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弓裔有什么可以翻盘的依仗。
“传令下去,大修士结队出动,日夜探查大军侧翼、腹背,若有高丽军队出现,必须及时禀报!”李晔没有让大军暂缓行程。
大修士结队出动,也可以避免被零星捕杀,反正高丽领地就那么大,军中大修士也多,足够监察各处。
两日后的上午,大军在一片低缓丘陵地带,跟弓裔带领的高丽军队碰面。
双方相距五里各自排兵布阵,而后弓裔竟然主动出击,李晔没有丝毫犹豫,下令大军给予对方迎头痛击。
战斗过程乏善可陈。
先是双方大修士在半空捉对厮杀,大唐修士凭借数量、境界优势,很快将高丽大修士击溃,取得了制空权。
而后在大修士的配合下,步卒中军突进,双方还未照面,唐军中的法器强弓劲弩率先发威,几轮齐射下去,各个大小军阵面前的高丽军队前阵,无不死伤惨重、阵脚大乱。
唐军步卒仗着甲兵之利,趁势猛攻,很快就冲进各处的高丽大军阵中,左右开弓之下,迅速攻占了一个个山包。
狼牙军新骑分成数十股,从侧翼突击,配合步卒将士,将一个个高丽军队控制的山头分割包围,逐一歼灭。
战斗持续了不过两个时辰,高丽军队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况跟平壤城并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一边倒的屠杀,高丽军阵连防御都做不到。
三个时辰后,高丽大军全面溃败,将士们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到了这时,大修士仍未发现方圆百里之内,有高丽军民蜂拥而至的迹象。大军后方的大修士,一个时辰回报李晔一次,也没发现任何高丽奇兵。
战至午后,形势就变成了唐军漫山遍野追杀高丽将士。
日暮前,唐军大胜收兵,赵破虏更是亲手俘虏了后高丽王弓裔。
望着返回大营的一股股将士,李晔摸了摸下巴,还是没想明白,弓裔率军主动来战,到底是什么意思。眼见赵破虏将弓裔带回,李晔决定当面去问问。
见过弓裔之后,李晔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何会主动出击。
帝御仙魔
第一百零一章 灭国(下)
后高句丽王弓裔,被押解着,在唐军大营见到李晔的时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响亮嘶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冲出去!
看他披头散发、浑身是血、面色狰狞的样子,应该是很想将李晔扑倒在地,狠狠撕咬一番。
只可惜他刚刚动作,一步还未迈出,便被身后的赵破虏用刀柄重重砸在背心,闷响声中,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他仍旧张牙舞爪的不停挣扎着,双目一片赤红的盯着李晔,想要去咬对方的腿。
在王都松岳做出了率军出战,跟李晔一决雌雄的决定后,弓裔就一直期待着跟李晔交手,用自己的百战精兵,堂堂正正将其击败,铸造自己帝王大业路上的又一新台阶。
旬日以来,各地战报不断传回,弓裔每听一次主官守将弃城而逃、望风投降的军情,心头的戾气就会上升一分,心中的战官向他们宣布了大唐对这片土地不容置疑的合法统治权,并要求他们配合进行抚民事宜,并按照大唐律法重新确立松岳城秩序。
一批
态度良好、对大唐恭敬有加的乡绅得到了提拔,被任命为中低级官吏,作为辅官帮助大唐文官办差,松岳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生机。
当然,也有些人到处聒噪,喊着精忠报国,要跟大唐誓不两立,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有多少声望,都被大唐修士抓住,集中在一起送到菜市场砍了头。
战后镇压反抗势力,李晔毫不手软,拥有绝对实力做后盾,他也毫无顾忌。
与此同时,后高句丽的各个州县传檄而定,虽然也有几个不长眼的,打着国家大义的旗号,想要浑水摸鱼,在被大唐修士雷霆灭杀之后,这片土地就再没了敢于在明面上反对大唐的人。
李晔现在需要的是稳定,至于长久统治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此地百姓发自内心,认同大唐对他们的统治权。
对李晔而言,这也不难,无非就是分两步走。
其一,迁徙,将半岛的百姓大规模迁往大唐腹地,削弱他们在此地抱团取暖的能力,再迁徙一批大唐百姓过来,同化他们;
其二,思想改造,这种事儒门最为擅长,只需要经过两代人的教育,这里的百姓就会基本忘记高丽王朝。
当然,为了迅速达到这种目的,大唐还可以说,高丽百姓最初就是从中原迁徙过来的,儒门的那些饱学之士,能从古籍中找到很多证明这个说法的证据。
唐军主力没有在松岳城停留太久,稍作休整之后,他们就把兵锋指向了下一个目标:后百济。
完山州,王宫。
后百济王甄萱,与麾下能臣武将齐聚一堂,商讨应对唐军的办法。殿中愁云惨淡,两个时辰过去,仍旧无人提出得胜把握大的策略。
十万唐军攻占后高句丽的战争,压倒性太强,整体国力相比后高句丽没有太多优势的后百济,就算是拥有英明的君主与大批能臣,也注定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王,请恕臣不敬之罪,唐朝甲兵鼎盛,正面根本无法匹敌,后百济就算是坚壁清野,也没有多少胜算。我们的国土面积不大,在十万唐军面前,连转圜的余地都很少。依臣看,只能接下唐朝皇帝的诏书”
长久的沉默后,宰相拜伏在大殿中央,泪流满面的进言,悲怆得不能自己。
李晔给甄萱发了一道劝降诏书,现在就摆在甄萱的案头。
甄萱脸上肌肉抽动半响,见满殿大臣,竟然没有人反对宰相的话,就知道这是众人心中的共同想法,不由得悲愤不已。
依照李晔诏书中所言,投降,他还能保有荣华富贵,不投降,就只能落得跟弓裔一样的下场。
甄萱牙关紧咬,只觉得自己好似坠入了刀山火海之中,浑身难受,痛苦难当。
新罗内乱之初,豪强们割据地方,自称城主、将军,不遵新罗王朝号令,但从来没有人敢站出来,在明面上声讨新罗,撕破脸皮。这其中的差别,就相当于藩镇割据与造反。
是甄萱第一个举起了造反的大旗。
现如今,半岛三国鼎立,后百济欣欣向荣,国力大盛。
甄萱的功业地位,不是弓裔可比,他比后者强了太多。
但这点程度的强,在唐朝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没有半点作用,也突显不出什么不同。
甄萱心如刀绞。
良久的沉默后,甄萱再睁开双眼时,两行血泪淌出眼眶,面对拜伏在地的宰相、惴惴不安的臣子,他挥了挥衣袖,声音颤抖着道:“降吧。”
帝御仙魔
第一百零二章 属于朕(上)
李晔接到甄萱奉上的降表,看了一遍之后觉得很满意,这厮还算是识情知趣。半岛三国之中,后百济位处西南,背对大海,若是甄萱执意抵抗,退一万步说,就算唐军在陆上不能迅速灭之,岭南水师也能登陆作战。
对李晔而言,甄萱投降带来的最大好处,是为他节省了一大笔军费。如若不然,大军过去一旦开战,包括灵石。
在这份檄文中,金峣痛斥大唐以大欺小、李晔暴虐无道,表示要倾举国之力,跟李晔血战到底,哪怕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对不会投降!
若是只看新罗檄文中的强硬措辞,李晔会以为这是一个强盛国度,而不是一个连国中内乱都无法平定,导致国家三分的末世王朝。
“新罗王金峣,宪康王金晸之子,真圣女王金曼之侄,于三年前接受真圣女王禅位。”
赵破虏调出青衣衙门搜集的情报,跟李晔介绍这个金峣其人与新罗形势,“宪康王崩后,其弟定康王金晃继位,一年后薨,传位于其妹金曼。女王继位不久,新罗国中大乱,甄萱反叛,梁吉作乱,弓裔举兵。
“虽说甄萱、弓裔称王,是在金峣即位之后,但新罗分裂其实发生在真圣女王时期。金峣即位后这几年,勤于政事,励精图治,惩办了不少奸臣贪官,也任用了一些贤臣,近两年与高丽、百济几番交战,也颇有胜果,国风为之一振。”
说到这,赵破虏将文书双手奉给李晔,详细记载请李晔自己查看。
李晔之前对金峣就有基本了解,知道对方的大概情况,眼下阅览情报半响,不由得露出笑意,“观此人经历,倒是跟玄宗颇有相似之处,当然,某些地方跟朕也有些像。”
赵破虏躬身道:“只是略有相通之处而已,区区小国的亡国之君,焉能与陛下、玄宗相提并论?”
唐军还没攻占新罗,赵破虏却已经说金峣是亡国之君,可见他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也笃定认为大军出战一定会胜。
李晔没有搭话,回到帅案后坐下,对着手中文书自顾自沉吟起来。
天下英雄,他从来不曾小觑。虽说之前高看弓裔,导致自己平白费了许多思量,但并未造成什么恶果。观金峣此人生平经历,李晔不能不想起自己。
赵破虏不知道的是,自己前世便是亡国之君,这一生一切从头再来,诸事都不一样,多年努力,更是让大唐迈上新的台阶。李晔或许会小觑旁人,但绝对不会小看跟自己相似的人。
大军出征新罗,兵马只有十万,随着攻占高丽领地,分兵驻守平壤、松岳等重镇,战力有所减少,如今左有新罗右有百济——虽说百济已经投降,但毕竟军力完整,说完全没有威胁,并不贴合实际——形势并不是完全没有危险。
大军兵马不多,这是限制。
不过既然皇朝敢只出动十万兵马,就征战半岛,就说明兵力够用,只要不犯大错,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对李晔而言,他还得尽量不出任何决策失误,哪怕一场小的战败,他都不想经历。
如今摆在李晔面前的选择有两个。
其一,既然后百济已经投降,那就集中兵力,直取新罗王都金城;
其二,为策万全,先遣大军进入后百济,将后百济军队遣散,收缴其军备,等到后百济稳定,大军没有侧翼忧患,再集中力量攻打新罗。
选择第一个方案,如果后百济降而复叛,大军就会腹背受敌,一旦战事不能迅速解决,后高句丽也会跟着乱起来,到时候大军就会陷入汪洋大海。
选择第二个方案,就会给新罗集中兵马,严密布防的机会,而若是后百济在大军去接防的时候,设下险境,十面埋伏,再配合新罗进攻,局势同样不妙。
当然,这一切忧患的先决条件,都是后百济会反。
而后百济会不会反,李晔无法百分百确认。
虽然从事实上说这不太会发生,但如果金峣跟甄萱达成共识,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金峣是奋发英主,甄萱是一代枭雄,而相对于他们来说,大唐是外来入侵者。
倾巢之下没有完卵,在强敌入侵之际,国内先前相互敌对的势力,暂时团结一致,不是多么不能想象的事。
照此说来,形势对李晔很不利。
但当他想通所有事情后,并未有半分忧虑。
他不需要忧虑。
无论金峣、甄萱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举动,李晔都不在意。
他自然有必胜的应对之法。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新罗王金峣在在王宫花园里遛鸟。他虽然即位不过三年,但在他父亲之后,新罗却已有过两任国王,而今他已是不惑之年。
不惑之年,是一个男人春秋鼎盛之时,成熟稳重又年富力强,很是适合建立大功业。
这个时候,他不会像年轻人那么冲动,想要努力奋发了,就夜以继日不停做事,三更过了仍不休息,还常常被自己感动得涕泗横流;也不会像老年人那么没精神,只想着守好大半辈子的功绩,不出差错就好。
这三年来,金峣做了很多事,有些还是关乎国家前途的大事。但他每日仍有一个时辰会用来休息、调节心神,或者在花园里遛鸟,或者外出逛逛市井,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跟大修士切磋切磋。
他作息很规律,一更眠,五更起——打坐调息也在“眠”的范畴,饭食定量且定时,越是忙碌的时候,越是不会过度消耗自己的精力。
他有远大抱负,所以看得长远,一切有损长久之道的事,他都不会去做。哪怕会因此耽误一些事,只要不是那么紧要,就比不上他多活几年,多主持几年国家政局重要。
他坚信,有自己在,新罗一定会复兴。所以他倍加爱惜自己,绝对不容许自己未老先衰,只顾眼前不想以后。
之前甄萱领军大举进攻,他都没有破坏自己生活节奏,用他的话说,只要王都还没被攻破,他就不会自乱阵脚。
但今日情况明显有些不同,他刚刚走进花园,还没溜上一圈,就不得不放下鸟笼,匆匆赶回处理政务的大殿,而且没有半点儿犹豫。
唐军来攻,弓裔败亡,新罗危在旦夕,哪怕对方还远在几百里之外,金峣都不得不夙兴夜寐,亲自处置一切相关事务。他深知唐军太过强大,应对稍有不慎,新罗便没了,那他也就不会有将来。
“大王,派去联络甄萱的人回来了!”金峣刚刚进门,就有等候的官员行礼禀报。
“结
果如何?”
“甄萱不从。”
金峣正准备坐下,闻言眉州一皱,怒上心头,不过声音依旧平稳,“本王的招安条件难道还不够高,不能让他心动?”
金峣深知仅凭眼下的新罗,不会是唐军的对手,所以派了人去联络甄萱。
其实早在得知唐军来攻军情的第一时间,金峣就有联手弓裔、甄萱的想法。
只不过彼时觉得唐军只有十万,应该不会太难打,弓裔或许就能挡住对方。
就算挡不住,双方激战之下,唐军的实力也会被消耗很多,到时候得利的就会是新罗。两百多年前新罗反攻唐朝安东都护府的旧事,便有极大可能重演。对新罗而言,这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没想到唐军攻势如此迅猛,弓裔的军队就像是窗户纸一样,被一捅就破了。金峣在极度震惊的同时,也恐惧得夜不能寐,就算在花园遛鸟,也只是表现得镇定,给臣民们看的。
只有自己知道,在花园里每走一步,那可都是心惊肉跳!
如果不能联合甄萱,新罗就危在旦夕。
所以他在明知甄萱已经投降唐朝的情况,仍旧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大臣,前去跟对方碰面,提出只要对方愿意共击唐朝,就封对方为大将军,给对方正名,承认对方的军政势力,并且约定,击败唐军后,弓裔地盘的划分也可以商量。
当年黄巢祸乱大江南北,大唐朝廷多年征伐,始终不能将其平定,就有过招安的想法。而黄巢提出的条件,也不过是做一镇节度使而已。若不是奸佞当道,从中坏了好事,黄巢之乱就会是另一种模样。
金峣愿意给甄萱大将军的官职,还不插手他的地盘,这是多么大的付出?
却不料,甄萱竟然不答应!
“甄萱到底怎么会说的,他是铁了心要做唐朝的爪牙?”
金峣阴沉着脸,“以唐朝如今的威势,只怕也没给他做爪牙的选择吧?顶多让他做一条太平犬!想他甄萱也不是寻常人物,就甘心失去十年征战辛苦得来的巨大权势?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可不适合用在他身上!”
宰相朴锐谦拱手道:“臣离开完山州的时候,甄萱说,若是大王能够承认他后百济王的身份,并且给予他军粮百万石,他或许会考虑”
“此事断无可能!”金峣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