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分明就是算计老道!就这种不要脸的事,你还见人就说我败给了你,甚至期望我境界大跌,我真是呸!”
最后那个“呸”字,格外的重,雷声像是要炸开苍穹一样,震得李晔等人都快站立不稳,可见其愤怒。
张九陵脸上抽了抽,怒道:“败了就是败了,找这么多借口,你不嫌丢人?”说完这句话,张九陵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果真到了真人境?”
不知身在何处的楚南怀冷哼一声:“我三十岁练气九层,虽然只活了一个甲子,但在练气九层,已经整整半个甲子!你张九陵这种货色,都能成功筑基,我楚南怀,难道不该踏入真人境?!”
第五十三章 输的是安王
一直懒散猥琐的声音,骤然间变得霸道无匹,夜空雷声滚荡如潮,真人境的威压如乌云笼罩而来。
楚南怀的言语毫不客气,张九陵却只能含怒不发,其实从对方能出手,阻挡他对李晔的小动作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只不过心高气傲的不愿承认。
张九陵脸色很不好看,他本就跟楚南怀有旧怨,一直以为对方修为境界大跌,现在对方反而到了真人境,事发太过突然,他也感到措手不及。
“楚南怀,你当真要跟我道门做对到底?”张九陵语气冰冷。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张九陵有什么资格代表道门?至于蓬莱,你说的没错,你张九陵在蓬莱一日,我楚南怀便一日跟蓬莱不死不休!”楚南怀的声音充满嘲讽,“我真是不明白,像你这种小人嘴脸,当日师姐怎么会看上你?”
张九陵脸色阴沉如水:“楚南怀,我就知道,你一直垂涎紫萝儿,你就是嫉妒本掌门!这就是你一直跟我作对的理由!”
“你给我滚!”楚南怀的声音饱含愤怒,“现在,立刻!带上你的弟子,给我滚回蓬莱!”
张九陵气得须发皆张:“楚南怀!你不要得寸进尺,就算你到了真人境,就能赢我?”
楚南怀嗤笑一声,“我无需赢你。我只要拖住你。而你的弟子,会是安王的对手?你蓬莱弟子再多,高手也就那么几个,现在还被安王擒了少司命,你敢让你的弟子跟他拼命?你敢跟我拼命?”
张九陵脸黑如墨,楚南怀说的没错,在他俩境界相同的情况下,谁胜谁负还不好说,毕竟昔日张九陵都没有胜楚南怀的把握,现在顶多互相牵制。
而蓬莱弟子,在少司命已经被擒的情况下,现在就剩下张云鹤、大司命是练气九层,李晔这边却有苏娥眉、卫小庄、宋娇三个练气九层,根本没有胜算。
蓬莱弟子虽然多,但此刻分散在各处,跟青衣衙门捉对厮杀,能赶过来的不是没有,但对上李晔就能赢?现在安王府八百精骑,可是还在虎视眈眈更何况,少司命还在李晔手里,而李晔连少司命都能擒下,战力岂会弱了?
张九陵忽然发现,纵然他到了真人境,纵然蓬莱道门是平卢江湖最大的势力,他现在却已经奈何不了李晔,这让他感到挫败和憋屈,由此引发了滔天怒火。
怒火虽然滔天,却偏偏只能忍下。
张九陵当然清楚,从少司命被李晔擒下那一刻开始,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修士力量的平衡就被打破,李晔的势力占据了绝对优势。而在平卢精骑被安王府八百精骑横扫,王撼山、陈北望被擒后,蓬莱已经没有一点胜算。
饶是张九陵修为高绝,修身养性的功夫不错,此刻也几乎承受不住怒气。
他在突破真人境后,就布下仙道大会的局,想要在李晔到任之前,先收服平卢江湖,再控制四大家族,进而控制整个平卢,架空节度使,这个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只需一点时间就可以达成,到时候蓬莱就是平卢的真正主人。
可谁曾想,李晔作为堂堂皇朝亲王,不在齐州这个大后方呆着,竟然单枪匹马潜入青州,及时得知仙道大会秘辛,迅速着手破局,偏偏还让他做成了。若是李晔晚到一些,等平卢江湖势力和四大家族,都进入了蓬莱,那时候就大局已定。
就差了这么几日的时间
张九陵不得不愤怒,现在,蓬莱的大好前程已经没有了,而李晔一旦坐稳节度使的位置,可想而知,会对蓬莱采取什么措施,那绝对不是蓬莱愿意看到的。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今夜蓬莱败了,那就是真的败了,原本蓬莱唾手可得的平卢,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晔,将其收入囊中。
张九陵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李晔。
他眼皮跳了跳,这个年轻的节度使,此刻竟然还把少司命扛在肩上
张九陵眼光毒辣,此刻却也看不出,李晔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就是这个年轻人,让蓬莱的大业化为泡影,他气极反笑,忍不住连道三个“好”字,“以练气七层的修为,能擒下少司命,若非我深知少司命脾性,几乎要以为她是细作!”
最后,张九陵杀人般的目光,狠狠向簸萁山的方向剜了一眼,一字字道:“楚南怀,你记住,今日我张九陵不是败给你,我蓬莱也不是输给你,我们输的,只是出人意料的安王殿下!”
言罢,张九陵不愿再多呆片刻,大袖一甩就凌空飞走,化作一道长虹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大司命与张云鹤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力,饶是他们心绪万千,此刻只得转身掠走,去追赶张九陵。
临走之前,大司命看了李晔一眼,咬牙丢下一句话:“安王殿下,还望你照顾好少司命,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受!”
李晔抬起手臂挥了挥,大声笑道:“放心!”
大司命没想到李晔竟然这么无耻,脚下一个趔趄,差些从树梢摔下去。
李晔把少司命放下来,朝簸萁山的方向抱拳:“多谢老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楚南怀呵呵笑道:“安王不必多礼,老道不过是山野之人。我那两个徒儿,还请殿下暂为照顾,让他们不要急着回来。”
李晔哑然失笑,天下竟然还有这种师父。
卫小庄朝着夜空大喊道:“师父你不下山吗?殿下这有很多好酒!”
果然还是徒儿知晓师父的心意,夜空中竟然传来喉咙吞咽唾沫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让人窃笑不止,楚南怀不无尴尬:“为师就先不下来了,你们自己小心。好了,你们忙你们的,老道睡觉去了。”
夜空重新安静下来,这也宣告着今夜之战结束,此刻东天的启明星正分外亮眼,李晔感慨道:“自今日起,蓬莱不复是平卢的威胁了。”
他回身对众人抱拳:“诸位,辛苦了。”
众人回礼,嘴里说着不敢。
李晔本来有心将大司命也留下,不过那样的话,张九陵应该会跟他拼命。对方毕竟是真人境,也不能真把他逼得狗急跳墙。
“真人境”李晔咂摸两句,说起来到了平卢之后,修为还没怎么提升过,现在解决了燃眉之急,接下来是该好生治理平卢,赢得军队和百姓拥护了。平卢百姓百千万,等到彻底收服平卢的时候,修为应该会上升几个台阶,到时候即便是面对真人境,也不用心虚。
李晔先是让王府八百精骑就地休整,随后就带人上了清水山庄。现在大事已定,自然没有露宿野外的道理。至于给山下平卢骑兵收尸的事,就交给了清水山庄的人。
宋娇跟在李晔身边,挤眉弄眼道:“小色鬼,打算一直把美娇娘扛在肩上?”
李晔一本正经道:“这是无奈之举,其实我也很累,要不你帮我想个办法?”
宋娇扭着腰肢噔噔噔的走了,头也没回:“我没办法。”
在进山庄的门之前,李晔把少司命放下来,挥了挥手让众人该干嘛干嘛去,他凝视着少司命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认真道:“我知道你灵气恢复了不少,我也不扛着你了,你不要做不理智的事,可好?”
少司命卓然而立,表情隐藏在纱巾下,看李晔的目光依然充满杀气,看来一路被扛着到处跑的悲惨经历,并不是李晔一句话就能抵消的。
李晔肃然道:“我知道你不会乱来,你可是少司命。”
说着哈哈大笑几声,迈步进门。少司命连犹豫都没有,就跟在了李晔后面,如影随形。
稍微落后一段距离的卫小庄,看到这一幕苦恼的扰扰头,低声对身边的苏娥眉道:“师姐,这少司命是要抢你的位置啊,这可怎么办?”
苏娥眉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卫小庄一下就急了:“少司命这等美人儿,要是老这么跟着殿下,难保殿下不动心,那时候他俩要是成了,师姐你怎么办?”
苏娥眉眼中杀气毕现,咬着银牙道:“闭嘴!”
李晔到正厅落座,让人去把王撼山、陈北望带上来,宋娇把自己随意丢在椅子上,瞄了少司命一眼,对方站在李晔身身后,仪态卓约,眉眼平淡,婉如秋水,竟然气定神闲。
以宋娇的老道,此刻也感到微微头疼,她可不认为,少司命有给李晔做护卫的觉悟,她这分明就是恨极了李晔,所以寸步不离,搞不好逮着机会,就有动手行刺的可能——却偏偏看着一点都不像,身上半分杀气都没有。
王撼山和陈北望被带进门后,就被押着跪在地上,两个平卢军最大的将军,此刻模样十分狼狈,甲胄被扒了,只剩下白衣,伤口也没处理,还在往外渗血,脸上的泥水也没擦,披头散发的,跟乞丐都没什么两样。
看到高居主位的李晔,王撼山浑身一震,当即就五体投地,拼命磕头:“殿下恕罪!末将先前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得罪,还请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末将该死,末将不知殿下到了平卢,这才被蓬莱妖道迷惑了心智,做下糊涂之举,请殿下开恩!”
王撼山语调悲恸,不时就涕泗横流,他磕头的动作幅度很大,伤口的血不停流出,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王撼山自知把李晔得罪的狠了,先是接了英雄帖,而后又倒戈,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找死,现在蓬莱都被打回去了,江湖上已经无人可以跟李晔做对,王撼山虽然是平卢军节度使,此刻生死也在李晔一念之间。
王撼山模样不堪,老将陈北望倒是硬气,他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就冷静了下来,看到王撼山乞怜的模样,他梗着脖子冷哼一声:“王将军可是平卢军都指挥使,更是青州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何必这番姿态,平白折了自家威风,让外人看笑话?”
第五十四章 分化瓦解
李晔对王撼山的举止并不意外,王撼山出尔反尔,此刻又不顾仪态,只求活命,不过就是个小人,不值得他正眼相待,看到陈北望表现的大义凛然,李晔嘴角含笑:“陈将军觉得,王将军应该怎么做?”
陈北望直起上身,也不看李晔一眼,竟是仰头看向房梁:“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将绝不皱一下眉头。但士可杀不可辱,安王若是想要本将摇尾乞怜,那是妄想!”
李晔哦了一声,笑意不减:“陈将军竟然如此悍勇轻死?”
陈北望愈发仰首挺胸,显得气势十足,丝毫不把李晔放在眼里:“做了军中将校,就无惧一死!不过安王要想清楚,杀了本将跟王将军,如何向平卢军数万将士交代?前车之鉴,可是历历在目!”
李晔听到这有恃无恐的威胁之言,笑容愈发浓厚:“我记得,数年前有一任平卢节度使,就是被士卒驱逐出境的?”
陈北望再度冷哼一声,傲慢道:“藩镇之中,谁得罪了藩镇军将士,都不会有下场。”
“是吗?”李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见眼前弯月状的青芒流光一闪而过,陈北望的人头就高高飞了起来,脖颈处血涌如泉,泼洒了一地,“我杀了你,会有什么下场?”
陈北望的尸体无力倒下,头颅也落在地上,滚出去撞在门槛上,脸上还僵硬着傲慢的表情,眼中却已流露出浓烈的惊恐与意外,死不瞑目。
王撼山就跪在陈北望身旁,被飞溅的鲜血洒了一声,他失声惊叫,不由自主向一旁倒去,脸色惨白到了极点,望着王撼山的无头尸身,吓得浑身发抖。
李晔将握着剑柄,将卢具剑撑在地上,微微俯身望向王撼山:“王将军说说,我杀了陈北望,会有什么下场?”
看到李晔脸上始终不曾消散的笑容,王撼山胆战心惊,他此刻哪里还不知道,只要一个回答不慎,就会落得跟陈北望一样的下场?
王撼山慌忙跪伏在地,颤抖道:“陈北望擅自调兵,军法难容,他下令骑兵跟军帅亲卫交手,更是罪不容诛,军帅诛杀陈北望,正是赏罚分明之举必将赢得军中将士的敬畏、拥戴!”
“军帅?这个称呼听着顺耳。”李晔笑了笑:“王将军这话说的,勉强符合本帅心意。”
王撼山连忙道:“军帅智勇兼备,英武无双,平卢军上下,都会折服在军帅脚下!”
他这本是阿谀奉承之言,却给了李晔借题发挥的机会:“若是有人不服本帅,那该如何?”
王撼山浑身一震,他自然明白李晔这话的意思,当即坚决无比道:“军帅为朝廷统领平卢军,谁敢不遵军帅号令,就是不忠不义,都该杀之,末将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人存在!”
“很好。”李晔站起身,收了卢具剑,目光悠忽变得深邃锐利,浑身气势一变,显得杀气凛然,威严赫赫,“陈北望擅自调兵,违抗军法,夷三族!王撼山被陈北望裹挟,虽对本帅有所触犯,但念其幡然悔悟,准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王撼山听令!”
王撼山连忙拜道:“末将听令!”
李晔冷冷道:“许你调兵五百,围陈家大宅,夷其三族!”
“末将领命!”王撼山听了这话,如坠冰窟,后背寒意直冒。
李晔负手而立,对门外喝令:“上官倾城,刘大正!”
上官倾城和刘大正相继进门,抱拳待命:“军帅请吩咐!”
李晔道:“令上官倾城,带王府甲士,襄助王撼山行事,但有不服者,杀无赦,准你先斩后奏!”
上官倾城大声应诺:“遵令!”
李晔看向刘大正:“刘大正,本帅任命你为中门使,与闻机密,参赞军机,现协助两位将军,理陈北望之案!”
刘大正精神一振:“卑职领命!”
安排完这些,李晔一挥衣袖:“散了,各自去准备。”
三人齐声应诺,上官倾城看了王撼山一眼,淡漠道:“王将军,请。”
王撼山面如死灰,步履沉重,仿佛失魂落魄,他现在很清楚,他是彻底没有机会跟李晔抗衡了。如果李晔只是修为高,身旁能人多,他还能在回到青州后,携平卢军数万将士之势,跟李晔斗上一斗。但是现在,听了李晔这些安排,见识到李晔的手腕,他很清楚,他没机会了,也根本斗不过李晔。
三人出门之后,宋娇轻笑道:“你这手挑拨离间、见缝插针,倒真是玩得漂亮,我都不得不佩服呢。”
李晔不以为意,淡淡道:“平卢军数万将士,是平卢最大的势力,虽然修士高手不多,但合在一起,就是铁板一块,破坏力只会比蓬莱更大。我要迅速掌控平卢军,就显得先从内部,分化这块铁板。”
“陈北望擅自调兵的事,给了我机会,他违抗军法在先,我占据大义名分,办他不怕军中不服。让王撼山带头去查办他,不仅在平卢军中,不会遇到阻力,而且势必引起军中王、陈两家和其依附势力,互相仇视、离心。这个时候,安插刘大正进去,见机行事,择机掌握一部分权柄,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宋娇不客气朝李晔抛了个大大的媚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