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拥挤到床弩的射击死角内,并不能让僧人们性命无虞。雄伟的阳关主城墙外,还建有一座座瓮城,排列成锯齿状的堡垒,他们能避过断墙后的法器床弩,左右瓮城的强弓劲弩,却会覆盖式射杀他们。
僧人们只能硬着头皮,冒着箭雨跃瓮城城头,去跟面严阵以待、严密设防的归义军将士拼命。
李晔战斗得很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憋屈。
这些围攻他的释门金刚境大修士,在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然没有选择用人命堆死他,而是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
说围而不攻并不准确,他们一直在进行进攻,只是他们始终保持远程术法进攻,怎么都不靠近李晔。这样导致的结果,是他们的攻击李晔能很轻松的躲过,不能躲过的,落在身也杀伤力微弱。
但相应的,李晔劈斩出的剑气,他们也有时间躲闪,躲闪不及的,几名僧人一同承受,将剑气杀伤力分担下来,也不再会暴毙当场。
李晔用了一次“步步生莲”的剑式,成功斩杀包括四名金刚境高阶在内的七名金刚境后,对方将围困范围再度扩大。哪怕李晔迅速冲入阵,闪电般斩杀一两人,后续大修士也会果断分散,同时不停用术法进攻他。
金刚境的进攻,李晔不能无视,几击他不在乎,十几击他也能随意承受,但是几十名金刚境轮番轰击,他怎么可能不闪避?
这样,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李晔成功击杀了十多名金刚境,但自身的灵气却被消耗的厉害,现在已经只剩下小半。
李晔心警钟大作。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金刚境的僧人,是打定了注意,要用人数优势和这种拖延战法,将他的灵气消耗干净。
这简直是消极怠工。
李晔可以冲出城,去杀戮练气期的僧人修士,激怒这些金刚境,迫使他们靠近自己。但是同理,这些金刚境也能舍弃他,去屠杀那些归义军将士,这是李晔无法接受的。
“进攻阳关的僧人终究是太多了,无论是炼气期修士,还是金刚境修士。我们这边人太少,应付起来怎么都太吃亏。”李晔脑海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破局,岐王那里的人手是不能抽调的,她本身的力量不富裕。
实事求是的说,大唐的修士汇聚一处,自然阳关外和琵琶山的僧人多,但是调集练气低端的修士,不在李晔的原有计划内。而且他们行动也慢得多,仓促传令,等他们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只能说,圣佛壮士断腕的勇气,早早汇聚了几乎所有释门修士之力,的确是李晔不曾预料的。
他现在应该期望飞鸿大士,在佛域赶紧结束跟圣佛的争斗,取胜后能号令天下释门修士。
但李晔并没有这个想法,守卫阳关,保护归义军和沙、瓜二州,本身是他的职责所在,没有飞鸿大士的行动,他也会这么做。
况且,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从来都不是李晔的性格。
飞鸿大士也不一定能赢。
在李晔苦思破局之法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眼前的金刚境大修士正在减少。
不是被他杀了,而是自己走了,去了别的战场。
从一个,两个,到五个,六个,最后超过了十个!
“这是什么情况?”李晔惊之下,心头大喜。
对方能够用拖延战法拖住他,靠得是人数的巨大优势,达到牵制他的效果,如果这种优势不在,他斩杀对手容易得多。
紧张的战斗,李晔迅速瞥了一眼阳关城头战场,却发现那些离开的金刚境,正焦急的飞向一处处断墙后,人未落下,发动强大的术法攻击,似乎要将断墙后的土地轰出一个大坑。
彼处,有法器床弩阵。
是法器床弩无解的巨大杀伤力,让释门坐不住了。
炼气期及其以下的僧兵,虽然无法左右眼前这场战斗的胜负,但却是释门的主要力量。一旦他们死伤超过限度,释门日后怎么攻占沙、瓜二州全境,拿什么席卷西河、高原,保证对占领区的控制?
李晔甚至看到,彭祖山在指挥修士们,将法器床弩挪地方,因为断墙内外的僧人已经基本空了,他得把法器床弩阵安放到其它地方,继续发挥他的巨大杀伤力。
譬如说,瓮城藏兵洞。
这个看着憨厚愚笨的家伙,竟然在刚才的战斗,让归义军修士加紧改造了藏兵洞,让里面可以放下法器床弩阵。
一座藏兵洞的洞口轰然大开,一堆墙壁直接倒了,露出绝对不该出现的大口,与此同时,里面已经飞出一道碧色幽芒,侧击了城前白衣僧人的队列,给白色渲染一抹嫣红!
“彭祖山这小子,好样的!”李晔赞叹一声,不再迟疑,进攻陡然猛烈,拼着多消耗一些灵气,提升速度,加快杀敌效率。
眨眼间,是四名金刚境陨落当场。
而那些去破坏法器床弩的金刚境,却被苏娥眉拦截。
她和卫小庄两人,可是李晔麾下,除了岐王之外的最强战力,普通金刚境哪里是她的对手?
去破坏法器床弩阵的僧人,被一个接一个斩杀。
卫小庄不知发了什么疯,见苏师姐被围攻,竟然从自己的战区冲出去,截杀了一名金刚境、重伤了一名金刚境,这才又赶紧退回去。
不仅是卫小庄,连李岘和楚南怀,竟然也在力所能及掩护法器床弩阵!
战局糜烂了。
因为法器床弩的成熟运用,成了战场强大到可以左右战局的意外因素,而金刚境们又不能迅速将其破坏,僧兵团这波攻势虽然持续的时间不短,但还是在李晔杀了快二十名金刚境后,被迫撤退。
释门第二次进攻阳关,在炼气期死伤近万,金刚境再折损了二十多人后,宣告失败。
这一回,这支强大的僧兵团已经伤了筋骨。
两次进攻加起来超过万人的伤亡,快接近四分之一的战损,已经达到了撤出战斗的标准,而阳关依然在唐人手里。
在城头看着僧兵团退去,李晔长舒一口气。
如果说第一次打退释门进攻,主要是靠他的个人实力,那么这一回,是法器床弩的功劳,是彭祖山师徒的功劳,是白鹿洞的功劳。
追根揭底,这是汉唐明的功劳。
彭祖山师徒能制造出法器床弩,是因为大唐之前的军备制造工艺,已经到了该有的水准,他们这两个大匠,站在巨人的肩膀,只要努力伸一伸手,能够到新的天地。
“最后一次,汉人的军备制造工艺领先全世界了。”李晔不无悲戚的暗叹一声。
宋朝之后,异族的工艺水平逐渐追了来,当蒙古人制造出回回炮,宣告着汉人再也无法凭借军备的全方位领先,在对异族的战争,轻而易举获得压倒性胜利。
当清朝人在开国之初,宣布放弃火药…枪的研发后,等待汉人的,只会是西方世界的坚船利炮。
所以,这其实不是汉明的强大,准确的说,是汉唐明的强大。这片土地的国度,只有在这两个时代,是真正全方面领先全世界的。
李晔的悲戚眨眼即逝,无论如何,他穿越到的是唐末,而不是宋末,这是他的幸运。现在,有存在可以为他分担压力,这场战争他有了取胜的信心。
第五十三章 血战有兄弟 余生思娇妻
李晔灵气消耗甚多,剩了三四成的量,如果释门发狠,他也够支撑一场战斗。≦看 最 新≧≦章 节≧≦百 度≧ ≦搜 索≧ ≦ 品 ≧≦ 书 ≧≦ 網 ≧
但事实,他不能拼光所有灵气,否则,连脱身的余地都没有。
形势至此,已经十分艰难,李晔无论怎么节省,还是即将面对山穷水尽的局面。
想来想去,接下来的战斗,只能着重依仗法器床弩的力量。
念及于此,他把彭祖山叫了过来,询问他能不能进一步完善法器床弩的使用方法,让它发挥更大作用。
彭祖山苦着脸道:“殿下,别说提升法器床弩威力,接下来的战斗它们还能用不错了。在刚刚这场战斗,十架法器床弩折了两架,一架是被秃驴破坏的,另一架则是持续运转负担过大,自己爆了。”
李晔怔了怔,旋即又了然。
在持续不断发射弩矢的情况下,弩具负担过重超过限度,导致弩身崩散的结果,是可以理解的。作为穿越者,李晔把这种现象近似的理解为,枪管过热造成的炸膛。
在刚刚这场战斗,法器床弩几乎是连射了一两个时辰,每架射出的弩矢数量极大,没有五百也有四百八,弩弦和机括承受不住,并不怪。
但也正因如此,才压制的僧兵团无法抬头,哪怕他们不断规避弩矢,躲进各种死角,最终也伤亡近万。
李晔问彭祖山:“战斗间隙提供的缓和时间,不足以让法器床弩恢复?”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李晔隐约记得,射击游戏像加特林这种机枪,是连射几百发子弹后,稍微冷却一下能继续突突突的。
彭祖山脸色愈发难看,“可以缓和一点,但不足以完全恢复。接下来的战斗,只怕法器床弩发射弩矢的速度,要之前慢一些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它们支撑更长时间。”
听到这,李晔心里咯噔一声。
法器床弩的杀伤力不能加大,反而还要减弱,这往下的战斗怎么打?
彭祖山忽然想到什么,又开始喋喋不休:“我们选择的材料不太好,虽然完整的制造出法器床弩,但是现在看来,低估了持续发射弩矢时,对弩具的伤害和磨损。
“如果要制造更加耐用的法器床弩,首先要更换更加坚韧的弩弦,机括本身也需要锻打得更加结实,千锤百炼才能出精材,我回去后跟师父要好好琢磨琢磨。殿下,我忽然想到,可以用一种稀有的矿石替代原本的灵石”
李晔没等他说完,一脚将他踹走。
这么专业的问题,让彭祖山自己去思考行了,李晔还没打算往工科方向发展。按照历朝历代的经验教训,沉浸工艺制造的君主,是做不好皇帝的。
在归义军将士简单打扫战场,救治伤患、清除尸体的时候,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带着一群真人境大修士赶到了。
阳关的战斗已经开始不短时间,足够张淮深得到消息,带领精干力量赶过来支援。
他们过来的很隐蔽,没有从半空直接飞临关头,而是在地面快速奔行。
这样做的结果,是当他们走城头的时候,关外的僧兵团也没有发现异常。张淮深不愧是智勇兼备的沙场宿将,能一次次击退回鹘进攻,平息内部一场场动乱,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不过看他们风尘仆仆,衣袍还有血迹的样子,似乎路并不太平。
“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拜见安王殿下!”张淮深带着众人行礼。
李晔扶起张淮深,简单寒暄两句,主要是表达一下朝廷对归义军和他个人的肯定,体谅一下他们的艰难困苦,这直接问道:“张帅过来的时候,路遇到了战斗?”
寒暄,张淮深表达了自己跟归义军对皇朝的忠心,和对李晔个人的敬佩,对李晔的慰问也表示感动和感谢,然后说了一下沙、瓜二州对王师的翘首以盼。
针对李晔的问题,他回答道:“路过敦煌的时候,有几个金刚境的释门秃驴作乱,被我们顺手击杀,因为城聚集的僧人修士不少,因此耽误了些时间。”
李晔微微点头。
大举进攻阳关的这些释门僧人,都是从西边高原和天竺来的,这里是低境修士大规模向东行进的必经之路。
但是在沙、瓜等州本身有释门势力,他们此刻在各地闹事,呼应在阳关和琵琶山行动的修士大军,也是题应有之意。
不过看张淮深说得轻松,李晔知道,内部的僧人修士力量其实并不大。
至少沙、瓜二州的释门修士,算突然行动向归义军发难,也没有撼动归义军根基的可能。在这两州,还是归义军说了算,他们保持着绝对统治力。
张淮深带来的真人境修士有十人,对藩镇来说,这是一股很不寻常的力量,况且张淮深过来支援阳关,肯定不会让高手倾巢而出,沙州和瓜州还需要强者坐镇,确保后方安稳。
如此说来,归义军,应该有近二十名真人境才是。跟原的藩镇一,力量悬殊很大,李茂贞、高骈、王建麾下,也六七十名真人境而已,他们可都是一方大诸侯,麾下藩镇不少。
不过,归义军是边军,张义潮时,归义军更是声势浩大,威震十一州之地,哪怕现在衰落了,但也会在强敌环伺之境孤军奋战多年,有这样的底蕴不足为。
“殿下能来阳关,还带来了这许多大修士,帮助我们归义军守卫阳关下官感激不尽。”跟李晔一起观望城外僧兵战阵的时候,张淮深感慨万分的说到。
他的感激没有半点作假的成份,反而有一种“你们终于来了”的意思,说这话的时候,看黄土城外的双目隐隐发红。
这话说得李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听得出来,张淮深原本要说的话,不是这么简洁,应该还有更多内容。只是说到后来,嘴张了几下又闭合下去,胸千万言,也只有这些字出口。
感激不尽,这四个字分量十足,有机会体会到这四个字,带来的希望的归义军将士,并不多。
李晔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在张淮深没有说出口的那些内容面前,再多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无论如何,李晔来的是有些晚。
但再晚也没来好。
被鲜血染红的夯土城墙,楚铮背靠墙壁坐着,张长安正在给他包扎左臂的伤口。在刚刚的激战,他因为冲杀僧兵太过凶猛,前奔的距离太长,脱离了同袍的呼应范围,结果一个不小心,手臂被切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伤势并不重,买到的教训却不小。
“感觉这一战之后,我也能成为一名老卒了。”楚铮笑着对张长安道,“你也一样。到时候咱们回到金城县,还不得被人羡慕死?千里驰援,血战阳关,大败五万修士而还,那可是值得大吹大擂的英勇事迹。”
张长安撇撇嘴,表示兄弟的志向实在是太小,“你要是斩下一颗金刚境的头颅,那才是值得炫耀的事。”
“金刚境?亏你也说得出!人家把脖子伸到面前让我砍,我一刀都不一定能砍进对方的肉里。”楚铮哈哈大笑。
张长安叹息一声,没好气的看了楚铮一眼。
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之前在金城县卖汤饼的时候,总是一副呆板的死人脸,能用两个字说完的话,绝对不会加一个语调词。
现在倒好,自打离开金城县,全然没了高手风范,话多到废话连篇不说,还经常喜欢故作豪迈的大笑,让人分外不适应。
南宫第一总有喝不完的酒,不过现在李晔在跟张淮深说话,他没打算凑去。一个人喝酒难免有些落寞,尤其是当他坐在女墙,望着寿昌县方向出神的时候。
“听李晔说你在寿昌县,喜欢了一个年轻小姑娘?”李岘来到南宫第一身旁,背靠女墙站着,朝对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怎么,这才分别不到半天,开始想念温香软玉了?”
南宫第一猛烈咳嗽起来,刚入喉的酒,被他全都喷了出来,显得狼狈局促,看李岘的眼神也充满惊愕和茫然,好像不认识对方一样。
被人在战场,当面拆穿想念女人这种事,南宫第一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还不至于如此失态。倒是李岘,向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谨模样,从不曾关心过这种琐碎事,尤其是女儿情长。
南宫第一抚了抚胸口,他虽然对人情世故不甚精通,但也感觉到了李岘传递的善意。回他离开阳关,说他打算信奉神灵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