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御仙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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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御仙魔- 第5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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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刀之后,张长安浑身疲软,已是无法站立。
    他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这时一道风刃飞来,轰在他胸前,将他远远击飞出去。
    出手的是面色低沉的忽速纳丁。
    他原以为张长安没什么力气了,没打算亲手出手,却没想到,对方还能杀他两名祭师,二三十名练气修士,这让他压抑不住怒火。
    张长安在晨光中倒飞出去的时候,念头通达,再无遗憾,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绚烂的阳光里,张长安眼角的余光瞥见,数十名大唐修士,有的正燕雀般在半空跟大食祭师拼杀,有的正从半空坠落,有的在地面跟大食修士短兵相接,有的倒在了地上,还要抓住大食修士的脚绊倒对方。
    作为战士,最后是被敌人击倒的,人生总算是圆满落幕,无论放在哪里,无论在何时,这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八年前,朝廷克复河西,众修士与
    吐蕃大战,旬月之间,搅得十九州之地天翻地覆,拉开了大唐收服河山的大幕。彼时,张长安不过是金城县一个地方家族的少年,却临机出战,与族人、好友杀向吐蕃悍卒。
    那一夜,他看到了白发祖父与老友们血战长街,看到了忍辱负重的父亲与强敌同归于尽,看到了王师大军降临时术法流光缀满夜空。
    从此,他踏上了不可预知的征途,或参与或见证了皇朝中兴、强盛的所有大事与战争。学院修行,北境杀敌,怀戎建功,主事草原,运粮辽东
    在这个过程中,他个人的人生也堪称一波三折,在世俗、官场、道德、名利的漩涡中,起伏不定,一度沉沦于绝望的深渊,看不到任何希望。
    最终,在皇朝统一天下的关键之役中,天子有诏,他得以身先士卒,进入到大食腹地。在西域商行多年积累的基础上,他尽展所能,搅动风云,大破敌师,呼应皇朝正面进攻,立下不世之功。
    然而,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不立世之功尤其如此。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中,总有许多战士战死,他们有的平平无奇,有的惊才绝艳。在死亡面前的平等,是世人唯一拥有的真正平等。
    如今,张长安走到了人生终点,当此生的经历形成一连串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只度过了二十几个春秋。
    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止于风华正茂之时。
    这是一个战士的宿命。
    后背重重落在冰冷的泥地上,张长安意识模糊的吐出一口血。他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多少感觉,只觉得面前的阳光灿烂耀眼,似乎跳动着无数美好。
    单纯的美好。
    临死之际,人生中经历的单纯美好,是人们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念。
    “我的人生中有过哪些美好?”张长安面朝朗朗晴空,瞳孔散乱,眼中神采渐渐消散。
    在这个刹那,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仔细回想自己的一生,然而某些东西其实早就根植在生命中,原本就不需要去寻找。本已视线模糊的张长安,却忽然再清楚不过的看到,一张干净清纯的脸浮现在湛蓝的天上。
    那不是他在金城县的夜晚,长刀骏马斩杀吐蕃悍卒,宣告自己成长为一名真正战士的场景;也不是自己在怀戎城外契丹大营,率众汇合进攻的王师大军击败契丹人,第一次名扬天下的画面。
    甚至都不是祖父的殷殷期盼,父亲临终时看向他的骄傲与解脱。
    脱离了名利,脱离了道德,也脱离了得失。
    脱离一切束缚与欲望。
    当人生停留在最后一刹那,一切都变得简单纯粹时,它回归到了生命本来的面目。无拘无束,无忧无惧,无苦无悲。
    张长安缓慢地抬起手,伸向碧色如洗的半空,想要抚摸那张远在天边的脸庞。好似只要触碰到对方,他就抓住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满足了最深刻的留恋。
    然而,他的力气终于是没有剩下什么,所以动作显得僵硬、艰难无比,哪怕他眸中充满了渴望、怜惜与不舍,也注定了什么都碰不到,末了,只能坠回冷硬的戈壁地。
    “格桑”
    他轻轻地喊。
    难得的好天气,深秋的漠北草原风和日丽,灿烂的阳光驱散了许多北风带来的寒意。
    牧人们在毡帐外懒散得晒着太阳,跟不远处的邻居们大声说笑;穿得圆滚滚的小孩子,在一旁把牧羊犬欺负得嗷嗷乱叫。
    好酒的汉子大白天就开始抱着酒壶,免不得被老人抱怨一顿;妇人们低头缝补着衣裳,间或责怪自家小孩子对狗子不知道轻重。
    和谐而又充满希望,这就是格桑州现如今的景象。
    格桑牵着一群小羊溜达着走出部落,一路上都低着头,情绪不高闷闷不乐,好些人跟她打招呼,她都只是勉强笑一下,没什么心思说话。
    现如今牧场已经没什么牧草,大家都在准备过冬,唯独格桑每天雷打不动的,依然会出去放牧很长时间。只不过跟在身后的羊群,已经从绵延不绝到只有二三十只,看起来散心的意图大于让羊群吃草。
    几个中年妇女看着格桑远去,眼中都有浓浓的担忧,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酋长现在怎么整天闷闷不乐的,看着都廋了一圈儿了。”
    “唉,自从张别驾离开,酋长就没真正开心过,有好几回我都看见她躲着独自抹眼泪呢!”
    “可怜的,也不知张别驾怎么想的,怎么忍心抛下酋长去征战?”
    “男人总是要上马打仗的”
    “现在天下太平,还打什么仗,打仗可不一定回的来”
    “别瞎说,这话若是让酋长听见,她又该落泪了!”
    格桑牵着羊群离开部落十多里,来到一处高高的草坡。这里位置偏僻,人烟稀少,是个安静的好去处。最为难得的是,自此向西望,视野可以一直延伸到天边,中间没有任何阻碍。
    格桑抱着一只小羊,在草坡上坐下来,眼神迷离而悠远的凝望西边天际。半响后,她轻声哼唱起曲调简单但韵味绵长的歌谣,清丽嘹亮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带着些许哀怨,在秋风里久久回旋。
    唱了好一阵的歌,格桑将已经睡着的小羊轻轻放下,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
    这是一本诗集,张长安送给她的,现在已经被翻得边角卷曲。格桑打开册子,熟门熟路的翻到中间,书页上那些仿佛有术法能力的字眼,让她清明的眼眸渐渐湿润。
    她轻轻吟诵出声。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馀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读到这里的时候,格桑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衫,从腰部的位置看,衣衫明显比先前大了很多,穿着有些松松垮垮的,这是她瘦了很多的证据。抿了抿嘴唇,格桑继续往下读。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合上册子,格桑长长叹了口气,看了看草坡下的羊群,它们正低着头到处找草茎,不时咩咩叫唤两声。
    她脑海中想起之前跟张长安一起放牧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彼时的阳光总是格外绚丽,牧场里的草好像多得永远吃不完,牛羊也总会抬起头咩咩笑得露出滑稽的牙齿,让人看了也禁不住心情舒畅,跟着笑起来。
    但是现在,这些羊不笑了,牧场里的草也没有了。
    格桑觉得酸楚,抽了好几下鼻子。收好诗集,她从兜里掏出一块油饼,小口小口的啃了起来。诗歌里说了,为了来日相见时有个好面貌,不能让自己清瘦下去,得多多吃饭,把自己养得漂漂亮亮的。
    吃油饼的时候,格桑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她喜欢在这个时候,幻想跟张长安再度会面的场景。
    那或许是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自己正在酣睡,偶然醒来,就惊喜发现思念的人正站在床边,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又或许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平静的大地忽然轰隆震响,接着地平线上便冒出一支雄武铁骑。领兵的将军威武不凡,策马来到自己面前,扬起高高的马蹄,然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已经看呆了的自己一把抱在怀里。
    想着想着,格桑咯咯傻笑起来。这个刹那,她忘了忧愁,忘了苦闷,脑海里只有美好的未来。
    她抬起头,日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另一面,阳光直照在眼前,让她眼前一花。就在这个瞬间,她眼眸陡然睁大,因为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惊喜的跳起来,张开双臂去拥抱。
    她扑了个空。
    面前根本没有人。
    刚才只是心中所想勾勒出的幻象。
    格桑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愣在那里。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心忽然疼得厉害。
    像是被什么揪住、捏碎,又像是被利箭穿心。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失落,好像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好像整个世界已经离自己而去。
    格桑跌坐在地,豆大的泪珠掉落在小羊洁白的毛发上。
    就在方才,她似乎再清楚不过的感觉到,张长安没了。
    原来,衣带日已缓并不辛苦,岁月忽已晚并不可怕,真正令人绝望的,是久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空荡荡的草原上,响起牧羊女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惊散了羊群,传出去老远,远处的牧人都错愕抬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岁月忽已晚(下)
    忽速纳丁一招击飞张长安,眼看着对方重重落地,眼中掠过一抹惊异之色。他方才盛怒出手,实力并未有所保留,本以为风刃能够将对方斩为两半,却没想到只是将对方击飞出去。
    “这家伙的实力倒是出人意料。”忽速纳丁没有丝毫犹豫,纵身向张长安坠落的地方飞去,想要看看对方是否还有生机。
    他脑海里现在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张长安以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实力,必然不是寻常人物,活的应该比死的有价值。
    萨图克将面前冲过来的一名真人境修士击杀后,便闪电般追向赛典赤,抓捕后者将其带回去审讯,这是他和忽速纳丁此行的目标。
    在大唐修士迎向大食修士,开展死前最后一战的时候,赛典赤二话没说转身就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只可惜他也是有伤在身,伤得还不轻,身法太慢,哪里逃得了,没片刻就被萨图克追上,一棍子抽得吐血趴在地上。
    “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说,在喀拉汗的时候,唐军之所以能勇猛精进,是不是就是你给他们提供的军情?!”
    萨图克揪住赛典赤的衣领,将他一把提了起来,猛地一拳轰在对方小腹,面色扭曲的咆哮:“我喀拉汗之所以那么快被唐军攻占,就是因为你这个小人!你这无耻之徒,害得我国破家亡,你拿什么赔给我?!”
    不等赛典赤回答,萨图克将其重重灌在地上,嘴里一边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边拳脚相加,好似整个黑汗国灭亡的仇恨,都要在对方身上得到洗雪。
    忽速纳丁来到躺倒在地,已经闭上双眼的张长安面前,打量对方一眼,见对方气息已经若有若无,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不过对方就算还有一口气,以目前的样子来看,也很难救得活了。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快没气儿了,真是晦气!”忽速纳丁吐了口唾沫,举起手中长刀,就打算送张长安一程,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然而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阵阵雷音,震耳欲聋,忽速纳丁诧异抬头,就看到面前的山丘上方,无数道长虹自橘色的晨光下划过当空,震撼人心。
    其中一道直接砸落在山丘上,轰隆一声,震飞大团沙土,露出一个披甲执锐,威猛如神的伟岸身影。
    忽速纳丁正要出声,询问来者何人,就见对方向他平直伸出了手。霎时间,忽速纳丁心头升起一股浓烈的危急感,浑身汗毛好似都根根炸开,连忙向侧方闪避!
    他的动作慢了一线,一道灵气光团自对方手心喷薄而出,在肉眼不可辨的瞬间,重重击在忽速纳丁肩头。后者如遭雷击,侧翻着重重摔倒,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土坑。
    忽速纳丁惊骇莫名,只觉得脏腑好似都要裂开,眼前更是阵阵发黑,好不容易压下体内乱窜的灵气,从土坑里起身,眼前视野刚刚恢复,就看到了一张面色如铁,眼神冷漠至极的国字脸。
    忽速纳丁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五官,一道横斩而至的刀芒,就充满了他的视野。
    紧接着,他的视线开始天旋地转,身体也说不出的轻盈,再也没有半点儿痛苦的感觉。
    下一瞬,他惊恐的看到了自己正在喷血的无头尸身!
    他看到了站在自己身体面前,那个犹如天神下凡的唐朝将领,将横刀归入腰畔的刀鞘,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说不出的潇洒写意,又重若千钧。
    忽速纳丁想眨一下眼,好看清对方的面容,然而眼皮合上之后,就再也睁不开,意识也跟着沉入无边的黑暗中。他最后脑海中最后残存的画面,是数百名大唐大修士,流星般落入大食修士群中,大开杀戒的血腥画面。
    萨图克正在暴揍赛典赤,听到动静抬头遥望,最开始还以为是大食祭师们过境,毕竟这里是大食腹地,唐军距离此地还很远。等到对方露出身形并且向他们出手,萨图克这才意识到,来的竟然是唐朝修士!
    “唐朝修士怎么会杀到这里?!难道唐军已经打到附近来了,他们的攻势竟然这么快?”萨图克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想到,他没有时间寻求答案,也再顾不得赛典赤,转身就不管不顾的逃离。
    赛典赤被萨图克揍得神志不清,正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九泉,孰料对方的攻势忽然停了下来,而且久久听不见动静。
    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他茫然四顾,看到大唐修士正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击杀大食修士,先是一愣,旋即便喜极而泣。
    一名真人境来到他面前,冷冷扫了他一眼,目光充满怀疑,赛典赤心头一震,连忙用张长安教他的大唐官话喊道:“我是唐人,我是唐人!是张统领麾下的修士!”
    击杀忽速纳丁后,杨行密在张长安身旁蹲下,检查完对方的伤势,面色更加肃杀,眼色也是空前凝重,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丹药喂给对方,回头吩咐岭南海师的大修士们:“一个不留!”
    张长安伤得极重,几乎可以说已经只剩下半口气,还气若游丝,犹如风中的残烛,任何时候都可能彻底死去,再也救不回来。
    杨行密深知张长安的重要性,很清楚对方在李晔心目中的份量,这回他带着岭南舰队进入海湾,接应撤离的西域商行修士,临行前李晔再三叮嘱,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保全张长安的性命。
    他一路飞驰,却还是来晚了一步,若张长安死在他面前,可想而知,回去之后会承受李晔怎样的怒火。
    不敢有半分迟疑,杨行密竭尽所能,就地为张长安稳住心脉。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怎么也得为他吊住这最后半口气。如果能把他安稳送回李晔面前,以李晔的手段,说不定张长安还能有一线生机。
    “将军,这人说他是喀拉汗的王子,还是大食大神殿的高层,愿意投降,给我们提供大食消息。”一名真人境,带着逃跑不成,被打成重伤的萨图克过来。
    萨图克被丢到地上,连忙跪着求饶:“我是喀拉汗的王子,我知道巴格达的情况,我能为你们所用,不要杀我!”
    杨行密用术法光团将张长安包裹在内,小心翼翼的托起
    ,转身向海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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