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能够挨打不还手,这可是很了不起的本领,天下间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
随着话语声,走来了一个慈祥的老和尚,令人一看,就生崇敬之心。
徐长老连忙打招呼:“智光大师,有劳你法驾光临,真是罪过,罪过。”
智光和尚道:“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还翻出来干什么?依老衲之见,将信烧了,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岂不甚好?”
徐长老道:“大师有所不知,如今本帮马副帮主新丧,帮中已经到了多事之秋,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恐怕分崩离析之日不远。”
智光和尚道:“你说的也是。三十年前,中原武林接到传书,道是一大批契丹高手,想要到少林寺抢夺秘笈,一旦被他们得到,契丹国势大张,大宋灭国之祸恐怕不远。乔施主,如果是你,要怎么做?”
乔峰大声道:“乔某愚钝,但对于大是大非,还能分得清楚,如果是我,一定会追随各位之后,前去阻截。”
“可如果敌人势大,我们打不过他们,又该如何?”智光大师点了点头,冲着乔峰道。
乔峰道:“此事关系两国百姓安危,照我看来,如果真的打不过,那一些卑鄙的手段,比如下毒暗杀等,说不的也要用上一用。”
智光大师长叹了一口气,续道:“带头大哥得到迅息,就联络了一大批高手,潜伏在雁门关外拦截,当时汪帮主,赵钱孙,还有我,都在其列。”
洪金知道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乔峰将承受巨大的痛苦,他的心揪了起来。
可是洪金并没有想过隐瞒这件事,毕竟这是事情的真相,乔峰有权利知道他的身世。
“当时,雁门关外朔风正紧,阴云密布,我们潜伏在巨石后面,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特别地紧张,知道这一战必然惨烈无比。但当时每一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为了挽救这场劫难,再也不计生死……”
“在一行高手当中,我的实力较差,比起这位赵钱孙兄,有着大大的不如。我们埋伏了一阵,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立刻都紧张了起来……”
“出乎我们的意外,还未见到契丹高手出面,我们先听到一阵粗犷的歌声,我们听不懂,可也知道,歌声中充满了欢快之意……”
“如今想来,事情有着很大的蹊跷,可是当时谁都不觉得,只知道大对头来了,我们一定要将对方斩草除根,这才能够永绝后患。因此,在带头大哥的一声大喝下,我们都争先恐后地杀了出去……”
“因为害怕对方功夫太高,所以我们一出手就是杀招,绝没有丝毫地容情,等到惊觉不对,却已经晚了。对方共有十数个人,一会儿都已尸横当场。”
“当时本来就该收手,可是大家都杀红了眼,向着其中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杀去,那女人穿了一身华贵的皮裘,想来是富贵人家。不到片刻功夫,那女人就被抓住,被人一刀砍去,立刻砍掉半边身子。”
“这群契丹武士中只有一个高手,他本来下手颇有分寸,可是被七八个高手缠住,眼睁睁地看到那女人惨死以后,大叫了一声,声音如同狼嚎,凄惨无比。”
“接着就是一场疯狂的屠杀场面,我们是怎么杀那些契丹武士的,那个高手就是怎样地屠杀我们,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东杀一人,西杀一人,只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在场的人都是中原武林中的精英,可是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的三招两式,当时就在我眼前,那人将一个兄弟用手一撕,五脏六腑都扯了出来,血流遍地,将我当场吓晕……”
赵钱孙喃喃地接道:“那也怪不得你,也怪不得你,当时谁不害怕,人人都没有力量自保。”
智光和尚道:“此后三十余年,我无数次从恶梦中惊醒,都会梦到当时的情景,这等苦楚,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看着智光和尚和赵钱孙的神情,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胆颤心惊,实在无法想像,那场战斗,究竟是如何的惨烈。
第五十七章天意弄人
智光和尚道:“等我昏昏沉沉地醒来,就见那个契丹人将所有中原人士完全打倒。他突然走到峭壁旁,抓起地上的尖石写了起来,都是契丹文字,每一个都深入及寸,石屑纷飞,可见他的内力,实在是相当地惊人。”
四周一片静寂,人人都被智光大师的话,带到了三十年前,带到了雁门关外。
智光和尚续道:“那个契丹人写完以后,就抱着他的妻子和儿子,站到了悬崖边上,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地上,实在有说不出的孤寂可怜……”
“突然,那个契丹人怒吼一声,直震得群山变色,怒吼声中,他将身子一振,居然就这样直挺挺地向着崖下跳去。这等惊人变化,当时可将我惊得呆了,不知这契丹人在大胜之后,为何还有这等惊人举动?……”
赵钱孙道:“当时我与你一样,见到这种情形,都觉得惊诧无比,实在是怎么都想不透。”
智光和尚道:“嗯,当时你也被吓坏了,大家都是同病相怜。过不大会儿,一个婴儿被抛了上来,正落在汪帮主的肚子上,想必是那人跳崖以后,发现婴儿未死,这才将他抛了上来。”
赵钱孙叹道:“同行的中原高手共有二十一人,可是一场血杀过后,只剩下了四人,还是那契丹人手下留情的缘故。”
智光和尚道:“过后仔细想想,并不是我们实力不济,实在是那契丹人身上,有着一种威猛的气势,让人与他交战时,无形中都有一种惧意,发挥不出来真实水平。”
赵钱孙喃喃地道:“是啊,直至今天,我想起那人,还是不由地手足哆嗦,全身酸麻。”
洪金拉着乔峰的手,只觉得他的手上渐渐地冰凉,想必他的身上,必然也是一阵的寒意。
“然则……然则这个可怜的孩子,后来……后来怎么样了?”乔峰的声音都在打颤,他心中实在是有着大恐惧。
本来乔峰纵横江湖多年,就算是遇到再大的危难,遇到再强的敌人,都不会有丝毫地恐惧。
可就算他武功再强,心性再高,怎么能斗得过命运,天与地无情的安排。
智光和尚不由地低下头去,缓缓地道:“经此一役,我心灰意冷,再也不问江湖中事。而那个可怜的孩子,后来被汪帮主抱走,交给了少室山下的一对农家夫妇。”
乔峰的身子晃了一晃,差点跌倒,洪金连忙将他扶住,却见他一双虎目当中,已是布满了泪水。
“然则……然则那对农家夫妇就是……就是……”乔峰心情激荡至极,居然说不出话来。
智光和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脸怜悯地道:“那对农家夫妇就是乔三槐夫妇,那个可怜的孩子,就是……就是你。”
乔峰如同暴怒的狮子,一个箭步,就窜到了智光和尚面前,然后一把扼住他的脖子,怒道:“你说谎!告诉我,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害我?”
智光和尚艰难地道:“老衲没有必要撒谎,如果你不信,可以问问赵钱孙。”
赵钱孙恐惧地道:“你的模样,同三十年前的那个契丹人,简直一模一样,那还会有什么差错?”
乔峰飞起一脚,将赵钱孙踢了一个筋斗,他指着徐长老等人,暴怒道:“你们想图谋我的丐帮帮主,我可以舍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说我是契丹人?”
徐长老摇了摇头:“谁不想你是大宋男儿,可惜意与愿违。你看汪帮主信中所说,字谕丐帮马副帮主、徐长老暨各位长老,如果乔峰胆敢做出帮助契丹危害大宋国的事情,立刻杀无赦,下手的人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乔峰一把将徐长老手中的书信夺了过来,泪眼朦胧中看去,正是恩师的字迹,与徐长老所言,丝毫不差。
瞧着下面的落款日期,就是他接受帮主的那一天,没想到亲如父子的恩师,居然会写出这样的信来。
徐长老道:“乔峰,你可还记得,当你接任帮主之时,汪帮主曾出了三大难题七大考验,你完全通过之后,这才得以继任帮主。历代帮主,有谁象你这样艰难?这为什么,你如今可想而知。”
乔峰顿时想了起来,以他的聪明才干,接任帮主实在是顺理成章,没想到恩师却是深有顾虑,总是下不定决心,原来……是因为这个。
智光大师喘了口气道:“乔帮主,你一生顺风顺水,难道没有感觉到,是有人在背后照应?特别是在你七岁以后,有一个少林高僧,一直在教你习武,却从不告诉你是谁,你不会忘记吧?”
乔峰登时想到,从他七岁以后,有一个少林高僧就在每天晚上教他练功,风雨无阻,直到后来,才知道就是少林寺的玄苦大师。
智光大师道:“你有今日辉煌的成就,除了你本人的天赋和努力以外,汪帮主和带头大哥的暗中照看,绝对是功不可没。”
徐长老道:“这是带头大哥写给汪帮主,让他不要立你为帮主的信,你看一下,就会明白了。”
智光大师道:“让我看看,是否是带头大哥的亲笔所写?”
从徐长老手中接过书信,智光大师用最快的速度,将左下角撕了下来,大笑道:“果然是带头大哥所写。”
“你干什么?”乔峰怒道,一把将书信抢了过来,却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实在想不到,这个满面仁慈的老和尚,居然也会使诈。
乔峰将信从头至尾地看了一遍,至此心中再无丝毫怀疑,整件事都是真的,并没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我一生仇恨契丹,杀死无数契丹高手,原来我竟然……竟然是契丹人,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乔峰陡然间仰天狂笑了起来,直震得林中惊鸟,扑扑地向外飞去。
洪金一直都在听着,他并没有做出丝毫地阻拦,而是一步步让智光和尚他们揭穿了乔峰的身世。
马夫人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却是一现既隐,她一心想要乔峰身败名裂,如今算是做到了。
“徐长老,在先夫被害的地方,发现这柄纸扇,会不会与凶手有关?”马夫人将一柄扇子递给了徐长老。
徐长老展开一看,纸扇正面是一副壮士出塞杀敌图,背面写着一首诗:“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乔峰见到扇子,不由地心中一酸,这是他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恩师汪剑通送给他的礼物。
听了马夫人的话,有不少的丐帮弟子都向乔峰望了过去,似乎是要听他的解释。
乔峰冷笑道:“马夫人,别说是你的家里,就算是皇宫大内,乔某自由来去,也不会失落什么物事。”
洪金本来想着算了,不想在众人面前,揭穿马夫人的无耻面孔,主要还是想给丐帮留点面子,如今看到这样,不得不挺身而出了。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你身上有些东西,比天上的月亮更圆、更白。月饼爱吃咸的还是甜的?你身上的月饼,自然是甜过了蜜糖。”洪金大步走到场中,大声地嚷道。
“兀你小子,来捣什么乱?小心把你抓起来。”
“想卖弄疯癫,别在丐帮的地头,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众乞丐听到这种没头没脑的话,都是大感诧异,纷纷地叫嚷起来。
马夫人本来一脸的怨妇模样,听到这两句话,却如见了鬼一般,指着洪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白世镜本来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听到这句话,立刻变得惊骇无比。
“白世镜,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犯了错事,就算千刀万刮都是理所应当,如何要栽赃到别人的身上?”洪金不理马夫人,直视着白世镜,义正辞严地喝道。
“混蛋,执法长老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你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污蔑执法长老!”
……
众乞丐纷纷地叫嚷起来,如果不是看到洪金在乔峰的身侧,只怕早就动起手来。
全冠清将心一横,却向着洪金抓了过来,他有意避开了乔峰。
洪金怒骂道:“你这小子,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非常地干净利落。
丐帮的人都知道,全冠清智计过人,功夫更是仅次于各位长老,实在是长老的备选。
没想到如今仅仅一招,就被洪金给踹了出去,忍不住大为惊奇。
全冠清弄了一个血头血脸,知道洪金并不是好惹的,不由地暗自退到了一边,心中后悔,本来就不该趟这场混水。
白世镜失魂落魄地愣了半晌,突然间大声说道:“你说的不错,马大元兄弟,确实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就算是山崩地裂,都没有这个消息,更令丐帮的人心惊,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铁面无私的执法长老,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马夫人大声叫嚷起来:“白世镜,你这个懦夫、孬种!被人一吓,什么都乖乖地招了,老娘认识了你这个不中用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瞧到一向楚楚可怜的马夫人,眨眼间变成一个泼妇,在场的丐帮弟子,简直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简直就是天与地的转变。
第五十八章凭谁问,功过是非
白世镜一个闪身,就到了马夫人的面前,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口中骂道:“贱妇!如果不是你,我岂能落得如此下场?”
马夫人破口回骂:“当初你风流快活时,情意绵绵,怎么不说是我的错,如今事情出了,又装假正经,想要赖在老娘一个人的头上,没门!”
白世镜仰天一声长叹:“白某一时贪恋美色,误中了马夫人的毒计,想方设法来搞臭乔帮主的名誉,如今追悔莫及,百死难赎其罪。”
快走两步,白世镜抢到了一柄法刀,沉痛地道:“各位兄弟,马副帮主是被马夫人迷倒,然后由我下手,故意制造出被姑苏慕容家杀死的假象,目的是搞臭乔帮主的名声。人生在世,一步差错,便是再难翻身,你们都要以我为鉴。”
“大元兄弟,我向你赔罪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白世镜大吼一声,将法刀在咽喉处一抹,嗤的一声,立刻割断了咽喉,尸身摔倒在地上。
马夫人“啊”的一声惊叫,似乎想不到白世镜会这么轻易地自尽,她顿时觉得失去了依靠。
经过反复地核计,马夫人自料计谋天衣无缝,定然能够将乔峰逼出丐帮。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偏偏有一个洪金挺身而出,揭穿了所有秘密,还以大义相责,逼得白世镜自尽。
乔峰一直在自伤心事,直到白世镜自尽,他才突然间惊醒过来,想要飞身抢救,却是来不及了。
“马夫人,乔峰到底与你有何深仇大恨?要你这样不择手端的加以伤害?”乔峰怒喝道,他的眼中充满了不解。
马夫人陡然间脸色变了,指着乔峰,歇斯底里地骂道:“你这个混蛋、直娘贼、下流胚,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一切的祸患,全都因你而起。你如今倒好,居然在这里装什么无辜,真是让人恶心……”
乔峰从来没被人这样骂过,他将双手捏得咯吱作响,整个人如一头暴怒的豹子,随时都准备将人给撕成两半。
“马夫人,你此言差矣!我是第一次与你相见,难道还能有什么恩怨不成?”乔峰一脸无奈地道。
马夫人恶毒地道:“初次相见。哈哈,好一个初次相见。在去年洛阳菊花大会上,你确信从未见过我吗?”
乔峰皱起了眉头,想要他记起去年洛阳菊花大会上的事情,那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马夫人声音越来越高,显然心中激动无比:“去年菊花大会上,最出风头的人,是谁?难道你都忘了吗?”
乔峰愣住了,他想起来了,当时马夫人打扮的极为动人,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可是粗心的他,当时真的没留下太多的印象。
“马夫人,就算我当时没有留意你,那有什么相干?与今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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