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霏笑道:“我想做什么,方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难道你没听见?”
央金满脸通红,眼中珠泪莹然,看着他道:“为什么你们中原的男人,都是这般坏!”
唐霏剑眉一挑,“中原的男人,难道你不是中原女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微笑道:“这样一说,果然有几分异域风情,难怪九指郎君要对你起意,不过你方才有一点却说错了,刚才那个完颜烈并不是中原男人,他姓完颜,是金国的国姓。”
央金听得似懂非懂,看唐霏这半天只是和她说话,并未对她怎样,倒也稍稍放下心来,将衣衫理好,从地上站起身来,向着唐霏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霏道:“那个九指郎君不是已经告诉你,这里是穿石坡湖。”
央金脸上又是一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大声道:“你听见这句话,分明已经来了好久,既然早就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她本想说“为什么不早出来救我”,却又觉得不对,生生咽了下去,这人刚才说得清楚,分明就是也要一同欺负她的,又怎会出来救她!如此想着,眼圈却又红了,抽抽噎噎地道:“这里往云麓寺怎么走远不远?”
唐霏看着她,忽然邪邪一笑,道:“你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
央金仰脸看他,“真的?”不知为何,虽然她觉得眼前这个俊美温文的男人似乎不是好人,但对他所说的话,却又不由自主地相信。
唐霏向她走近了一步,微笑道:“当然是真的。”
央金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轻轻合上卷翘的睫毛,口中说道:“你说罢。”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唐霏回答,正要开口催他,忽然感到自己唇上微微一凉,像是给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慌乱中赶忙睁开眸子,却见唐霏的脸近在咫尺,薄薄的唇刚刚离开她的樱唇,眸光闪烁,笑吟吟地看着她。央金又羞又气,“啊”的一声叫出声来,愤然道:“你……你!”唐霏却毫不在意,浑若无事一般,那双稍稍上挑的眼睛有意无意扫过她莹润的樱唇,魅惑一笑:“出了那片枫林,向左一转,沿着山路走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云麓寺的大门口。”说完,斜斜睨她一眼,竟自转身走了。
央金被他轻薄,本来羞愤难当,以为他定然要如他自己所言,对自己大肆欺凌,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走了,愣愣地看着他紫色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枫树之后,自言自语地道:“竟然……走了?……唐霏,他说,他叫唐霏……”呆呆怔了半晌,忽然伸手捂住自己双颊,原来不知何时,竟已一片火烫,顿了顿脚,拔腿按照唐霏方才所指的路,向着山上云麓寺的方向跑去。
剑歌行 第二十六章 梦萦魂牵(一)
一叶扁舟轻帆郑,暂泊楚江南岸。孤城暮角,引胡笳怨。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天际遥山小,黛眉浅……
湘水之畔,寒烟村边,在那个不高的土坡之上,静静站着一个纤柔的身影,一身雪白的衣裙,腰间淡金色的衣带随风轻轻扬起。
落日西沉,云霞袅袅,烟波水上,千帆过尽,晚风温柔吹过,拂起她肩上柔软漆黑的长发,吹落她眼中一滴滚烫晶莹的泪珠。
娘,我回来了……
脚下随意丢着一件黑色的长衫,还有一顶裹着黑纱,大大的竹笠,这一路上,她都是穿着这件衣服,从蜀中,到湖北,再到岳州……这一路上,她走得很慢,这一路上,她真的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走过很多地方,看见形形色色的人,听他们闲谈,看世间百态。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城镇上的茶楼,那里总是会有说书的先生,绘声绘色地讲述江湖上的故事,她从不说话,只是要一碗茶,穿着那件大得可笑的黑衣服,戴着遮住面容的斗笠,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静静地听,只不过,每一次,她都没有听完,因为每当说书先生讲到岳千帆如何背信弃义,卖友求荣,害死自己好友后又对叶澜沧的妻儿斩草除根,痛下毒手的时候,她就再也听不下去,每一次,都是那样霍然站起,在茶楼里伙计和客人诧异的目光下匆匆离去,躲到一个没有人看见的角落,从怀里掏出那张刻有爹爹名字的丹书铁卷,泪流满面。
她就这样在外独自流落了两年,她不怕有人找到她,因为在这个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人要找她了,她牵挂的,她想陪伴的人,都已经不再需要她,只除了最后两个人,一个是娘,另外一个,是摇光。
自从离开唐家堡,她身上寒冷的毒性,便又开始慢慢发作,她拿着当年凉州城楚大夫给她开的药方,到城中的药铺抓药来吃,虽然其实并没有用,但也能从表面上缓解一点毒性发作的症状。当楚大夫那一剂倾毕生之所学的药方也无法止住她温热的鲜血从体内流出来时,她便不再在江湖上游荡,而是拼命赶路,她要先回寒烟村陪娘,然后再去七星迷宫,找摇光,如果,她还能回去的话……
在长沙府的一个吃面的小店里,她看见了他,还是那样冷漠英俊的容颜,眉间比三年之前更多了一抹厚重成熟,明亮如星的眸子那样温柔地看着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喊她“阿离”……。她一直在盯着他看,他却只看了她一眼,她慌不择路地从他身边逃走,他果然如她所愿低头吃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她在面纱之后流下眼泪,曾经的生死与共,终究免不了相逢陌路,他果真如他在唐家堡的城楼之下,决然离去,再不回头。
晚霞的余晖斜斜映在她脸上,给她苍白如雪的脸颊染上了醉人的嫣红,淡粉的唇轻轻牵起,漾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只有忘记那些该忘记的人,才能活得少一些苦楚,多一些开怀。
飘然转身,留一缕淡影在暮霭去霞之间,慢慢向着那座土坡的深处走去。当年,娘就葬在这座山坡的一片枫树林里,那时还是寒冬,零落枯枝,冷寂萧索,而现下,那片树林却红的像血,好像一片烈火,染红了天上的晚霞。
走进树木,在一棵最大的枫树之下,有一个孤零零的土包,上面爬满青色的野草,土包之前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标志痕迹。岳小珂轻轻走到那个土包之前,半跪下来,伸手去拔那土包上的野草,虽然没有任务的标记,虽然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多年,但她却仍旧清清楚楚地记得,娘亲,就睡在这棵最大的枫树底下。
“娘,小珂回来了,你看见了么?”
枫林之中无人回答,只有晚风拂过火红的枫叶,沙沙作响。
岳珂把坟头的野草一棵棵地拔干净,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张丹书铁卷,就着天上残留的一点霞光,慢慢看过去,手指轻轻抚过铁卷上“岳千帆”三字,轻轻说道:“娘,我把爹爹带回来了,让他永远陪着你。”将那铁卷紧紧贴在心口,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在那孤坟的边缘挖土,一点一点,直到手指被匕首的柄磨破,终于挖出了一个深深的洞,宽度刚好和那张铁卷等同,小心翼翼地将那丹书铁卷放进娘亲的坟中,才用纤细的手指,将方才那些挖出的泥土一点点填平回去,用力拍实,微微笑道:“娘,这下,你和爹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一边说,一边笑,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睛里一滴滴地掉下来。
将匕首重新收好,抱膝靠在娘的坟前,静静地坐着,直到天色一分分地黑下来,终于再没有一丝光亮。这里曾经是她的家,现在却已经没有了,土坡之下的村落之中,渐次亮起橘色的灯光,温暖明亮,却再也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轻轻闭上眼睛,她已决定,在这里陪娘七天,然后留下娘和爹爹,回去七星迷宫。
深秋夜凉,将那件黑色的长衫盖在身上,倚着娘的坟茔昏昏睡去,为了赶回寒烟村,她已有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虽然身上越来越冷,渐渐缩成一团,却竟然就这样睡着,甚至做了梦。梦中情景,似曾相识,好像是七星迷宫之外的苍茫蜀山,自己和叶歌苏离,一起站在凉风习习的山顶,苏离远眺风景,叶歌却坐在一弯冷月之下,幽幽吹响了那只陶笛。
幽而不怨,伤而不悲,寂寥之中却隐隐带着一丝孤傲,一声声的就在耳边回荡。小珂从梦中朦胧醒转,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歪倒在地上,坐起身来,只觉浑身一片冰冷,刚想将那件长衫再裹紧一点,手指却忽然顿住,继而微微颤抖。
笛音,那阵笛音!刚才梦中幽幽笛音,现在竟然就缠绵在她耳边!
小珂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听这低婉悠扬的曲声一遍一遍在自己耳边吹奏。这首曲子她没有听过,却又说不出的熟悉,那这个吹笛子的人,会不会也是故人?
深夜漆黑的血枫林里传出幽幽笛声,若是换做别个女孩子,只怕早已毛骨悚然,小珂却一点也不害怕,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身上黑色的长衫滑落,露出她纤柔的娇躯,雪白的衣裙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依然白得耀眼。轻轻提步,一步步向着枫林深处,笛声传来的地方走去,这笛声可以蛊惑人心,要她情不自禁地过去,去看看吹笛子的人。
吹笛子的人不在林子里。穿过一棵棵黝黑矗立的高大枫树,终于走到了枫林之外,原来这里,竟是一片开阔。天上一弯冷月如钩,地上淙淙的泉水,正从青色的大石间流过,小珂呆呆看着,忽然想想了两句诗:明白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只是现在明月虽有,却没有照在松间,而是照在一个人的眉间,那个人坐在一块巨大的青色石头上,凝眉吹奏,清冷的月光也照在他一身的白衣之上,淡淡光华,映入他漆黑深邃的双眸中。
岳小珂呆呆地看着这个人,这个人也抬起眼睛,看着她。月华倾尽,笛声初停,才明白相思一场,梦萦魂牵。
剑歌行 第二十六章 梦萦魂牵(二)
小珂忽然紧紧咬住淡粉的嘴唇,转身向回跑去,她不要再见到这个人,再也不要!
可她只跑出了几步,就已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被这人一把抱住,转身按在一棵高大的枫树之上。
“你走开,我不要再见到你!”眼泪蒙住双眸,看不清面前容颜,就算方才凝眸的刹那,泪流满面,就算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涨满心房,她也不要再见到他!
那人俯身在她耳边,声音略带低哑,却魅惑好听,“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我要恨你一辈子,……我……就是恨你一辈子……”她拼命挣扎,却被他抓得更紧,几乎压在她身上。
那人不再说话,似乎是在看她,可是因为眼泪,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半晌,忽听他轻轻笑了一声,道:“那你就再恨我多一点罢。”忽然低头,狠狠吻住她嘴唇,唇舌纠缠,深到放肆,小珂被他亲得几乎喘不过气,她曾经被他吻过无数次,但这一次,却有一些不一样,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但她已没有力气去想。
“唐……傲,我恨……唔……”
娇躯忽然颤抖了一下,因为唐傲的手已拉开了她腰间的束带,金色的腰带飘然落下,接着是雪白的衣裙……
小珂惊惶失措,拼命挣扎,他不是没有脱过她的衣服,早在八岁的那年,她就在他面前洗澡,在唐家堡她最后陪他的那一年,每一夜,他都会这样脱去她的衣衫,搂着她入睡,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的手,他的唇,和他身上传来的气息,都和往日,不一样!
“唐傲,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她曾想过她的命是他的,就算他要对她怎样,她也不会反抗,但当他真的好像要对她怎样时,她还是反抗了,因为她害怕 ,从八岁到二十二岁,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唐傲。
唐傲不说话,也绝不会放开她,随手一拽,已将自己身上的白衣扯下,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双手搂住她纤腰,微一用力,已将她压在地上,额头抵在她额上,低低地道:“我要做什么?……我要你。”
小珂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只觉得他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自己身上除了一条抹胸,再没一条布条,心中羞到极点,恨不得晕死过去,却也怕到极点,神志无比清醒,大声哭道:“我不要,我不要!”
唐傲不理,伸手到她胸前,一把拉下她身上最后的一点遮掩,小珂一声惊叫,紧紧闭上双眸,唐傲俯下身去,贴在她胸前,手指轻轻划过她眉间,“我整整找了你两年,你为什么要走?”
小珂感觉到眉心的酥麻,身子轻轻颤抖,却绝不肯睁开眼睛,咬着嘴唇道:“你让我穿上衣服,我就告诉你。”
唐傲轻笑,忽然低头吻上她眼睛,“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你,你说不说,也无所谓。”
小珂轻轻“唔”了一声,本能地伸手推在他胸膛,他肌肤赤裸火热,她手指触及之处,却有一处硬硬的伤疤,这样的疤痕,伤得必定极深,小珂一愣,她记得,从前他胸前并没有这道疤痕,手指不由自主地沿着伤痕轻轻抚摸,直到听到唐傲的低笑,才惊醒过来,本来已经如同桃花瓣一般晕红的脸颊更加娇红,像被烫到一般想要缩回手来,却被唐傲伸手抓住,按在自己胸前,“小珂,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作痛彻心扉?”
小珂不说话,她已说不出话,每一次和他如此抱在一起,最后都一样的意乱情迷,就算害怕害羞,也还是意乱情迷。唐傲也不再说话,慢慢吻过她的眉,她的唇,还有她雪白肌肤上,点点桃花瓣一般的嫣红。
“小珂,小珂……”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看着她紧闭的眼睛,深深进入她娇柔的身体。小珂身子狠狠一颤,紧紧咬住嘴唇,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唐傲低头,一点点吻去她的泪珠,有些咸,淡淡的涩,却带着她特有的味道,轻轻叹息,温柔地将她已经渗出点点血痕的粉唇含在口中。
小珂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先是痛,痛到痛彻心扉,痛过之后,便是一种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有一点酥,又有一点麻,还有一种更为强烈的感觉,她说不上,却让她的心,颤抖呻吟。他很轻,很慢,却很深,就像他的唇,深深地纠缠着她。这种感觉让她想哭,不痛,却不由自主地哭。
“小珂,你是我的,全天下有这么多的男人,但你中低级是我一个人的……”唐傲的唇碰到她耳朵,牙齿轻轻啮咬,看她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无尽销魂。
“唐傲,我……好冷 ……”在他怀里,小珂忽然轻轻地说,声音微微颤抖。
唐傲一愣,伸手紧紧抱住她,她的娇向躯贴在他胸膛,他已经感觉到,她本来娇软温暖的身子,正一分分变冷,就像一分分浸入了冰水之中,霍然抬头,看着她的眸子,却见她深黑迷蒙的眼皮,随着她身体的冰冷,也一分分地变浅,变为冰一样的蓝色。唐傲的脸色蓦然变了,伸手从落在旁边的衣物里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飞快地从中倒出一粒药丸,纳入她口中,沉声道:“小珂,吃下去。”
小珂看着他,冰蓝的眼眸中却已映不出他的影子,默不作声,唐傲咬牙,又倒出两粒药丸自己含了,俯身覆上她的唇,她的唇也已冰冷,连她本来淡的让人销魂的粉色都已褪去,一片苍白,那粒药丸还在她口中,她已咽不下,唐傲深深吻下,和她唇齿相缠,淡淡的药香在两人口中化开。小珂眸中沉沉坠下一颗泪珠,落在唐傲白色的衣上,却未消失,因为那颗泪水已经凝结成冰,随着这颗泪珠落下,她的眼睛缓缓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