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是一个风水宝地。
这一路的奔波倒是不显劳累,只因这马车实在是宽敞。
内厢里还仔细地铺了一层软垫。
那是一整套的缎面绣软枕软靠,包括下面的坐垫。全部都是用那有价无市的苏绣。
水红色的缎面颜色清爽鲜丽却是不哨,华丽但是不沉重。鲜活而不失贵重,于这人,于这天气于这葱葱翠翠景致都是极其相称的。
天边的红霞映衬着岚如同小苹果一样娇俏通红的脸蛋,真是“人面落霞相印红”。
在山庄门口赫然就是已经闭关了月余的孟希行庄主本人。
白衫墨竹,显得人也如画,景也如画。
他只用白玉冠束发,一头乌发不乱丝毫。
剑眉下方目炯炯有神,迎风而立,不显丝毫老态。如果不是相熟的人细说,是断断不可能想得到这位头上没有一丝白发的男子竟然已经年近甲!
“爹爹!”岚看到了很久未见的父亲,兴奋地直接提起裙角快步上前,直直向着孟希行的怀里扑去。
“诶,岚儿,爹的乖女儿!让爹爹看看有没有变瘦。”孟希行也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宝贝女儿。
岚一下子就撞到了孟希行的怀里,虽说岚儿还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身量还未长开。但是小孩的冲击力也是不小,撞得孟希行是胸口一窒。
这时候苏夫人也提着裙摆步态优雅地上来了,笑着说:“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没照顾好他的宝贝女儿呢!”
“哟哟哟,夫人,这我真不敢。可是夫人你大人有大量也别和自己女儿吃味了。”孟希行的眼角也带上了一抹笑。
“真真是越老越不正经。”苏夫人瞪了一眼孟希行。
孟希行只是笑笑,随即说道:“夫人把岚儿带的极好。一月不见胖了许多,把为夫撞得胸口疼。”孟希行的话语明显带着一丝讨好的异味。
苏夫人啐了一声,却是掩面笑了起来。
“爹爹为什么会疼,以前岚儿这样都没事的。”岚摇着孟希行的手臂。
孟希行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因为爹爹老了呀。”话语中似乎还带着一些遗憾。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见证岚儿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呢?
只见岚儿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连忙抱紧孟希行的手臂说道:“爹爹不老,爹爹永远都不会老!”
孟希行更是开心地把岚抱了起来,左一句乖囡囡又一句乖囡囡逗地岚儿笑个不停。
熊只是在一边看着。说他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他羡慕岚,甚至有点小小的嫉妒。虽然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但是更多的是他对于他们的感恩。夫子说过“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养恩至于如此。吃穿用度皆与亲生儿无异,更是请了先生在家中培养。
熊只觉得此生定当竭尽所能来回报。
至于情,他便不再奢求什么了吧。毕竟至于此等地步也实属不易,他实在是比一般的人幸福地太多。也该知足了。
“这天也凉了,在外头吹风仔细冻着。”苏夫人对着孟庄主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在路上说也可以,不必急于一时的。”
孟希行“诶”了一声便抱着岚儿向着庄子里走去。苏夫人紧紧地跟在后面。
远望去真是一幅慈父慈母爱女图,一家三口好不快活。
虽然熊尽力克制自己,但是心口还是在微微泛酸。这种没有亲人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
但是,只要岚开心就好了呀!
岚开心就是熊开心了。
熊这样想着,心情也慢慢地平复下来。就缓缓地跟着。
忽然,苏夫人停了下来,转向身后向熊招了招手。
熊连忙上前,“义母,叫我吗?”
“是啊,一家人,本该一起走的。”苏夫人的眉毛如同弯弯的柳叶,笑着执起熊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跟上孟庄主的脚步。
刚刚跟上去,正好听到前面父女俩的对话。
“爹爹,这回出来了可是那剑已经造好了?”岚的声音十分动听。
“哪有这么心急的,这剑还要在炉子里呆上七天七夜呢。”孟希行的语气带了满满的**溺。
“那爹爹说的是哪个哥哥要来啊?”岚软软地问道。
“他在你小时候来的,你不记得罢了。是泉羽山庄的,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孟希行感到有些好笑。
“知道了爹爹,我定不会欺负他便是。”岚一脸笑嘻嘻地保证。
“好,他如果欺负他就告诉爹爹。就算是你熊哥哥也定会帮你揍他的。”孟希行逗着岚。
熊听到自己被点名了于是就狠狠地点头表示赞同。
而岚浑然不觉自己的爹爹是在逗着自己玩,还煞有介事地说道:“那是!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
如此说着就到了院子,孟希行放下小岚儿刮了刮她娇俏的鼻子:“你个鬼精灵!他都十六了怎么还能跟你瞎混。”
“爹爹欺负我!”岚说着一边跑去了苏夫人的怀里。这阵营转换的十分迅速,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于是,寂静的夜晚。这院子里就被一片笑闹声淹没。
第九章 西风何时生渭水
翌日一早,九道山庄来了两位贵客。
一位是泉羽山庄现任的庄主李善三,另一位则是他的独子剑鸣。
剑鸣原本不叫剑鸣。原本唤作一鸣,这也是李老庄主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衣钵,一鸣惊人的最好证明。
泉羽山庄素来最善使,在江湖上更是赫赫有名。
这李家回马长据武林法的第一名,从第一代到现在第五代从未这第一名从未落入他人之手。
只是可惜,这第六代传人对于自家事业的热衷程度不尽如人意。他甚至厌弃法,单单对剑感兴趣。最后甚至把自己的名字“一鸣”改成了“剑鸣”。
虽然李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但是也拿他没辙,这动不动的暴力手段抑或是离家出走,老爷子都是受不了的。不说家里那口子要甩他脸子,更是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伤了碰了抑或是不见了都是舍不得的。
此时这两人被请到了这九道山庄的厅里,在这之前熊就被唤道了厅。
孟希行端坐在主位上,打量着熊,非常严肃和认真:“你也到了年纪了,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吗?”孟希行右手端着茶盏,左手舀着盖子剔了茶末。
“禀义父,孩儿打算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熊连忙作揖,面对这庄主的威压,熊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一层薄汗。
“我也正有此意,今年家中的先生请求告老还乡。”孟希行喝了一口茶,“这年节过完了你也该读书了,杭州城内最著名的莫过于万松书院,今天我就让啊圣带你去看看吧。”
熊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快被孟庄主的视线射穿了的时候,门口突然进来了两个人,这让熊松了一口气。
“孟兄,别来无恙!”只见厅的门口进来一位英武的中年男子。
长眉入鬓,身形高大。一身青衫很是利落。蓄着老络腮胡,看起来有些凶狠。
紧跟着他身后的是一名白衣少年,纯白的衣衫略显肃静,整个人的身形在和刚才中年男子的相较之下显得十分单薄。
这位小公子不过十五六年纪,皮肤白净,眉毛细疏,给人温和的感觉。颧骨显得略高,想必是太瘦了的缘故。
本来应该平淡无奇的面上却生生长了一双灿若星辰的凤目。凤目微微眯起,很有那种**公子的意味。
他的嘴唇薄,色且樱。岂不正是那**薄幸男儿的样子?
虽说把各个五官拆开都略显平淡,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是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不过小小年纪尚且如此,长大了之后还不是祸水样子?
只是青色腰带下系挂的一枚雕刻着祥龙的墨玉玉佩生生让人感到一丝杀伐之气。
让人生生把这位小公子和那“白面书生**郎”之类相较开去。
白衣公子没有说话,薄唇紧闭。静静地跟在那男子的身后。
孟希行立刻起身迎接,连忙道:“李兄一路颠簸,能来鄙人这里是鄙人的荣幸。”
“嗨,这么多年兄弟和我客气啥呢!这里又没有外人!”李善三自己找了个作为就直接坐下了。看的出来是一个非常随性的人。
而那位白衣公子则是默默地站在了李庄主身后。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是我的义子。”孟希行招了熊过来,“这是你李叔叔和李哥哥。”
熊立刻会意,连忙上前作揖“拜见李叔叔,李大哥。”
李善三也赶紧让自家儿子上前。
“剑鸣在这里见过孟伯父,小弟好。”他的声音不卑不亢,还带着些清冷。
“这孩子不错。”李善三看了熊一眼,喝了一口丫鬟刚刚上的茶,就从袖口掏出了一个物件放到熊的手上。
熊见孟希行点头,直接道“谢谢李叔叔。”
这荷包的分量还是不轻,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时候孟希行开口了:“我已经让啊圣准备着了,趁着时候早你赶紧去看一下吧。”
“是,义父。”熊作了一个揖,对着李家父子道:“李伯伯,李大哥。在这里先告退了。”
“去吧。”李善三眯起了眼睛。
看来眯眼睛的这个习惯,真的是遗传的。
熊得了回应就匆匆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一下东西。
第十章 繁花得道满临安
“我看那娃儿长得也好,礼数也周全。你倒是有福了。”李善三摸着胡子,这句话倒由衷在夸熊的。
孟希行有点苦笑道:“只是那孩子要心太强,性子太倔。其余的没什么不好的。”
“你这个老不休!孩子肯上进是好事你怎么反而当做坏事了。”李善三有点哭笑不得
孟希行笑而不语。
“话说你已经有八个成年的儿子了,养一个小的莫非是留着做女婿的?”李善三笑得有些促狭,嘴边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显得有些猥琐。
“这是可惜我那几个儿子不争气,”孟希行叹了一口气“先是两个庶子嚷着要参军,再是岑儿也是耐不住的人,说是要去云游四方。倒是崎儿还能看着铺子。至于其他的,都是不成器的,不说也罢。”
“孟兄,你说你八个儿子都愁成了这样。向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该怎么办哟!李善三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儿子,“要不你干脆把刚才的那个小的过继给我算了!”
“你的儿子怎么会是个差的!”一想到坊间关于这位公子的种种传闻,孟希行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道“不知道贵公子同意不同意了。”
“他有什么不同意的”李善三瞟了自家儿子一眼“他还巴不得有个人能救他脱离苦海呢!”
“哈哈哈”孟希行被逗笑了。
“该不会是你舍不得吧!莫不是真的准备给自家女儿备着吧!”李善三半开玩笑地说。
“这倒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
“你倒是**女儿。只是我这儿子实在是不孝。你看看这老大不小的了,还不肯娶妻生子。真是要让我愁死了。”李善三捶胸顿足,颇有一番要哭出来的意味。
“或是贵公子没看到合眼缘的吧。缘分来了自然一切都顺理成章,你到时候拦都拦不住!”孟希行出言安慰。
“是啊爹爹,你就饶了我吧,孩儿尽力就是。”站在后面的李公子如是开口。
“就你,总有一天我要被气死!”李善三没有好气地说道。
“爹爹身强力壮,就算是再给我生一个小弟弟出来也是能的。”李公子连忙开口。
“你看看你看看!”李善三指着自家儿子,都快说不出话来。
孟希行有些哭笑不得,这两父子的确是逗乐,连忙开口解围:“在这里听我们两个老家伙讲话也是挺闷的,就出去走走吧,剑鸣你也许久没有见妹妹了,见见也好。”
李剑鸣就像得了大赦一样,连忙告辞就走了。
孟希行也挥手退了所有下人。
厅里现在就剩下了孟希行和李善三。
熊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李老给的荷包,这里面赫然就是一块翠玉菩提玉佩,看着水光就知道是个极品。在九道山庄这么多年,眼力见的话熊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要送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自己只是一个养子,实在没有什么讨好的必要。
熊只觉得心烦,就把玉佩又塞回了荷包里打开小匣子想要放进去。
“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荷包。”熊喃喃道。
只见这个荷包是豆绿色的绸面,上面仔细地绣了喜鹊登枝的图案。针脚细密不说,这棕色的树枝和红白色渐变的腊梅配色相当柔和,喜鹊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是昨天出游时候那位小姐塞给自己的!熊突然回想了起来。
这荷包沾染着点点墨香,可见是属于一位文人雅士的而不是一位闺中女子,就算被发现了于人也无碍。
好细密的心思!
想到这里熊立刻拆开了荷包,荷包里面只一张字条:万松书院梅第三弄。
字体隽逸非常,闻着还透着一股子清香,想来是徽州墨无疑。这纸张薄且透亮,摸着光滑,纹路清晰,应该是上好的宣州纸。这两样自古都是文人墨客最推崇的物件,只是价格实在高昂,一般人家是绝对用不起的。
熊现在对林升这个人愈加感兴趣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去万松书院的呢?
就在这时门口的啊圣向里屋喊着:“表少爷,车马备好了,是不是即刻启程!”
“来了!”熊把荷包塞回匣子,握紧了手中的纸条。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第十一章 油壁车轻郎马骢
“表少爷,今儿骑马坐车?”啊圣牵着“玉琮”问道。
“坐车吧”熊一脚踏上了车,进了内厢“把玉琮带上,到时候我骑一圈。”
“诶。”阿圣应下了,把玉琮和驾车的另一匹马拴在一起,便一骨碌做到了车的前沿“少爷,出发了。”
“嗯。”里面传来了淡淡的回应。
“驾!”
马车动了,而熊现在深深地陷在了软垫里。
也许是昨天太累了,也许是因为春天困倦的缘故。但是熊也总归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抵过困倦,睡去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熊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少爷,少爷。”阿圣在外面唤到。
“何事?”熊的声音带着淡淡地倦意。
“回少爷,万松书院到了。”啊圣在外面恭敬地达到。
“好。”熊略微整理了衣冠,便下了车。啊圣把缰绳递给了他。
“过半个时辰再来接我。”熊摸出几枚铜板放在啊圣的手上“你先去旁边的茶肆休息一下。”
阿圣接过了赏钱,连忙应是。
熊牵着玉琮在山道上走着。
玉琮还是一匹幼马,正好适合熊的身量。它全身雪白,不带一丝杂色,总能在阳光下现出别样的光泽。玉琮的性格又十分温顺,也不会乱跑。所以熊给他取名“玉琮”。是温润和纯洁的意思。倒也般配。
突然,山间小道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数十步的青石台阶。
白墙黛瓦,上书“万松书院”和“国寿永昌”。
这边是到了“万松书院”的大门了。
万松书院更是因为出过几位大儒,在这崇文的宋朝被推崇至极。甚至还被誉为“国学”。足以见其在民间的地位了。
现今还未正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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