发,杜宇黄莺应景妍。能巍奕,实巉岩,古怪崎岖险又艰。停玩多时人不语,只听虎豹有声鼾。香獐白鹿随来往,玉兔青狼去复还。深涧水流千万里,回湍激石响潺潺。
大圣在山崖上正自找寻路径,只见四个人赶着三只羊,从西坡下,齐吆喝:“开泰。”大圣闪火眼金睛,仔细观看,认得是年、月、日、时四值功曹使者,隐像化形而来。大圣即掣出铁棒,幌一幌,碗来粗细,有丈二长短。跳下崖来,喝道:“你都藏头缩颈的那里走?”四值功曹见他说出风息,慌得喝散三羊,现了本相,闪下路傍施礼道:“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