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那就是不给我面子喽?你可以不给我面子,但你能不给安王面子吗?!”
“我喝,我喝”
望着大堂这有趣的一幕,刘知燕不禁咯咯笑出声,连忙掩住朱唇,偷偷看了李晔一眼,见对方面色如常,便觉得好奇:“殿下,被人如此当面称赞,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李晔淡然道:“习惯了。”
刘知燕:“”
李晔是真的习惯了,自从韦保衡被查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这是李晔的功绩。而且各种传说迅速流传开来,把李晔描绘得像是天神下凡一样,简直就是以一己之力,扳倒了不可一世的大奸相,引得市井之中,称赞不休。
李晔每回上街,耳中都会听到他查办韦保衡的各种传说
于是乎,区区半个月的时间,无数气运连绵不绝的向他汇聚过来,没有一刻停歇,往往他一觉醒来,就发现修为迈进了一大步,眼看修为已经到了练气五层后期,只差一步就可以突破练气六层了!
根据李晔的估计,晋升练气六层的时日不会太久,随着事迹的传播,这些时日以来,每一日汇聚而来的气运,都比前一日要多
刘知燕忽然举起酒杯,对李晔道:“殿下,小女子敬你一杯!”
李晔看了她一眼,刘知燕竟然满面羞红的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李晔悠悠道:“不知大当家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刘知燕举着举杯,抬起头,茫然的眨了眨眼。
李晔道:“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大当家难道就不怕?”
刘知燕一怔,随即脸红到脖子根。
但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抬起头道:“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你说。”李晔好奇道。
刘知燕又低下头:“殿下不喝醉,民女没机会殿下怕不怕?”
李晔愣住了。
还有这种操作?
叮当一声,刘知燕手中酒杯落地,整个人一下趴在桌子上,双眼一闭,竟然睡着了。
李晔哑然失笑:“原来是喝醉了胡言乱语这酒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常年混迹酒楼的,不仅有酒徒,也有性情中人,临时拼桌这种事并不少见。
但是看见人家一男一女欢声笑语,还凑过来要求同饮的,就比较少见了。
少见不等于不见,李晔现在就见到一个。
一手酒壶,一手酒杯,此刻站在雅间前的,是一名人过中年的汉子。
这汉子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看似军伍壮汉,但却作书生装扮,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衫,站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含笑对李晔亲切道:“兄台说得没错,酒的确是个好东西,不知兄台可否赏脸,跟在下共饮一杯?”
李晔看到这人,心头一动。
他觉得今天有些奇怪。
因为面前这家伙,就是黄巢!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面即分生死
模样邋遢的说书老头,抱起二胡,拉动了音弦,悠扬低转的乐音,在酒楼平地而起。
待到秋来九月约赶忙凑上前问道。
刘行深摇头叹了口气,双手笼袖,白净的脸上爬上一丝忧愁:“陛下这病,来势凶猛,御医也束手无策,现在连意识都模糊了,估摸着许久不能省事。”
韩文约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叠放在腹前的双手,十指不停纠缠,嗓音沙哑而低沉:“自打韦保衡被问罪,陛下便病了,原以为只是偶感风寒,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太妙。”
“是不太妙,陛下的身体,这些年垮得太厉害。他本就只是练气二层的修为,还是靠着丹药堆上来的,这些年沉迷酒色,又不事养生,自打即位,更是连修炼都丢了,修为退化严重,现如今病来如山倒”
刘行深和韩文约并肩而行,尖细的嗓音因为低沉,愈发显得怪异:“若是陛下这回挺不过来有些事,是该早作谋划了。”
韩文约点了点头,赞同刘行深的意见,虽说宦官把持神策军与枢密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韩文约和刘行深,地位就会一直稳固,一朝天子一朝臣,大的变动面前,神策军的地位不会有差,但两人的境遇,未必就会一直不变。
“普王不错。”韩文约道,“只是”
“只是安王”刘行深眉头紧蹙,“约摇摇头:“我派人暗中去安王府查探过,一无所获。”
“也有可能是他早有防备,这厮心思缜密得很。”
“那当如何?”
刘行深沉吟半响,忽而道:“不如引蛇出洞,试他一试?”
韩文约点点头:“好主意!”
刘行深眼神沉下来:“若是安王果真跟李岘的旧部混在一起?”
“那就得除掉他了!”韩文约态度果决,“以他跟普王的关系,若是让普王即位,他再翻通,微微叹了口气,他从腰间掏出用油纸包裹的一只蒸鸡,信手撕下一只后腿,递向宋文通:“来一只?”
身材消瘦,面相白净的宋文通,冷冷瞥了王建一眼:“都胖成肥猪了,还吃?”
“你又不是女人,还怕吃胖?”王建满不在乎,见宋文通不吃,便把鸡腿塞进了自己的大嘴里,吃得满嘴是油,如宋文通所言,他的确腰肥体圆,胖得可以,身上的横肉加在一起,怕是不下三百来斤。
所以他没法像宋文通一样,蹲在屋顶上,他只能坐着,因为他根本蹲不下来。
“王胖子,你不要找死,我警告过你多少回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女人!”宋文通咬牙切齿,目光如剑。
王建吃得津津有味,双眼放光,嘴里吧唧作响,闻言头也没回:“长得像女人,又不是你的错。但不准提女人,难道提男人?你对男人感兴趣吗?”
“王建!”眉清目秀的宋文通,顿时满脸杀气。
宋文通生得面红齿白,柳叶眉桃花眸,双唇更是天生殷红胜血,而且小巧精致,真应了樱桃小嘴那个词,就其容貌之美而言,所谓桃羞杏让、燕妒莺忌,也不过如此。
而且他虽然身材消瘦,偏偏胸肌发达,凸出的很是厉害,这就显得格外“怪异”。
好在宋文通柳眉似剑眼神如刀,不是眼含秋水眉藏春…情,称得上是英气十足,而不是阴气逼人,否则,就真的要被当作女子了。
“怎么的,想杀我啊?动手啊,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王建依旧满不在乎,只顾着对付手里的肥鸡,说话的时候还扭了扭水桶腰,显得格外的贱。
宋文通一手按住腰间的长刀。
王建叹了口气,看着他:“今天的事要是办成了,回去我让你打上一百拳都不是问题。”
宋文通盯了王建好半响,杀气几乎要控制不住,冷哼一声:“对方虽然是亲王,但也不过练气五层而已,杀他有什么难?”
“练气五层而已,说得好像你比他高了无数个境界一样。”王建撇撇嘴,他终于吃完了肥鸡,一点骨头都没剩下,拍了拍油腻的手,他站起身来,跟身材消瘦蹲在那里的宋文通一比,他这身体就跟小山一样强壮。
“实话跟你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安王,可不简单,李崇德那厮跟我说过了,他只有四个字的评价:神秘莫测。我本想去拜会的,只是不曾想,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王建打了个饱嗝,跟打雷一样响。
宋文通冷冷道:“见面即非生死,不也是一种不错的见面方式?”
“如果你不是死的那个,那的确可以这么说。”王建活动了一下手腕,忽然眼神一凛,“他出来了!”
李晔跟黄巢并肩走出一品楼的时候,大堂里的邋遢老头,一曲曲子正好拉完。
“黄兄,就此别过。”酒楼门前,李晔拱手与黄巢作别。
“李兄真是好酒量!黄某佩服,他日若能再遇,定要一分高下!”黄巢打了个酒嗝,满面笑容,如沐春风,李晔给他看手相的时候,把他吹得只应天上有,让他十分开心——对于一个屡试不第,年过四十的书生而言,在窘迫困厄之境,佐证了自己未来不凡的欲言,当然会开心。
“一定。”李晔微笑。
他没有对黄巢出手。
虽然方才他的确有过这个念头。
但是细想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黄巢举事,是跟王仙芝一起的,他能杀黄巢,还能把王仙芝也杀了?就算他能,那又如何?但大唐的覆灭,是国运衰败使然,黄巢不过是应运之人,就算他杀了黄巢,焉知不会有张巢李巢?
再者,黄巢既然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李晔面前,就不会没有依仗,他可是终南山看中的人,终南山一定会严密保护。
望着黄巢走远,李晔笑容不减。
他很清楚,黄巢一定会再创造跟他“偶遇”的机会,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玩味。
刘知燕低着头,摇摇晃晃跟在李晔身后,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李晔停住脚步的时候,她差些撞在李晔后背。
“送大当家回府。”李晔对赶过来的王府侍卫道。
“那殿下呢?”侍卫问。
“我去河边转转,醒醒酒,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李晔摆了摆手。
“是。”侍卫领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不想见他吗?
吴弘杉负手站在窗前,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久久没有挪动,不知何时,他沉重的叹息一声,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今日,卢龙节度使上奏的折子,在朝堂上被公布。
奏折中说,有确凿证据表明,振武节度使李国昌,就是谋害康承训的元凶,并且列举了振武修士,潜入河东制造混乱,引发军民动乱的证据,这其中分量最重的人证,便是被卢龙押解到长安的几名振武修士。
折子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一时间满堂哗然,尤其是在王铎、路岩一党的官员,出列慷慨陈词,痛斥振武桀骜不驯的种种事迹后,朝上官员群情激奋,争先恐后声讨振武,宰相当朝宣了振武进奏官上殿,对其一阵怒斥。
那架势吴弘杉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那分明就是要斩了振武进奏官,而后向振武用兵的节奏。
整个过程,吴弘杉都一言未发,他有心为振武辩解几句,因为在他看来,那些所谓铁证,实际上仍有很多疑点和值得推敲的地方,而且他还没有放弃跟振武结盟的打算,但他不能。
满堂官员的怒通从阴影中现身,而王建已经在他身后出现,他小山一般的身躯,显出一大团黑影。
“你早就发现我们了?”李晔背后二十步开外,王建深沉的声音响起。
李晔看清两人的面容,微微一怔,摇头苦笑道:“知道有人跟着我,却不知是你们二位。”
他心里叹道:“蜀帝王建,岐王李茂贞刘行深啊韩文约,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派来行刺我的这两个人,有着怎样的分量?”
小河对岸,那个容貌倾城英姿飒爽,而又雌雄莫辨的杀手,便是岐王李茂贞!
当然,现在他还叫宋文通,还没有被皇帝赐姓——前世赐他李姓的,正是李晔本人!
岐王李茂贞,唐末大诸侯之一,占据关中之地,是江北除了梁帝朱全忠,和晋王李克用的第三大势力!
前世,李茂贞成势之后,曾一度控制长安、挟持李晔!
李晔身后的王建,成就更大,割据蜀地后直接称帝,开创了前蜀皇朝!并且以蜀中一地之力,遏止了南诏的北侵之势,打得南诏毫无还手之力!
与这两人相比,前世做什么都不成,最后被逼得自尽的李晔,简直就是小虾米。
不过,那也就是前世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合击
李晔很清楚,在对付韦江南的过程中,他暴露出来不少实力,要说刘行深和韩文约半分都没有警觉,那根本就不可能。
看到王建和李茂贞的那一刻,李晔就知道,他们是刘行深派来试探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宋娇等人,求证他到底有没有收拢李岘旧部,知不知道八公山之役的真相。
以宦官四贵对长安的掌控程度,若是他们确信李晔有威胁,即便李晔是亲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将李晔抹去,对于那些不把天下英雄当人看的老阴比而言,规则可不是什么阻碍。
如今李漼已经病重,依照李晔对前世的记忆,这昏君是活不长了,也就是说,李俨上位在即,而只要李俨即位,李晔就不再忌惮刘行深等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李晔不对付刘行深等人,田令孜为了上位,也会向刘行深等人发难。
李晔最担心的,还是刘行深等人抛弃李俨,扶立别的皇子,影响他外出镇藩的大局。所以此时此刻,李晔不能暴露青衣衙门的力量。
河畔的柳条下,李晔朝李茂贞招了招手:“你俩一起上吧。”
“你找死!”李茂贞晶莹如玉的脸顿时一沉,柳叶眉陡然翘起,左手一拍腰间,一声短促的金属摩擦声中,短刀脱鞘而出,化作一道绿色流光,向李晔飞速击去。
他朝王建低喝一声,满脸警告之色:“你别动手,这人是我的!”
“你以为比武呢?这是刺杀!”
王建完全没有配合李茂贞的意思,肥腰一抖,手中就出现了两柄巨大的青铜色圆锤,他一步奔出,大脚踩在地面,轰隆一声,犹如巨象倾倒,震得地面跟着一颤。
他一步步奔出,地面便轰隆震颤不已,身上跟着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战象光影,高达三丈,气势巍峨,让人毫不怀疑,他能直接一头把李晔撞死,很明显这厮是只有军伍中才普遍的练体之修。
他朝李茂贞低吼一声:“速战速决!三招之内分生死!”
王建手持大锤当头砸落,李晔向侧旁一闪,青石板地面立即崩裂,碎石飞溅,出现一个大坑。
短刀飞来,击在李晔闪避的位置,他眼神沉静,早有预料一般,卢具剑一挑,将短刀挑开。
王建紧随其后杀来,双捶砸落,又是势若千钧的一击。
李晔展开身法,斜刺跃开,大锤再度在地上,轰开无数碎石泥土,横飞如雨。
李晔不作丝毫停留,顺着河岸快速奔走闪避,王建出手势大力沉,一双重锤李晔也不想硬接,而李茂贞操控短刀如飞剑,一次次击来,如影随形!
不过李晔始终神色轻松,闪避奔掠之际,还不忘调侃道:“两个练气七层,竟然围攻我一个练气五层,你们这是理直气壮的欺负人啊!”
练气七层,修为比李冠书还要高,依照常理,应该身居高位才对,但世事并无绝对,李茂贞和王建都还很年轻,前者二十几岁,后者也不过而立之年,对没什么背景的人而言,在这个年龄要身居高位并不容易,两人是明显的修为高于官品。
李晔沿着河岸跑,王建便跟在后面追,前者身形矫健,动若脱兔,后者势大力沉,每踩下一步,都有引发地震的架势,轰轰隆隆,每砸下一锤,地面便出现一个大坑,但论及速度敏捷度,明显比李晔弱了一截。
在小河彼岸顺着李晔奔跑的李茂贞,见状暗暗咬牙,王建奔动间虽然声势浩大,但很明显追不上李晔,而他的短刀每回飞到李晔身前,就会被李晔一剑击飞,刀气与剑气飞掠时,倒是斩断了不少杨柳枝条。
李茂贞心头暗恨:“这厮分明只有练气五层,怎么这么能跑?他手中剑竟能挡住我的刀,难道就是那柄卢具剑?”
李晔当然能跑,他已经穿上了履云靴,想怎么跑就怎么跑,要不是有李茂贞的飞刀牵制,他早就把王建甩开了几条街。
李晔云淡风轻,看着在河对岸杨柳前急奔的李茂贞,揶揄道:“阁下好像很喜欢说大话,你方才不是要与我单打独斗?可你似乎并不能靠近我!”
“你别给我嚣张!”李茂贞恼羞成怒,如玉的脸上涌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