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晨皱眉垂首思忖，他生性正直，一身正气，让他回答这个问题，还真有些为难他了。
故而欧阳飞不待他回答，自顾自道：“你会如何做我不知道，但若我是你，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对方，让对方日后没有机会害我师徒。”
“而你若无缘无故，只为那一件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对我出手，又没能如愿，原本无怨无仇的两人，却就此结仇。”
“结果原本不会发生的事，却真的发生了，我为了报仇，自然会当真对你师徒不利，如此一来，反而印证了那个告诉你这件事之人的话。”
剑晨有些明白过来了，惊问道：“莫非天下会聂风步惊云齐齐判出，便是因为雄霸听信了泥菩萨什么批言？”
欧阳飞点头道：“不错，曾经泥菩萨给雄霸批命，所得雄霸上半生批言为‘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正是因为这句批言，成就了风云二人，他们得雄霸倾力传授，尽心培养，练就一身好武功，在江湖上掀起一系列的腥风血雨，为雄霸打下了铁桶江山。”
“其实仔细想想，为什么非得风云？只要雄霸肯像培养聂风步惊云那样，另找两个资质不俗的弟子尽心培养，照样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不是吗？”
剑晨仔细一想，还真是，江湖上也不是没有资质比聂风步惊云更高的人，便如那个断浪，若雄霸肯尽心栽培，未必便比风云二人差了。
只听欧阳飞接着道：“待得雄霸一朝化龙，他上半生的批言算是彻底印证了，也因此，他更加笃信泥菩萨，然后他就找到泥菩萨给他的下半生批命。”
“结果这次得到的批言是‘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这句话的意思，便是‘成也风云，败也风云’，这，不正如我刚方才所举的例子吗？”
第541章 顺天而行与逆天而行，天意即人心
剑晨眼中浮起一丝明悟，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雄霸便是听信泥菩萨的批言后，开始阴谋对付风云，导致风云叛离天下会。”
“而原本对雄霸忠心耿耿，本不会背叛的风云，也会因此与他离心离德，真的走上与之对立的道路？”
欧阳飞颔首微笑道：“然也，剑晨兄果然聪明过人，一点就透，所以说啊！迷信害人，天有天意，却从无什么天命。”
“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未来也是由人自己去创造，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若天意对自己有利，便顺天而行，若天意对自己不利，逆天而行又何妨？所谓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皆是此理。”
“所以有时候，知道天意，并非什么好事，逆或顺，也不易分辨，那需要自己去思考衡量，对了，便能趋利避害，错了，只会落入天意算计，让天意成真。”
“便如雄霸，他知道天意对自己不利后，便着手对付风云，殊不知，他以为他在逆天，实则反而是在顺天而行，天意要他与风云对立，他就对付风云，岂不正好是将风云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
“若他知道天意会让风云与自己对立后，不仅不对付他们，反而加倍的对他们好，这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
剑晨听得惊叹不已，欧阳飞的话十分浅显易懂，并无什么玄之又玄的措辞，但其句句在理，不由叹服的对欧阳飞深深一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欧阳兄为我阐明这一切。”
欧阳飞摆摆手，道：“这没什么，其实道理十分浅显，只是看你能不能悟到这一层，悟到了，自可趋吉避凶，万事皆顺，悟不到，那便只能任天意摆布。”
剑晨点点头，突然大有兴趣的笑道：“看来欧阳兄是悟到了，真是可喜可贺。”
“方才在林中，欧阳兄言上苍告诉你，助剑圣前辈完成与雄霸一战，会有好处，不做却也并无坏处，这么说，欧阳兄可与上苍沟通，明悉天意？”
欧阳飞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剑晨追问道：“那不知，欧阳兄完成这件事，究竟会有何好处？哦！这只是在下一点小小的好奇，欧阳兄若不方便回答，也可不答。”
欧阳飞凝眉想了想，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所探知的天意是，若我助独孤前辈完成与雄霸一战，我极有可能通过独孤前辈，学到剑廿三。”
“什么？”剑晨大骇，欧阳飞此话信息量太大，也实在过于惊世骇俗，“你的意思是……天意会让剑圣前辈领悟出剑廿三？”
欧阳飞肯定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所知悉的天意便是如此，而且，必须是独孤前辈与雄霸决战之时，方能领悟剑廿三，若他放弃这一战，则一直到死都领悟不了。”
“哐当！”
房屋的窗户被人推开，欧阳飞与剑晨齐齐转身看去，便见无名与剑圣齐齐站在窗前，两双眼睛皆精芒闪烁的看着欧阳飞，只不过两双眼睛中透露出的信息大不相同。
方才他们在屋中说话，欧阳飞与剑晨的对话也被他们听了个清清楚楚，前面欧阳飞关于天意与顺天逆天的阐述，让他们皆有所悟，然而听到后面，却是齐齐心旌摇曳，不能自已。
“欧阳小子，你说的话可当真？老夫真的能在与雄霸一战中，领悟到剑廿三？”剑圣目光希冀的看着欧阳飞，脸上有无尽的欣喜，而无名，却是满目凝重。
欧阳飞正色道：“句句属实，这也是我会去那小树林等你的原因，若非我知悉了天意，又如何会知道你一定会去那里？若非有习得剑廿三的好处，我也没兴趣来此。”
“哈哈哈哈……无名，你听到了吧？我与雄霸一战，势在必行，我这一生，一切都是为了剑，为了剑，我永不言悔。”剑圣须发皆张，意气风发的对无名喝道。
无名听了剑圣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却没理会他，而是看向欧阳飞，温声道：“小兄弟，你既明悉天意，那不知天意对我，又是怎样的安排？”
欧阳飞凝视无名良久，其他人只道他在沟通上苍，窥探天意，也不出言打搅，其实欧阳飞只是在考虑，究竟要不要彻底崩坏这个世界。
考虑半晌后，欧阳飞还是决定，只要他有好处拿，哪管这个世界洪水滔天，当即开口道：“天意对无名前辈的安排是……你不忍江湖上杀戮不止，血雨腥风，故而一次次插手江湖之事，最终被重新拖入江湖这个漩涡。”
“然而即便你一次次插手，却依然什么也改变不了，你拯救不了天下苍生，甚至拯救不了你徒弟剑晨。”
“该死的人依然会死，该出现的杀孽还是会出现，且一次次的几乎将自己搭进去，你的敌人也一个一个的出现，且出现的敌人越来越强。”
“不过你也会因此领悟万剑归宗，而你的天剑之境，会更上一层楼，达到无天剑境，你的实力会越来越强。”
“可你一心避开世间的名利与争斗，却始终不得如愿，与芸芸众生一样，终究要在这江湖之中打滚厮杀，不断面对一个又一个对手，你不愿造杀孽，却一次又一次被逼得不得不出手杀人。”
“这就是天意对你的安排，正应了那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无名啊无名，你假死遁世，想要避开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天意却没打算放过你啊！哈哈哈哈……”剑圣快意的笑着，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幸灾乐祸。
无名几乎不用去设法求证，便知道欧阳飞所言为真，不由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欧阳飞叹道：“还是那句话，人的命运，都是由自己创造，其实这天意，也是根据每个人本身的特质而设，是有迹可循的，所谓天意即人心。”
“便如无名前辈，你心怀天下苍生，悲天悯人，只要你无法放下这份悲悯，放下你心中的天下苍生，就一定会落入天意的彀中。”
“再如雄霸，他生性自私凉薄，绝情绝义，从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人在他眼中，都可为棋子，若不能改变这一点，他也同样只能走上天意给他安排的道路，顺天而行。”
“所以佛门总劝人放下，只要能真正放下，便能改变自身命运，超脱天意，成功逆天，然而‘放下’二字，又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人们总在说‘天意难违’，‘天命不可逆’，其实难违的不是天意，而是自己的心，违逆天意，便是在违逆自己的本心。”
第542章 话不可说尽
欧阳飞之言一如既往的浅显易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人家财万贯，却偏偏好赌，最后输得倾家荡产。
然后便有人说这是天意，上天注定他要变成穷光蛋，但其实哪有什么注定？好赌即他心，也就是天意。
他随心而行，便是顺天而行，一次次的去赌，最终自然输得精光。
可若是他能违逆自己的心，逆天而行，我偏偏不去赌，放下自己的好赌之心，自然能及时收手，避免输得精光，这便是成功逆天。
就是这么简单，所谓逆天，实则逆心。
剑晨见师父陷入沉思，便主动开口对欧阳飞道：“欧阳兄，你方才所言，若师父不能放下心中悲悯与拯救苍生的执念，便是连我也拯救不了。”
“若我没理解错，你是说我日后会有生死大劫，血光之灾？”
欧阳飞看了看剑晨，道：“你没有理解错，你的人生与你师父息息相关，连在一起，你师父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你的人生轨迹。”
“若不能逆天成功，生死大劫还是小事，你如今初出茅庐，颇有一剑平天下的雄心，且行事光明磊落，正气凛然。”
“但日后你师父若顺着天意走下去，你不仅会一蹶不振，还会因变故导致性情大变，做下令自己愧疚一生之事，甚至……”
欧阳飞双目一凝，道：“对你师父下毒，导致他在与对手决斗时大败，结果被人所害，武功尽失，不过他也因此机缘巧合，习得了万剑归宗。”
欧阳飞顿了顿，这才接着道：“话既然已经说到这，我便干脆直接言明好了，练成万剑归宗的关键，便是要先练武功，再废掉武功才行。”
剑晨脸色煞白，断然道：“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对师父做出那样的事？便是我丢了性命，也不可能对师父下毒。”
欧阳飞叹息道：“很难以置信对不对？天意就是这么奇妙，就是这么不可理喻，没发生的事，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可当真发生之时，却一切都太迟了。”
“若是正常时的你，自然不可能对你师父做出什么事，可别忘了，这天下有许多诡异的奇术，有控制他人之效，比如……”
欧阳飞说到这，骤然扭头，看向剑晨，双眼之中，是两道深邃的漩涡。
以欧阳飞如今的修为与精神强度，剑晨自然逃不过移魂大法的控制，几乎瞬间就被控制住。
“剑晨，你现在去杀了那边那个穿蓝色长衫之人。”欧阳飞对着无名一指，口中如此道。
剑圣兴致勃勃的看戏，无名却眉头紧皱，死死盯着剑晨，便见剑晨毫无异色的应了一声，“是。”
“锵！”
英雄剑出鞘，手腕一转，一招一剑成名便准备对无名出手，欧阳飞又叫道：“停手。”
“是。”
“转过来。”
剑晨转身，欧阳飞双目漩涡重现，剑晨顿时清醒过来，他却毫无所觉，欧阳飞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
剑晨一愣，疑惑的反问道：“欧阳兄何意？”
欧阳飞笑道：“看看你的手。”
剑晨视线下移，顿时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拔出剑的？”
欧阳飞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了神情凝重无比的无名，笑道：“前辈看到了吧？有些事不是他想做，而是他会被人逼着做。”
“以前辈你的修为与境界，这天下间能顺利给你下毒的，除了剑晨兄也没别的人了。”
无名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小兄弟，你能否将自己知道的，完完全全的告诉我？”
欧阳飞摇了摇头，道：“这里我要借用不虚大师的一句话，凡事不可太尽，凡事太尽，缘份势必早尽，故而……话不可说尽。”
“况且晚辈刚才说过，有时候，知道了天意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可能反而会落入天意的算计之中。”
“前辈只要能做到‘逆心而行，趋吉避凶’八个字，便能安然无恙，否则，无论知与不知，都摆脱不了天意弄人。”
话自然不可说尽，理由却不是他说的那样，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有了他的插手，势必崩坏，导致剧情大变，若话说尽，日后岂不是牛头不对马嘴？
就算欧阳飞丝毫不做改变，剧情一切照旧，可要说完无名与剑晨的一生，便是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他哪来的那么多闲工夫？家里还有娇妻在等着他回去呢！
无名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小兄弟说的有道理，无论如何，多谢小兄弟的指点，剑圣，你走吧！好好珍重。”
剑圣虽心知自己此去战雄霸，有死无生，但知道了自己能够领悟剑廿三，他死也无憾了。
可无名，却还要在世间饱受折磨，他心下反而对无名升起了一丝同情，因为以无名的心性，无论顺天逆天，随心逆心，他都不会好过。
若顺天而行，欧阳飞所言之种种，他便逃不过，可若要逆天而行，让他眼睁睁看着江湖中腥风血雨，杀戮重重，他也势必问心有愧，自责不已。
所以说，无名的一生，就是个悲剧啊！而他此时知道了这些事，反而更加难以决断，内心更加煎熬，果然，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剑圣拍了拍无名肩膀，即转身大步离开屋子，向外走去，欧阳飞也拍拍剑晨肩膀，叹道：“多的我就不说了，再给你最后一个提点吧！”
剑晨忙抱拳躬身道：“多谢欧阳兄，剑晨洗耳恭听。”
欧阳飞点头道：“若你师父放不下，那么你日后若遇到一个叫‘楚楚’的姑娘，千万不可与之扯上关系，更不要妄动感情。”
“因为你身上的种种悲剧，皆是因她而起，若你做不到，你的一生便注定了只是由无数个悲剧组成，而你，也会给她带去悲剧。”
“若你能做到，事情或许还有重大转机，你的未来，也许会一片光明，切记，切记。”
“楚楚？”剑晨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浮起一丝坚定之色，道：“多谢欧阳兄指点，在下定会小心在意。”
剑晨说完这句话，剑圣也刚好走到欧阳飞身边，欧阳飞便对无名与剑晨抱拳一礼，道：“前辈，剑晨兄，二位珍重。”
“今后若遇什么厄难，需在下出手相助，不妨在心下呼唤在下，在下会通过天意，感知到你们的呼唤，到时自会赶来援手。”
无名欣然道：“多谢小兄弟美意，若有需要，定会劳烦小兄弟，只是希望，小兄弟莫要因为襄助我等没什么好处，便袖手旁观。”
“哈哈哈哈……前辈多虑了。”欧阳飞朗笑道：“只要天意将你们的呼唤告诉了我，那么襄助你们，我便必有好处，没有坏处，唯一的区别是，我愿不愿意做，呵呵，告辞。”
“慢走。”
第543章 什么？你是楚楚？告辞
欧阳飞与剑圣踏着夜色，不眠不休的连夜往天下会赶去，一路上剑圣与欧阳飞探讨武学，交流剑道心得，评说天下武功。
在交流中，欧阳飞发现，这个风云世界有些操蛋，因为其居然真的与金书世界能扯上些莫名其妙的关联。
在剑圣的叙述中，无双城有一门“降龙神腿”，乃是脱胎于四百年前，丐帮老祖洪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