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宗(不问)- 第958部分

这是何等的天罗地网？

能够轮回，原本或许也是好事，对拥有特权的生灵，更是消弭因果，避免形神俱灭的庇护之法，李晚开创宝界轮回道的初衷，就是为了这个。

然而轮回容纳的生灵一多，势必变质，极易沦为少数人压榨和奴役大多数的工具。

让银月等人回去之后，李晚即刻再召亲信四处探查，务必要确认对方所用的手段。

结果没过多久，还真让他发现蛛丝马迹。

盖因银月指明了九幽之地，李晚在那里虽然影响不足，但却可假手仙盟，派人侦察。

这一下，就显出了端倪。

……

一年之后，观澜堂中。

整个堂室华光普照，通透明亮，流光溢彩之中，盈盈的波光在空中凝聚，幻化成为一道圆弧形状的大型光幕。

一个阴沉昏暗的场景，在李晚面前展现出来。

这是经由仙盟密探转接，巡天之眼拍摄所得的景象，地点是在九幽之地。

画面之中，阴风呼号，鬼火飘摇，漫天黑瘴如同迷雾笼罩，整个天地，都显得阴森而又压抑。

这处地方，好像是一个辽阔无边的广大荒原，昏黑之中，仅余微薄光芒，照出一条通往远方巨大天坑的黄土泥路。

行走在这条路上的，并不是生灵，而是一个个身躯呈现半透明状，模样千奇百怪的阴魂。

李晚看到这一幕，神色凝重起来。

“竟然全部都是化形阴魂？”

寻常的凡俗生灵失去生机之后，神魂会被天地大道磨灭，七日之内，飞快消亡，只有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以自身修为对抗，得以苟延残喘。

这是鬼修之道的由来。

鬼修以阴魂为道基，主修元神，追求以阴化阳，重塑灵体。

然而就算是鬼修，也需要资质，并不是所有鬼修都能凝聚如此完整的形体。

眼前所见，形形色色，各种各类，俱皆上全，已经超出了优胜劣汰，精英汇聚的范畴，绝对不在正常之列。

李晚乃是见识广博之人，窥小见大，立刻便断定，这是神魂之道的修持法门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条全新的道途出现了。

“大轮回？”

李晚低声自语，眼中神色微异，继续看向画面。

但见画面移动，跟随着长长的阴魂队伍来到了天坑处。

那是一个通往无底深渊的巨大深坑，黝黑的洞口里面，无边阴气弥漫出来，形成一道冲天烟柱。

这股烟气，就是笼罩荒原的黑瘴来源，其中似乎蕴含着奇异的法则力量，正在缓慢而又坚定地蚕食着四周的天地，把它转化成为某种特殊的法域。

一条血红色的长河横亘在天坑前，浩浩荡荡，仿佛有流不尽的亘古离愁，嗔痴怨憎，里面尽是污波浊浪，血水翻腾，隐隐约约可见铜蛇铁狗，狰狞鬼怪浮现在其中。

阴魂到了这里，被长河阻隔，无法过去，似乎就连河流的上空，时空也被扭曲，迷蒙的雾气漂浮在河面上，真正羽毛不浮，蚀骨销魂。

李晚亲眼看着，一些迷茫的阴魂跌跌撞撞走入其中，很快就被污浊血河淹溺，一批血水所化的狰狞恶鬼撕扯，虫蛇噬咬，各般折磨，然后，那阴魂也化成了河中的恶鬼，跟着沉沦其中。

不过在这血色长河之上，也有一座石桥横亘，绝大部分阴魂排成长长的队伍，往其中而去。

画面继续前进，突然之间，河的对岸出现了一尊青面獠牙，手提尖叉的修罗高手。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桥中一个阴魂怒斥。

只见数道血芒迸射，左右各有十数同样青面獠牙的部属冲了出来。

片刻之后，那阴魂化出本尊，却是一名身穿黑袍的仙盟密探，与他们战在一起。

那些修罗高手似乎实力不凡，不过一会儿，便联手把那密探逼到河边，密探为了求生，毅然越过石栏，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血花溅起，顿时就没有了踪影。

修罗高手仰头大笑，一挥手，竟是召回部属，径直走了回去。

画面急速拉进，似乎想要越过长桥，跟随进入天坑。

但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光芒照射过来，画面一顿，立刻消失不见。

李晚了解巡天之眼的一切，知道这状况是有什么东西感知了它的存在，想要追查，而巡天之眼拥有天衍禁制所塑造的人工灵智，以避开探查为先，果断放弃深入，遁匿起来，伺机再探。

短时间内，它恐怕都不会再主动联络九龙域，也不会有新的画面传回了。

不过光是这些东西，也已经弥足珍贵，李晚当即招来萧清宁和几名心腹幕僚，让他们看了一遍。

“盘氏竟然在九幽拥有如此基业？这就是大轮回的雏形，远古传说中的阴司地府？”萧清宁看出几分端倪，惊疑不定，问道，“夫君，若他们真有阴谋，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李晚道：“不必担心，有的是比我们更想了解真相的人，我们只需要找个机会，把它传扬出去。”

尽管如此，李晚更想知道的，还是太上教能够接连袭杀多方大能的依仗。

他召来银月，询问一番，结果却见，就连银月也对这些东西惊叹不已。

“不曾想到，他们已经把地府都建立起来！”

李晚问道：“何为地府？是否远古传说中那样，管辖九幽的仙庭阴司？”

银月道：“不错，自古以来，无上仙国掌控阴阳，自有阴司地府的存在，如今也是盘氏复辟仙国的重要一环！”

“如果说设立洞府宫殿，掌控界面，是人间之制，天庭便是管辖飞升，掌握仙籍，但光有天、人两方还不够，想要成就无上仙国，必须把亿万生灵和修士的死后归宿也掌管起来，这便是阴司地府的存在意义。”

李晚闻言，不禁也为之动容：“阴司地府……果然所谋甚大！”

银月道：“灵尊不必担心，此时他们进展有限，不说长生大能，便是那些成就道蕴的道境生灵，也可以轻易超脱，不会堕入其中，而且，盘氏谋划此事的由来，似乎与上古一位修持轮回大道的顶尖巨擘，轮回道人有关，传说轮回道人便是在九幽之地以身合道，盘氏以此为根基，影响最重的，也同样是在九幽，想要把它的传播出去，必须得攻城略地，完成必要的改造。”

“换言之，便是只有盘氏治下疆土，经历天道变迁，法则重凝，才有可能实现，而外界仍然不受其影响。”

这个不需银月解释，李晚也明白，盘氏的谋划，不可能一步到位，最有可能，便是这样随着盘氏壮大，一步步实现。

莫说其他地方，就是曾为幽天分坛根基的穆阳山，也不见丝毫大轮回的踪影。

不过既有此事，也不由得李晚不警惕，当下便决定，将此事的关注等级提升至最高，要牢牢盯紧。

话又说回那些古修余孽，银月道：“他们可能是利用了轮回秘法超脱生死，躲避中古时代的杀劫，我现在甚至怀疑，当初他们纷纷陨落，也是有所预谋，而今复活，才能够极快恢复实力，帮助盘氏打开局面。”

李晚道：“原来如此，本座明白了！”

如果猜得没错，盘氏应是利用此道威能，不断攻城略地，而后又用轮回之法，把战死修士再次复活！

一旦此计成功，盘氏的实力，便会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强，到最后，即便仙盟和诸天各方联合起来，也无法与之对抗，整个诸天宇宙，都要落入他们掌控！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百万年的前尘

事已至此，盘氏冒险强攻三处，接连击杀大能的动机，手段，后续影响，都已清楚明白。

然而李晚有苦自知，即便他手中有确凿证据，也不好贸然交给仙盟。

有些东西，是不好解释的，远的不提，单只论跟踪仙盟密探找到九幽地府的巡天之眼，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外人只知普通道器品级的巡天之眼，鲜少有知重宝巡天之眼。

不过仙盟也有密探到了那里，各方巨擘底蕴不浅，或也能把它们联想起来，不需李晚画蛇添足。

果然，此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印证了李晚的猜测。

李晚确定了盘氏有关大轮回的谋划之后不久，就听到仙盟紧急撤换大军。

这一次，绝大部分都是以道境中期以上的修士为先，前期修士撤离。

此外，仙盟也再次发来公函，要求九龙域加大傀儡大军供应，并且痛快支付原材，确保这边的炼制能够顺利进行。

除此之外，还召集各方修士效仿幽天，拔除各个星域的太上教分坛，不给他们做大的机会。

虽然外人看得不甚明了，但李晚知道，这些都是有效遏制轮回法则侵染的手段，只有这样，才能限制太上教的扩张。

在这时，道氏的道荣却主动来找李晚。

李晚对道荣的到来有些意外，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荣尊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道荣道：“灵尊，你可知道地府之事？”

“略有耳闻，可是盘氏谋划？”李晚不好装作完全不知，以他身份，如此表示，未免也太假，实际上，这些日子李晚也的确从其他地方了解了一些从仙盟高层流传出来的消息，按照仙盟规制，还有不少东西，都是要在长老会中共享的，各方巨擘都有知情之权。

道荣沉吟一阵，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座愿与道友分享，免得将来行事冲突。”

李晚生出了几分兴趣，当下欣然道：“愿闻其详。”

道荣当即把盘氏谋划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李晚，果然与李晚自己掌握的差不多，甚至有些方面，还要更加深入细致。

道荣又特别提到另外一件事情：“除了堕入轮回，躲避杀劫的那些古修余孽之外，一些大能还逃到了天外古仙界，即是上界的仙国故地。”

李晚奇道：“道友的意思是，这太上教从中古玄天之变时就已经在布置？”

道荣颔首道：“确实如此，他们多年以来，阴魂不散，始终活跃于寻常修士所难察觉的幽暗之处，此事不可不察。”

李晚闻言，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自己成道之时，灵宝道人化身出现，说过的一番话。

原以为，那只是孤魂野鬼的不甘宣言，现在看来，好像又没有那么简单。

道荣叹息道：“有一句话，本座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既是在道友面前，直说也应无妨，本座感觉，仙盟已经不足为凭！”

李晚听到，神色微变。

道荣看着李晚，一脸诚恳道：“本座并非危言耸听，道友不妨试想，当年玄天之变，也同样是祸起仙门之内，与今日情形何等的相似？而今本座带着诚意而来，便是要与道友真正结成铁盟，共同进退！”

李晚终于动容，长揖为礼，道：“值此多事之秋，唯道氏待我最真，若有联手共抗风雨之法，还请不吝赐教。”

道荣忙道：“道友不必如此，你我若能联手，乃是两家之幸，本座也将以诚相待，不负此番心意。”

此后两人长谈一番，又论及盘氏与中古巨擘盘尊，各方仙盟派别，当今诸天势力的关系。

道荣不愧是老牌的一方巨擘，李晚从其口中了解到不少过去不知的秘辛，感觉受益良多。

待得一番密商之后，道荣没有长留，当场便告辞离开了。

这次他来见李晚，都是秘密成行，也不希望李晚传扬出去，据他所言，仙盟中还有一些古老世家也在积极联络各方，寻求结盟，若有找上九龙域，尽管答应就是，反正将来战火蔓延，各方阵营立场尽皆浮出水面，总能辨别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到时候再来真正联手或者对峙交战也不迟。

道荣此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没有惊动旁人。

李晚却陷入了深思，良久，才召来几名心腹，叮嘱一番，作出不少安排。

此后的一段时日里，盘氏继续兵临三域，攻城略地，果然势不可挡。

仙盟精锐齐出，但各方大能尽皆按兵不动。

他们当中，有些是太上教在中古之时就已经安插在里面的内应，有些是如李晚等人一般隔岸观火，保留实力，有些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能谋求自保，有些则是像道荣等人一般私下串联，四处结盟，已经无心维持仙盟体统。

结果，偌大的仙盟，竟是失去了过往的强势，被盘氏打得节节败退。

不过盘氏似乎也非常明智，并不曾因为接连的胜利而冲昏头脑。

他们明白，能够战胜仙盟的，永远只有仙盟自己，若真让长老会中众巨擘精诚合作，形势逆转，只在朝夕之间。

须知众多巨擘当中，除了陆明衍等新晋的虚位长老，其他任何一方，都足以威胁太上教，几方联手，则和太上教的势力不相上下，若是更多联起手来，发挥仙盟作用，太上教覆灭就在旦夕之间。

李晚居安思危，一边责令九龙域做好战争准备，一边持续关注远方之事。

就在这时，一个最新的消息，经由密探传来。

却原来，是盘氏在煜华天一带频繁动作，似乎在搜罗着什么。

萧清宁得知消息之后，猜测道：“会不会是那里藏有什么宝藏？”

李晚闻言，思索一阵，道：“不尽然，也有可能是过往大能的布置。”

李晚下令让密探盯紧，结果发现，太上教高层，不单只是盘乾教尊，就连右护法大长老盘暝，万妖圣使奎真老祖，还有八部天王当中的四位天王，也都出动。

他们从蓬元仙山汇聚，途径乐仙域，转向煜华天，最终就在那里失去踪影，再也没有人看到。

而后，仙盟钦天监突发消息：“古仙界有变！一块仙界碎片正在从上层天界坠落，百年之后，将会出现在阳天星域！”

钦天监，是仙盟之中，一个专门监察诸天星辰和界域变化的部门，其中又有专事上界的堂口，终日关注一切相关消息。

结果，就在盘乾等人进入煜华天的同时，发现上界异动，及时向仙盟禀报。

李晚身为仙盟巨擘，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这个消息，也由此而把它与盘乾等人的去向联系起来。

“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看来，要找机会用神算天方推演一番，还有道氏那边，也该问问，看他们是否知情。”

李晚心血来潮，隐隐感觉，此事干系重大，但一时之间，又难以看明其内在关联。

好在他还可以问人，如今道氏正在四处合纵连横，若是知情，只有通报，不会隐瞒不报。

结果道荣很快回复道：“盘氏同谋已经和他们联系上了，百年之后，即将回归！”

李晚震惊道：“他们？他们是谁？难道，是远避天外的那些长生大能？”

道荣道：“不错，正是他们！”

李晚听闻此事，深深感觉不可思议，然而结合多方探查所得，却又不得不信。

“自中古之后，诸天万界，起码有上百位长生大能飞升，去探查失落的远古仙界，根源却是在于，廓天界已经没有足够的资粮和势力能够供养得起他们，更不容易为他们提供踏入不朽境界的机会，这次回来，势必要掀起惊涛骇浪！”

“这一下，盘氏，古修余孽，仙门旧部，潜伏者，都动起来了，再接下来，恐怕就连神人和妖魔也要伺机而动，整个诸天，再无宁日！”

“此事是由盘氏先动引起，但若无野心，盘氏也不可能轻举妄动，而一切的根源，又指向末法时代的预言，近些年来，各方深感修真界变化迅速，资粮争夺剧烈，已经不安于当前的势力划分，想要通过战乱重新分配，这才默许盘氏发展壮大！”

“甚至就连我九龙域，作为新近崛起的一方势力，也在这盘大棋之内！”

“如此形势，的确难以独避风雨！”

中古之时，灵气充裕，资粮丰厚，各方势力大多独占某个星域，得以和平发展。

然而到了中古后期，巨擘大能越来越多，这个格局便被打破。

李晚此刻看到的，也是修真盛世，但同样，也有盛极而衰的危机。

一切的根源，都在成道机缘的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