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欠缺的地方是神通。
因为是近战神功,他在神通上的造诣并不是特别高。
这个赤明时代的监斩官坐在高高的尸体堆上,夜幕降临,四周火光很多,那是神通留下的火焰,在暮色中升起一道道黑烟。
蛊城残破不堪。
正有一艘艘纸船从黑暗中驶来,船上的阴差收走死难者的亡灵,赤溪木然的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阴差,并没有过问。
他毕竟是赤明天庭的监斩官,来头极大,对这种现象早就习以为常。
他坐在尸山上看向远处,远处,一尊三面魔神正在向这边走来。那尊魔神一边行走,一边调整自己的状态,是一个实力非常可怕的对手。
缚日罗尊王!
赤溪一条腿踩着脚下尸体的头颅,另一条腿则很是放松的耷下来,也在稳定气息,平复心境,竭力将自己的愤怒压制住,等待愤怒爆发的那一刻。
他的敌手是魔族的尊王,他曾经斩杀了魔族另一尊尊王,靠的是斩神玄刀,他深知这种对手的强大和可怕,必须要让自己的心境完美,不能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愤怒,对报仇的渴望,让他拥有力量,但是会丧失理智。
只有将愤怒压下,待到决战生死的那一刻,突然将压制已久的愤怒爆发出来,给敌人以致命一击,那时才会畅快淋漓,将愤怒挥洒,复仇的成功会带给他道心莫大的愉悦!
远处,缚日罗尊王还在迈步走来,倘若不细看的话,他反而不像是魔族的魔神,而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温文尔雅的俊美中年男子。
他一边走,一边手臂翻飞,施展神通,一式又一式的神通相继施展出来,然而这些神通却聚而不散,威能含而不放。
他脚步迈出的频率并不快,但是速度却是极快,给人一种他正在从高山向下狂奔的错觉。
那是一种势,无敌的势!
势并非是靠脚步的迈出频率,他的脚步频率慢,但给人的感觉却有一种不可匹敌的大势!
他的神通积累的速度极快,让赤溪感觉到压力,压力越来越大,大到他再也坐不住!
他的身后,突然空间层层叠叠的绽放开来,让蛊城距离他越来越远,不仅如此,尸山附近的魔族尸体也在渐渐远去。
缚日罗的神通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做准备,那就是移开这些魔族的尸体,让他无气血可借。
他如果再不出手,将会让缚日罗养成无敌大势!
赤溪腾空而起,六手持六口金灿灿的长刀,长刀飞舞,各种战技神通在他手中的刀下爆发!
战技神通如同浪涛组成的洪流,一道大浪叠加一道大浪,不断累积,刀光浪涛越堆越高!
他的脚步迈开,速度越来越快,每一脚踩下,踩得地方是空中,距离地面还有百丈,然而地面却突然出现一片洼地,像是脚印形状的干涸湖泊!
大地震动,一个又一个脚印状的干涸湖泊次第出现,连山也被踩得陡然沉降,以无比恐怖的速度向正在不紧不慢走来的缚日罗接近!
脚印湖泊飞一般出现在缚日罗的身前,距离缚日罗只剩下不到两百丈的距离。
两尊可怕的存在终于碰撞!
此刻,远在离城的秦牧在暮色中登上城楼,正准备歇息,这时他看到了西方传来的亮光。
西方,那里是魔族的领地。
少年站在城楼上遥望,亮光自暮色中爆发,尽管距离此地不知有多远,依旧极为刺眼。
那亮光像是一株很粗很壮的树,巨大树身突然拔地而起,卷动的光芒洪流冲上天空,即便是在离城,也能看到光柱在向上生长。
接着,一根明亮无比的枝杈从这株光秃秃的树身中迸发,枝杈呈现出炫目的雷光形态。
秦牧张望,试图用九重天开眼法看清那里的动静,然而他的目力根本无法看到那里详细的情形。
距离这么远,别说神魔的身影,即便是万丈高山也无法看到!
可想而知,战斗的情形是何等激烈何等剧烈!
“难道是缚日罗与赤溪对上了?”他心中暗道。
离城中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动,纷纷飞上半空或者登上高处,去看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那株光树有了第一道枝杈,接着光芒从树身中爆发,第二道光芒枝杈向外蔓延,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从那根光树中延伸出的枝枝杈杈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内,秦牧与离城中几乎所有神通者和神魔都看到了西方的黑暗夜空中,升起一株巨大的光树,树冠茂密,巍巍晃动。
就在此时,光树突然暗淡,消失,西方又恢复一片昏暗。
“战斗结束了?”
秦牧心头怦怦乱跳,喃喃道:“缚日罗和赤溪,到底是谁赢了?”
“不知道。”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秦牧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庞钰真神、桑叶尊神等太皇天的神祇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这些神祇神出鬼没的,应该是城楼最高,所以他们来到这里观看西方夜色中的奇观。
庞钰真神摇头道:“我虽然与缚日罗有过数次交手,但几乎都是以败北收场,这世间能够敌得住他的人不多。刚才那一战,以我落败的经验来看,缚日罗已经施展出一切手段,但是胜负依旧很难说,他即便能胜,也是惨胜。”
秦牧心痒难耐:“真想去那里看一看……”
庞钰真神警觉起来,道:“秦教主,国师与天师都不在这里,你还是不要惹事为好。”
秦牧正色道:“真神,我来到太皇天已经有大半年了,你可曾见过我惹过事?莫要血口喷人。”
庞钰真神满脸笑容,连连点头道:“秦教主说的我都明白,是我言语不当,还请教主见谅。”
桑叶尊神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城主,你忘记了他把咱们太皇天的太阳轰碎这回事了?”
“悄声。”
庞钰压低嗓音道:“他心里没个数,你还能没数吗?天师弟子,你我惹不起的!何况,他又让国师为咱们重新打造了两个太阳,比以前的太阳好看多了。”
桑叶尊神连忙闭嘴。
秦牧看着西方的黑暗越来越浓,握紧拳头,压低着嗓音,兴奋道:“缚日罗与赤溪两败俱伤,现在正是捡人头的好机会!真想去捡缚日罗和赤溪的人头……”
庞钰心中凛然,向桑叶尊神抛个眼色,低声道:“看稳了他,不要让他去闯祸。”
桑叶连连点头。
另一边,蛊城外,缚日罗落地,转身便走,瞬息间身形消失在黑暗中,不见踪影。
赤溪也自踉跄落地,压下胸口满腔闷血,但还是压制不住,突然全身崩裂,败血狂喷,三颗头,三张嘴,喷血不断。
他的身体在短短片刻便干瘪下来,手中六口刀哗啦啦破碎。
他与缚日罗的确是两败俱伤,他们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闷声厮杀,在短短片刻的交手中,彼此将对方重创,彼此都接近油尽灯枯!
而缚日罗之所以转身便走,是因为他身上多处负创,担心被赤溪趁势夺取他的气血,所以退走反而是斩杀赤溪的最佳手段。
他只需要让没有伤口的魔神前来,便可以轻易夺取赤溪性命。
作为魔族的智者,他看得很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赤溪也明白缚日罗为何退走,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有魔神前来索命。
然而他气血枯败,估计走不了多远,便会被魔神追上,那时只怕便是他的死期。
“要死在这里了吗?”
赤溪跪坐下来,三颗头颅低垂,心中一片死寂:“我还没有去祖地,还没有回到避世的族人身边,告诉他们祖地的情况,我不甘心……”
远处的蛊城,一团黑气鬼魅般的在尸体堆里飘来飘去,时而化作一株小树,时而化作一块顽石。
还有一面面小旗帜,在这团黑气四周飘来飘去,收取魔气,收取幽都阴差们不要的残魂。
这团黑气飘啊飘,变化多端,有时候还会落在神通燃起的火焰中,变成一团火。
过了不久,这团黑气试探着来到跪坐在那里的赤明旁边,有些犹豫迟疑,显然是很想上前查看赤溪是否已死,搜刮一些财富,但又有些担心。
“你是人族。”赤溪突然道。
那团魔气一惊,下一瞬间便化作一片草丛。
赤溪继续道:“不用在我面前变化多端,我能看破你。你若是能救走我,我收你为徒,传授你赤明时代的最高绝学无漏斗战神功,许你莫大好处。”
那片草丛晃动,草丛消失,一位长着两条鹿腿的少年出现在赤溪身前,鹿腿一弯,纳头便拜,高声道:“班公措,拜见师尊!师尊放心,我在魔族厮混了几个月,论逃命的本事,这天底下无人敢说在我之上!”
第615章 佛法无双
离城中,秦牧一大清早来到佛门在离城的寺院,敲开门递了拜帖,道:“我来见马爷。”
接待他的僧人连忙回去禀告。
秦牧之所以说来见马爷而不是马如来,是因为马如来是佛道的领路人,需坐镇大雷音寺,宣扬佛法,而马爷则是他的亲人。
一个是身份,另一个是亲情。
来见马如来,须得拿出人皇和天圣教主的身份,来见马爷,则是以马爷养大的孩子的身份。
过了片刻,接引僧前来,道:“马爷有请。”
秦牧露出笑容,跟随他走进寺院,这寺院是太皇天的神魔拨给大雷音寺的地方,大雷音寺的僧人们在这里建了庙宇,日常修行。
秦牧抬头看去,能够看到朦朦胧胧的二十诸天悬在寺庙的上空,还有许多僧人在二十诸天下方,不断诵经,诵经声在空中碰撞,化作一道道佛光,涌入二十诸天。
二十诸天是佛门诸天,漂浮在寺庙上空的二十诸天是真正的诸天的投影,并非是真实的。
秦牧收回目光,这是,他看到一个脱去了如来的法袍的质朴老者,含笑看着他。
马爷。
秦牧激动起来,自从马爷成为大雷音寺的马如来,他们相见的时间便少了许多,马如来脱掉如来的法袍,便是以亲人的身份来见他,他岂能不激动?
不过这里毕竟是大雷音寺的道场,到处都是僧人,他须得压制自己内心中澎湃的亲情,不能给马爷带来麻烦,带来心境上的困扰。
“马爷,你们不是很早便已经联络到二十诸天了吗?”
秦牧稳住心境,好奇道:“为何现在还要不断与二十诸天联络?难道佛界的诸佛,不曾传授更高层次的功和法?”
“已经传了。不过传的不多。”
马爷领着他来到那些正在诵经与佛界联络的僧人旁边,只见这寺庙内部颇为宽敞,近千位僧人跏趺而坐,有的坐在平地上,有的坐在空中,还有的坐在佛塔上,道:“佛界的意思是,要我们专心修佛,不必参与到世俗红尘的纷争之中。他们不太想理会世俗的事情,似乎有着许多禁忌。而我的意思,是请他们传授高深法门,佛有渡世之心,岂能眼见世俗人落入苦难而不救?”
秦牧四下看去,千百位僧人有男有女,有人有妖,都在口诵佛号,让二十诸天的诸佛不得安宁。
这种打法,倒像是骚扰的法门。念佛之名,佛会听闻,这些大雷音寺的僧人念的正是诸佛的名号。
“原本有几位佛陀传法下来,后来便无人再传,讳莫如深。我想请他们下界,他们也不愿下界相助。”
马爷摇头道:“我以为,他们并非是怕沾惹凡尘俗世,而是怕某些可怕的存在。他们虽然有着高深的境界,高深的功法,但是在心境上已经落了下乘。前几日,佛界的诸佛不胜其扰,于是有了提议,要比试佛子间的佛法。”
“比试佛法?”
秦牧顿时来了兴致,笑道:“怎么比?”
“就是挑选出佛的弟子,比较佛法造诣高低,这种比较,是隔空比较。我派出去的是战空。”
马爷抬手一指,道:“战空在那里,已经败了几位二十诸天的佛子了。”
秦牧抬头看去,只见魔猿战空坐在塔上,那座塔似乎与二十诸天同高,而在他的对面,则端坐着一位佛子,身骑宝象,宝象披挂璎珞,极为华丽。
宝象后方则是华丽的寺庙群落,高大的诸佛脑后光晕旋转,法相庄严。
两人辩法颇为激烈,二十诸天的那位佛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席话说了半个时辰没有停顿,声音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却让人忍不住细听。
这番雄辩可谓是长篇大论,让人无可辩驳。
那位佛子说完,终于停口不说,面带笑意,看向魔猿。
魔猿伸出毛茸茸的手掌,五根黑粗的指头,声音晦涩,一字一句道:“极。”
那位佛子不明白他想说什么,苦苦思索,过了片刻,魔猿又道:“空。”
那位佛子皱眉,顿时浮想联翩。魔猿又道:“有。”
那位佛子身躯微震,失声道:“空了为何还有?”
魔猿充耳不闻,道:“静。”
那位佛子大怒,喝道:“既然有,为何还能静?你的话不合佛法!”
魔猿道:“微。”
那位佛子怒不可遏,正要全盘辩驳,突然身躯大震,僵在宝象的背上,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他的身后,一尊大佛叹道:“极空有静微。太高太妙了,字如珠玑,每一个字都是一篇佛法大乘之论,五字连在一起,又是莫大高深。空相,你说了半个时辰,说了很多长篇大论,可惜还不及他这五字中的任何一字。你败了,下去。”
那位佛子空相从宝象上起身,向魔猿见礼,徐徐退下。
秦牧又惊又骇,向马爷道:“马爷,大个子真的有慧根?”
马爷肃然道:“大有慧根!甚至在我之上,比明心还要高!”
这时,二十诸天又来了一位佛子,从上一层诸天而来,身后也跟着几位肉身广大的佛陀,刚刚落座,这位佛子便周身大放光明,光芒耀眼,从二十诸天照耀下来,照遍寺中众人。
这佛光普照,让寺中的群僧都是心中一惊:“这位佛子好高深的佛法修为!”
魔猿抬起手,挡在眼前,大手挡住了佛光,手的阴影投在脸上。
那位刚刚落座的佛子刚刚要说话辩法,见此情形,心中大惊,猛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失声道:“你的佛法造诣竟然这么高?我还未来得及说,便已经被你辩倒了!”说罢,仰面便倒,气若游丝。
他的身后,那几尊大佛连忙救人,终于将他抢救过来。一尊佛陀赞道:“普照佛子这次想要辩法的内容是何为明。不曾想这位小佛子却直接破了他的题,果真是辩才无碍!佩服,佩服!”
秦牧瞠目结舌,艰难的从魔猿身上收回目光,疑惑的看着马爷。
这种辩法,他已经看不懂了。
马爷解释道:“普照佛子以明来开题,周身大放光明,佛光普照。而战空抬手一挡,手下的是黑暗,便是告诉他,有光明便有黑暗,互为依存。因此普照佛子的辩法便直接被截断,一腔话说不出来,把自己憋得吐血。由此可见战空的慧根。”
秦牧也说不出话来。
他能看得出来,刚才那位普照佛子的修为极高,多半是一位天人境界的佛法高手,就算秦牧与他对垒交锋,也未必能够胜过他。
没想到,魔猿紧紧遮了一下光,普照佛子便吐血,差点气绝身亡!
魔猿已经辩到了二十诸天的大功德天,下一诸天便是大辩才天。
大辩才天中,诸佛与一位年轻佛子前来,与魔猿相对。那位年轻佛子徐徐落座下来,话也不多,手捏法印,捏着一朵莲花,道:“无。”
魔猿道:“有。”
那年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