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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准板着脸，一丝不苟地说道：“陛下，皇城司指责只在于查探消息，乃是防微杜渐之举。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这调查逆案的职责，恐怕不在皇城司吧？”
此言一出，就连方白石和陆钦也不由得一愣。寇准的话并没有错，皇城司只不过是个刺探情报的机构，并不是查案断案的机构。起初赵恒把这件事安排给方白石，方白石和陆钦也只当赵恒是对皇城司的信任，同时对此事十分重视，想要让一个直接对自己负责的人查办。
赵恒面色一沉，颇有些尴尬。他把这件事交给方白石去办，的确是有自己的打算，想不到居然被寇准看破了。
原来，赵恒在辰月楼上，只是看到陈奥和云露扭抱在一起，并没有弄明白是谁想要伤害自己。因此，他才命令段刚把两个人都抓起来。
在赵恒看来，云露根本没有弑君的动机，反倒是陈奥，有很大的动机，那就是赵菱！陈奥进京本来就是为了营救赵菱，难保他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铤而走险。
但当时云露与陈奥扭抱的姿势，又有些怪异。赵恒这才有些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是以没有立即处置陈奥。
不过就算真的是陈奥策划了这件事，赵恒也没有想要杀他。因为赵恒与陈奥这对感情上同病相怜，颇有些意气相投。他还把赵菱软禁着呢，又不给个明确的说法，也怪不得陈奥会走极端。
因此，赵恒才把这件事交给方白石去查。这样就算方白石查到了陈奥，赵恒也可以暗示方白石把调查结果稍稍做些更改。因为方白石只对皇帝负责，并不需要像刑部、大理寺等部门一样，严格遵照律法。
但赵恒虽然可以放过陈奥，却不能再让陈奥掌握如此庞大，足以杀进禁宫的力量。因此他在交代方白石查案的同时，又让禁军搜捕逃犯，把这些潜藏的势力连根拔起。
哪知道自己这一番小算盘，终究瞒不过寇准的眼睛。赵恒一直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大臣有些忌惮，甚至是有些敬畏。在寇准的询问之下，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寇准冷笑了一声，知道自己猜对了，官家果然是想对那小子网开一面。这小子十分油滑，想来又是一个佞臣小人，带着官家玩乐，这才能得官家信任。
其实他也并非与陈奥有什么仇恨，非要置陈奥于死地。因为听赵恒的口气，这次是要把陈奥掌握的力量一网打尽了。一个没了江湖力量的陈奥，是不可能对寇家的地位产生动摇的，寇准深知这一点。
但他却必须亲自说出真相，只因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从柳东泉的话，寇准以为寇杰也与陈奥的这次行动有牵涉。虽然自己即使制止了寇杰今天出门，但难保以后不被人查出来。现在自己把真相和盘托出，日后就算有人攀出寇杰，那么他也可以说寇杰是被人蒙蔽的。否则哪有父亲主动把真相说出来，陷害自己的儿子呢？
寇准见赵恒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其实陛下想把这件差事交给皇城司办，也无不可。如今皇城司在方大人领导下，实绩突出，确立下了不少功劳，足堪大任。就像这件事，皇城司就已经掌握了不少情报，想必查办起来，也会比大理寺、刑部那些人事半功倍吧！”
他这么一说，倒让方白石既疑惑又惭愧了。方白石尴尬地笑道：“寇大人说笑了，卑职……卑职对此事实是一无所知……”
寇准故作惊讶，说道：“哦？不会吧？据我所知，在这件事发生之前，贵司的柳指挥就已经侦知，有一群以陈巡使为首的江湖人物在京城行为诡秘，动机不纯。这件事难道方大人居然不知道？”
他这句话不仅把陈奥策划这次动乱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带了出来，同时也摆了方白石一道。这是寇准与柳东泉的约定，柳东泉为他办事，他则帮柳东泉把方白石弄下去。
寇准这么一说，方白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论是谁，听了这番话，也要怀疑方白石的能力了。手下都知道的事，他这个当领导的居然不知道。更甚者，若是怀疑他参与了此事，故意装作不知，那就更加糟糕了。
方白石瞥见赵恒脸色阴沉，不知道他是在为如何帮陈奥撇清干系而发愁，只当官家已经起了疑心。这个时候，方白石宁可表现出能力不足，也不能让赵恒怀疑自己牵涉此事。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陈巡使？哪个陈巡使？”
寇准道：“还有哪个？不就是那位新任的开封府右军巡使陈奥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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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殿前暗战（下）
陈奥在布帘后面，清清楚楚地听到寇准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顿时目瞪口呆。
他并没有把赵恒封他的那个官职放在心上，因此寇准一开始说“陈巡使”的时候，陈奥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候知道寇准的确是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真是又惊又怒，心想，你这个老头子，怎么一直与老子过不去？老子当初只不过好心给你找个有前途的侄女婿，你不同意也就罢了，何必要针对老子嘞？
陈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确是要在今天策划营救赵菱的行动，可这件事寇准为何会知道？照他所说，是柳东泉查到的。可是他们既然知道了，为何没有事先向赵恒禀告？他们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正疑惑着，就听赵恒说道：“寇卿，这件事……确切么？”
寇准早看出赵恒的心思，心里冷哼一声，暗道，官家还想装模作样保姓陈的小子，如此宠信，可不是好兆头。奸佞弄臣已经有一个曹义了，若是再加上一个陈奥，陛下必被蛊惑！
想到这里，寇准大声道：“陛下，陈奥此人素有异心，暗中进京，就已经是大罪。再者此人号称武林盟主，若不是他，还有谁能组织这么多的江湖高手进京行刺？”
赵恒张了张口，想不到自己心里的怀疑，都被寇准说中了。原本还想给陈奥遮掩遮掩，这下子可怎么遮掩？
布帘后的陈奥却听不下去了，自己的确是想要闯宫。可自己那是想要救赵菱，根本没想刺杀赵恒。而寇准这番言论，分明是把慕容傲的阴谋也栽到了自己头上。
陈奥最受不得别人冤枉，这时候忍不住张口喊道：“寇准！老子敬你是历史上有名的刚正不阿的忠臣，可从来没有得罪你。你凭什么把脏水往老子头上泼？”
他一喊出口，殿上几人都呆住了。寇准听得分明，那就是陈奥的声音，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陈奥果然在这里！
他拱手道：“陛下！陈奥凶顽进宫乃是心怀不轨……”
赵恒无可奈何，心想，陈奥啊陈奥，你自己往寇准的刀尖上撞，朕还怎么保你？
他叹了口气，摆手道：“段刚，把他带出来！”
段刚听令，将陈奥和云露带了出来。寇准的话才说了一半，陡然看见陈奥双手被缚，惊喜莫名，说道：“原来陛下已经擒住了此人，老臣还无端担忧了一场，看来真是贻笑大方了！”
赵恒无奈，又不能责怪寇准的忠心，只好抚慰道：“寇卿忠心耿耿，怎么会可笑？”
他又对陈奥说道：“陈奥，你有什么话想对寇大人说么？”
赵恒这句话说得很有意思，并没有叫陈奥认罪的意思，反倒是让他有话对寇准说，仿佛想让他们当场对质一番似的。陈奥的嘴皮子功夫，赵恒是领略过的。现在也只能指望陈奥胡搅蛮缠一番，能把寇准打发过去。
陈奥虽然没有领会赵恒的意思，却真是有一腔的愤懑想要对寇准发泄。他瞪着寇准，大声道：“寇大人，我可没得罪你，你怎么能陷害我呢？我这个人会拍马屁，会胡言乱语，却不会撒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闯宫行刺的是我？”
寇准淡淡一笑，说道：“证据？”他好整以暇，缓缓把陈奥的闯宫计划说了出来，包括多少人在某处放火，制造混乱，多少人隐藏何处，准备闯宫。虽然具体细节不甚准确，但大体上与事情无误。
寇准说完，冷笑道：“这就是你闯宫的计划，我可说错了么？”
陈奥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原本以为十分隐秘的计划，居然都已被人知道了。
方白石站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可疑。寇准官居一品，堂堂宰辅，哪里有闲工夫盯着一个小小的陈奥？先前他就说，这消息是从柳东泉口中得知的。方白石联想到上一次柳东泉在朝堂上突然说出陈奥私自进京的消息，顿时觉得柳东泉发现陈奥的秘密也不无可能。想到自己手下居然瞒着自己与宰相大人勾勾搭搭，暗通款曲，方白石便觉得很不舒服。
寇准见陈奥无话可说，冷哼道：“陈奥，你不是冤枉得很么？你怎么无话可说了？”
陈奥忍不住说道：“我……我的确是想闯宫来着，可那不是为了行刺，而是为了救人……”
他说到这里，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进肚子里。陈奥知道赵菱的秘密是个催命符。现在或许赵恒仁慈，不想害赵菱性命，只是把她软禁宫中。但若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被众臣知道了，恐怕赵菱和自己，都逃不脱一死的命运了！
寇准却冷笑道：“你想救谁？怎么不说了？”
陈奥心想，这老头子怎么好像知道这个秘密似的？对了！柳东泉既然与他勾搭在了一起，自然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但这件事非同小可，寇准若是敢当众说出来，自己也必将落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想到这里，陈奥冷静下来，说道：“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
寇准浓眉一凛，道：“那么你是主动承认进宫行刺了？”
陈奥左右为难，若是说出实情，就要连累赵菱，若是不说，自己就要被寇准扣上这顶大帽子。
就在这时，云露忽然朝赵恒福了福，轻轻说道：“陛下，各位大人，陈公子并没有行刺陛下之心。想要行刺的人是我，与陈公子并无关系。”
她见惯了大场面，即使在这个时候，也并没有慌乱。云露神色冷静，无悲无喜，似乎已经死了心，淡然地面对死亡。若不是陈奥被冤枉，她或许再不会说一句话。她只是不希望自己临死之前，再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寇准神色微微一变，搞不懂这个女子怎么也牵涉在内。但他转念一想，此女天纵绝色，倾国倾城，若是留在君王身边，必然也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为了社稷，就算被官家记恨，也要把此女一并除去！
如此想着，寇准大声道：“哼！云露姑娘好心肠，竟想把这件事一力承担么？方才陈奥有辩白的机会，他却只字不提姑娘。现在姑娘又把所有罪责承担下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真是让人好奇啊！”
他这么一说，在站的几人都不禁浮想联翩，觉得陈奥与云露之间，果然是有些不清不楚。
赵恒却是清楚，陈奥与云露绝不可能有什么暧昧。但他从云露口中听她承认想要弑君，十分痛心。他想不通，自己对云露真心真意，为何会换来如此的回报。
寇准大声道：“陛下！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白了，陈奥与云露相互勾结，想要行弑君之举，还请陛下发落吧！”
赵恒一愣，犹豫道：“这……这样说还有些为时过早吧？”
寇准道：“陛下所言有理，既然如此，也该把他们交付有司，待查清楚事实，再行定罪处置！”
赵恒无可奈何，刚要说话，就听殿门外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禁军霍统领押着闯宫的刺客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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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险死还生（上）
霍万通刚刚受了赵恒的训斥，正想着如何补救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恰好遇到了自己的副将把活捉的那帮刺客五花大绑，来向他禀报。
霍万通听说这些人是赵恒要求活捉的，就知道赵恒必然是要亲自审问他们。只是赵恒现在正忙着安排善后的事，还没顾得上这些人。于是霍万通主动带着这些人赶到承德殿，向赵恒请命。
赵恒正有些心烦，不知如何处理陈奥和云露的事，一听小太监禀报，灵光一闪，忙道：“叫霍统领把人押进来！”
寇准正打算趁热打铁，彻底解决陈奥云露这两个祸国殃民的隐患。如果说他起初还只是为了保自己的儿子而针对陈奥的话，现在则纯粹是出自一腔忠君爱国之心了。但赵恒突然把话题岔开，寇准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逼着皇帝下命令。
霍万通进殿，行礼已毕。他身后十来个壮实的禁军士兵提着五花大绑的刺客，扔到地上。这些刺客在之前的打斗中受了轻伤，被活捉后又被禁军殴打了一顿，这时候鼻青脸肿，十分狼狈。但他们脸上却依旧带着桀骜不驯的神色，仿佛他们根本不是阶下囚。他们事先都已看过赵恒的图像，一见坐在龙椅上的赵恒，便重重地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霍万通脸色一变，怒道：“大胆反贼！见到陛下居然还敢无礼！”
赵恒摆摆手，说道：“罢了。”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目视一个貌似头目的汉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闯宫行刺朕？”
这人正是慕容傲手下一个心腹，是燕子坞的一个管事人。他乜了赵恒一眼，冷笑道：“你这个昏君，人人得而诛之！”
殿中人人变色，赵恒倒是还没有生气，淡淡地问道：“朕继承大宝以来，自问勤政爱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祸害社稷之事。如今国富民强，百姓安分自足。何以你要侮朕为昏君，非要行刺？”
那人一怔。他原本只是想要发泄胸中怒气，没想到赵恒居然当真与他理论起来了。如今国家欣欣向荣，他哪里指的出赵恒的昏庸？默然片刻，他只好把自家公子爷常用来指责当朝皇帝的话说了出来。
他说：“你……你这皇位来路不正！你老子弑兄篡位，炮制出斧声烛影的悬案，有违伦常。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窃居大宝，可有想过你伯父太祖皇帝、你的那些堂兄、侄子，全都丧命在你父亲手中？”
赵恒面色一变，心里一下子就想到，这人果然是陈奥派来的！若不是陈奥为了救赵菱，哪里会教他们说出这番话？
他心里郁闷，脸上却干笑道：“你这刺客，倒是有些口才。想必念过书吧？”
寇准趁机道：“陛下，此人必是陈奥的手下！他不但闯宫行刺，还出言污蔑君上，应当凌迟处死！”
赵恒本打算借着问询刺客的机会，把陈奥的事先敷衍过去。哪里想到这人反而把矛头指向了陈奥。现在他心里也有了些怨气，暗想，这个陈奥，若是当真把赵菱的事泄露出去了，那就说明他果然有不臣之心，朕岂能轻饶了他？
陈奥见赵恒面色不善，暗叫不好，忽地省起刚刚那人说话中带着点江南口音，心头一动。他忙抢上一步，趾高气昂地冲着那人道：“大胆刺客，你可认得我？”
那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早已天不怕地不怕。要不然刚才也不敢当面斥责皇帝。他忽然看见陈奥跳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顿时心头火起。他自然不认识陈奥，就连刚刚寇准口中说出陈奥的名字，他也没听说过。
他忍不住怒喝道：“你是昏君手下的狗官，爷爷若是认识你，岂不是惹了一身骚？”
陈奥不怒反喜，笑道：“好好好，骂得好！”
那人莫名其妙，心想，这人有毛病吧？怎么被人骂了，还这么高兴？
陈奥却笑道：“大家刚刚都听到了吧？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我跟这些刺客可是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