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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奥看着这血腥一幕，几欲作呕。不过他并没有转过头去，而是强迫着自己双眼紧紧盯着战场。现在自己就是一个指挥作战的统帅，岂能连这种血腥的场景都不敢看？
辽军千人队后面还跟着一个千人队，不断朝城头射箭，以掩护前军。果然，城头不断有箭射上来，严重影响守军的行动。躲过一阵箭雨，陈奥再往下看时，只见前面那队骑兵已经冲到了城下。有的跳下马，开始朝乱石堆上爬。
陈奥忍不住大喊：“快阻止他们！”
守军在各自头领的指挥下，抱起石块，朝下面扔过去。那些冲到城下的辽军根本没有掩护，也没有冲锋时候的速度优势，完全成了活靶子。几块大石砸下来，不少人头破血流，脑浆迸裂。他们的尸体倒在地上，没有人在意，很快就成了后来人的垫脚石。
守军的精力被城下的人吸引，后面的辽军很快就冲到了近前。萧挞凛不断下达指令，辽军的先头部队取得了不俗的战果，后续的全面冲锋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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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鏖兵（下）
陈奥远远看见辽军后队都开始动了起来。有的像前面几队一样，带着攀爬绳索冲了过来。还有的抬着云梯，往城下飞奔。另有一队，对着撞城木，不断往城下靠近。
总攻开始，陈奥看着城头略显手忙脚乱的宋兵，心里也越来越着急。他猛地拔出长剑，迈开大步，边走边喊道：“辽军攻过来啦！大家一定要守住！”
赵菱和龙青苹两人赶忙跟在后面。陈奥回头看见自己那一队保镖队伍，大声道：“你们不用保护我，跟着一起守城！城要是破了，谁都活不了！”
冯虎等人忙加入到守城的队伍里。这些江湖人物，虽然没有经过行伍训练，但搬搬石头还是足够的。龙青苹捡起一把弓箭，随手试了试，便弯弓引箭，第一箭便射中了一名冲过来的千夫长。
陈奥大喜，忍不住鼓励了一番。龙青苹十分得意，竟然顾不上去保护陈奥了，取来一壶箭，专挑看着像将军的辽军射。一连射了几人，居然都是百夫长以上的人物。辽军气势顿时一馁，宋军则大声欢呼。
郭文辉跟在陈奥身后，忍不住夸道：“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陈将军麾下，果然英才济济啊！”
陈奥忍不住嗤道：“郭将军，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耍嘴皮子了，赶紧组织民壮帮助守城吧！”
郭文辉一听，顿时大喜。他早就不想在城头这样危险的地方待着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支箭射过来？郭文辉忙不迭地跑下楼，开始招呼民壮搬运守城物资。
冀州城本来就是重镇，不论是兵甲还是存粮，都是足够撑很久的。只不过近两年军情不甚紧急，冀州的军备才懈怠了下来。这时候郭文辉命人将大仓库打开，开始将一摞摞的羽箭往城头搬。
陈奥渐渐进入状态，在城头来回奔走，指挥守城。辽军不断投入人手，已经有近万人在对城头展开进攻。只不过攻城的一方有天然的劣势，就算人数是守军的几倍，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总攻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辽军中又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只见攻城的辽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只丢下几百上千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惨不忍睹。
陈奥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提剑的手也微微发抖。他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心理的疲乏。赵菱轻轻扶住了他，小声道：“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陈奥点点头，喃喃道：“今天过去了，明天呢……”
就在这时，郭文辉又出现在城头，兴奋地笑道：“陈将军，契丹人退啦！”
陈奥没力气理会他，只是象征性地摆了摆手。郭文辉又道：“真不知道契丹人怎么会突然来进攻咱们冀州，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奥却知道，辽军先前将定州、河间两城围而不打，是因为算准了宋军增援不了，不想浪费实力。但是昨天一场遭遇战，让辽军意识到宋军援兵已经赶到。他们如果不想放弃已经取得的战果，就一定要把宋军阻挡在冀州以南！
或许这就是萧挞凛毫不犹豫，立刻就组织军队开始攻城的缘故了吧。陈奥叹了口气，嘱咐手下保持警惕，救治伤者。他则带着赵菱一干人，下了城头。几人先在城里走了一圈，发现除了辽军的投石机抛过来两块大石砸倒了几间民宅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冀州的文武官员都已经严阵以待，各项疏散措施做得很及时，因此城中百姓显得很平静。也或许是因为今天辽军的进攻虽然声势浩大，但并没有用出全部实力吧。陈奥隐隐感觉到，今天辽军更像是一种试探，在试探他们守城的决心。
回到住所，简单吃了点东西。陈奥又向赵菱讨教了一番守城的技巧。这一段时间内，探马的消息不停地传过来。萧挞凛率领的辽军在北城百里之外扎营，远远看过去，约莫有三四万人。至于其他几面，人数就没有那么多了。
今天辽军主攻的也是北城，其他几处只是佯攻，因此陈奥对这个情报也没有感到奇怪。辽军或许只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从其他几门逃走，乖乖地把冀州城放弃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陈奥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里按下决心，这一次还真不能让这群契丹人小瞧了。萧挞凛有怎么样？老子就算打不过他，也得狠狠咬下他一块肉来！
第二天，辽军继续攻城。昨天被毁坏的投石机，被辽军拆开来，又组装成了四五架。辽军似乎只有这么几架投石机，这一次就不敢再往前推得过近，以免被城头的床子弩射到。这么远的距离，投石是不可能了。但辽军却有更阴毒的办法。他们将混合了狼粪、石灰、砒霜的毒草包放到投石机上，点上火，向城头抛过来。
这些东西被火一燃，顿时升起浓烟。而且这浓烟还有极强的毒性，城头的守军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有不少的火团投进城中，引燃了茅草屋，以致城里百姓也跟着慌乱起来。
辽军趁着这个机会，再度靠近。撞城锤、登墙梯一起往前面涌。一群群契丹兵就像蚂蚁一般，呐喊着往城下聚过来。
陈奥赶忙让人准备湿毛巾，捂住口鼻，朝下射箭投石，阻挡辽军的进攻。只是他一边大声呐喊，一边泪流满面，那模样着实滑稽。
这一天辽军的进攻明显比昨天凶狠了许多。但禁军守得也十分顽强。陈奥一直守在城头，无形中激励着守军的士气。特别是原先冀州城的屯兵，头一回看见一个将军居然真能身先士卒，顿时让他们热血沸腾，一改昨日颓靡的模样。
一天的厮杀，双方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宋兵被毒烟、冷箭杀伤的，足有三四百人。而辽军死伤更加惨重。站在城头，可以看见城下堆了一层契丹人的尸体。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堆爬虫。生命如草芥，陈奥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赵菱、龙青苹两个姑娘，跟着陈奥也吃了不少苦。看见她们被烟熏得黑乎乎的脸庞，陈奥十分感动，想要说点什么感谢的话，但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完全哑了，根本说不出话来。晚上休息下来，灌了几碗凉水，才稍稍缓解了下来。
又过一夜，天刚蒙蒙亮，陈奥便早早起来，带着人往城楼上走。这两天的这个时候，辽军都会开始攻城。陈奥作为总指挥，必须要在现场指挥，随时掌握战场的动态。
谁知今天一登上城楼，却没有看到辽军的踪迹。北城外空地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陈奥不由得皱起眉头，纳闷道：“怎么？就这么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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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侦察（上）
就在陈奥纳闷的功夫，姚舟已经派人悄悄出城查看了一番。过不多久，那名小卒气喘吁吁地跑回城，看见姚舟，来不及喘口气，说道：“将军，辽军还在百里之外，并没有撤。小的看那帮契丹人簇拥在一起，像过年一样，十分热闹！”
陈奥奇怪道：“这是搞什么鬼？”
赵菱眉头一皱，忙问：“你看清他们在做什么了么？”
那小卒答道：“小的不敢靠太近，只看见他们围着一把黄色的伞，大声吵嚷着！”
“黄色的伞？”陈奥失笑道，“难道他们算到天要下雨了么？都忙着去抢伞？”
赵菱白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人实在太没有文化，跟他在一起真是丢人。她纠正道：“那不是黄色的伞，而是皇帝华盖！”
姚舟点头道：“没错，萧挞凛军中怎么可能会用黄色的东西呢？一定是萧太后和小皇帝到了！”
陈奥吃了一惊，讶然道：“请报上不是说，萧太后还在围困定州、河间两地么？怎么突然杀到这里来了？”
他刚问出口，就明白怎么回事。现在冀州已被几乎都已经被辽军控制住了，根本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定州等地的守军，只守不攻，龟缩不出。恐怕他们就算知道萧太后率军绕城南下，只怕也不敢出城决战。
辽国的皇帝居然来了，这个消息着实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皇帝当然不可能一个人骑马过来，带来的只可能是辽军的主力。这一次辽军起兵就有十万之众，就算分了两处，现在城外的也最起码有七八万人。而且辽国内部的部落看见这一次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肯定还会源源不断派出军队投入战事。
陈奥在心里算了一笔账，现在自己手下的人加冀州的守军不过才五万来人。而城下辽军已经有八万人，而且人数还将不断增加。如果自己也龟缩不出的话，凭借冀州城充足的军械粮草，应该足够撑几个月。
但是自己率领的是前锋，是朝廷大军的先头部队。如果被辽军困在了一座城里，那就失去了先锋的作用。而且如果辽军故技重施，拍一部分兵力围城，其他人继续南下，那岂不是要杀赵恒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陈奥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继续被动地守下去了。如果能趁着萧太后和小皇帝刚到此地，立足未稳的时候，给予辽军迎头痛击。那么整个战事说不定就会扭转过来。到时候定州、河间两地的守军如果能趁机断了辽军的后路，那么就可以彻底把这伙辽军击退！
陈奥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计划。但他是头一回指挥作战，不敢冒然下决定，便走到一旁，把自己的想法与赵菱说了一遍，希望她能给自己参详参详。
赵菱沉思半晌，才缓缓说道：“主动出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陈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果冲动决定，只能徒劳无功，甚至会带来危险。”
陈奥知道，赵菱这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这个主意并不可行。事实也确实如此，辽军现在最起码有七八万兵马，而冀州城里也才不过六七万。如果再留下守城的军士，能够出城作战的，不过三四万。但这三四万人里面，最多只能配齐一万人的骑兵。这么点人手，想要对抗七八万的契丹骑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陈奥不由得有些泄气，心想，现在形势越发严峻，如果不能主动出击，给辽军以重创，而是困在城里，最后只能是慢性死亡。算算时间，赵恒的主力大军应该也集结完毕了。但十几万人的大军，行动起来要慢上许多。且不说粮草辎重，就说皇帝銮驾随军，那也快不起来。
如果在这个时间里，辽军困住冀州，继续南下，最后渡过澶水，攻破澶州，那中原的大门就真的完全敞开了。契丹铁骑将再也没有阻拦，可以肆意在中原大地上驰骋践踏。
虽说陈奥一直以来，都是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原则。但是如果这样的结果是因为自己造成的，那他还是会感到十分内疚。他心想，赵菱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的想法了，姚舟他们更不会同意。看来一切还得靠自己啊！赵菱说知己知彼，那老子就亲自去摸一摸契丹人的底！
陈奥眼珠一转，想到了主意，悄悄对龙青苹耳语了几句。接着他便带着自己的一行护卫在城楼上转了一圈，检查了一番防守情况，同时勉励了一番守城的士卒。这两天守城，陈奥始终在第一线，在冀州的威望已经比郭文辉这样的本土武将高了。每到一处，都能受到士卒的欢迎。因此，这一番巡视下来，便费了许多力气，一直到中午才歇下来。
陈奥看看时辰，便对赵菱说，今天既然得空，索性就回请郭文辉等人，也好还了人情。赵菱是不愿参加这种应酬的，便想先回屋休息。她这两天也的确累到了，又不像陈奥有一点内功底子，能扛得住。
陈奥送她回屋，自己则带着龙青苹悄悄出了门。他要请客是假，实则是想带着龙青苹偷偷出城，去探查辽军的虚实。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并非不可能，关键就是找到机会。现在，他就要亲自去找这样的机会！
两人换上便装，避开熟识的人，悄悄来到西城门口。门口的小卒见到陈奥，自然不敢违命。于是两人顺利将城门打开一条缝，溜了出去。之所以选择西城，是因为这一边的辽军并不多，每天只有几千人佯攻。
两人出了城，直接进了城外的青纱帐里。龙青苹毕竟小孩儿心性，十分兴奋，仿佛在躲猫猫一般。陈奥不得不提醒她这一次关键行动的重要性。
龙青苹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想要查探什么，我也不懂。我只是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就行了！”
陈奥无可奈何，只得让她尽量小心一些。两人顺着山峦一路往北走，慢慢靠近辽军的营寨。辽军七八万人，营寨占地也极广，各种明哨暗哨自然也很多。
不过，龙青苹内功精深，耳聪目明，往往很远就能发现树林里躲着的人。那些辽军的岗哨还没发现她，她就能明确地指出对方的位置，从而轻轻巧巧地避开。
远处已经能看见一座座帐篷，陈奥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他的本意是想要看看辽军营寨有没有什么漏洞。或许他能利用这些漏洞，组织一次偷袭。而偷袭往往是以弱胜强，反败为胜的关键。不过他才刚刚接触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根本是个半吊子，哪里能一眼就看出来营寨布置的漏洞？
他趴在山坡上，看见一片帐篷连绵，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无可奈何之下，陈奥又不愿意就此无功而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走不多远，龙青苹忽然一按他肩膀，小声道：“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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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侦察（下）
陈奥有些奇怪，刚才他们才躲过两个岗哨，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碰到人？
不过他对龙青苹的警觉十分信任，因此也就依言躲到灌木丛中，利用茂密的枝叶遮住自己的身形。虽说自己动作大了点，难免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好在不远处是几条小溪汇成的一个小水潭，水流潺潺，声响足以盖住他发出的动静。因此陈奥也没有过于担心。
就在这时，果然听见脚步声响，从小路上似乎走来了两人。陈奥不禁暗暗佩服，心想，这么轻的脚步声，龙青苹居然都能听见。她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地步呢？
陈奥一边寻思，一边微微抬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会出现在远离营寨这么远的地方。刚一抬头，就觉察到一丝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透过枝叶的间隙，可以看见小路上走来了两个姑娘。前面那个着一身白衣短打，干净利落。后面那个像是个丫鬟，穿着一身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