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独行- 第100部分

他们将技巧破坏力推演到了巅峰，却没有承载这种巅峰技巧的身体精神，正所谓“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这种巅峰既让他们武功高深莫测，却也形成了一种障碍，让他们看不清前路。

否则，李寻欢那一刀，就该划破虚空，而不是穿越时间空间，只为要人性命；上官金虹的龙凤双环，就该是他踏上虚空的依仗，而不是虚实隐现中争夺权力欲望；天机老人的天机棒也该是测度虚空彼岸，而不是测度人心，平衡武林。

不过林志宁也应该感到高兴，他并不是没有对手让他再次找到破碎虚空之路，至少李寻欢，在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心绪平和的他迟早会明白。

但林志宁等不到那一天，亲自见识了虚空风采的他，那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兴致，来等到这个世界自然觉醒，他打算亲自培养对手，阿飞就是他的一个尝试，他希望这样的武者更多一些，所以，他打算做的更多。

孙天机最近感觉很不好，不是生活的艰难，也不是有人找他麻烦，而是一个人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半分恶意，偏偏却让他一点儿都不顺服。

他依照往常的习惯，带着孙女孙小红四处说书，祖孙二人一问一答间，竟像是亲眼目睹一场场武林趣事一般，将江湖上的大事隐秘，原原本本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自从观看了李寻欢同林志宁一战不久之后，他往日的轻松再也没有半分，任谁看到一个怜悯的目光，能够保持冷静，而不是暴躁妄动，已然能说这人修养极好了。

孙天机感觉自己眉心跳个不停，孙女一如既往的插科打诨，将他说的武林过往点缀的精彩纷呈，但他却在苦苦压抑内心的躁动。

实在是目光的主人，他没有半分把握，尤其是在龙氏一家灭门，林诗音被掳走之后，亲眼目睹了那璀璨至极的“小李飞刀”被破解之后，他的心里就生不起半分战意，因为他不想自己的躁动，而为孙女带了什么难以承受的灾祸。

可是那目光实在太过讨厌，也如同跗骨之蛆，怎么也甩脱不掉，即使他换了好几个地方，那人总是能够找到他的所在，那怜悯的目光，也总是会落到他的身上。

今夜，他不打算等下去，他不知道时间持续的越久，他还有没有出手的可能，是不是他被那怜悯的目光，彻底消磨所有的意志，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先下手为强。

孙小红随着天机老人这几天，已经是很疲劳了，虽然她的武功倒也不算很差，但毕竟一个女孩儿家，到处东奔西跑，总是需要认真的休息一番。

安顿下孙女，天机老人来到城外的一处亭子，明灭不定的烟火，从他那杆成名的天机棒中发出，操纵着烟雾，形成栩栩如生，纤毫不差的兵器，甚至是建筑，人物。

他相信，林志宁跟随自己这么久，一定能发现自己的去向，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绝不能阻止林志宁看清楚自己幻化出来的这些，他只希望，自己幻化出来的这些，能够给林志宁一些压力，让他知难而退，虽然心里隐隐感觉，此行一定很不顺利，但他别无选择。

林志宁当然来到这里，他也当然看得清楚，就是因为看的清楚，他才突然发出一声嗤笑，这孙天机年纪大了，脑子毕竟不太好使，居然拿这样的手段，想来吓退他。不说他知道孙天机的底细，就算不明白，立志破碎虚空的他，看到这样的手段，胸中的战意绝对更加浓烈，也更加想要同孙天机大战一场。

林志宁的嗤笑声，并不算大，但再这样寂静的夜里，在心事重重的孙天机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惊得他烟雾陡然散乱。

那散乱的烟雾再也聚集不成型，天机老人心里明白，林志宁已经看破了他的把戏，他这番动作，终究还是一番无用功。

“哈哈，天机老人好兴致，这大晚上的，还在演练戏法。”随着林志宁的话音落下，他才堪堪来到孙天机面前。

看着气息依旧不显露半分的林志宁，天机老人心里更沉了一些，他却是没有感觉到林志宁之前的声音是从何处发出的，明明他离得老远，偏偏那声音近在咫尺。

“老朽的这些戏法终究比不得你啊，何况老头子也没有闲情逸致，去戏弄一个老人家。”天机老人吧嗒着烟嘴，眯着眼睛，斜了一眼林志宁。

林志宁能够感觉到，天机老人那浓浓的怨念，不过很显然，天机老人虽然怨念深重，却也并不慌乱，不知道是自信与武功，还是对林志宁放心。

“哈哈，看来孙天机也是不能超脱世情。”林志宁欢畅的笑起来，直笑的天机老人脸色铁青，面色难堪，才接着说道：“喂，老头子，你们的路走错了。”

林志宁的声音并不高，但对于天机老人来说，却足够吓人，他的脑海中，只有林志宁这句“老头子，你们的路走错了，路走错了”。

第十八章朝阳

林志宁的话足够惊人，也足够让人怀疑，至少，天机老人不相信林志宁惊扰他这么多日，就是为了告诉他，他的道路走错了。

更何况，天机老人虽然慈和，虽然游戏人间，却实实在在是高傲的，这高傲来自于几十年的天下第一，也是武功不进反退的担忧，他不得不以高傲来筑起一道高墙，掩饰自己不安惶恐的高墙。

所以听到林志宁的话，天机老人罕见的愤怒了，他从来都没有被人如此戏弄过，比人戏耍的如此狼狈不堪。

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突然挺了起来，仿佛深藏鞘中的利剑，今日一朝出鞘，剑气搅散风云激荡山河。

“那不知正确的路，又是该如何走法！”天机老人话语罕见的冷硬，看向林志宁的目光除了戒备，还有浓浓的讥诮。

他想错了一点，他以为林志宁是来挑战他，却不知道他的深浅，因而编一些谎话，来扰乱他的心神，或者一些他自己还看不透的图谋，但总之，他认为林志宁绝没有安半分好心思，被连续多日的怜悯刺激的他，这一刻无比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当然不知道，在见识了虚空中无穷瑰丽奇景的林志宁，对于这江湖中的权利名望纷争，其实早没有半分兴致，而且来到这个世界，林志宁更加希望，通过这个世界整体实力的提升，既促进世界的进化，也让他对破空之道，更多一些感悟。

看着全神戒备的天机老人，林志宁突然长叹一声，即便是“天机棒”又如何，即便是兵器谱排名第一又如何，还不是个堪不破声名利禄的庸人罢了。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李寻欢跟阿飞，虽然他们依然有堪不破的迷障，但在林志宁看来，这二人对于世界武道的促进，绝不是眼前的天机老人可比的。

然而可惜的是，他亲自送走了李寻欢，让他去追寻他与表妹的幸福，亲自糊弄走了阿飞，让他去追寻剑道。

他感觉自己终究还是想差了，他原本以为，或许上官金虹堪不破这些俗事，想不到天机老人的执着，也着实不差于上官金虹多少。

没有理会天机老人渐渐阴沉的脸色，他嘴唇微动，一篇精妙绝伦的经文，从他口中源源不断的说出。

天机老人以为这是林志宁什么秘法，加了一分戒备，但也凝神细听，初始他还面容如常，不知道林志宁为何突然说起了一篇功法，他倒是开始小瞧林志宁，认为林志宁居然异想天开，妄图拿一篇道家功夫来让他心服。但他越听就越觉得不对，这篇功法他越品味越觉得玄妙，越体会越觉得高深。

渐渐的，他放下戒备，盘膝坐下，凝神听着林志宁不断的讲述，一篇功法字数并不多，林志宁很快就讲完，天机老人怔怔的盘膝坐着，心神全部放在功法上。

天机老人并没有直接开始修行，而是不断在心中品味，他只感觉这篇功法看似也只是江湖上一流之属，至少在技巧运用方面，比之他的天机棒，差上许多；但以他的见识，他很快心里就很明白，这绝对是极为罕见的绝学一类，甚至可以说是无上功法，因为这篇功法偏向的，本就是大道法门，本就是直指超脱的法门。

他并不知道，林志宁讲述的也只不过是他自己创出来的《朝阳决》而已，但就算只是《朝阳决》也保留了道家没有终点的特性，这是一步步遵循着“练武强身，炼气养神，精气神三元合一”，并且追求超脱的法门。

就算单只这些，也为天机老人推开了一扇大门，一扇通往超脱，通往破碎虚空之路的大门。

良久，天机老人睁开双目，满脸复杂之色的看着林志宁，苦涩的说道：“老朽确实错了，兵器谱排名第一，桎梏了老朽几十年，竟让老朽陷入迷障而不自知，竟让老朽不知这天地大道。多谢林师这篇法门，多谢林师指点，让老朽知道前路，知道远方的风景。”

天机老人此刻的尊敬没有半分作假，他真心诚意的将林志宁当做引他入道的先生。然而他心中充满了悔恨跟不甘，如果这片法门早点听到，如果他早点见到林志宁，他一定能在这条路上走的很远，但现在他已经是垂垂老朽，他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曾经的无穷动力。

林志宁听出了他的悔恨，也听出了他的不甘，知道他此时虽然见识了不同的风景，却没有了无尽的斗志，没有了踏上前路的心气。这却不是他所想看到的，他拿出自己精心创立的功法，并不是想要看到天机老人颓废，也不是想要看到天机老人知道自己错了，而是想要他奋发，想要同行路上，多一个人。

“怎么，前路漫漫，让你畏惧了；还是所谓的兵器谱排名，依然让你很得意；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自己，让这个时代，慢慢将你淘汰？”林志宁的表情很郑重，郑重的让天机老人感觉，林志宁才是个经历过岁月磨砺，经历过无穷世情的老人，而他只不过是个刚刚踏上修行之路的毛头小子。

第十九章建立书院

这种感觉很荒谬，但天机老人知道，不管是所谓“达者为师”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也罢，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他突然感觉林志宁文弱书生般的身躯，是那般高大，那般让他仰视，也让他觉得羞愧难当，他一个饱经世事的老头子，难道还比不过那些江湖后辈么。

昏暗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天机老人突然明白了，自己多年追求，不就是想要再进一步么，在看到前路迷茫之时，他才恐惧，他才茫然，一身修为才不进反退，如今看到清晰无比的前路，如今有了顺畅的法门，他却失去了曾经一往无前的心力，这是何等的荒谬。

“林师说的是，却是老朽生了畏惧心，林师放心，老朽虽然年迈，却也不让年轻一辈专美于前。”天机老人大声说道，此刻他挺起了胸膛，像是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一般，充满了无尽的向往，以及无穷的斗志。

林志宁拍着手掌，大笑道：“好，好，好，不枉我跟你废话这么久。我期待你走出自己的道路，期待这个江湖，再次有你天机老人的传说。”

天机老人点点头说道：“林师且看着吧，孙天机一生，绝不弱于旁人。”

此刻，天机老人一身气势更加浓重，气机更加凝练，斗志更加昂扬，垂垂老朽的身躯，彻底燃起了炽热的光芒。

“很好，不久之后，我将建立书院，广传天下武道，到时你可前来观礼。”林志宁很满意天机老人现在的状态，点点头，说道。

“哦，不知道林师所建书院，因何为名，可有老头子能帮忙的？”天机老人疑惑的问道，他并不是很习惯林志宁这般跳脱的想法。

“我之道在于超脱，在于追求无上大自在，而欲得大自在，先得得道；而欲得道，先得明道。我看，就称之为“明道书院”吧。”林志宁微加思索，说道。

“林师既然决定，老头子就先告辞了，必将先生书院一事，广传天下。”天机老人点点头，告辞离去。

不久，原本兴云庄旧址，开始大兴土木，而林志宁欲建“明道书院”，也从天机老人口中广传天下，人们纷纷兴致勃勃的议论着书院的建立。

南方一处依山傍水的密林中，李寻欢同林诗音比邻而居，闲适的耕读之余，李寻欢他们也听说了这条消息，李寻欢不断的咳嗽，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好了，而在耕读中，从林诗音那里听来的许多理论法门，也让李寻欢将损耗的元气，系数弥补了过来。只不过，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的他，并不打算再次涉足江湖，即使他如今的修为，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林诗音也解开了心结，有李寻欢相伴左右，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曾经的悲惨往事，她已经不再去想，那纷繁的世界，她也不想再去涉足，她只愿同李寻欢在这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地方，过完剩下的日子。

阿飞依旧行走在各个地方，孤独寂寞的前行，林志宁曾经苦心想要改变他的一些东西，如今已经悄无声息的融入了他日常的作息之中，他依旧行走在大地，苦苦寻找这属于他的剑道，听到林志宁打算建立书院，他也没有丝毫动容，之时默默行走着，寻找着，只不过嘴角弯起的笑容，却能够融化每一个冷漠的心灵。

上官金虹也知道了林志宁打算兴建书院的想法，默默站立良久，将曾经放下的龙凤双环，再次拿起，心中有环而手中无环的境界还不是尽头，他还要继续努力，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武道。

荆无命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于他无关，但从他更加疯狂的练剑，就可以知道，他并非全无影响。

郭嵩阳，吕奉先，西门柔，伊哭等等，他们都练功更加疯狂，更加勤奋，比见到李寻欢同林志宁大战之时更甚，他们没有建立更庞大势力的野心，却不容许自己在武道上比他人走的差上许多。

林志宁建立“明道书院”，仿佛刺激到了这个世界的高手们，让他们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提高自己，提升武道上面。

江湖上的纷争，似乎在这一刻销声匿迹，向来混乱不堪的江湖，似乎彻底平静了下来，等待着，酝酿更加险恶，更加汹涌的风浪。

处在江湖底层的人们，也是兴致勃勃的议论着，不知道有哪些幸运儿，能得到林志宁这尊新晋高手的青睐，能够从他那里学得仗之横行天下的绝学武功。

大大小小的门派，也在担忧着，从来没有见过以书院的方式传授武学的他们，等待着书院对他们的冲击，才能做出更加合理的应对。毕竟他们不是李寻欢，没有那璀璨的一刀，没有制约林志宁的绝世武力。

第二十章开张

在众武林人士的密切关注中，原兴云庄的旧址上，再也找不到任何龙啸云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一座座精致典雅的园林，在原址上兴建。曾经占据这里十多年的龙啸云，从此只在老辈江湖人中，偶尔才会想起，这里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看着庄严肃穆的正门，前来观礼的人们，有好多都是露出很诡异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的命运，或是在嘲笑林志宁的狂妄。

对他们来说，江湖永远是江湖，而朝堂永远是朝堂，这是两个不相干的世界，也是两个互相敌对互相警惕的世界，而林志宁开设书院，很显然在他们看来，是属于捞过界的行为，因为对他们来说，朝堂永远是他们鄙视却也畏惧的所在，林志宁的行为，不啻于自寻死路。

但他们还是来观礼，不管林志宁是不是自寻死路，如今他们都别无选择，他们需要知道林志宁下一步的打算，需要看见林志宁不是对他们不利。

林志宁的书院既丰富，也简陋，丰富的是之中的藏书，林志宁一声所学何其渊博，说他是个移动图书馆也毫不为过，“明道书院”的藏书自然极其丰沛；说简陋是因为他的书院中，如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先生，单凭他一人，绝无可能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