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独行- 第58部分

林志宁怎么会觉察不到小五的小动作，直接将恢复女儿家装扮的小五，叫进了课堂，让她随着一同学习。

而寨中的乡亲，看到小五随着学习，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固执，他们都是穷苦人家，比不得富家大户，女孩儿学到些东西，未必就不能帮到家里。所以适龄的女孩儿，也送进林志宁的学堂中。

林志宁自然来者不拒，想要学习，他都悉心教导。

既然他的私塾是以新学为主，那么像《易经》、《论语》一类，他并未多加教导，只随个人爱好，想学的，他就指点一番，不愿写的，他也不强求。只不过，新学的内容，却是一点一滴的仔细教导。

新世纪资讯大爆炸，各种政体、思想的讨论应有尽有，林志宁也没有偏见，将各种思想，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一一讲述明白，让学生们自己去判断，决定自己往后的路。

他现在只是一个引导者，种下一颗颗种子，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第五十五章五年

时间总是不经意间流逝，林志宁现在身上完全没有练武之人的精悍，有的只是浓浓的书卷气息，以及时间积累洞明世事的睿智。

这几年中，林志宁除了每日例行的练武之外，很少将大量的时间耗费在习武之上，但是他武道的进步，却一点儿也不慢。

教导学生们前沿的物理化学一类的知识，不光是学生们受益匪浅，他自己所得更多。他虽然知道这些知识，但是从来都没有理解的像现在这么透彻，为了这些见识极少的孩子们能够很好的领悟这些知识，他做了很多努力，不只是他将这些知识彻底吃透，更多的是他的动手能力非常变态了。他能够运用一些土办法，来达到一些需要很高要求的实验目的。

而科学，说到底，也是西方人认识世界的一种道途，就如同我们的道家、儒家一般。

这并不是说科学就对于练武的帮助极大，而是中国传统的那些文化，对于悟性的讲究太高，不如科学一步一步的观察。

五年过去，最早的那一批学生，有留下了随着林志宁继续学习，帮着他教书的，也有心高气傲，外出闯荡的，总之，他们都彻底出师了。

之后的学生，大都是齐三他们在外面寻来的一些孤儿，或者四乡八邻听说林志宁在这里开私塾的穷苦人家的子弟。

没错，林志宁虽然从未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即使有人问起，他也是笑而不语，岔开话题，但是他“林先生”的大名，还是在一些地方慢慢流传开来。

包括已经大变样的山寨老人在内，众人都只知道林志宁姓林，却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渐渐的，随着林志宁的威望越来越高，也再没有人探寻他的名字，都是恭敬的喊他“林先生”。

林志宁也早已习惯了别人这么称呼他，无论什么人，持续了五年的称呼，也该习惯了。

早先还有人害怕这位“青衣阎罗”，然而这个名号再没有提过，不只是林志宁踏踏实实的在这里教书，更是世事变化很快，一个人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即使熟悉他的人，也会忘了他曾经的模样。

这五年中，江湖上林志宁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除了极少数一些高手会偶尔想起，林志宁如今的修为不知道到哪一步了之外，就连形意八卦门中，也有许多人渐渐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小师叔。

或许只有曾经恨极了林志宁的姜仲甫，如今暴露了汉奸的身份，躲进了租界中，整日诅咒着林志宁跟形意八卦门。

武林中林志宁的动静匿迹，文人中，林志宁的名头倒是不小，托那些出师的弟子们宣扬，林志宁在一些知识分子中，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力的。

虽然他们听从了林志宁的吩咐，行事低调谨慎，但是却忍不住为先生扬名。

因为他们觉得，林志宁能够甘心待在一个山窝里，将他们这些贫家子弟教育成才，那是何等的不容易。而且他们闯荡了一段时间，见识了世间的种种，结识了不少文人墨客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先生的见识这般广泛，学识这般渊博。若不是年轻躁动的心，不甘于寂寞的胸怀，他们都想要回到山里，再随着先生继续学习了。

虽然先生淡泊名利，但是他们这些弟子们却不能无动于衷，至少要别人知道，他们的先生是多么了不起。

林志宁的教导可以说是极为杂乱，却又有迹可循的。杂乱之处在于他知道的太多，所以授课的时候，会从各个方面来举证，所以各家思想混杂，让有些学生有些摸不着头脑。有迹可循则在于他主讲新学，那是必须由简至繁的学问，不能任由学生自悟，而是需要一步步教导的。

若是这些，也显不得林志宁的厉害，而让那些弟子们自豪，甚至是崇拜的是，林志宁将现代社会看到的一部很有意思的纪录片《大国崛起》，以浅显的文字，加上自己的思考，整理成一本经典。

而也正是这本书籍，奠定了林志宁在知识份子中的影响力，在这个为了革命而革命，仁人志士苦苦探寻救国救民之路的时候，这样一本解说世界大国崛起之路的书籍，对于那些知识分子的震撼，可想而知。

随着那些弟子们的传播，林志宁只言片语中的智慧，以及偶尔教书中各家思想的认知，也让那些知识分子，将林志宁看成是一个博学鸿儒，不断来信同他探讨，或者邀请他去讲学。

对于林志宁来说，这些都不是他所看重的，让他欣喜的是，他的做法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反而结果更好，他已经能察觉到，自己的意境快要圆满了。

他不只是在这里种下了一片种子，更是在这些种子长成之后，将朝气撒向了其他更加广阔的田野，所以有这些收获，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五十六章告别

又到了一批学生出师的时候了，最近林志宁已经很少亲自讲课，他更多的是看着已经渐渐成熟的弟子们，在教导后来的一些学生。

曾经稚嫩的小姑娘小五，也长成了一个知性优雅的教师，她并没有离开这个地方，还是随着林志宁读书习武，也结过了林志宁的教鞭。

她确实是个极聪慧的姑娘，她虽然是个女孩，也是当初随着林志宁学习的人中，年纪比较大的，然而她却是那些人中，学识武功最好的人之一。

如今她也已经成家了，她的丈夫叫王汉臣，名字是林志宁帮他取得，他原本的名字，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他们夫妇二人是林志宁最好的助手，私塾的教学，现在基本上就是他们夫妻二人在主持。

岁月的痕迹在林志宁脸上很少见到，除了他留出了两撇胡子，他的面容依旧显得很年轻，看起来比小五的丈夫都要年轻几分。

林志宁的气质更加温润，看起来整个人更加和谐，小五他们知道，先生的武功更高明了，这些年他们随着林志宁习武，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但是林志宁的气质越出众，小五的心情就越差，因为她敏感的发现，林志宁已经打算离开了。

几年的相处，她已经将林志宁放到同她父亲一般的地位，既有孺慕之情，也有尊敬跟感激。眼下林志宁要离开了，她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她的丈夫是第二批随着林志宁学习的，说是第二批，其实也就比小五他们差了几个月而已，他跟小五是同年，是个憨厚的男人。

若说武功学识，他还在小五之上，他并不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至少比不上小五，但是他很刻苦，他的刻苦有时候林志宁看了都觉的不忍心。

然而就凭着这股刻苦的劲头，他不但是所有人中，最顶尖的人物之一，更是赢得了他们这些人中，不管是学识还是品行或者相貌都一等一的小五的爱慕。

他其实比小五更加早的觉察到林志宁的想法，但是他跟小五的想法却不同，他知道先生的本事很大，所以他并不希望先生一直在这里教学。

这并不是他对林志宁有什么看法，论及尊敬跟孺慕，他不比小五差分毫，因为他知道，小五这些跟他们不同，虽然都是免费的学习，但是他毕竟是个孤儿，还要弄到生活的物资。

虽然他们要帮林志宁干一些活计，来抵作饭资，但是这却让他更加感激林志宁，因为他也知道，林志宁给与他们的远远超出他们的付出，何况林志宁这也是在保护他们，至少，他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吃饭。

他喜欢小五，愿意随着她在这里教书，这也是他想要的生活，平静而且充实。但是在他看来，先生却不能这样生活，他应该站在更广阔的舞台上，即使教书，也该在著名的大学，教导天下人，而不是在这里教育他们这些孤儿。

一批学子们出去闯荡了，也有些留下来，在这里教书，林志宁叫来了小五跟他的丈夫。有些事迟早要做，有些话迟早要说，既然避免不了，那么就不要迟疑。

小五他们都感觉到了，林志宁想要同他们说些什么，只不过小五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希望林志宁留在这里。

“小五，汉臣，你们都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我也该是时候离开了。”林志宁也有些伤感，不管是什么人，相处了这么久，总会有些感情。

小五眼睛一下红了，她预感到这天迟早会来，但是她希望这一天越晚越好，没想到还是来了。

“先生，您想好要去哪里了吗？”汉臣眼睛也红了，他虽然希望先生去往更大的舞台，但是真到离别的时候，他也是万分伤感。

“汉臣，你……”小五虽然嫁人后收敛了往日的习性，但是此时听到丈夫这么说话，也是恼怒起来。

“小五，你别责怪汉臣，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天迟早会来，这一点，汉臣比你看得清楚，他也比你更加稳重。”林志宁顿了顿，说道：“私塾交到你们夫妻手上，我总算也能够放心了。”

王汉臣紧紧握了握小五的手，认真的说道：“先生放心，有我们在，私塾觉得会一直办下去。”

“恩，你们两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一转眼，就是这么多时间啊。”林志宁看着已经有些陈旧的家具，感慨的说道。

是啊，他刚来之时，一切都是众人合力，打造的全新的用具，如今已经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了。

小五在听到林志宁打算离开之时，就一直默默的流泪，只是在王汉臣询问林志宁的目的地之时才愤怒出声，虽然被林志宁劝阻，不再发怒，但是伤感怎么都止不住，泪珠儿不断的滚落。

“小五，你是我所有学生中最特别的一个，不只是你以女儿身有这样的学识武功，更是你的坚强跟坚持，很让我看重。我希望你以后能将你自身的品质，教给往后的学生，不要让我失望。”林志宁看着小五，温声安慰道。

小五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她想到了林志宁到这里之后的一切，这些都让她怀念。

林志宁拍拍她的肩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对着王汉臣说道：“这里的东西都留给你了，你看着处理吧。好了，你们这就离开罢，我要休息了。”

王汉臣知道，林志宁是不愿意看到伤感的画面，他也知道，林志宁要他们离开，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他并没有反驳，拉着小五，径直离去了。

看着他们出去，林志宁抚摸着用了许久的家具，自己誊写的书籍，良久，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第五十七章失之交臂

林志宁离开的很突兀，虽然同小五夫妇告了别，但是当他们早上例行到林志宁居住了好几年的木屋中打扫的时候，屋里早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是昨天早上收拾好的，一点儿都没被动过。

小五跟王汉臣知道，林志宁是真的走了，相处了这些年中，他们都知道林志宁是什么样的人，他做出的决定，从来就不会被旁人改变。

他们感怀的在这几间木屋转悠，木屋早就经过了扩建，因为林志宁的书籍，实在太多了，不管是从外面买来的，还是林志宁自己誊写出来的。

看着慢慢几间屋子的书籍，虽然他们时常过来打扫，但是真正当林志宁离开之后，他们才发现，就是居住在这里的人，就是架子上那如山的书籍，将他们从一个穷苦的普通人，变成了如今文武双全的人才。

可惜那个教导他们的人已经离开了，或者以后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面容，只留给他们回忆，以及这满屋的书籍，还有传承的重任。

不管他们如何，林志宁再一次孤独的踏上旅程，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再次遇到一位高人，能够于他比武切磋，谈武论道的人。

就如同他当初为了武道毅然开课讲学，现在他同样为了武道，撇下了他已经逐渐沉迷的教育事业，以及那些尊敬爱戴他的学生们。

五年的时间，或许在林志宁漫长的生命里，是个很短暂，也很不起眼的历程，但是这五年，对于林志宁武学的进步，却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不管是因为什么，就算林志宁每次来到新的世界，他的真气修为都被转化为身体的养分，他的进步速度实在太快了，快的就像一只扯着线的风筝，而且这根细线越来越紧，当线断的那一刻，就是他武道崩塌的时候。

能够有这么些时间，让他来整理自己的思想，打磨自己的根基，对于他来说，是避免以后出现更大麻烦最好的办法。

如果不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这段时间的隐修，效果会来的更加明显，即便如此，无心而为的收获，也绝对不小，否则他也不能这么快，就圆满意境。

世界大战的结束，对于这个古老的国度，绝对不是个好消息，原本大战期间，无暇顾及中国的列强们，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这片肥美的土地。

不管是因为抚平大战带来的创伤，还是掠夺更多的资源，这个占据着大片土地，人口资源极为丰富的国度，再度沦为他们博弈跟掠夺的目标。

在他们的支持下，军阀们拉开了一场又一场惨烈的大战，消耗着这个国度的资源以及人民的热情。

各种各样的丑闻不断涌现，知识分子们也迷茫着，同样也在坚持着。

他们迷茫的是，到底如何才能让这个满身疲病的古老国度，再一次站立起来。他们同样坚持着自己的梦想，因而或者支持统一，或者支持军阀联治，或者想要跟同样推翻了帝制，建立了工人阶级政权的布尔什维克学习，或者如同西方国家一般，希望民主的光辉洒遍中华大地。

他们在痛苦中挣扎，都希望找到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民众同样在痛苦中挣扎，他们希望早日能够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

然而弥漫的硝烟，随处可见的残垣断瓦，以及笼罩在这片大地上贪婪、猖狂的阴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所有的努力，目前看来，还是没有一丝效果。

这样的情景令人疯狂，也叫人万分沮丧，同样令人麻木。于是有些人寄希望于开启民智，有些人希望以武力制胜，更有些人干脆变节，变成强盗们的走狗。

林志宁的弟子们，给这些迷茫着的，痛苦坚持着的人，带来了不同的思路，以及微弱的希望。

虽然这些人或者学识并不精深，行为也很稚嫩，但是依旧让人们感觉到振奋。

他们高兴的并不是这些年轻人如何，虽然稍加历练，这些年轻人绝对能堪大用，但是他们更加感兴趣的是，教导出这些人的先生。

所有知道林志宁窝在山村教书的人，都是捶胸顿足，一方面佩服林志宁甘于平淡，一心教书育人；另一方面也在埋怨林志宁，值此救国救民之时居然能将一身才华埋没山野，实在太过可惜。

尤其是同林志宁书信往来之后，不管是林志宁那一手杰出的好字，还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睿智，都让人很心动，恨不得马上见到他，同他抵足而眠，畅论时事。

然而不管是来得早的，还是来得晚的，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