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听到青石屋中有人叫道:“反击‘去位’,先手未失。”
洪金时隔多日,总算重新听到了段誉的声音,不由地满心欢喜。
为了段誉这件事,洪金已盘算良久,就算段誉和木婉清真的把持不住,他也有反击的手段。
黄眉和尚脸上露出了喜色,依着段誉的指点下了一子,不紧不慢地道:“老衲正有此意。”
段延庆大怒,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大丈夫弈棋,岂能任由他人指使。”
黄眉和尚乐呵呵地笑了:“老衲只是个僧人,算不得什么大丈夫。”
两个人你一子,我一子,进入到了激烈的抢攻当中,洪金纵然只是稍明棋理,却也能够看清,局势纠缠得十分激烈。
洪金试着算了一小块腹地,见到错综复杂,里面牵涉的变数太多,根本算不清楚,头却疼了起来。
黄眉和尚的棋力,最终还是差了一筹,一番计算以后,局势落于了下风。
段誉透过石墙中的小孔,不断地观看着场中的棋势,他是个围棋高手,当年曾在这上面沉迷了许多时日。
洪金见到段誉神色有异,知道他是想指点棋路,于是向着破痴和尚指了一指,使了一个眼色。
破痴和尚一看大喜,连忙凑上前去,请段誉为黄眉和尚指点迷津。
段誉在破痴和尚的手上,一连写了七步棋路,将接下来的变化,尽数算计到了。
破痴和尚悄悄地溜了回来,在黄眉和尚的背上写了起来,他的手指隐在袖中,出手很是隐蔽。
洪金故意装作观看棋局,无巧不巧地挡在了破痴和尚的前面,将他挡了一个严严实实。
黄眉和尚正在发愁,呆愣了好久时间,难以落子,眼看着满盘皆处下风,不知道该如何翻转,陡然间感觉到了背上的棋路,神色不由地一喜。
“唉呀,这一着我早该想到,为何突然有点神智不清了。”黄眉和尚眉毛一扬,挺起木鱼槌,叮的一声,在棋盘上划了一个圈。
其实黄眉和尚与段延庆的这一番比拼,不但是斗智,而且是斗力,如果谁的内力不足,在青石板上形不成清晰的落子,那无形中就是输了。
黄眉和尚峰回路转,这一子下处,实在是非常地有力,棋的思路也是巧妙无比。
段延庆“咦”了一声,诧异道:“凭你老和尚的棋力,似乎还达不到这个水平,难道是在作弊?”
黄眉和尚脸上露出了微笑:“老衲大智若愚,虚若怀谷,深藏不露,引敌深入,都是有的,棋局如战场,如果都被你洞若观火,那老衲还陪你下什么棋?”
瞧着黄眉和尚一扫刚才的愁闷,脸上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洪金不由地暗笑,这老僧还真有意思。
段延庆仔细审视了一下局中的形势,非常慎重地下了一步,结果都在段誉的算中。
黄眉和尚借助着段誉的指点,根本不用多想,只是略看了一眼,就紧跟着下了一步。
这一子下了,段延庆猛地吃了一惊,他本来觉得局势已完全占优,就等着慢慢引黄眉和尚进入圈套。
谁知黄眉和尚这两子一下,霎那间就扭转了局势,真有鬼斧神工之妙,实在是突如其来的好招。
段延庆的身子慢慢地向青石板前趴了过去,他反复地参详,这才面色凝重地下了一子,对眼前这个面有异像的老和尚,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黄眉和尚这次根本就是不假思索,在段延庆落子以后,立刻就开始了落子,从局势和心理上,都给了段延庆极大的压迫。
苦恼的人变成了段延庆,他手里持着细铁杖,居然都在轻微地颤抖,额头上居然冒出了汗珠。
以段延庆内力的精深,就算是烈阳高照,他都不该这般失态,可见他劳心劳力,实在是令他苦恼不堪。
“噢,对了,就是这里。”段延庆脸上突然流露出来了喜色,细铁杖一挥,嗤的一声,就在**路下了一子。
此招一出,黄眉和尚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失望的神情,如今他已重占上风,只要段延庆一子应对失误,他就能将优势进一步扩大,从而完全掌控局势。
奈何段延庆的棋力到底非凡,实在并不逊色于段誉多少,这一招应对,守中带攻,完全没有任何的失误。
令黄眉和尚震惊无比的是,接下来的棋路,完全按照段誉的所思所想,双方应对丝毫不差,就如排演好的一般。
其实棋力到了段誉这般境界,对于整个局势的把握,对于棋局形势的推演变化,已是相当高明。
这些出招和应手,都如事先排练好的一般,逼得人不得不这样应对,因为除此以外,没有更好的应招,除此以外,局势都会大亏。
在这种棋局相当胶着的微妙形势下,谁敢抢先变招,都要有着极大的勇气,冒着极大的危险。
如此一连下了六手,黄眉和尚眼看优势越来越大,所有的白子动相互应,眼看就要连成了一片,不由地喜上眉梢。
最关键的第七个应手来了,只要段延庆再依照段誉的算计下了一手,那么黄眉和尚可保稳胜。
眼看大事已定,黄眉和尚不由地紧张起来,他反复地对局势进行了推演,觉得段延庆除了这一应招,再没有其余的应手,紧皱的双眉,这才渐渐地舒缓开来。
段延庆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棋局,似乎要钻到青石板中去,他心中有着一个决断,总是拿不定主意。
洪金能够瞧出,这一局棋到了关键点,段延庆只要一着不慎,立刻就是满盘皆输,再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陡然间,段延庆深吸了一口气,将细铁杖一指,在边角处下了一子。
这一子刚刚点出,就听青石屋中发出了一声惊呼,似乎是段誉也并没有想到。
黄眉和尚更是料不到,段延庆居然会舍弃正在纠缠的腹地,转而将战火烧向了边角。
如此一来,黄眉和尚深知他已掌握了不小的优势,但是如何积小优为大优,进而转化为胜势,他却根本看不出来,神情一下子有点懵了。
破痴和尚一看师父陷入了苦思中,很久没有下子,于是就想故伎重演,向段誉去学招。
谁知还不等破痴和尚走开,段延庆就瞧出了其中有鬼,将细铁杖向着他一指:“你给我站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瞧着段延庆细铁杖上荡起的劲风,黄眉和尚皱了皱眉头,一指点出,正是他赖以成名的金刚指,点到了细铁杖上。
两个人的动作,登时停顿住了,原来在这一霎那间,他们居然比拼起最为凶险的内力来。
经过一番拼斗,段延庆的内力胜在霸道,黄眉和尚的内力却是相当地平和,短时间内,很难分出高下。
如果洪金此时出手偷袭段延庆,定然能将段延庆伤了,可是他怎能趁人之危,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情。
破痴和破嗔相互间对望了一眼,他们都不敢上前动手,唯恐一个不慎,反而帮了倒忙,伤到他们的师父。
对于黄眉和尚,破痴和破嗔都是打从心眼里崇敬,料想他虽然胜不了段延庆,可是自保,却想必是不成问题。
借着青石墙的缝隙,洪金可以清楚地看到,段誉正在拼命地奔跑当中,神情如癫如狂。
木婉清却是双眼紧闭,晕倒在一旁,她的衣衫不整,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对于段誉的定力,洪金真是由衷地佩服,如果换成是他和木婉清,在服了“阴阳和合散”的状态下,很有可能就会突破界线。
洪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推开石墙将段誉救出来,陡然间听到地下,传来一种极为细微地声音。
第三十二章乐极生悲
洪金知道,这一定是华赫艮等人赶到了,既然如此,他何必空做好人。
回看棋局中形势,变得越来越复杂,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拼杀,争子争势,寸步不让。
黄眉和尚闲暇的时候,时常弈棋为乐,棋力本已颇高,等闲与人对弈,常常处于上风。
奈何段延庆天资聪慧,对棋局的领悟不是一般的深,经过两个人的连番纷争,局势渐渐明朗。
黄眉和尚的优势一点点缩小,终于到了完全消失,再到完全落于下风。
眼看着一场大优的局势,被他下成了这样,黄眉和尚的心中充满了悔意。
本来黄眉和尚靠着过人的心性,在内力拼斗上不落下风,如今心中急躁,不免给了段延庆可乘之机。
恰在这时,就听到衣襟破空声纷扰而来,许多人纷纷地跃过了树墙,当先一人正是云中鹤。
接着就听到轰隆声响,这是古笃诚在砍翻大树,他是一个樵夫,砍树正是他的专长。
洪金透过青石向里面看了一眼,看到巴天石三人,已翻开了地道,正在进行快速地交换,将躺在地上的木婉清,换成了地道中的钟灵。
巴天石等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料这一切,都落入了洪金的眼中。
洪金就如看戏般,感觉非常地过瘾,而且特别地真实。
只听脚步声纷纷扰扰,居然有数十人赶来,除了大理国的高手,还有北方的一些武林人物。
在场的武林人物,无论是敌是友,对保定帝都是怀有敬意,因为他的实力高强,生平行事,从来不辱大理段家的威名。
钟万仇一张马脸上布满了笑容,大声嚷道:“各位,请听我说,大理段家,一向自封为名门大派。可是段正淳的亲生儿子,却和他的私生女儿,幕天席地的在干那种调调,你们想不想开开眼啊?”
十数人一起大声起哄,这些都是四大恶人和钟万仇请来的帮手,专门为了对付大理段氏而来。
段正淳的脸色铁青,他的眼中闪烁着怒意,恨不得将钟万仇当场杀死。
保定帝的脸色也是特别地难看,他一生富贵无极,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地羞辱过。
刀白凤的口中不断地喃喃叫道:“冤孽,真的是冤孽啊。”
秦红棉的脸色苍白,如果不是褚万里及时扶住了她,只怕会当场晕倒。
钟万仇眼中闪着快意的目光,他对段正淳恨之入骨,眼看到他心中痛苦,实在是觉得相当地痛快。
呼!
钟万仇和云中鹤齐声大喝,一起运力向着青石块推了过去,想要当场令得段家出丑。
段正淳和高升泰身子一跃向前,同时出手,想要阻止他们的动作。
孰料段正淳和高升泰的动作,全都落入钟万仇和云中鹤的算计,他们借力使力,相当于四个人的劲力,都推在了那块青石上。
只听轰隆一声,大青石滚落到一旁,露出来了一个简易的空间。
段誉上身衣物撕了个精光,只穿了一条短裤,怀中抱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人群中陡然间响起了一片怪笑声,这些都属钟万仇和四大恶人的阵营,想要彻底的使段家颜面无存。
其中就数钟万仇笑得最为开心,他一顶绿帽带了近二十年,对段正淳的恨意更是与日俱增,如今终于算是报仇了,谁能阻挡得了他的狂笑呢?
茶商马五德连忙冲上前去,想要挡在段誉的面前,却被南海鳄神大吼一声:“你奶奶的,想找死么,还不滚开?”
高升泰解下他的长袍,替段誉披在了身上,他的眼中神色颇为复杂。
突然间,一个杀猪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啊!灵儿,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声惨叫的人正是钟万仇,他做梦都想不到,段誉抱出来的,居然是他的女儿钟灵。
见到了这一幕,在场的人全都觉得难以置信,特别是四大恶人和钟万仇的帮手,他们明明将木婉清关了进去,怎么抱出来就成钟灵了。
段家的人同样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接着就是狂喜,特别是段正淳,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秦红棉喜极而泣,她本来觉得天都要塌了,身子软绵绵的,就象刚从恶梦中醒来。
段正淳大声道:“钟谷主,没料想你这么够意思,知道我家誉儿独居暗室,难免寂寞,居然让自己女儿作陪,这等高情大义,让我段二如何报答?”
钟万仇的一张脸涨得如同猪肝一样,他的心中如欲滴血,怒声向钟灵道:“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儿?”
经过钟万仇一声大吼,钟灵恰好悠悠地醒来,她一脸茫然地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钟万仇怒不可遏,他大手一挥,将段誉推开,然后呼的一掌,居然向钟灵拍了过去。
这一掌中蕴满了劲力,如果拍到钟灵的身上,她是必死无疑。
洪金不由地暗自恼怒,钟万仇这厮太过可恶,就算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数十年相处的恩情,难道就忍心下得了如此毒手?
何况,钟万仇还并不知道真相,能对自己女儿下得了如此狠手的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段正淳将手一挥,立刻将钟万仇震得踉踉跄跄后退了出去。
钟万仇大叫道:“我自管教我的女儿,要你插什么手?”
段正淳正容道:“钟谷主此言差矣,你的女儿既然跟了誉儿,就是我段家的人,岂能轻易受你伤害。你放心,她嫁入我们段家,绝对不会吃亏,而且,我们的聘礼一定丰厚,绝不会让你失了面子……”
钟万仇只气得哇哇大叫,一张马脸拉得老长,看他一脸的凶相,真的是想置钟灵于死地。
陡然间就见一道瘦长的人影一闪,一个人将钟灵抄在了怀中,然后撒腿就跑,口中大叫道:“既然你的这个女儿不要了,那就送给我好了。”
众人的眼中都是颇为惊奇,一看原来是四大恶人中的云中鹤,这人对钟灵垂涎已久,见到有个机会,拼命地抱了钟灵就准备逃走。
洪金陡然间大声喝道:“岳老二,快救下你的师娘,否则你的辈份大大不妙。”
南海鳄神一想此言大是有理,连忙呼的一掌,就向着云中鹤拍了过去。
云中鹤是瞧着巴天石不在,场中无人追得上他,这才冒险抢了钟灵。
在抢了钟灵以后,云中鹤从南海鳄神旁边飘身而过,他以为这一方的都是帮手,应该不会有人给他为难。
但是没想到,在洪金一声大喝以后,南海鳄神立刻就出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南海鳄神的功夫,本来就比云中鹤高明,他这一下偷袭,更是攻云中鹤不得不救。
云中鹤迫于无奈,只得将钟灵放了下来,身子一飘,就遁到了远方,落在一个树枝上,随着上下的颤动一起一伏,轻身功夫巧妙至极。
“喂,岳老三,你干嘛要跟我过不去?”云中鹤一脸怒容地道。
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这样不见了,云中鹤的心情,当然不会太好。
南海鳄神怒道:“这个是我的师娘,如果被你抢走了,我师父岂不是很没面子,他没有面子,我当然也没面子。”
洪金只是随口一说,本来身子转动,已经准备亲自动手了,没料想南海鳄神居然如此地识趣,上去就将钟灵给救了下来。
钟万仇指着钟灵骂道:“你这个败坏门风的丫头,我真希望你死了干净。”
南海鳄神不干了,大声吼道:“钟万仇,我看我的这个师娘,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你长得这么丑陋,我师娘长得这么美丽,你怎么能生得出来?你是假老子,不是真老子。”
洪金不由地暗暗点头,南海鳄神还真是眼光奇准,推断事情,往往能够一眼看中本质。
钟万仇气坏了,抡起手中的大环刀,就向着南海鳄神劈了过去。
南海鳄神挥舞鳄鱼剪挡住,两个人噼里啪啦地先打了起来。
眼看段誉被救了出来,抱出来的又是钟灵,四大恶人和钟万仇邀来的帮手都觉无趣。
众人目光一转,全都投入到了段延庆和黄眉和尚的一场对弈中。
此时围棋正是盛行的时候,在场的人多少都了解,看到了场中的局势,都知道黄眉和尚已然大是不妙。
段延庆知道段誉被救了出来,功亏一篑,心中怒极,脸上却仍然是不阴不阳的表情。
黄眉和尚情知此局输定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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