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霏冷笑,低声轻道:“这一辈子,从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像她一样让我恨到睡不着,恨到……忘不了。不,我不要把她埋在昆仑山顶,我要把她带回唐门,天天用火烧她一百遍,然后把她放进我的枕头里,她不是说不愿看见我?哈哈哈,那好,我就要她天天都要看着我的脸,记世被我压在下面。”
赵瑗皱眉,他从胶竟从没看出,唐霏对小珂,竟是这样一种偏执到近乎疯狂的感情,虽然疯狂,却隐隐带着一丝绝望。咳了一声,向着湿婆祭台之内还在跳舞的央金看去,“你最近的人,难道不是那跳舞的央金姑娘?”他方才站得不远,分明听见唐霏对央金情意绵绵的说出爱意。
唐霏哈哈大笑,“你说的对,我自然最爱央金,她那么美,又那么听话,这样的女人,比那个半人半妖的小丫头不知道可爱多少倍!”
赵瑗好似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第四十六章 血祭佾舞(三)
此时在那湿婆祭台之内,竟已又出现了奇妙的变化,方才那围绕着石柱跳舞的六个人,现在竟已变为了整整三十六个,除了最中央的央金之外,其余的三十五个,都是那样半身赤裸的健壮男人,从那六根石柱周围延伸出去,反倒将那湿婆祭台围在当中,看起来甚是壮观。
赵瑗看了半晌,忽然说道:“其实,我知道从这里出去的方法。”
唐霏一愣,回头看着他道:“什么?”
赵瑗道:“这个湿婆祭台,其实是一道玄异之门,而开启这道门的方法……”说到这里,沉吟不说。
唐霏一双长眸微微眯起,“到底是什么方法?”
赵瑗凝目看了在舞阵最中央的央金半晌,才缓缓的道:“血祭佾舞。”
“血祭佾舞?”
“血祭佾舞,是一种祭祀仪式,把一个人的鲜血同时洒到祭台的六根石柱之上,湿婆祭台,便会开启一道通往神山之顶的暗门。”
唐霏眸光闪动,将信将疑,“你怎知道?”
赵瑗一笑,看着他道:“你不相信?”
诏霏不说话,即不说不信,也不说信。
赵瑗看了他很久,才终于微笑一下道:“我若是告诉你,当年叶澜沧曾经打开过湿婆祭台的通天之门,你可相信?”
唐霏剑眉一扬,“叶澜沧?”
赵瑗微微含笑,点了点头。
“要如何才能打开湿婆祭台的通天之门?”
“我刚才岂非已经说过?”
唐霏忽然温雅一笑,回头看了一眼仍旧昏迷在马上的苏离道:“要在那六根柱子上洒上人的鲜血,也并不是事什么难事。”
赵瑗也看了苏离一眼,脸上虽仍笑着,却是摇了摇头,“的确不难,难的是这个人,必须是愿意终生侍奉大神的神山圣女……”
唐霏一愣,“神山圣女……”抬眼向着央金看去,一时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赵瑗在一旁也同样默不作声,似是在等着唐霏决定。
良久,唐霏才缓缓说了一句,“要神山圣女的鲜血,这也并不难,我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她,相信她不会舍不得自己的一点鲜血。”
赵瑗这次脸上也再没了笑容,仍是摇了摇头道:“不是一点鲜血,是要将这六根石柱全部染成鲜血。”
唐霏霍然回头看他,将这六根石柱全部染红,那就算是一个人全身的鲜血,也未必能够。
“你是要她死?”
赵瑗看着他终于有了一些波动的凤眸,叹一口气道:“不是我要她死,而是要打开湿婆祭台,只有这一个办法,我只是将这个方法告诉你而已,并未逼你一定要这样做。”
唐霏忽然不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眼中神色很是奇怪,好像混合着欲望、不甘、挣扎和抉择,很久很久,终于沉静下来,沉静的微微一笑,“要找到那处宝藏,就非要上到神山之顶不可?”
赵瑗点头道:“那处宝藏本来就在冈仁波齐的顶峰。”
“没有其他的路可以上去?”
“只有从湿婆祭台的通天之路上去,才能找到那处宝藏,况且冈仁波齐的顶峰,若是从别的路,还从没有人攀上去过。”
唐霏忽然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央金,央金在那些跳舞的男人中央,也正抬头看他,眸中荡漾着温柔如水的绵绵情意,向着他微微展开一朵灿烂的笑靥。唐霏的眼中也同样一片温柔如水,好看的薄唇边忽然绽出一丝无比温柔的笑意,好像春风,又好像是情人的手,轻轻抚过少女娇嫩的脸庞。
央金看着他的笑容,眸中好像忽然起了一层迷迷蒙蒙的水雾,带着痴痴的爱恋和少女的娇羞,一丝甜美娇艳的如同玫瑰的笑容,在她鲜红的唇边盛放,比冰峰上的朝霞还要艳丽,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美过……然而,更美的,是她柔情万千的黑眸之中乍然亮起的点点光芒,好像夜空中的繁星,却比星辰更亮!她又大又黑的眼睛蓦的睁得更大,带着不敢相信般的赞叹之色,和唇边那一丝还未消褪的绝美笑容,缓缓向后倒下。
如蜜桃般娇嫩的脸平颊仰起,瀑布一样浓密的黑发随风四散,同样四散的,还有那一簇簇从她身上喷射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洁白如雪的长裙,溅落在她身周那六根灰白的石柱之上。在她身旁庄严起舞的三十五个裸身男人,霎时消失不见。
赵瑗看着石柱上那些桃花瓣一般的鲜血,忽然低低一叹,抬头去看天上繁星。
唐霏的眼睛,却一眨都没有眨,依然在看着央金,一动不动,只是他唇边的笑容,已经消失,眼中如同春水般的温柔神色,也已变为一片冰冷。
央金已几乎变为鲜红的娇躯软软靠在身后最为粗大的那根石柱之上,胸口微微起伏,遥遥看着唐霏,她唇边甜美如蜜的笑容已经消失,眸中那如水的柔情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的光芒,光芒在天上繁星的映照下渐渐寂灭,只留一片破碎的悲哀。她的身上,深深插着十二柄飞刀,直没至柄,两柄在胸前,两柄在小腹,另外八柄,分别在肩头和大腿根部,汩汩的鲜血源源不断的从那些伤口中流下,转瞬便汇集在地上,成为一片血水。
赵瑗终于从天上移下目光,看了央金一眼,向着唐霏道:“她还没有死。”
唐霏淡淡的道:“还没有,我的飞刀,并没有打中她的要害。”
“你不去看看她?”
唐霏默然片刻,忽然抬脚,向着那六根石柱走去,一直走到了最中央的那根石柱之前,低头看着软软靠在上面的央金。
央金用那双悲哀几乎破碎的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你方才看到的,是满天花雨,在这个世上,有幸看到满天花雨的人,并不多。”
央金还是不说话,只是她的眼眸,由悲哀变为灰暗,刹那,灰暗。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央金愣了一愣,好象用尽全力一般摇了摇头,一丝粘稠的鲜血,从她唇角溢出,滴落在她仍旧雪白的衣领之上。
“因为只有你的血,才能找开湿婆祭台的通天之门,我们才能够活着从这里出去,到达冈仁波齐的顶峰。”
央金的眼睛茫然看着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唐霏也不再说话,只是凝目看着她,看着她渐渐苍白的脸庞。
“你……有没有……爱……爱过……我……”很久很久,她才终于喘息着说出这样一句话。
唐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忽然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你没有像她一样,教我无论怎样也忘不了,但我见到你的时候,也许还是爱你的,就像在穿石坡湖的时候一样,你毕竟,也算是我的女人。”
“穿……穿石坡湖……”央金的目光渐渐迷蒙,迷蒙之中,却又好像带出了一丝丝遥远的甜蜜,在那个红叶如火的静谧湖边,那个一身紫衣的俊美少年……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忽然紧紧合住,被鲜血浸透的苍白樱唇微微翘起,因为她好像看到,那个俊美倜傥的紫衣少年,就站在她面前,俯身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冰冷苍白的唇上忽然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熟悉,却又遥远……
一滴冰冷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溢出,沿着她已经苍白的腮边滚落,沾在唐霏若即若离的薄唇上,流连不去。
唐霏睁开半闭的眸子,退后一步,离开她已经冰冷的樱唇,伸指轻轻抹去唇边的泪滴,微微一笑,“央金,若有来生,我就娶你做妻子,许你一个地老天荒。”说罢,毫不流连的转身,大步离去。
赵瑗一直皱眉看他二人,此时见他出来,正要说话,却忽然蓦的睁大眼睛,惊道:“那是……”
唐霏闻言回头,却见央金的身子,正自那根高大的石柱之上缓缓滑下,石柱之上,已浸染了她体内温热鲜红的血,沿着石柱上雕画的纹理蜿蜓流下,竟似是一幅奇怪的图画!好像是一个符文,又好像是一幅地图!唐霏赵瑗同时一愣,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那石柱之上鲜血染出的图案,脚下同时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央金已经仰面躺在地上,在她身下,是不断向外扩散的血色。
石柱上的鲜血沿着雕刻花纹缓缓而下,终于在那幅奇怪图案的最下面一点,汇集一处,就在这一瞬间,只见这只染了鲜血的灰白石柱,忽然迸发出一阵血红的光芒,接着从石柱根部开始,竟然开始变为血红,就好像是一株苍白的树木吸食了鲜血一般!与此同时,央金身下的血水忽然同时向着五个方向流去,就好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偏不倚的流在了围在四周的五根石柱根部,同最中央的那根石柱一样,这五根灰白色的冰冷石柱,竟然也从根部开始,一寸寸变为鲜红!
唐霏和赵瑗一动不动的看着这湿婆祭台如此诡异的变化,看那六根石柱由下向上蔓延的血色,已过一半。
“啊——,央金!央金——”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之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凄厉惊恐的叫喊,赵瑗唐霏回头一看,只见一直昏迷在马背上的苏离,现在已经醒,正拼命从马背上跳下,跌跌撞撞的向着那六根石柱跑去。
唐霏眉头一拧,飞身上前,从后一把将她抱住,苏离拼命挣扎,却全身经脉受阻加上惊惧悲愤,哪里能够挣脱,被唐霏重新点中穴道,丢在地下。
“央金!央金!你们把央金怎么了!唐霏,你这个畜生!是你杀了她,是不是!”苏离动弹不得,嘶声大喊,泪流满面。
唐霏站在她身旁,低头看她一眼,淡淡笑道:“不错,是我亲手杀了她,不过我相信,就算是我将真相告诉她,她也愿意死在我的手上。”
苏离狠狠向地上“呸”了一声,颤声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央金对你一往情深,你……你却杀了她!还有我表妹,我要告诉她,告诉她你到底是怎样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唐霏淡淡哼了一声,对她的怒骂丝毫不以为然,梅芷兰,告诉她又怎样,虽然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她花容月貌和他相敬如宾,但对着梅芷兰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她是很美,美的好像一只精致的花瓶,让他束之高阁,久而久之,竟然淡忘,她很温柔,知书达理,从不会高声说话,更别说会吵嘴骂人,可是,就是她那种温柔如同莺燕的声音,也让他渐渐失去兴趣。虽然梅芷兰天天都在他房里温柔得体,但他常常做的事,却是一个人站在从前练功的那间石室之中,看着地上的那截空空的铁链,想着那个曾经被这铁链锁在这里十年的倔强少女,他忘不了她看他时冷淡不悄的眼神,忘不了他用鞭子狠狠打她时她带着喘息的嘲笑,忘不了在唐门城下她对他咬牙切齿的痛骂,更忘不了在他折磨她时,他心里那种无与伦比的快感,她痛苦屈服的泪水,冰冷柔嫩的肌肤,还有那双无论被他怎样折磨,都永远璀璨明亮抽眼睛……他突然发现,原来折磨她的时候,竟远远比他和梅芷兰行周公之礼时更让他感到热血奔涌,这到底是为什么!
苏离凄厉的哭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抬眼看时,却见面前那六根石柱已然全部变为红色,好像六根烧红的铜柱一般,即便是在夜然中,都鲜艳得刺目。随着湿婆祭台中央的那根最高的石柱顶端最后的一点白色被染红,整个湿婆祭台,竟然迸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伴随着一阵悠远好像从地底传来的巨响,最中央的那根血红石柱,竟然缓缓倾倒,在唐霏几人诧然的目光中,那原先的石柱位置之后,隐隐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如同水印,渐渐清晰。
第四十七章 通天之路(一)
唐霏和赵瑗对视一眼,伸手从地上拉起苏离,快步走向湿婆祭台中心,跨过央金血泊中的身体,走进了那个发出一丝隐隐冷意的洞口。
湿婆祭台之内就只剩央金一人,孤零零的躺在一片渐渐冰冷的鲜血之中,半睁着渐渐浅淡的眼睛,看着天上明亮依旧的繁星。
寂静的雪道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是一个人奔跑的声音,这个人跑的并不久,但听在她耳中,却好像跑了几千几万年,怎样跑,也跑不过来。她在心里微笑,也许,她已经等不到这个向她跑来的人了,虽然她很想看看,她是谁。
一条纤细的黑影冲进了湿婆祭台,半跪在地上,一把抱起已经浑身冰冷的央金。
“央金,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清澈娇软的声音,就好像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看一看这个说话的人。
“央金……”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她脸上,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她冰冷的脸颊感觉到了一丝丝温暖。
央金忽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唇边立时溢出鲜血,沾染在她精致的下颌上,随着这股鲜血的流出,她空茫的眸子,竟似忽然亮了一下,用力睁开眼皮,寻找着眼前的人。
银丝飘荡,俏丽冰颜,她的眼睛,比天上最亮的摇光星还要亮。
“小……小……珂”,微弱的声音,苍的如她的脸。
小珂点头,将她抱紧,“是我,央金,是我,我来了……”
央金想要点一点头,可是却连点头的力气都不再有,眼睛望着小珂,张了张嘴,唇角牵动,像是在笑,“小珂,我……我忽然……忽然想起了当年……在……在七星迷宫的时候,也是你……这样抱……抱着我……”
小珂用力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七星迷宫,往事如烟,随风飘远……
“是谁,你告诉我是谁……”小珂痛苦,眼睛落在她胸前和肩头直没至柄的飞刀上,在那些刀柄之上,都深深的刻着一个“唐”字。
“是唐霏,是不是唐霏!”虽然她了解唐霏的为人,虽然她对唐霏憎恨厌恶,但她还是希望央金否认,因为若真的是他,对她而言,太过残忍。
“小珂,我……我从不后悔,从不后悔……偷偷离开神山,去到……去到中原,若然不是……这样,我就不会认识……你们……”
“央金,我这就带你下山,等你伤好了之后,你就和我们一起回中原,那里有很多很多你没见过的花啊鸟啊,还有很鑫很多非常好看的人,就像画儿上画的一样好看!央金,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好不好?”
央金看着她,竟然微微的摇了一下头,染血的唇边,淡淡浮现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微笑,“不……不用了,我已经见过了……那个最最好看……的人,在……在云南麓寺,在穿……穿石破湖……”
“央金……”小珂再说不下去,只是紧紧抱住她,这世上最毒的东西是什么,不是唐门的观音有泪,不是唐门的弱水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