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暂时并不能真的来,但早点拉起旗帜,聚集势力,跟李茂贞划清界面,避免李茂贞借天子诏令,让他做着做那却可以。
别人或许不能这么干,但李晔没问题,因为是他是宗室子弟,是名动天下的安王。
再者,经过汉末之后,大家对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套路已经熟悉了,没几个人还会傻乎乎的任由摆布。
倒也不是说李茂贞挟持天子就一点用都没了,效果不如从前而已。
李晔见众人眼神变幻,一副绞尽脑汁,费力揣摩李晔话中深意,想要弄清李晔的意图,并且还偶尔恍然有悟的模样,就有些想要发笑。
他还真不用康承乾等人费心揣摩他的想法。
他又不是心怀野望,行事却要顾头顾尾、一再口是心非的表示我是忠臣的枭雄,他是大唐安王,在乱世廓清宇内、匡扶社稷这件事上,还真不需要惺惺作态。
就是这件事可能会苦了康承乾等人。
他直言道:“孤王是什么人,你们心中都有数。孤王想做的,无非是维护大唐权威,保证政令畅通而已。诸位都是大唐忠臣,河东一战已经证明。想必诸位现在,也都有和孤王一样的心思。这就很好办了,你们继续做你们的节度使,此战就算朝廷不给封赏,孤王有节制山东军政的大权,该给的都可以给你们。”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孤王知道你们对大唐忠心耿耿,不会违逆孤王的政令,但是谁知道成德、义武、卢龙怎么想?孤王想做的,无非也是确认他们的忠心而已。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需要动刀动枪,那想必三位也会继续匡助孤王吧?”
李晔的意思很明白:你们日后都要听我的。我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像对待朝廷政令一样,对待孤王的命令。
这就是李晔做主,众人做从的意思了,也可以理解为李晔做君,众人做臣。
如果康承乾等人答应,那么日后,他们就跟李振、刘大正等人扮演的角色没有两样。
康承乾、刘敬思、薛威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他们当然无言,不然能说什么?
说安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想要收编我们?说安王你不讲义气,我们帮你平了河东,你反过来却想吞并我们?
那不是找死嘛。真当安王的修为是摆设?
跟着李晔,他们还是节度使,地位不会下降,还会得到很多恩赏,而且只要李晔发展得好,他们也大有前途。
唯一的坏处,就是从此受制于人了。
但受制于人,总比死了强。
三人不用想也知道,李晔想要杀他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而且碾死之后都不用考虑收尸。
他们各自藩镇里那些想要巴结安王、借势上位的人,会屁颠屁颠跑过来麻利的处理后事。
乱世当道,人心叵测,大家麾下都有十万大军,那还能没一些狼子野心之辈?
康承乾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得不起身离座,面朝坐在主位上的李晔下拜:“我等唯殿下马首是瞻,但凭殿下差遣!”
第四章 应对
平卢正在被朱温攻打,而且朱温有道门扶持,所以平卢处境并不好,一旦丢了平卢,李晔势力大损不说,威望也会大跌。毕竟,李晔自出道以来,可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失败。
而如果朱温起势,跟着李晔的这些人,就得考虑退路。
不过那是日后的事,眼下康承乾等人,并没有办法拒绝李晔。况且,如果朱温果真取代李晔,成为中原和北方的霸主,那他们还不是得俯首称臣?
投靠朱温跟投靠李晔,能有什么区别。
其实康承乾等人都清楚,李晔就算丢了平卢,也还有河东、魏博两镇,势力依旧庞大,再加上个人修为实力,至少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乱世有许多机会,大家都有成事的可能,但通往终点的路并不止一条。有的人趁势而起自立旗帜,但也有的人需要跟着别人征战。建功立业,荣华富贵,不一定非得自己创业。
至于随着局面变化,臣会不会成为君,那不得等时机到了再说吗?
平卢正在经历大战,李晔现在考量的,却是趁热打铁,通过威服成德、义武、卢龙的事情,来将昭义、天平、横海彻底掌控在手中。这也就意味着,他恐怕不得不两线作战。
好在他修为不错,身边的修士也不乏高阶战力,可以今天带着修士团,去青州主持一下局势,明天再回河东看看情况,只要两地都有能够统帅三军、独当一面的大才就行。
李晔发展这么多年,麾下不说人才济济,但的确不会出现不够用的情况。
这样一来虽然颇为劳累,但地盘大了,就有这点不好。
李晔感受到了幸福的烦恼。
李晔打算让河东的四镇兵马先休养一段时间,养精蓄锐后再出发。
成德、义武、卢龙等镇到底是个什么局势,李晔需要先去看看,总不能二话不说直接发兵开打。
最近有一件让李晔颇为不解的事,自从上次张忌被杀之后,何敬成就再没来找他的麻烦,这让李晔为应对刺杀做下的安排迟迟不能用上。
好像何敬成已经一门心思,跟在朱温身边当护卫了,这个趋势让李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虽然不惧何敬成,但在成就仙人境前,并没有胜对方的把握。
而且何敬成带来的修士团,力量比七十二地煞更强,按理说他们应该雷霆出击,不给李晔消化河东的机会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晔觉得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
送走康承乾等人没多久,宋娇带来了青州战报。
因为是青衣衙门的情报,所以当日崔克礼在城头与张仲生的对话,情报上也有基本记载。
李晔手持情报看了半响,沉默许久。
之前他怀疑过崔克礼的立场,之所以没有让红孩儿等人,直接回去把他软禁起来,也是因为这个怀疑并不十分浓厚,而且他还想借此看看儒家的布局。
现在看来,儒家的确没有选择他的意思,但崔克礼的忠心却可以基本确认。
这当然是正常现象,乱世大争,同门各为其主的事情并不少见。儒家门人弟子何止千万,就算以王载丰等四贤为代表的主体和权威,选择了一方诸侯,其他弟子也未必全都跟随。
非止儒家,兵家、道门同样如此。现在李晔麾下就有多名兵家战将,卫小庄建立的全真观也在日益壮大。
说到底,个人际遇的不同,决定了选择不一样。
李晔不自觉细细咀嚼崔克礼的话,心中感触不小:此生不求证得大道,唯求向道而死。
古往今来,总有许多士子,在读书游学之际,在白发苍苍寓居陋室的时候,怀揣着各种不同的心情,发出一个亘古不变的追问:我辈读书人,读圣贤书,受圣人教诲,所为何事?
崔克礼这句话,似乎就是答案。
“宣武军已经开始攻城,青州战事激烈,你要不要回去一趟?”宋娇见李晔沉眉不语,便主动问道。
李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上官倾城到了何处?”
宋娇答道:“不日就能抵达青州。”
李晔稍稍松了口气:“有上官倾城和崔克礼在青州,配合妖族修士,要扛住宣武军一段时间并不难。”
宋娇蹙眉:“你当真不回去?”
李晔笑了笑:“如今我掌控三镇,有数面之敌,以后面对的情况只会更加复杂,若是麾下再无能够独挡一面大才,每场战斗都需要我亲力亲为,这天下也没法争了。青州有崔克礼可以凝聚民心,有上官倾城可以战于沙场,局面已经很好。而且他们俩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也是时候磨练他们一番,让他们成长起来了。”
宋娇寒声道:“若是他们败了呢?”
李晔将情报折叠收起,眼底掠过一抹厉芒,
他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变得极为冷酷:“我需要清楚分辨麾下将官的潜能。青州之战是他们的挑战,也是他们的机会。如果他们把握住了,日后就堪当大任,若是不能,我也能确定他们不堪大用。”
宋娇微微张了张樱桃小嘴,一时无言。
她当然知道,若是青州战况不利,崔克礼和上官倾城都有可能会死。
这两人,一个是李晔的亲舅舅,一个是他最亲近的心腹,现在他竟然能放任他们去经受生死考验。
然而,这难道不是人主必须做出的选择?
片刻后,宋娇幽幽问道:“你又在赌?”
李晔失笑:“我又不是赌徒,哪那么喜欢赌。上回赌崔克礼的忠心,也是因为我有些把握。这回青州之战,事关平卢归属,也关系大局,不容有失。若是战况果真不利,我再回去不迟。”
宋娇露出招牌式的妩媚笑意:“就知道你滑头!”
面对这般娇嗔指控,李晔只能表示无力。
他忽然想起一事:“你也是白鹿洞弟子,乱世中本应该大展宏图,如今只管着一个青衣衙门,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宋娇瞥了他一眼:“你想让我做什么?”
李晔试探着道:“要不先治理一个藩镇看看?”
宋娇呵呵笑了一声,干净利落转过身,扭着性感腰肢迈着慵懒的步伐走了:“想折腾我?门儿都没有。老娘懒得很。”
李晔无言以对。
能在说自己懒惰的时候,还这么理直气壮、倍感骄傲,也是没谁了。
成德镇州境内,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几名男女正攀援而上。
这一行人看着很是怪异,倒不是奇装异服,而是气质很不常见。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身着襦衫,明明不过三十出头,但眉宇间却尽是老成刻板之气,哪怕走在山道上,每回迈动的步伐间距都一样,稳得像是朝堂大员。
跟在她身后的女子很年轻,容貌虽然一般,但低眉顺目,温婉娴静,哪怕锦衣玉裳,姿态却好似奴仆。
“李晔发兵河东的时候,你们都以为这场战事会持续很久,所以想趁对方抽不开身,无法替朝廷节制山东军政的这段时间,在天下搅动风浪,扶持诸侯成势。却没想到,不过旬月之间,河东十一州就尽数落入他手,连李克用都被他斩了。这下可好,诸位的谋划都没来得及实现,现在他腾出手来,你们还不都吓得瑟瑟发抖?”
说话的是走在最后面的一名精壮男子,他的身材虽然不甚魁梧,但却一身彪悍之气,好似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杀伐之气浓得让人无法直视他的双眼。
他说这话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色。当一个彪悍的男人,言行举止都直来直往的时候,并不会让人感到亲和,反而会让人觉得他盛气逼人。
他这话说完,年轻女子微微蹙眉,面露不快之色。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儒生,希望对方反击对方的嘲讽。
儒生没有回头,声音不咸不淡传出:“大唐君王失德,陷天下于水章的腐儒有什么两样?”
跟在老道身后的,是一名年轻道人,闻言他立即转头对兵家男子怒目而向,右手更是放在了剑柄上。
兵家男子却懒得看他,直接将其无视。
老道呵呵笑道:“旬月之内,中原就要尽归宣武,你等着看便是。至于你们兵家,说到底,也就敢在关中,在一个即将崩塌的朝廷面前耀武扬威。你们敢到中原来,跟我道门正面对抗吗?”
面对老道说兵家欺软怕硬、投机取巧的嘲讽,兵家男子冷笑道:“兵家倒是想跟你们交手,就怕没这个机会。如果最后占据中原的是李晔,还有你们道门什么事?”
众人是谁看谁都不顺眼,一路相互嘲讽着来到山巅,没有半途打起来倒也颇为难得。
山巅有一座道观。
道观前有人相迎。
为首之人,成德节度使王景崇。
第五章 相信我的名字
仙廷一隅,云海辽阔之处,有山水小池,池边有小亭。
两名仙人正在亭中对弈。他们举止舒缓,一张一弛间颇有意蕴,好似在画一副山水画,给人赏心悦目之感。
良久,一局终了,身着常服的仙帝将手中棋子丢进棋盒,微笑对李长庚道:“你这棋艺可是退步了许多,上回朕跟你对弈的时候,你败得可没这么快。”
李长庚真心实意道:“是陛下的棋艺又有精进,长庚不敌也是理所应当。”
仙帝不置可否,他今日心情好似很不错,一直和颜悦色,少了很多在紫宵宝殿上面对群臣的威严。但只有李长庚这样的近臣才知道,仙帝私下其实一直很随和,基本没有发怒的时候,在宝殿上威严万分,也只是威压臣子的需要。
道门仙人大多散漫,哪怕是仙帝体制跟凡间朝廷基本无异,仙官们也少有夙兴夜寐的忧思,若不是眼下仙域正在大战,紫宵宝殿的朝会都很少召开。若是仙帝再不威严一些,只怕朝会都没人来了。
棋盘已经被侍从收走,旁边有煮茶的仙女奉上香茶。仙帝抿了一口,若有所感:“仙域灵泉无数,却不知为何,煮出来的茶总觉得差了点意思,还是凡间的茶更经得起品。”
李长庚闻弦声知雅意,试探着道:“陛下是在担忧天下乱象?”
仙帝放下茶碗,笑容里多了些苦涩无奈:“李晔在秘境得到天机,被天道认可,如今他有天机护体,仙人已经很难杀他。凡间的人,用天意难测来形容仙人之意难以揣摩,但是对仙人而言,天意难测才是真的难测。”
李长庚默然。
千万年前,道门入主仙廷,那自然是天道之意。仙廷作为天道代言人,掌管天地诸事,也是天意使然。但是到了现在,代表天道意志的天机,却被李晔所得,并没有落入仙廷手中,这就耐人寻味了。
仙帝盘膝坐着,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越过亭台,在云海尽头变得悠远。
他沉静而平缓的说道:“我们终究是小觑了这个李晔,真没想到他确有倾覆天下的气运。之前我们视他为蝼蚁,以为随便派个人,就能把他灭了。若不是张忌失手,天机认主,我们不知道还要错多久。”
说到这,仙帝沉默下来,似是在思考什么。
李长庚适时出声道:“李晔得天机护体,派人刺杀已经不太可能得手。为今之计,只有扶持朱温跟他正面争夺天下。天地秩序,说到底还是掌握在帝王手中。只要朱温得到天下,那李晔即便有天机护体,但以布衣之身,也再卷不起风浪。”
仙帝微微点头:“是时候将重心从刺杀李晔,转到争夺天下上来了。朕观天下气象,发现此番天下大乱,不同以往,兵家儒门皆有成事之貌。若是果真让他们成了正统,天下岂非要回到嬴政那时的局面?那才是真的要乱了。”
李长庚悄悄松了口气,他就怕仙帝揪住李晔不放。毕竟李晔给仙廷造成了不少损失,要放弃刺杀李晔,仙帝的面子上过不去。
仙帝能够主动自我反省,李长庚不得不敬佩。不过他又觉得这很正常,毕竟那是仙帝。
李长庚道:“如今妖族趁乱而出,李晔身旁不缺修士,朱温要赢下李晔,仙廷就不得吝啬匡助了。”
仙帝看了李长庚一眼:“爱卿的意思是?”
李长庚直言不讳:“陛下应该比臣下更清楚,眼下,是到了出道兵的时候了。”
仙帝默然片刻,眼神数度变幻。
最终他还是点头道:“仙域正在大战,正因如此,天下更不能失去掌控,这个时候出动道兵,倒也的确必要。”
李长庚起身离座,拜倒在地,由衷道:“陛下英明。”
仙廷有仙兵仙将,或称天兵天将,以仙人境修士为士卒,持法宝成战阵,乃是仙廷征战仙域的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