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精神防御在这炫光中被一点一点瓦解，一秒钟之后，她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那一个轻柔的声音。
“你会信任我，也会信任我的同伴，你会告诉我们所有你知道的事情。”
幽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醒来！”
随着清脆的响指声响起，幽然的双目骤然睁开。
她只看到身边有两人，那两人是之前水寨的入侵者，但是她并不感觉有什么不妥，她只是感觉自己很安全，对身边的两人也很信任。
高个子的中年人正是万擎，他嘴巴张的老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在说话的人是程岩，他也对这个计划的顺利大成功有些出乎预料，大概是因为幽然的魂体和肉身不是完美契合，更容易受到那“催眠术”的影响。
“现在，带我们去找万成志。”
幽然点了点头，转身向暗巷深处走去。
万擎跟在程岩背后，低声问道：“会不会是这娘们儿在假意诈我们？”
程岩揶揄道：“我试验了那么多次催眠术，应该是不会出岔子的……就算是出了岔子，那不是还有老哥你呢。”
万擎听罢，老脸一红。
他的修为本是被幽然用采阳补阴之术废掉了，而小幽冥宗的术法天生带着邪性，那采阴补阳之术不只是废掉了他的修为，更在他身体之中留下了诅咒，闭塞了他的经脉。
恢复修为，对万擎来讲似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pnj6
好在，程岩恰好看到过一个应付这种诅咒的办法。
上古有位先贤崇尚一种技法，名为“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说简单一些就是以牙还牙，这种技法本是做战斗之用，可程岩却觉得，此时把这技法用在万擎的诅咒之上，是在合适也不过了。
让他丢失修为的是采阳补阴，那么，能让他恢复修为的，只能是采阴补阳！
采阳补阴的邪术很罕见，但采阴补阳的术法却多如牛毛，三天前回到南都的时候，程岩当即挑选了一门玄门正宗的双补术法——“青龙术”，赠与万擎。
万擎当时还很拒绝，但在程岩的无声威胁之下，他只好修行了这门不算术法的术法。
“哎，可怜的渔歌门，这一代就要亡了。”
“哎，苦命的万成志，被宗门抛弃，最后竟然被‘自己’给抛弃了。”
“哎……”
……
“……不要说了，我学！我学还不行么！”
当万擎踏入第一家烟柳之地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某人的全套。
只是那“青龙术”就像是毒药，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于是乎，三日之后，万擎变回了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万大掌门。
他离开了烟柳之地，烟柳之地却还留有他的传说，那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啊……
——
——
三刻钟之后，幽然的秘密据点之中。
程岩看着万成志和其余十个老头，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被施加了入眠的术法，只是这术法虽然低级，但拥有强力使人入睡的功效。
随后，程岩和万擎将一众昏迷之人带回了渔歌门，万横便诚惶诚恐的安置了众人。
而那幽然妖女，自然是被囚禁起来，严加看管。
万横对这个女人了解很深，知道她的手段不只是血祭而已，以后一定要用各种方法得到这女人口中的信息。
程岩听闻万横的解释，也只是笑笑而已，他不会使用催眠术帮助万横，那毕竟是渔歌门的家事，他只要帮助万擎扫平回归的障碍，便足够了。
经此一役，渔歌门人自然知道了万大掌门的厉害，就算是要分配权利，也会更加小心一些，不敢触怒万擎。
渔歌门血祭一事了结，余下的便是摊牌时间。
——
——
黄昏之时，鎏金大殿废墟之上。
“我常在想，渔歌门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是我错了，还是这个世道错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才总算看明白了一点。”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江湖中的人却不一样了，人们追求权势，追求金银，这本身是没有错的，就像是万横，他想要追求权势的念头也是没有错的，我当年和他也没什么区别。”
“他是错在了勾结乱党。”
“那你呢？告诉我，你帮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几次三番陷入死地……你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万擎玩耍着一把镶金纹的飞刀，疑惑的问道。
程岩笑笑，回答道：“我所求，说来也简单。”
第五十一章 湘流事起
万擎没有想到的是，程岩口中所说“简单”的事，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震撼。
原来那些看起来令人震撼的事情不过都是表象，而真实又被有心之人扭曲成了虚假，可虚假之中却又夹杂了那一线真实，直到程岩将那丝真实的缝隙打开了一丝给他看，他才恍然大悟。
他知道了一点程岩所经历过的事情，才明白程岩在过去的三年里都知道了些什么，那三万道藏并不只是道藏而已，程岩在那里看到了连栖霞真人都看不到的东西。
而那三年也仅仅只是表象而已，他问程岩，那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岩却不愿说了。
临走之前，程岩说要让八百八十一位僧人去超度渔歌祖地的亡魂，他将火狗留了下来，作为僧人沟通亡魂的媒介。
直到程岩在半夜匆匆离去之时，他都在思考着关于程岩的那一席话。
直到多年之后，他已是东皇重臣之时，程岩当年的一席话依然会时不时的浮现于他的脑海，指引他前进的道路。
而此时，程岩才刚刚离开南都。
只因一时三刻前的那一封信。
拿着信找到他的，是不知为何来到南都的冯卫。
程岩对这个大爷的印象尤深，而且冯卫的身份特殊，程岩猜测他绝不是普通的凤鸣卫，不然怎么会跟自己这个栖霞山直属弟子联系？
如果没有发生特别重大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来找自己的。
他打开信封，仔细看去。
程岩师弟亲启：
你离开栖霞山已有数日，师父出门云游，我和三千对你甚是想念。
师父临行前对我说过，此次云游关系重大，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便将凤鸣卫在东胜神州各地的分部交托与我，让我代为管理。
三天前，一桩奇案被加急送往栖霞山，我看过这桩案宗之后，总感觉事有蹊跷。
南都往东南方向三百里处，有一大县，名为湘流，这湘流本是一处古镇，风景优雅，游人络绎不绝。
三日之前，师弟你进入南都，同一时间，又有两人离开南都，那两人正是南都外茶马铺的爷孙二人。
我凤鸣卫其实已关注这两人很久了，那日正午之时，凤鸣卫在茶马铺外插下的暗桩被悄无声息的拔掉了……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正午之时，凤鸣卫竟然同时在南都和湘流两地见到了那爷孙二人！
两地相隔甚远，那爷孙二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到达的？道藏中倒是有这样的术法，却不是人族可以使出的……
随后，一场斗殴发生在此地，参与斗殴的人多有死伤，似是市井绿林火并。
师弟你一定认为斗殴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谁都预想不到的。
斗殴的双方，虽是绿林，但背后却各有人撑腰，那场斗殴过后，短短的一天之内，我凤鸣卫天南分部竟然探查到了军伍的行动！
天下已经一百多年未动刀兵，军伍为何选择此时行动？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军伍的行程目标，竟是直指湘流古镇。
而另一边，久久蛰伏不动的贺王殿竟然破天荒的有了行动！看他们的走向，依然是以湘流古镇作为目的地。
师弟你是知道的，贺王身份敏感，来江南做个清闲王爷已经很不容易，而且贺王向来是个老好人，怎么会参与这种争执当中呢？
更何况，对方可是东皇的正牌军伍——一直驻守在江南的东皇第六集团军！
贺王和东皇的那些个事情，实在是一言难尽……
其中缘由，我不说明白，师弟你也一定能猜出一二。
我得到的密报显示，两方人马似乎在争夺什么东西，凤鸣卫沿着线索查了下去，竟然查到了那爷孙二人的身上！pnj6
那爷孙二人诡异无比，凤鸣卫折损甚重，才将消息传递了出来。
而这消息也是残缺的，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但又被另外的势力所阻挡，才没有得手。
能阻挡那爷孙的，也只有小幽冥宗！
小幽冥宗在历史上的数次启事，无一不是以雷霆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上一次妖皇手臂的降临已经举世震惊，他们若要成事，必定要在短时间内制造极多的事端。
四方势力齐聚湘流古镇，必然会发生极大的事端，师父走前曾说过北地有兵难降临，南方切不能乱了阵脚。
然玄铁剑派一散，江南便群龙无首，小幽冥宗若此时有大动作，江南江湖必将伤筋动骨，在即将来临的大难之前不能恢复元气。
师弟你务必要去湘流走一遭了，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会让三千在湘流古镇等你，他那里有你需要的情报。
师兄看好你。
落款：清微。
程岩读完这封信，脑子里面立刻浮现出三个重要的事情。
第一，师父出去云游这件事情多半是假的，他上次骗了南海妙音真人的水月之境，这次出去很可能是去赔罪了，然而赔罪的方式，不用想也能知道是什么，师父最喜欢的做的事情便是……
第二，师父竟然把天南分部交给师兄打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信任？
单单是一个天南分部六部的部众冯卫，已经是炼红尘级别的修道者，那再往上的每部部首呢？他们的修为到底能达到一个怎样的层次？
这到底是一股怎样庞大的力量？
连程岩都想象不出。
师兄在师父的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位置？程岩想起刚拜入栖霞山门时，师父对自己的嘱托，便越发感觉师兄身份的神秘。可他不会去问，有些事情，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第三，那爷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第三个问题才是程岩最关心的，他面对过很多奇异诡怪的人和事物，唯有这对爷孙，是他怎么都看不透的。
他们为什么不存在呢？或许“存在”也只是天地元气的一种定义而已，那爷孙两人独立于天地元气之外而存在，自然也不会存在于程岩的视野之中。
这世上少有程岩“看”不到的东西，所以他自从和那对爷孙相遇之时，就在心里推演着应对之法。
他心中有事，虽策马奔驰，也不忘推演计算。
时间飞逝，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才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他去湘流古镇的必经之路上。
第五十二章 贺王
当程岩和三千到达湘流古镇外围的时候，古镇之外已是人满为患。
只见古镇外围环绕着一条较为宽敞的护城河，能容得两架制式楼船在其中并排而行。护城河的另一边连着长江支流的湘阮江，足够让大一些的船只从外部进入护城河。
河两边是青石筑成的堤坝，大批大批的人们此时就站在水渠之上，屏息凝神翘首以望。
河道两边人满为患，程岩和三千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落脚点。
程岩疑惑，他们在等谁？
请报上并没有说到他们在等谁，湘流古镇盘踞的势力太多，大人物万万不会轻易抛头露面，而且此时形势正紧，又有谁敢出这个风头？
此时天高云淡，日光也不甚强烈，只听一阵高声欢呼，群众顿时沸腾起来，程岩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黑黝黝的大船驶进了河流的航道。
那船虽是官府制式，但却并不是官道中常见的楼船，而是行动更为迅速的车船，用车轮代替桨和橹，以换取更快的速度。
这艘车船比平常的更为庞大，龙骨也更加精致，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这种船更多为商用，一旦被破坏了车轮，整个船只就会瘫痪，那种情况太过危险，所以那车船上面八成是没有大人物的。pnj6
可若是那船上没有大人物，这大批的群众却是在等着看什么？又在欢呼着什么？
车船、车船……程岩喃喃自语，好像抓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消息，但那真相朦朦胧胧，还看不真切。
程岩需要更多的情报，于是他极小声的对三千说道：“你屏气凝神，运转我告诉你的口诀，然后将听到的念给我听。”
三千点头。
“风息从八方而来，由丹田至紫府……”
这风息术多是军队用来探查敌情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却需要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三千是剑客，心如明镜，最善洞察，施展这术法再合适也不过了。
随着术法的进行，三千闭上眼睛，口中吐言。
“我xxx的，这贺王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出场都xx的这么大架势。”
程岩一惊，贺王就在那艘船上？师兄让三千带来的消息中可以看到，贺王是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的，江南的局势很微妙，他一人的死，很可能会带来一连串血腥的清洗。
只听三千继续说道：
“昨天来了个将军，今天又来了个王侯，明天说不定来的就是东皇呢！”
“你懂个吊，他们来都是为了地底下那东西，但只是地底下那东西的话，东皇还不一定能看上眼。”
“那是，东皇是什么人……李凌，有人窥探，杀。”
程岩听闻，骤然色变，原来三千的风息术进展神速，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穿过人群，到达了贺王的船上！
只见一道亮光从贺王船上升了起来，下一瞬间便到达了三千面门之前！
生死关头，程岩再不隐藏行迹，大吼一声：“御！”
三千正全身心的施展风息术，完全感受不到那道亮光带来的死亡气息，只听到程岩的大吼，才反应了过来。
他未睁眼，剑却是拔了出来，一道闪光便从他的剑柄和剑刃交叉处亮起。
拔剑术：一闪。
刹那间，亮光支离破碎。
亮光破碎，可行进之速不止！被切碎的亮光继续前进，如刀刃般切向三千，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三千的身上便爆出一大团血雾，他只是睁大了眼睛，但剑却从手中脱了出去。
只这一瞬的时间，三千竟已然失去了行动能力！
程岩没有一闪那么快的速度，但三千抵挡的这一瞬，足够他施展术法。
一闪剑术虽不能将那亮光阻挡，但也大大减弱了来势，程岩持剑掐出剑斗术中的“御”字诀，迎着亮光便冲了上去。
只是，凡人之躯如何能低档的住修道者的全力一击？
剑斗术破，程岩浑身浴血，倒飞而出。
而亮光也被剑斗术御字决折射到了一边，终究是失去了后继之力，歪歪斜斜的冲了出去，贯穿几棵大树之后才停了下来。
此时，河道之内，车船之上。
车船龙骨遮蔽之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轻柔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凌，不要去管他们了，宵小而已，不足为惧。”
一身黑色劲装的弓箭手听闻命令，收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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