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独行- 第18部分

林志宁回头看到鸟窝里还有一颗鸟蛋，一把拿起来就往嘴里送。

正在此时，他听到“咔嚓”一声，就见到手掌中的鸟蛋破开一道裂缝。

他听到声音，初始并不在意，随即又是一声，那个缝隙开的稍微大了一点。不知怎么的，他对手里的鸟蛋产生了兴趣，也不急着吃它，眼睛注视着。

随即，不断有声音发出，裂缝越来越大。半晌，那颗鸟蛋裂成几瓣，一只没有几根绒毛，小嘴黄黄的鸟儿从中出来，眼睛还未睁开，随即跌倒在林志宁手心。

看到这一幕，林志宁心中仿佛一道春雷响过，震醒他的心神。

摇了摇头，定下心神，这段时间的一切浮上心头。他想起了自己没忍住疯狂杀戮，之后被内心的不安折磨的走火入魔，再到自己偶然被唤醒。

仔细梳理这段时间的见闻，自己的行事，当一切重新认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养气功夫不够。他虽然对于杀了妇孺后悔，却并不后悔杀了那些残害百姓的人，只不过修养不够，杀戮一开就收不住手。

虽然修炼道法武功，可这一切得来的太过容易，虽然也是自己苦心修炼得来的，终究是奇遇的成分太多，失了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磨练的基础。

也没有经历过几十年如一日的苦修，而修为进境不大的磨砺，没有于江湖争斗中一点一滴的积累，没有对于武功细微处的了解。

虽然他这座高楼直入云霄，将一干同济统统比了下去，但人家的修为若是金字塔形的，林志宁的修为就是倒金字塔，头重脚轻根底浅，如何能够把控住自己。

细细想来，自从上个世界初出江湖，便能与黄药师等绝顶高手争锋，而这个世界目前还没遇上能够于他生死一战的对手，这一切让他盲目自信，眼高于顶，于江湖同道为敌，出手毫不留情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看着手里肉肉的小鸟儿，林志宁笑道：“可怜的小家伙，你救了我林志宁一命，我却害你离了父母。也罢，这便给你重新找个巢穴罢。”

说完也不理那鸟儿能不能听懂他的话，从树梢一跃而下，空中轻踏一步，在树林中穿梭，寻找另一处刚孵出小鸟的巢穴。

寻了一圈，将那只鸟儿安置妥当，林志宁已打定主意，该去寻个师父，好生教导自己学问了。

并不是说马钰等人的学识不够，他们对于道学修为在当时来说也是极为高深。但对于儒道，总是林志宁自己读书探索比较多，没有名师教导，对于很多地方都是不求甚解。

他现在武道根基已经极为扎实，毕竟修习的是全真教道家玄功，而且这个世界也见识了不少一流绝学，大大丰富了武学见识。

虽然他并不一定能够像王重阳一般创出一门上好的打根基之法，这也是于他养气功夫不够有关，没有一定的修养，打根基之法必然急于求成，却是走入歧途。

只要他继续在各个世界中流转，见识不同世界的武功法门，吸收各路英雄的心得精髓，这一点并不难办到。

唯独这学问一道，没有名师指点，虽然每个字他都认识，连成语句他也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但里面的微言大义，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懂得。

没有高深的学问作为指导，他的武学到了后面将不会有所进步，林志宁对这一点很清楚。

但是他如今声名狼藉，想要拜得名师，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凡事你去做总会有希望，假如你绝的一定不会成功，而不去执行，那么就已经失败了。

这个世界最有学问的儒家子弟，莫过于阳明先生莫属，林志宁也想听听这位先生的“心学”，学学其中的道理。

按时间算来，先生现在大约在湖广一带。所以林志宁打算去湖广，就算不能碰到阳明先生，也可以上武当山与冲虚论道，总会有所进益。

他不想进入人群，虽然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被指指点点总是不舒服，所以他在一家成衣铺拿了几件合身的衣服，留下银钱就直奔湖广而去。

第三十章路遇大宗师

出了山林，他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西境内，如今却要北行。

买来的新衣林志宁最终也没有换上。不是他在山林中弄脏了，以他的修为，想要以内力护住衣服，一点儿也不难。而是他突然想到，人家是朝廷重臣，不一定会见他这个声名狼藉的人。

既然如此，何必那么着急。以先生的风骨，人家若是不愿，强逼人家也不会理会半分；若是愿意见你，你修身养性去见先生，起码是对先生的尊重不是。

所以，林志宁反而不着急这去湖广了。

他赤着脚，就这么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踩在大地上，感受着大地的厚重跟包容。

他的眼睛依旧是血红色，不过现在一点儿也不干扰他行事。更何况他虽然醒来，但是浑身的杀气煞气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解的。

他多日不曾收拾，胡子拉碴，头发蓬松的散乱在肩头，身上的衣服被林中的荆棘挂的一缕一缕的，若非他还记得清洗一番，与野人实在没有分别。

但是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值得的。

他见过野草顶开石头，蓬勃生长的韧性；也见过猛虎觅食，虎啸山林万兽绝迹的霸道。见过野兽产子，那种生命诞生的奇迹；也见过火烧山林，万物成灰的残酷。见过雨过天晴，草木生长的美妙，；也见过大水过处，一片狼藉的惨烈。

与这山川草木，溪水野兽中间体会生命的美好，感悟大地的厚重，太阳的温暖，以及水的温柔。

渐渐地，他仿佛自己就是这山林中的一草一木，一只小兽，彻底融入了其中。

他的眼睛回复了黝黑，黑的深邃，黑的宁静。

一天他在山间发现了一座道观，看起来很老，也很小。依山而建，只有一间大殿，几间厢房，前后围了一圈木头栅栏，连围墙都没有。

若不是听见了里面诵读《道德经》的声音吸引了他，他一定不会注意到这里。

里面的诵经声很有韵律，也很平和，仿佛是这片天地在诵经。

林志宁初以为这是一处隐士居所，但当他来到近前，一眼就见到里面一老一小两个道士，正堂上还供奉着三清

推开木门，进入小院，院里是一片菜地，中间留着过人的小道，果然很简陋。

听到诵经声，林志宁感觉自己的真气也平和了几分，他不敢打断他们，或者说不想打断，径直进了大殿，席地而坐。

专心的听着他们诵经，心里也随着这声音一起默念。

一篇经文诵罢，那个小道士十许岁年纪，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正满脸好奇的盯着林志宁，他在奇怪他们这么偏僻的所在，今日怎么来了一位野人。

林志宁的形象却是不怎么样，只要是成年男子，都会束发，向林志宁这般披散凌乱的实在少见，而且他还赤着脚，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青云，做完了早课，菜地该浇水了。”那个老年道士看了一眼林志宁，对小道士温和的说道。

“是，师傅。”小道士一轱辘翻起身来，低着头急匆匆的怕了出去，他知道自家师父有话对那个人说，师父不想他听到。他本身就是极聪明的，师傅不许他听，他便不听。

只是他心里觉得可惜，他跟着师父，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呢。

见到青云小道士出去，老道士仔细打量着林志宁，看的林志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林志宁正欲开口，那老道士突然面露笑容，捋着胡须说道：“恩，杀气消散，杀心内敛，不错，不错。”

林志宁这才恍然，知道他为什么将小道士遣出去。

“道长如何称呼，竟也知道林志宁区区薄名。”林志宁打个稽首，开口问道。

“小子奸猾，你那也是薄名么？老道张静虚，谅你也没听过贫道名号。”老道士笑着说道。

林志宁尴尬的笑笑，他确实没有听说过这老道士的名号，不管是在现代社会，还是在武侠中。

不过他现在也不敢怠慢，眼前的老道士虽然声名不扬，但是从他读经的韵味，就能听出他的道学修为。

而且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从来不愿彰显声名。在他们眼中，只有自己所从事的事，或所钟爱的学问，为之孜孜不倦。

以他自己看来，这叫做张静虚的道士比之上个世界的马钰，在道学境界上都大大超出。

毕竟马钰虽然为人宽和，但他的气质出众，就此一点，他就比不得眼前这位道人。

此人看起来非常平凡普通，然而一卷道德读的那般道意盎然，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之辈。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人家的修为早已经返璞归真，所以看上去反而显得普普通通，不显露半分。

其实林志宁虽然是全真弟子，但可以说他是护法一类。这并不是全真藏私，而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以武入道，而不是全真秘传的丹道功法。

但不论是丹道还是武道，能够让林志宁觉察不到半分的，岂非是已经高出林志宁许多的人物。

第三十一章谈武论道

俗话说，与高人岂可失之交臂，与宝藏怎可空手而回。

如今大好机缘就在此处，林志宁怎么会不好好把握，就算不能得了前辈传承，但是遇到求道路上走的更远的，如何能够不抓紧机会请教。

“小子也是基于义愤，原不过想惩奸除恶，造福一方百姓。谁知道那些世家门阀空学孔孟儒道，却不行仁道，。小子杀心一起，却是渐渐控制不住，以至于杀戮无辜妇孺。现在想来，也是我修心不够。”林志宁诚恳的说道。

“恩，便是你修心再好，一旦杀戮过甚，难免错杀无辜。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杀伐却是最下下等的手段，你能杀的一人，能杀的天下人吗？”

张静虚老道笑着说道：“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你杀了为首几家，又会出现其他家族啊。到那时你该如何，还要杀光他们么。”

林志宁闻言半晌，不知该如何接过话头。

他毕竟一直在底层厮混，便是拜入全真教，也没有怎么行走过江湖，对于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那老道见他沉默不语，接着道：“你修行武道，可明白道是何物？”

林志宁愕然，这老道士不是在晃点自己罢，怎么会问到这样的问题。目视着张静虚，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那道士笑了笑，说道：“那好，我换个话题。你修行武道，是为了什么？”

林志宁脸色不好看，这天下学武之人众多，所为不过名利二字。但有求人家，不好不答。

开口道：“自然是强身健体，除暴安良。世道混乱，如非以武傍身，怎么能够潇洒自在。”

张静虚点点头说道：“那么你的道便是强身健体，除暴安良，逍遥自在。”

“我观你身躯强健，那么你便完成了一部分。可惜你只能除暴，而未能安良，逍遥自在我也没有看见。可见，你仅知道，却还未行道，那你如何得道。”

听到老道士一番话，他如同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他的道自然不是什么强身健体一类，那是顺口说说，他的道便是回家，行道就是学习各种知识，努力了解世界的种种法则，到那时自可得道。

他以往的行为却是行的差了，一味的恃武凌人，却失了学习的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自视甚高，对于武功比自己差的人不屑一顾，全然忘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

眼下被张静虚一言点出，林志宁不由得冷汗冒出，心道好险，若不是听到这诵经声，自己来了兴致，怕是在这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当即正正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张真人，小子拜谢。”

“谢老道作甚，那是你自己领悟的，与旁人无干。”张静虚摆摆手，说道。

林志宁看到张静虚不在意这些，心里也轻松了一些，后世的惫懒性子发作，打趣道：“怎么，张真人也修习武道吗，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你这小子。”张静虚听到林志宁这般说话，也笑道：“老道我可不会什么武功，不过学了几手道家丹法，总还是有些护道法门。”

“不过，不论是武道、丹道还是文道，也不过是求道的法门不同而已，殊途同归。”

“不知张真人能否教导小子，道家法门？”林志宁打蛇随棍上，开口说道。

“哈哈，你这惫懒小子。我们下只有弟子一人，却不会再另行收徒。你若是有心，便随我的小道童，听老道我讲几天经罢。”

林志宁话一开口就觉得不妥，古代讲究师徒传承，哪能随随便便就将自身学识传与他人。

听到张静虚同意他听他讲道，那还敢有其他非分之想，当下高兴的说道：“能随张真人诵经，已是小子天大福分，小子谢过张真人。”

张静虚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然后盘膝打坐，默诵经文。

林志宁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起身说道：“那小子先行告退，我去看看青云小师傅，帮他浇浇菜地”

老道士微阖双目，说道：“去吧，记得告诉青云，叫他忙完之后，替你安排个住处。”

林志宁离了大殿，门外就是一片菜地，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溪，青云小道士正提着两个足有他半人高的大桶，晃晃悠悠的从溪边取水回来。

林志宁连忙迎上去，接过两个大桶，往回走。那个小道士也不跟他客气，把桶给了林志宁，围着林志宁奔奔跳跳。

嘴里还问到：“你就是那个人称“屠夫”的林志宁吗？听说你将浙闽两地的人都吃光了，是真的吗？”

林志宁闻言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败坏他的名声。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个青云小道士就这么直接的问他。

他一呲牙，说道：“是啊，我就是那个屠夫，还专吃小孩子。你不怕吗？”

青云小道士拍着小手，说道：“你骗人，你的样子虽然邋遢，怎么也没有三头六臂身高三丈啊。何况，师父可厉害了，你敢吃我，我叫师傅打你。”

“再说，青云虽然还小，但是我懂得的东西不少哩。你哪有吃人的样子啊，我看多半是谣言。”

林志宁一愣，心说这孩子怎么这般实诚，嘴里却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会吃人也不会写在脸上啊。”

“若你真的吃人，你以为师傅会见你吗？”青云看着林志宁笑着道。

林志宁一愕，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青云小道士看林志宁不说话，便也不再打扰他。

第三十二章修身养性

两人浇过菜地，青云给他安排了一间厢房，太久没有客人，房间里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林志宁倒没怎么样，走在前面的青云小道士被卷起的尘土弄得灰眉土脸的，咳嗽连连。却是林志宁不觉中运起内功，隔绝灰尘，却没想到吹了青云满头满脸。

青云小道士跑到门外，鼓着腮帮子，瞪着林志宁，小眼睛里泛起了泪花，显然再告诉林志宁，他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就哭给他看。

林志宁面色大窘，他实在是无心之举，在野外生活习惯了，看到比较脏乱的地方，会运起内功保护自己，却没想到妨碍到了旁人。

“喂，你别哭啊，我不是有心的。”急忙向青云道歉，借助人家的道观，再将人家道童弄哭，实在说不过去。

青云小道士看到林志宁一脸着急，突然展颜一笑，说道：“看吧，我就说是谣言吗，你怎么可能吃小孩呢！”

林志宁心道，好吗，原来这小屁孩还记着这一茬呢。不过这小道士古灵精怪，林志宁可不想再惹到他。

随即满面笑容的说道：“青云小道长高见，确实是个谣言，我怎么可能会吃小孩子，尤其是青云小道长这么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孩，那个会忍心吃掉呢。”

小道士听到林志宁夸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