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院六部的法院,是管审案子和判决的,但是一般来说,想要审查官府中人,最好先通过巡荐部弹劾,这样比较稳妥。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老院长狠狠地瞪他一眼,“朝阳的事儿,自然有朝阳的人来处理,就不牢你费心了。”
“哈哈,”甄老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也不管于老院长铁青的面孔。
笑了好一阵,他抬手一指李永生,“还是你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对着两个制修叫板……小家伙,我看好你哦,那些朝阳的软蛋,没法跟你比。”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是什么怕不怕,我只是认为,中土国好客,好的却不是恶客。”
“这话着实精辟,”甄老笑着点点头,“不好恶客……当浮一大白。”
于老院长的脸,却是越来越黑。
就在这时,马车已经减慢了速度——法院和朝阳大修堂离得并不远,也就四里地的模样。
孔总谕选一个异常气派的客栈停下车来,入内跟店家交涉了几句,最后撂下一句话,“不信的话,你将她找来……就说我孔某人在这里等着。”
这客栈离着法院不远,平日里主要就是靠着法院的客流生存,见她这么说,自然是不敢怠慢,马上就安排了两间房,还赔着笑脸解释。
“今年的客人真的多,不过既然是汤大人的朋友,就算我没地方住,也不能委屈了您不是?”
客栈不但有客房,还有酒家,博本院的师生先在酒家里开个包间,安排两名化修大人喝茶,他俩则是在安放了行李之后,马上赶了过来。
他们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人赶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网红脸汤师姑和她的弟弟汤昊田,他俩接到了店家的传告。
两名化修分了上首座,时近午正,就叫了酒菜上来。
俩老爷子都不是特别能吃的,几筷子就吃得差不多了,而孔舒婕根本无心吃饭,随便扒拉两口,就说起了今天的事。
反正今天是旬休,汤师姑也没事,跟孔总谕推杯换盏,喝得十分痛快。
喝到兴起,孔舒婕发问了,“怎么样,能不能帮姐们儿搞一下这个姓黄的?”
“搞人没问题,但是不合章法,涉及里通外国……最好有个由头,”汤师姑斜睥于老院长一眼,“于院长您觉得呢?”
终究是在帝都生活了多年,她可没有孔舒婕身上的草莽气息了。
姐妹的事儿,肯定要帮,但是该怎么帮,帮到什么样的程度,就要看具体情况了——这不是她市侩,而是法院里就有那么多活生生的例子。
帮人帮得把自己栽进去,可不就没意思了?
于院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包间门就被推开了,外面走进来俩人,都是中阶司修,一个是蜡黄脸色的中年人,一个却是熟人——正是大家商量要对付的黄院长。
“来得匆忙,大家海涵,”黄院长笑着作个揖,冲于院长使个眼色,“老院长,有点误会,我觉得需要解释一下。”
老院长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没啥误会,是我误会你了……当初投你一票,是我错了。”
“您几位……”黄院长看一看陪客,挤出个笑容来,“能让一让吗?”
“不能!”李永生眼睛一瞪,这一刻,他都顾不得请示孔总谕了,在朝阳山庄你得瑟也就完了,还跑到这儿来得瑟?“我们订的包间,凭啥让呢……你脸大?”
“这个……李永生同学,此事有点误会,”黄院长一边说,一边继续扫视四周。
汤师姑一看就明白了,这事儿不合适掺乎,于是拽起自己的弟弟就走,“我们出去催一下菜,你们先谈着。”
待他俩出去之后,黄院长将蜡黄脸中年人让在座位上,自己跑去关包间门。
“于老、甄老,二位好,”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今天的事呢,是个误会,我的上司也不希望两位老人家震怒……所以派我来解释一下。”
“哦,误会,”老院长点点头,然后眉头一皱,“你上司是谁?你以什么资格,坐在我面前跟我对话?”
“我这个……”中年人苦恼地挠一挠头,他在体制里,也是可止小儿夜啼的角色,但是面对朝阳大修堂曾经的老院长,他还真不敢造次——当今孟辅仲辅,都是出自于朝阳大修堂。
犹豫一下,他字斟句酌地回答,“上司名讳,我不敢提,只能说是……有关部门吧。”
于老院长怔了一怔,脸上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点点头,“你继续。”
我继续……你让我怎么继续?中年人苦恼地咽一口唾沫,“只能说是个误会,我们不是有意放纵新月国的人,实在是……安罕部族,是新月国中,相对亲中土国的势力。”
李永生听到这里,基本上就明白了,怪不得敌对国的人,在己方还活得这么滋润,合着是一首忠诚的赞歌。
“亲我方的又如何?”甄老听得不满意了,他皱着眉头发话,“那就能在中土国高人一等,为所欲为吗?”
蜡黄脸中年人看他一眼,字斟句酌地回答,“甄老,我们需要他们,来分化瓦解新月国……些许小事,该忍就忍了。”
“扯淡不是?”李永生不屑地一哼,“咱们需要他们,他们同样需要咱们,要不然,他们吃撑着了,来新月国的世仇这里修行?”
第九十四章 不与众谋
李永生在地球上,见过了太多的利益之争,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利益之争。
就算带路党,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否则他凭什么带路?
安罕部族是亲中土国,但是中土国带不给它利益的话,它为什么这么做?
李永生的意思很明白,别觉得新月国来人,咱就要谦让,没准它更需要咱们呢。
蜡黄脸中年人当然也知道这个,不过他虽然是有关部门的人,但终究只是一个中阶司修,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知情。
还有些事情,他虽然知道,却又不敢随便说——做不了主啊。
所以他只能无奈地看李永生一眼,心说劳资说话,你居然敢插嘴?“你说得也对,但是……人家有归附之心,朝廷总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将人撵到对手怀里。”
“拉倒吧,”孔舒婕不屑地哼一声,“在我看来,国外来求学的人虽然多,新月国这里实在不合适,切……当初卫国战争,多少人站到了新月国那边?”
“那是,”甄老闻言点点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新月国的修生里,当有不少细作。”
“但总还是有不是细作的不是?”蜡黄脸这次叫上真了,“也有修生从此心慕中土上邦,甘心为中土国奔走不是?”
李永生听到这里,忍不住有点微微的惊讶,合着中土国也能意识到文化输出的重要性,着手来培养精英,扶持代理人?
这种事情,他在地球听说过,当初华国对美利坚的庚子赔款,美利坚将本金退还华国,用做留美基金,华国人就对美利坚人的印象非常好。
事实上,那时美利坚作为新崛起的强国,正在布局全世界,退还一些本金,通过留美基金,培植一批精英出来,掌控华国,成为本国的代理人,就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后来西方国家在非洲很多国家,也是那么搞的——殖民地行不通了,我就培养该国的精英,成为本国的代理人。
这话扯得远了,总之,李永生对中土国有关部门竟然有如此的意识,还是有点吃惊。
“新月国是真神教的教国,”甄老不屑地哼一声,“跟本国运修根本不一样,你们脑子得进多少水,才能觉得人家会心向中土?”
化修真不是好忽悠的,一神教的国家,指望他们放弃信仰和修炼方式,投奔中土,实在有点一厢情愿了。
蜡黄脸中年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顿了一顿才发话,“肯定是有的,这个我不方便说,不过……总要试一试的吧?大家忍一忍,也是相忍为国。”
“你真不害臊啊,”李永生火了,“你要相忍为国,那自然由你,凭什么你要求我们黎庶,也相忍为国?提这个要求的时候,你征得我们同意了吗?”
蜡黄脸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种大事,朝廷决定就行了,你一个小小本修生,也敢质疑,你配吗?
黄院长也冷哼一声,“大事不与众谋,懂吗?”
“是啊,与众谋的时候,就是要交税了,”甄老阴阳怪气地说一句。
其实他本人,以前也是支持大事不与众谋的说法,但是自从被乞骸骨之后,在朝廷里出不了声,他就一肚子火。
黄院长却是不敢得罪甄老,少不得讪讪一笑,“甄老说笑了,黎庶中贤愚不齐,更有不肖甚或大恶之徒,不敢与众谋,还是相忍为国的好。”
李永生听到这里又火了,“合着我今天没忍,就是不对了?”
“那当然了,”黄院长理所应当地回答,“你本是无依无靠一孤儿,朝廷养你这么大,自该报恩才是,有外国友人阻路,你离去便是,为何要挑衅,为何要骂人?”
有关部门办事,还果然快捷,短短一个上午,竟然弄清楚了他的来历,想必用了不少传讯石,那可……也是民脂民膏。
“我靠了自己双手活过来的,为何要感激朝廷?”李永生气得笑了,“没错,朝廷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环境,但是……”
他一指自己脸上的伤疤,“你当安定的环境里,就没有强取豪夺了?”
蜡黄脸对此人脸上的伤疤,也有所了解,少不得哼一声,“不懂忍让,少年人,你实在有点过于狂妄了。”
李永生呲牙一笑,“少年不狂妄,莫非等到老了才狂吗?”
“噗”地一声响,原来是甄老的一口酒喷了出来,他笑眯眯地冲着李永生伸出个大拇指来,“小子,你很合我的胃口,我也曾年少轻狂,却还不如你。”
“总之呢,今天这件事,就此作罢,”蜡黄脸淡淡地发话,“追究下去对谁也不好,以后做事之前,多想一想。”
“怎能作罢?”李永生一拍桌子,眼睛一瞪,“若不是我身手还算矫健,早就被对方斩做两段了,你们就是这么保护黎庶的?”
“你总是没死,”蜡黄脸淡淡地看他一眼,“该避让的,你得避让。”
“我知道避让他吗?”李永生的声音,越发地大了,“你有关部门觉得他该被保护,你们为什么不派人来保护?要我对一个说鸟语的外国人屈膝?对不起……我做不到。”
“没错,”孔舒婕很干脆地点点头,“博本院培养不出来软骨头的修生!”
这话却是连朝阳大修堂都骂进去了。
“是这个道理,”于老院长点点头,他的脸色很不好,“我不管本国外国,修生就该有个修生的样子,若是你有关部门强行要保护,我们也没话,就是三个字……派人来!”
这要求再正当不过了,你们觉得他重要,派出专人来保护,要不然任他这么跳腾,算怎么回事?
蜡黄脸和黄院长登时语塞——派人过来的话,还能低调吗?
接下来,两人也没脸再留着了,匆匆告辞而去。
于老院长也不想再呆着了,今天的事儿,让他真的很没面子,于是他对着孔舒婕点点头,“姓黄的自有我处理,你的弟子……在朝阳插班就是了,有问题找我。”
然后他看一眼甄老,“你不走?”
“我还有别的事儿,”甄老白他一眼,然后看向李永生,饶有兴致地发问,“那制修斩了自己肚皮一刀,可是你刻意为之?”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忍不住翻个白眼:果然啊,没有一个化修是简单的。
不过他嘴上,当然要否认了,他摇摇头,“茫然”地回答,“不是啊,那是他运气不好吧?”
“你跟我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甄老意味深长地笑一笑,“你对付那两个制修的过程,我看得很明白……不是博本院能教出来的,任何一个本修院都教不出来。”
他本身就是掌握了回溯术法的,所以对那新月国的秘术,并不感兴趣,对方再次回溯的时候,他反倒是在细细琢磨,一个本修生,是如何将两名制修重伤,并且扔进水里的。
李永生的手法,粗看起来也没什么奥秘,无非是占了一个快字,再加上灵活的身法,就侥幸地战胜了那二人。
真要说有什么奇怪之处的话,那就是此人在战斗中的直觉太灵敏了,每一个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简直可以说是异常精妙。
套一句烂了大街的话就是:观看此人的战斗过程,是一种享受。
然而,甄老看到的,却不止这些,因为他不属于两个修院和新月国任何一方的势力,所以他要细细地琢磨:此人是如何取胜的?
不琢磨还好,越琢磨,他就越觉得有味道,须知化修的眼力,真不是白给的,琢磨来琢磨去,他竟然猛地发现:新月国的制修给了自己一刀,似乎……也在李永生的算计中?
否则的话,就不能解释,为什么李永生在将人抖手扔出的时候,手腕为何诡异地转了一下。
当然,这仅仅是甄老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毕竟在这种电光石火的战斗中,偶尔出现动作走形,是很正常的。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修炼到化修这个境界,都有非常敏锐的直觉,也有自由心证的实力。
所以甄老就认定,这小子是故意使了阴招,至于说原因?很简单——转手腕那个动作,是完全多余的,而李永生在做其他动作的时候,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且恰到好处。
于是他就生出了好奇:什么样的武修,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少年战斗高手?战力极强不说,还会不着痕迹地阴人?
李永生讪讪地一笑,“甄老您想多了,绝对是凑巧,运气好。”
甄老斜睥着他,眼神中明显表现出一个意思:忽悠……继续忽悠。
于老院长听到这话之后,也不着急离开了,而是闭上了眼睛回味——能让他这老友看在眼里的事,他也有必要琢磨一下。
须臾,他缓缓睁开眼睛,冲着孔舒婕点点头,“果然很强的战斗实力,博本院这样的修生,多吗?”
老院长在文修上比较杰出,对武修不是很看重,不过既然得了提示,回想一下所见到的战斗经过,以他的眼力,还是能看出其中精妙的。
当然,他不会将李永生的实力看在眼里,他看重的是对方在这样的年龄和修为,所爆发出的战斗力——博灵本修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第九十五章 只因没钱
对于于老院长的问话,孔舒婕很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是犹豫半天之后,她最终还是摇摇头,“只有他一个。”
老院长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
倒是甄老好奇地发问,“小家伙另有传承?”
“这我就不清楚了,”孔总谕斜睥李永生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据说少年时曾得异人看重,武技和见识都不差。”
“见识也不差?”甄老愕然,见识两字可跟武技不同,不是勤修苦练就能得来的,必须要有思考和积淀,“他才多大?”
孔舒婕也不想说关于通窍的讨论,这种级别的见识,能让她眼前一亮,但是打动化修,恐怕还是不够,于是她选了另一个说辞。
“他在修院里,研制出了收音机,写的话本,也位列庆典征文第三。”
甄老的嘴巴,张得越发地大了,眼睛珠子也瞪了出来,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发话,“就是那个……让荣载道骂得很惨的话本?”
这次轮到孔舒婕纳闷了,“这个话本,您也听说了?”
“我何止听说啊,”甄老苦笑着摇摇头,“京城里够点份量的,都知道了,不过这件事里,味道太多,我就不跟你细说了……”
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看向李永生,骇然发问,“你写的时候……想到结果了?”
李永生顿一顿,还是点了点头,“想到了。”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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