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沉声道:“只要不是真人境,就可以一搏大内的高手,未必就会死心塌地效忠刘行深、韩文约二人。”
田令孜点了点头:“我等还是要尽量拉拢高手,确保万无一失!”
李晔颔首道:“的确。”
随后他看了李俨一眼深吸一口气:“夜长梦多,七日之内,必须举事!”
“宋指挥使,你会不会反水?”李晔看向李茂贞。
如果李茂贞当下只是假意投靠,回去后向刘行深检举揭发,那么李晔等人就死无葬身之地。
李晔不是不能在李茂贞体内种下禁制,控制李茂贞的生死,但李茂贞若是找到刘行深韩文约以对方比李晔高得多的修为,要破去他的禁制轻而易举。
李茂贞脸色一白,连忙赌咒发誓:“卑职绝对不会出卖安王!”他又看向李俨:“和陛下!”
李晔点点头:“奉上精血吧。”
李茂贞闻言顿时惊恐不已,左右看了看李俨等人,见众人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只得咬了咬牙,从体内逼出一滴精血。
李晔收了李茂贞的精血,以此为媒介定下契约。
如此,只要李茂贞产生不好的念头,李晔就能当即感应,而只要李晔毁掉李茂贞的精血,李茂贞的一身修为就得废掉。
做完这些,李晔伸出一掌轰在李茂贞肩头,将他打得吐血倒飞出去,而后又胡乱向周围出拳挥剑,迅速做完这些,向李俨等人低喝道:“走!”
众人没有迟疑,立即跟上。
须臾,先前救下王建的神策军高手,就和长安府衙役一起追到这里。
看到李茂贞吐血倒在地上,神策军高手面露喜色,连忙过去搀扶:“宋指挥使?你怎么样?”
李茂贞捂着肩头,咬牙道:“幸好你们来的及时我被那人裹挟之后,并未放弃抵抗,先是假装昏迷,而后出手突袭不过这厮太过强悍,若非你们及时赶到,我还是要死”
“脱身了就好,要是你暴露了身份,这事就麻烦了!”神策军高手心有余悸。
“放心,我没有暴露身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宫变(2)
李晔回府后,立即召集宋娇、上官倾城、李振等人,将七日后发动宫变的计划,跟他们商议了一阵,最重要的是布置任务。
以宋娇为代表的刘大正、莫东篱等人,都是实打实的高手,修为在练气八层,单打独斗虽然不是刘行深、韩文约的对手,但联合起来,依旧不容小觑。
其次就是上官倾城统领的王府八百甲士,这些战阵精锐,都是冲锋陷阵的好手,到时候李晔要控制皇宫,不能都依靠神策军,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去把控城门和重要通道,为他保证进退之路。
李振是李晔的智囊,宫变的整个计划,还有相关行动细节,李晔都要跟他反复推敲,以求不留任何漏洞。
宋娇等人突然听到李晔要发动宫变的决定,都非常震惊,毕竟这事来的太突然了些,众人事先完全没有准备,而且聚众攻进宫城虽然目的是为了诛杀神策军左右中尉,但的确跟造反很像,这对众人的心里承受能力,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李晔遇袭的事,宋娇是知道的,青衣衙门有暗子,始终在暗中跟随、保护李晔,当时也是李晔没有发出信号,这些暗子才按照惯例约定,没有动手,所以宋娇的震惊要小于其他人。
而且经历了八公山之役,宋娇的承受能力是最强的,她率先应答:“三日之内,青衣衙门的高手就能召齐,练气中段七人,练气三层以上的,共有二十人。”
自打来到长安,在李晔的授意下,宋娇就一直在不停招兵买马,扩充青衣衙门的势力,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真正要上战场的时候,青衣衙门拿出的实力,自然不凡。
“只要是练气修士,全部召集!”李晔明白宋娇的意思,在她看来,只有练气三层以上的,才算有战斗力,但宫变不是江湖仇杀,只要是术师都有作用,声势也是成事的重要因素。
“那就有一百二十多人了。”宋娇回答道,练气一二层的术师,不仅多而且好招募,所以数量庞大。
寻常权贵的门客,术师绝对不会有一百多人,就算是王铎、路岩的门客,能有二三十个人,就算不错了,这也是因为养高手不是养兵,高阶战力是重点,而且养得太多,花费也不小,还容易被人诟病。
但李晔暗中养青衣衙门,就是用的养兵之法,他一早就知道,将来有可能会跟神策军撕破脸皮,所以招兵买马不留余地。
李晔看向上官倾城:“王府甲士如何?”
“王府甲士,誓死为殿下尽忠!”上官倾城眼神坚毅,“殿下袭爵后,购买了很多培元丹,下发到军中,所以现在军中也有练气术师八人!”
王府甲士的忠心,李晔丝毫不担心,这些都是他的死忠,就算李晔扯着旗子造反,也不会有多少人背叛。
军中有八名练气术师,看似不多,但那是在军中,配合战阵,能发挥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青衣衙门五十名练气一二层的修士,若是在地形开阔处,正面对战有八名军中术师坐镇,且装备齐全的王府八百甲士,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李晔点点头,最后看向李振。
李振开口就问李晔的计划。
他就是个光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有在这种时候掉链子的理由。
李晔道:“长安城防,虽然掌握在神策军手中,但长安城内的管理,却是长安府负责,有长安府的配合,我可以分批将甲士、高手带出王府,隐藏在皇城外的坊区,只待时机一到,就能杀进皇城!”
李振沉吟片刻,忽然道:“为何不走玄武门?”
玄武门是宫城北门,从皇城之南杀进去,还要穿过整个皇城,才能叩响宫门,但若是从玄武门进攻,就能直入宫城,快速到达皇帝寝宫。
李世民发动宫变的时候,选择玄武门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晔眼前一亮:“这却是我一时疏忽了”
接下来,就举事的细节,众人商议了一整夜。
后半夜的时候,李俨和田令孜也赶了过来——他们之前回去普王府,做了一些封锁王府,召集高手之类的应急布置。
王建坐在营房门口,在吃一包糕点。
现在是午夜时间,这个时候若是不睡觉,都会觉得肚子饿,而他一向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他吃得很专注,满嘴都是碎屑,而且两眼放光,他觉得吃东西是一件严肃认真的事,必须全神贯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刚刚处理完伤势的李茂贞,从房中走了出来,看到坐在门口石阶上的王建,微微蹙眉,拿脚踢了踢他:“死胖子,你自己没窝还是怎么的,大半夜的坐在我门口吃东西?”
王建头也没回,因为糕点还没吃完,他没空回头,嘴里含糊不清道:“大半夜坐在你门口,自然是有事。”
“你有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说?”李茂贞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有关今夜刺杀的事。”王建仍是埋头大吃。
李茂贞没接话,在他身旁蹲下来,他身为指挥使,统领五百将士,还是有单独营防的,这个时间这里也没其他人,戍卫甲士都在小院外。
“你有没有想过,中尉为何让我们行刺安王?”王建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只有两人能够听得到,带着些森然之意。
“我只管出任务,不管那些大人物的斗争。”李茂贞习惯性的说了一句,本想就此搪塞过去,不过因为心里那丝不详的预感,他多问了一句:“难道你想到了?”
“神策军中尉谋杀安王”王建终于吃完了糕点,他拍了拍手,转过头来,双目盯向李茂贞,眼眸亮得厉害,“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八公山之役?”
李茂贞双手一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安王会坐以待毙?”王建看着李茂贞问。
“我说了,我不关心!任务完了,这事也就跟我没关系了!”李茂贞沉声道。
王建笑了笑,笑容诡异:“有关系。”
“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起我们曾有过的约定。”
“约定?”
“苟富贵,勿相忘!”
李茂贞怔了怔,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已经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何处来的富贵?”
“安王。”王建道。
李茂贞眼神低沉:“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安王不会坐以待毙,而且安王跟如今最有望太子之位的普王,相交莫逆!”说到这,王建自嘲一笑,“相交莫逆,这四个字,放在一般权贵身上,就是个笑话,但对普王而言,重于泰山。”
“你很了解普王?”
“我只了解需要了解的人。”
李茂贞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他苦笑一声:“看来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只有一点直觉。”
“直觉?”
“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向上爬的机会。而直觉告诉我,眼前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李茂贞站起身来,看向王建,沉吟片刻,忽而道:“你觉得安王会赢?”
王建也站起身来,跟他小山般的身躯一比,李茂贞单薄的像个弱女子,他道:“放手一搏,生死由命,富贵有天。若是不搏,就算命里有富贵,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
六日时间,很快过去。
一百多名青衣衙门修士,在长安府的配合下,相继进入预定位置,隐藏在坊内民居中。
明日,安王府的八百甲士,也会出动,隐蔽移动到玄武门和长乐门外待命。
李晔最终制定的计划,是南北同时进攻。
八百甲士之所以没有立即出动,是因为目标太大,一旦他们都消失在王府,可能会引起注意,所以在最后一日行动,力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宫变的发动时机,定在第七日午夜。
第六日夜里,李晔到了一品楼。
一楼大堂楼梯旁,手边摆着一把二胡的说书老头,依旧在唾沫横飞。
黄巢却没来。
李晔不是来见黄巢的。
二楼,南宫第一身前的桌子上,摆了五个酒壶,但他却一个都没喝。
李晔在南宫第一对面坐下。
“今天你很守时。”南宫第一正襟危坐,看着李晔缓缓说道。
“其实我一向很守时。”李晔微笑道,“只是司首每回都来得早。”
“有人请喝酒,若是都不早早赶来,那这个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南宫第一认真道。
李晔颔首道:“司首的话,一直都很有道理。既然如此,司首为何不饮?”
南宫第一摇头叹息:“我怕喝了这顿,就再也没有下一顿了。”
李晔默然,半响,他看着南宫第一:“司首未必一定要出手。”
“我一定会出手!”南宫第一一拍桌面,声音不大,但语调极重,且神色庄严。
“这是为何?”李晔问。
“因为我很闲。”南宫第一突然笑了。
“司首不像是个安于清闲的人。”李晔道。
“钦天监越来越清闲,清闲到什么事都快干不了了。”南宫第一双眸亮了起来,“所以我要折腾点动静出来,帮助天下人记得,大唐还有钦天监这么个存在!”
“要折腾不难,难的是选择折腾的对象。像司首这样的人,想必不会平白无故对人动手。”李晔道。
“当然。”南宫第一道,“我要折腾,就得折腾那个,让钦天监变得清闲,变得毫无权威的人!”
钦天监的盛衰,直接跟皇朝强弱挂钩,所以祸害朝纲的人,就是让钦天监变得可有可无的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宦官四贵。
第七日。
夕阳最后一抹霞光洒进窗子。
柳三娘在梳妆。
不是为自己梳,是为别人梳。
在她身前,青袍男子安静坐在铜镜前,她捧起一缕灰发,动作轻柔的梳着,眼眸里全是怜惜之色。
“这是奴家第一次为先生梳妆,这份荣幸,奴家之前只敢在梦里想想。”徐娘半老的柳三娘,微笑着说道,眼角的皱纹里,洋溢着浓浓的爱意和幸福。
“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男子的声音依旧平稳。
柳三娘手上一抖,玉梳差些掉落。
她没有花容失色,到了她这个年纪,历经世事沉淀下来,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会有小女子乞怜的姿态。
柳三娘没再开口,她没有多问,因为她知道,不管身前这个男人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若是他不想说,她就不必问。
梳妆毕,青袍男子站起身,径直出门,没有说一句话,不曾交代去那里,甚至连谢谢都没有。
柳三娘哀伤的望着男子的背影,握着玉梳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没有血色,她紧紧咬着牙关,好似也咬住了即将盈眶的泪水。
她没有出声。
走到门口的时候,青袍男子的脚步顿了顿。
“若是能活着回来,再吃你亲手做的桂花糕。”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柳三娘望着空空荡荡房门,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蹲了下来,拼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哭出声来,这让她看起来格外辛苦。
但她很快站了起来,并且抹去眼泪。
她要去做桂花糕。
他相信他会回来。
她不怕等。
她已经等了三年。
她已经等了很多次。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宫变(3)
“天黑了。”
“天黑了。”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语气语调都不一样,但所要表达的意思,却是一致的。
宋娇率先出门。
刘大正在男孩身前蹲下来,迟疑了片刻,还是温和的笑道:“刘小黑,等我回来。”
刘小黑哇的一下跳起来:“别叫我刘小黑,我不叫刘小黑!”
“可你遇到我的时候,就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我总得给你取个名字。”刘正一本正经。
刘小黑大叫着表示反对:“那也别叫刘小黑啊,这名字多难听?一点诗意都没有!”
“你本来就很黑,这个名字很适合你,让人一听就会点头,嗯,就是这么回事,而且还很好记,根本不怕被忘记。”刘大正认真解释,“再说了,大老爷们儿,要诗意做什么。”
刘小黑安静下来,认真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李振蹲在锐萌萌身前,为她捋了捋额前的黑发,酝酿了半响,也没憋出个响屁,末了自己都觉得尴尬,不由得扰扰头。
锐萌萌一脸平静,安慰他道:“走吧,我不会调皮的。”
李振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副模样,仿佛她才是大人,而李振是小孩。
李晔见李振站起身,笑道:“其实你不必去的。”
李振摇摇头,正色道:“李某虽然实力低微,但如此大事,不能不在殿下身旁候着。”
李晔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刘大正,这厮还在严肃认真的跟刘小黑讨论姓名的问题,他招呼了一声:“走了。”
众人出门,两个小屁孩跟到门外目送,锐萌萌环抱双臂,神色如常,大气沉稳。
刘小黑唉声叹气,“直觉告诉我,刘大正今夜出门,是要做大事啊,怕是有危险。”
锐萌萌淡淡撇了他一眼,转身利落进门:“小屁孩知道什么叫直觉?”
“我怎么不知道了?”刘小黑激动的大叫,连忙追进门,“你自己没有,还不准别人有了?唉,你站住!”
“呵呵。”
皇城长乐门,一股洪流般的甲士正在进城,前阵在门内一分为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